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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王维的十九种方式(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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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flected sunlight pierces the deep forest

and falls aga upon the round

—jas j y liu,1962

(liu, the art of chese poetry )

空山中一人也不可见,

只听到有人语声在回响。

反射的阳光刺破幽深的森林,

再一次跌落在青苔地上。

—— 刘若愚,1962年

(刘,《中国诗艺》)

刘若愚的著作《中国诗艺》以1940年代的“新批评”技巧来阐释中国诗歌。新批评派宣扬对诗中感官的非历史、非传记性专注,尤其欣赏暧昧、反讽、精心的比喻以及暗示,而通常忽视音乐性。因此,刘的版本比大多数更精确,但一二句跌跌撞撞,第三句气喘吁吁,末一句砰然跌落在苔藓地上。

在评注里,把 第一行直译为“epty ounta not see people”之后,他说:

诗人只是说“不见人”,并没有说是“我没有看到任何人”甚或是“你看不到任何人”:因此,诸如“若无人在此,听到人语声的是谁”,或者“若有你在此,又怎可以说是空山呢”此类的尬问,在读者这里也就不存在了。

(当然,逻辑专家们可以继续奋战。)他接着讲道:

相反,他感受的自然存在是一个整体。在自然中,山、人语声、日光、苔藓,皆是平等如一。要在英语中保留这种无我之感,必须要借助于“被动语态”:on the epty ountas no one can be seen

然而,第一行里,通过将预期的is改成can be,刘若愚把王维的具指变成浮泛而多少有些夸张的说辞:“空屋中一件家什也看不到。”冗余的huan voices偷师于艾略特(huan voices wake and we drown [1 ] )。19世纪的旧词reund在这里,也只是为了与后面的ground押韵。一道阳光也许可以“刺破”深林,但“反射的阳光”可能不行。而那种傍晚夕光返照森林的感觉,在第三行里也无所体现。第四行,去掉了green(青),加上了ground(地)。

不过,刘若愚喜欢的是“我”以及寻常解释的缺席。

[1 ] 出自t s艾略特的“the love ng of j alfred prufrock”(《普鲁弗洛克的情歌》)。

—— 译注

11

deep the ounta wilderness

deep the ounta wilderness

where nobody ever es

only once a great while

like the und of a far off voice,

the low rays of the sun

slip through the dark forest,

and gleaa on the shadowy oss

—kenh rexroth, 1970

(rexroth, love and the turng year )

荒山深处

荒山深处

无人曾来过这里

唯有偶尔的

某种声音如远远的人语一般。

太阳的光芒低低的

滑入幽暗的森林,

再一次闪烁在阴翳的青苔上。

—— 王红公,1970年

(王,《爱与流年》)

汉语译者的分类很简单。一类是汉学家:他们虽熟知中文的一切,却对自己的语言不甚了解,因此多数写不了诗,除了少数几个,如波顿·沃森(burton watn)和亚瑟·韦利(arthur waley),二者都属于读者众多的当代英语诗人。一类是诗人:多数不懂汉语,有几个知道一些。王红公属于后一类 —— 还有加里·斯奈德(gary snyder),以及后期的庞德 —— 尽管这里的例子可能是“仿作”甚于翻译。

王红公忽略了原作之中他可能不喜欢的或者感觉不可译的部分。标题被抹去了,哲学式的epty ounta(空山)变成了实证式的ounta wilderness(荒山)。一些词句都是他自己的发明。其中之一,“无人曾来过这里”让他落入圈套:他必须得给“远远的人语”加一句“某种声音”,使得第四行相当笨拙。但很明显,这是这一组里第一首自己能立得住的版本。以精神而非文字为标准看,它最接近原作:如果王维是一个生于20世纪的美国人,他最可能写出这样的诗。

王红公的功力从三个细节可见一斑。第二行,他用了es (来)而不是更常用的goes(去),由此创立了一个隐含的叙述者 - 观察者(也就是说,“来到我所在的地方”),而无须用第一人称。其次,他以once a great while (唯有偶尔的)这个极为普通的表达让我们去倾听,第一次,倾听某种美妙的、拟声式的东西。最后,相对于王维的enter(进入),王红公的slip(滑入)或许过于感官了 —— 令人想到梵语的森林幽会 —— 但却令人难以抗拒。

12

deer fence

eht,

only the und of ;

te sunlight enters the deep wood,

shg over the green a

—burton watn, 1971

(watn, chese lyricis )

鹿 寨

空山,不见一人,

只有一些人说话的声音;

晚阳穿过深深的森林,

再次在青苔上空闪耀。

—— 波顿·沃森,1971年

沃森是古汉语诗歌、历史、哲学领域多产且优秀的译者;在这个世纪,也唯有他能与亚瑟·韦利比一比。沃森的作品与美国诗歌的现代主义变革有着密切关系:绝对的精确,简洁,以及日常口语的运用。这在学者里乃是第一个。

[微妙的是,正当多数法国、美国的现代主义者在他们新发现的汉语先驱的祭坛上点香的时候,中国学者对现代诗歌却忽略不顾,甚至敌意满满。有许多至今犹然。不过,因为西方的这些举动,汉语诗人终究是激发了。胡适1917年的宣言在文学上发起了“汉语的文艺复兴”,拒绝文言文和古典主题,选择白话与“现实主义”,这主要就是受庞德1913年的意象派宣言所启发。一个圆满的回环:庞德以为自己是在中国发现的它,而胡适则以为它来自西方。]

原诗第一行前两个字,沃森用了两个词来表达:没有冠词,毫无解释。他对画面的呈现如中国人那样直接。以24个(每行6个)英文单词对应20个汉字,每个汉字都获得了翻译,且毫无沉溺,用的是一种电报式的极简主义。在汉语诗歌的翻译中,正如在一切事情中,没什么比简单更难的了。

不只是安排语调、韵律以及每行的字数,中国诗歌,就像所有古代诗歌一样,建立于对位:宇宙的二元本性(阴 - 阳)。王维的前两行即是典型:不见人 / 但闻人语响。他甚至重复了“人”字。沃森以“不见一人 / 一些人”(no one / one)保留了王维的这个对位,他信手拈来,却是译者里如此做到的第一人。

沃森用hills而不是ountas,以及在标题里用“fence”而不是“park”或者“enclosure”。这或是因为,在王维的画卷中,是山丘而不是山岳,而鹿,其实是围在木栏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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