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车间（1/1）

工程师贝恩德痛苦地把脸埋进金丝绒椅子里，扭来扭去。他的腿受伤了，胸部伤得更严重。

电台彻底没救了。电缆折断，通向地面的天线消失，选择器面板也碎了，没有什么能让维尔纳感到意外的。在福尔克海默战地灯微弱的琥珀色光线里，他呆呆地看着一个个被压碎的插头。

爆炸声好像损坏了他左耳的听力。他能感觉到右耳的听觉正在慢慢地恢复。嗡嗡声过后，他又听见了。

火熄灭时的噼啪声。

上面酒店里的吱嘎声。

杂乱无章的滴答声。

福尔克海默在被碎石堵住的楼梯口疯狂地刨一会儿，歇一会儿，再刨。他的手法似乎是这样的：蹲在坍塌的天花板下面、屏气凝神、一把抓住弯曲的钢筋。他用手电筒照亮堵死的楼梯口，搜寻能拉动的东西，记住位置。然后，为了省电，关上手电筒，在黑暗中继续他的作业。他每一次打开手电筒都看不出明显的变化。金属、砖块和木料严严实实地挤在一起，恐怕二十个人也难以应对。

“帮帮忙吧。”福尔克海默嘶喊着。维尔纳不知道他是否意识到自己在大喊大叫，反正他的右耳仿佛听见一个人在远方祷告。“帮帮忙吧。帮帮忙吧。”对于二十一岁的弗兰克·福尔克海默来说，战争中的一切似乎都是可以容忍的，但是这种结局他无法接受。

现在，上面的火焰应该开始哄抢这个洞里幸存的氧气了。他们早应该窒息而死，一了百了。但是，他们还在喘气。天知道天花板上悬着的那三根断梁承载了多大的负担：几十吨重的酒店废墟、八名防空兵的尸体和未爆炸的军火。也许，维尔纳有过千万次小小的背叛，也许贝恩德有数不清的罪过，也许福尔克海默不应该成为工具、不应该成为命令执行者，不应该成为帝国的刀锋战士——也许他们三个人还有更高的价值，但是，最终的宣判已经近在咫尺。

最初，这里是海盗的地窖，藏匿黄金、武器和千奇百怪的养蜂设备，然后变成酒窖。后来成为一个能工巧匠的容身之地。修理车间，维尔纳想，一个修修补补的工作室。一个各得其所的地方。肯定会有世人认为他们三个人也曾经在这里修修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