Part 4枪声(1963年) 第二十六章(2/2)
演出间歇,瓦利坐在舞台前的凳子上,弹着吉他唱起了鲍勃·迪伦的歌曲。戴夫坐在一旁听他唱。瓦利在脖子上套了把口琴,这样就可以像迪伦一样一边弹吉他一边吹口琴。瓦利真是个出色的音乐人,戴夫心想,而且还很聪明,知道迪伦现在最火。俯冲夜总会的客人大多数喜欢更摇滚乐,但瓦利唱的也有人听。他下台时,角落一张桌旁的姑娘们热情地鼓起了掌。
跟着瓦利回到更衣间的时候,戴夫发现大事不好。
乔弗里醉醺醺地躺在地上,没有人扶根本站不起来。莱尼跪在他面前,不断重重地打着他的耳光。这也许能让莱尼解气,但无法让乔弗里恢复清醒。戴夫从吧台拿来一杯咖啡,强迫乔弗里喝了一些,但这也没什么效果。
“我们必须在他妈的没有主音吉他的情况下继续表演,”莱尼说,“除非戴夫能弹乔弗里的那部分独奏。”
“我只能弹查克·贝里的曲子,其他的不行。”戴夫说。
“我们可以略过其他人的部分,反正那些观众也可能他妈根本没听。”
戴夫不知道莱尼说的是否正确。吉他独奏是舞曲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能创造出一种如光影对比般的新鲜感,克服重复曲调造成的无趣。
瓦利说:“我能弹乔弗里的那部分。”
莱尼轻蔑地看了看他:“你又没和我们排练过。”
“我整整三晚都在看你们的演出,”瓦利说,“这些歌我都能弹。”
戴夫看着瓦利,发现他的眼里有种令人触动的渴望。瓦利显然真的想得到这个机会。
莱尼仍有些怀疑。“真的吗?”
“当然,这些曲子并不难。”
“不难吗?”莱尼颇有些恼火。
戴夫急切地想帮给瓦利一个机会。“莱尼,瓦利弹得比我好。”
“那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比乔弗里还好。”
“他组过乐队吗?”
瓦利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和一个女歌手组过二重唱。”
“他没和鼓手一起练过。”
戴夫知道这是个举足轻重的问题。他回忆起第一次和禁卫军乐队合作时自己是多么吃惊,吉他必须和鼓点严丝合缝才行。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做到了。瓦利也一定做得到。“莱尼,让他试试吧,”戴夫为瓦利争取着,“如果觉得他跟不上,你可以在演完第一首歌以后让他下台。”
弗拉克先生把头伸进门:“还磨蹭什么,轮到你们了!”
“好了,好了,我们这就上台。”莱尼回答说。然后他站起身:“瓦利,拿起你的吉他上台!”
瓦利跟着桃色岁月一起上了台。
第二部分的第一首歌是《目眩神迷的丽兹小姐》,是一首吉他主导的歌。戴夫问瓦利:“要换首容易点的吗?”
“不用了,谢谢你。”瓦利说。
戴夫希望这份信心经受得起考验。
鼓手刘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瓦利在倒计时结束时奏响了吉他。
其他成员适时地跟了上来。他们演奏了歌曲的前奏。莱尼演唱前,戴夫和他对视了一眼。莱尼赞许地点了点头。
瓦利没费太大力气就弹得非常出色。
歌曲结束时,戴夫对瓦利眨了眨眼。
这部分进行得非常顺利。瓦利在每首歌上都表现得很好,甚至还参与了部分和声。瓦利的表演提升了乐队的感染力,让女孩们纷纷走下舞池。
这是他们到德国后表现最出色的一场。
下台的时候,莱尼搂着瓦利的肩膀:“欢迎加入我们!”
瓦利一夜没怎么睡。和桃色岁月一起表演让他觉得自己在音乐上有了归属感,也提升了整个乐队的水平。高兴之余,他又害怕这一切终将会失去。莱尼欢迎他加入的话是真的吗?
第二天,瓦利去了圣保利区的廉租公寓。他是中午到的,乐队的成员们刚刚起床。
瓦利和戴夫以及贝斯手布兹练习了乐队的全部歌曲,对前奏和尾奏进行了精雕细琢。他们都认为瓦利还会和乐队一起演出。瓦利也想要确认这件事。
莱尼和鼓手刘下午三点出现在他们面前。莱尼直白地问:“你真想加入我们吗?”
“是的。”瓦利说。
“那就这么定了。”莱尼说。
瓦利不敢相信。“那乔弗里怎么办?”
“他起床以后我再跟他谈。”
他们去了自由大街一个名叫哈拉德的咖啡馆,在那里喝咖啡、抽烟,度过了一个小时,然后他们回到公寓叫醒了乔弗里。乔弗里看上去很不好,喝了那么多酒难免是这个样子。他坐在床沿听莱尼对他讲话,其他人则站在门口听。“你不再是乐队的一员了,”莱尼说,“我对此非常难过,昨晚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喝得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演奏了。瓦利昨晚替你演弹了,我想让他在乐队里做主音吉他手。”
“他不过是个孩子。”乔弗里醉醺醺地说。
莱尼说:“他不仅不会酗酒,吉他也弹得比你好。”
“我想喝咖啡。”乔弗里说。
“去哈拉德咖啡馆喝吧。”
去夜总会之前,他们没再见到乔弗里。
晚上八点前,他们在舞台上装好乐器,准备开始表演,这时乔弗里却手拿吉他神志清醒地走了进来。
瓦利惊慌地看着他。之前他觉得乔弗里已经接受了被解雇的命运。也许那时他只是醉意没过,不愿争辩吧。
无论如何,乔弗里并没有打道回府,这让瓦利非常焦虑。他经历了不少挫折:警察砸碎了他的吉他,使他无法在民谣歌手夜总会登台表演;卡罗琳退出了欧洲饭店的现场表演;埃尔帕索酒吧的老板听了一半就切断了舞台的电源。这会是又一次的失望经历吗?
成员们放下手中的乐器,看着乔弗里登上舞台,打开琴盒。
这时莱尼发问了:“乔弗里,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你见过的最棒的吉他手。”
“别闹了,你已经被解雇了。快去车站买张票滚回去!”
乔弗里换成了一种巴结的口气。“莱尼,我们都已经合作六年了。这么老的交情,你总得给我次机会吧?”
在瓦利看来,乔弗里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莱尼一定会同意乔弗里的要求。但莱尼却摇了摇头。“你是个不错的吉他手,但不是天才,你还是个可恨的浑蛋。来这儿以后你就一直表演得很差劲。昨晚如果没有瓦利救场,我们就要被赶回去了。”
乔弗里四下看了看。“其他人怎么看?”他问。
“谁告诉你我们是一个民主的乐队了?”莱尼问。
“谁告诉你不是了?”乔弗里转身看着正在调整脚踏开关的鼓手刘,“你怎么看?”
刘是乔弗里的表弟。“给他次机会吧。”他说。
乔弗里问贝斯手:“布兹,你看呢?”
布兹是那种很会察言观色的人,善于见风使舵。“要我说的话,我会给他次机会。”
乔弗里得意洋洋地说:“莱尼,你看,我们已经是三比一了。”
戴夫说:“不。在民主的环境里,你得先会数数。应该是三比三。你们三个对莱尼、瓦利和我——两边打平。”
莱尼说:“别扯什么几比几了。这是我的乐队,我有最后的决定权。乔弗里不是这个乐队的人了。乔弗里,把你的乐器拿走,不然我他妈把它们都扔出门外去。”
乔弗里这时才意识到莱尼是动真格的了。他把吉他收回琴盒,“砰”的一声合上琴盖。他说:“你们这群浑蛋,我发誓,我要是走了,你们也都得走。”
瓦利不知道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许这只是个空洞的威胁。但他没时间去细想——很快演出就要开始了。
瓦利的恐惧烟消云散了。他知道自己很棒,因为自己的加入,桃色岁月也更棒了。表演时时间过得很快。幕间休息的时候,他一个人回到台前,唱起了鲍勃·迪伦的歌曲。他在里面插了首自己写的《卡罗琳》,观众们似乎很喜欢这首歌。之后他又和乐队成员们一起开始进行第二部分的演出,唱起了《目眩神迷的丽兹小姐》。
唱到《你抓不住我》时,瓦利看到几个警察正在夜总会的后排位置和老板弗拉克先生说话。他看了几眼,但没往心里去。
午夜,演出结束以后,弗拉克先生在更衣间等着他们。他出其不意地问戴夫:“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岁。”戴夫说。
“别蒙我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德国的法律禁止酒吧雇佣童工。”
“我十八岁了。”
“警察说你只有十五岁。”
“警察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和被你们解雇的吉他手乔弗里谈过话了。”
莱尼说:“该死,他出卖了我们。”
弗拉克先生说:“我经营的是夜总会。妓女、毒贩和形形色色的罪犯都会来这里。我必须一再向警察保证我为遵守法律作出了最大的努力。警察说我必须把你们所有人送回家。对不起,只能和你们说再见了。”
莱尼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们现在必须离开我这里,明天必须离开德国。”
莱尼说:“真是蛮不讲理。”
“你要是开了家夜总会,也得听警察的,”说着他指了指瓦利,“他是本国人,他不需要离开德国。”
“真该死,”莱尼骂道,“我一天失去了两位吉他手。”
“你没有,”瓦利说,“我跟你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