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2)
话音刚落,御影就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把扇子收进了怀里。静马的脚跟被鞋子磨破了,不想再去爬一次山道,但见习助手是没有否定权的。
“没有必要特地换鞋哟。”
静马正要向主屋走去,御影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据她说,如果从围着庭院的篱笆外绕过去,就不换鞋也能进山了。毕竟只有庭园不能穿着脚上平时穿的鞋入内。
“那我这擦伤算啥!”
静马不禁抱怨起来。
“你刚才进了庭院,不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嘛。”
再也没有什么事,会像在这种时候听到正理一样让人恼火的了。 然而御影无视静马的情绪,一马当先地到篱笆外走了起来。
“我知道那地方,前天我在那一带转过。”
御影澄澈的声音乘着风,传到了静马耳边。
“什么,你已经去过啦?御影也是为了散心散过步了么?”
“你在说什么啊,我作为侦探,查查这宅子哪里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自己有了新发现……”
静马沮丧了。
“不知道的也就只有静马了吧?警察么不用说了,连我父亲也散过步,知道那地方。”
“是这样啊……”
静马更沮丧了。
第一次走应该是花了二三十分钟时间,但这次只花了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石灯笼的所在地,大概是因为记得路。
御影指着右边的石灯笼问:“菜穗女士就是蹲在这个灯笼后面的吧?”
静马点点头。御影就用同样的方式蹲到了石灯笼后面,把手搁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观察了片刻。
“有个地方色调不对劲呢。渐变的趋向反了。”
御影嘀咕着,把手伸进了脚石和台石的缝隙间。于是,台石的一部分脱落了下来,在灯笼的深处现出了一个十五厘米见方的空洞。
“是暗门吗?”
“不是那么惊人的东西,看起来只是劣化了,破得恰到好处罢了。虽然,从它积垢甚少这一点来看,它肯定是被人当作藏东西的场所使用着的。现在是空的哟。”
“那么,就是说,菜穗女士在这里藏过什么东西啰?”
“如果要说这里被藏过什么,我能想到的,就是她在这里临时藏过一点东西。也许和案件无关。虽然无关,但若是因此被怀疑就伤脑筋了。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藏在这里的东西被菜穗女士窃取了,或是接收了。如果是窃取,那么她和那个人是对立的;如果是接收,那么他俩是合谋的。”
“就是说,菜穗女士是以某种形式和案件有关联的啰。明明之前她还说过不会隐瞒什么事,要公平地进行。我们去质问她一下吧。”
然而御影站起了身,看起来并没有想去质问菜穗的意思。
“我迟早会去问她的,但现在不去。静观其变比较明智。而且,说不定又会有东西被藏到这里来呢。”
看来御影的方针是假装一无所知。岂止如此,不知为何她还给人一种想要庇护菜穗的感觉。
“而且,为了她的名誉我姑且说一说吧,所谓的公平,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各人以各自的主观划下的线。就算我和她对公平的理解方式不同,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这算是惺惺相惜么?但是……说不定在这里埋伏的话,能知道点什么。”
“埋伏一下试试看也行吧。不过,如果菜穗女士只是自己在这里临时藏过点东西,你可就一无所获了。还有,就算她是来这里接收东西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下次使用这里会是在什么时候。唯一有点盼头的,就是菜穗刚才是窃取了别人的东西,而那个人尚未意识到东西已被窃取。那样的话,那个人在不久的将来,会想着自己藏在这里的东西,到这里来。”
“真是希望渺茫啊。”
静马叹了口气。
“但是刑警并不讨厌做这些徒劳的事。因为从小而无益的累积中抓取真相,是他们的手法。”
“你倒是难得地褒扬了人家。”
这句话似乎触了御影的逆鳞。她用和平时不同的严峻眼神盯着静马说道:
“别忘了,我的父亲也是刑警。正是因为有他在母亲力所不能及的幕后操劳,母亲才光彩照人。要看真理就必须搜集信息,信息中的不合理之处就是破案的关键。就算我一个人可以处理庞大的信息,但一个人搜集,这在物理层面上是有限度的。”
“也就是说,要我这个当助手的来埋伏?”
“别说这种瞎胡闹的话,你是临时的见习助手,而且仍是嫌疑人。如果你潜伏在这种地方被人发现,马上就会被逮捕哟。”
她是开玩笑呢还是认真的?她用的是让人无法区分的语气。
“你不帮我作证吗?”
“他们也没有完全信任我,我不觉得他们会全盘接受我的话。”
看起来她并没有积极庇护静马的打算。
“好吧,那我就不埋伏了。”
静马放弃了。
“这样才明智。我们回去吧。”
御影那张有点可恶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她掸了掸裙裤上的尘垢,转身向宅邸走去。
这天晚上,静马躲在了大杉树的后面。因为御影的语气让他很恼火。正如她所言,就算在这里埋伏,有所收获的概率也几近于零吧。 不过,也许会发生点什么。也许菜穗会再到这里来放点什么。
这是为了争口气。
帮御影点忙什么的,静马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是想至少要让御影知道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虽然穿着羽绒服,但静马还是冷得身体紧缩。冷冰冰的东西点点滴滴落在脸上,静马最初以为是雨,但那些东西与肌肤接触的感觉和雨点不同。他用手一抓,原来是雪。
第一场雪么……于此时此刻……
冰凉的雪让静马冷静了下来。
想想看吧,如果杀人犯到这里来,被发现的话,自己可能会被杀。就算逃跑,也自然是杀人犯更为熟悉地形。在这样的山道上,立刻就会被追上吧。
静马身子一颤,随即情不自禁地自嘲了起来。
原本打算随着初雪的降临死去,现在却在害怕。并不是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只是不能死在这种状况下。至少死亡的时间和方式,他希望能如己所愿。
雪下了二十分钟左右,停了。静马一动不动地在这里监视,身上也积了些雪,寒气透过外套侵袭着他的身体。
然后,静马脑中掠过了“冻死”一词。
或许比被凶手残杀而死好些。不过,也不知道究竟能死得多轻松。三年前,静马因为热伤风不断,发起了高烧,以至于住院进行了治疗。那时的头痛和身体的沉重感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太痛苦了。
又或者,他能像电视剧里拍的雪山戏那样,慢慢地陷入睡眠,无痛无感地死去?
不试试看不可能知道,但试了要是发现感觉不好,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他要干脆利落确凿无疑地死掉。这一点非常重要。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要求未免太多,但在人生的最后一刻,肆无忌惮地任性一下也没关系吧。
他坚持了四个小时,然而谁也没到石灯笼这里来。
[1] 笠石:石灯笼上部笠状的石。
[2] 火袋:石灯笼内部点火的地方。
[3] 高床:先立起柱子,在柱子上铺设地板的建筑物。
[4] 大鸟造:神社本殿形式之一。人口设在正面中央,内部分成外阵和内阵。大阪府堺市的大鸟神社是这种建筑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