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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听罐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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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洛尔醒过来,胸口压在小房子上,她穿着叔祖父的外衣,汗流浃背。

天亮了吗?她爬上梯子,把耳朵贴在地窖门上。没有警报声。也许在她睡着的时候房子已经烧光了。或者战争在她睡着的时候结束了,城市已经解放。街上应该有人:志愿者、宪兵、消防员,甚至是美国人。她应该推开暗道门上去,从前门出去,走到沃博雷尔街才对。

但是,如果德国人占领了这里呢?如果德国人正挨家挨户扫射怎么办?

她决定等。艾蒂安随时可能回来找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回到她身边。

难道他又见鬼了?正抱着头蜷缩在某个地方?

难道他死了?

她提醒自己把面包省下来,可是她太饿了。面包已经不新鲜,不过在她发现之前已经被吃光了。

要是把小说带下来就好了。

玛丽洛尔穿着袜子在小地下室里摸索。这是卷起来的地毯,中间是空的,闻起来好像填满了木屑:老鼠窝。这是一个装旧报纸的箱子。旧台灯。马内科太太的罐头瓶。这儿,架子后面快碰到天花板的地方,她找到两份小惊喜。满满的罐头!厨房里几乎找不到任何食物了——只有燕麦片和一束薰衣草,以及两三瓶刺鼻的葡萄酒——但是在这里,地下室里,居然有两听沉甸甸的罐头。

豌豆还是黄豆?也许是玉米芯。她祈祷,千万别是油。难道油壶只有这么小吗?她晃了晃,没听出什么。玛丽洛尔绞尽脑汁的推算是桃子的可能性有多大——马内科太太买回整箱的朗格多克白桃,削皮、切块、用糖水煮。满厨房都是它的味道,玛丽洛尔的手指黏在里面,美滋滋的幸福。

两罐艾蒂安错过的罐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豌豆,或者是黄豆,这些东西应该更实用。她把两罐分别装在叔祖父外衣的口袋里,确定小房子在裙子口袋里,然后坐在箱子上,两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杖,极力克制想要上厕所的念头。

曾经,在她八九岁的时候,爸爸在巴黎的先贤祠给她描述过傅科摆。他说,它的摆锤挂在一根六十七米长的线上,是金黄色的,像小孩的头顶一样圆。因为它运行的轨道总是变化的,所以毋庸置疑地证明了地球的自转。站在围栏边的玛丽洛尔听着小球唰唰地在眼前经过,记住了爸爸说的另一句话——傅科摆永远不会停止。她明白,在她和父亲离开先贤祠之后,在她当晚入睡之后,它会一直摆下去。即使她已经把它遗忘,即使她过完自己的一生、死去,它也会照样摆个不停。

现在,傅科摆好像就在眼前:巨大的、金色的摆锤,摇来摇去,它好像撞进了宽阔的炮筒,无休无止地在大地上凿出一道道灭绝人性的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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