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早餐时分,托盘里放着一封希尔达来的信,信上说:“本周父亲要去伦敦,我将在六月十七日星期四那天去接你。你一定要准备好,我一到咱们就走。我不想在拉格比浪费时间,那是个可怕的地方。我可能在雷特福德的科尔曼家过一夜,星期四我们一起吃午饭,下午茶时分出发,或许可以在格兰瑟姆过夜 [1] 。和克利福德度过一个晚上毫无意义。如果他不愿意让你走,那一晚会让他扫兴。”
这样一来,她又让人给推上了棋盘。
克利福德特别不愿意让她走,原因仅仅是她不在他就感到“不安全”。她在的话,他就感到安全,感到能放开了做他关心的事。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如此。他经常下井,绞尽脑汁解决那些几乎无望解决的问题,如怎样以最省钱的方法采煤,怎样一采出来就把煤卖掉。他知道必须找到什么办法利用自己的煤,或者把煤转换成别的什么,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卖煤,免得卖不出去倒霉。可是,如果他把煤变成了电力,他能把电卖出去吗?电能做什么用呢?要把煤转换成油则成本太高,工艺也过于复杂。要让企业生存,就得有更多的企业,就得发疯。
这确实是发疯,而且只有疯子才能成功。没错,他就有点发疯了。康妮是这么看他的,在她眼里,他在矿井问题上的那份苦心孤诣和才干,似乎就是在宣布他疯了,他的灵感本身就是疯癫的灵感。
他对康妮聊他全部的重大企划,她则听得目瞪口呆,随他怎么说。他说着说着会突然打住自己没完没了的话,把收音机开得大大的,呆呆地听。很明显,他的那些计划像梦一样在他心中消失了。
现在,他每天晚上都和博尔顿太太玩士兵们玩的“二十一点”牌,赌注是每局六便士。一赌起来他就丢了魂儿,沉迷其间不能自拔。康妮不忍看他这个样子。可等她上床后,他和博尔顿太太还会继续赌,一直赌到凌晨两三点钟,不慌不忙,充满了奇特的欲望。博尔顿太太和克利福德一样嗜赌,甚至越输越沉迷。
有一次她对康妮说:“昨晚儿我输给克利福德男爵二十三先令。”
“他要了你的钱吗?”康妮惊讶地问。
“当然了,夫人!我感到荣幸呢。”
康妮劝诫了他们一番,冲他们两个都发了火。结果是克利福德男爵把博尔顿太太的年薪加到了一百镑,从此她就有钱赌了。但康妮觉得克利福德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后来她终于告诉他她要在十七号走。
“十七号?”他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最晚七月二十号。”
“好,那就七月二十号!”
他神情古怪、茫然地瞥了她一眼,那表情像孩子一样茫然,又像老人一样不露声色地狡黠。
“这次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对吗?”他问。
“这话什么意思?”
“当你不在的时候。我是说,你肯定会回来的。”
“我绝对相信我会回来。”
“那就说定了!七月二十号!”
他看着她,眼神很怪。
但他真的是希望她去。这就怪了。从好的方面说,他想让她去冒点险,或许回来时能怀上孩子,就是这样。但同时他又害怕,怕她走,不为什么,就是怕。
眼看着彻底离开他的机会来了,她为此心颤,等待着,到时她和他都会变得平心静气。
她和那猎场看守坐在一起谈她出国的事,说:
“等我回来以后,我就能告诉克利福德说我必须离开他。咱们俩可以一起离开。他们甚至用不着知道跟我走的男人是你。我们可以去另一个国家,行吗?去非洲或澳洲,行吗?”
她很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激动。
“你从来没去过那些殖民地,对吗?”
“没有,你呢?”
“我不是去过印度吗?还去过南非和埃及。”
“我们干吗不去南非?”
“可以啊!”他缓缓地说。
“难道你不想去吗?”
“我无所谓。做什么我都不太在意。”
“那样你不感到幸福吗?为什么?我们不会穷困的。我一年大约会有六百镑,我写信问过了。这点钱不算多,但够花了,对不对?”
“这够富有的了,对我来说。”
“哦,那日子该多美好呀!”
“可我得离婚,你也一样,否则我们就会遇上麻烦。”
要考虑的事太多了。
另一天,他们在林中小屋里,外面正雷雨交加,她问起他的经历来。
“当初你幸福吗,你当中尉,军官,是个绅士的时候?”
“幸福?还行,我喜欢我的上校。”
“你爱他吗?”
“是的!我爱他。”
“他爱你吗?”
“是的!他应该爱我。”
“跟我说说他吧。”
“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是从最底层升上来的,他爱军队,从没结过婚。他比我大二十岁,是个特别有智慧的人,这种人在军队里是孤独的。其实他是个挺热情的人,一个聪明的长官。跟他在一起时,我让他迷住了,生活上差不多全听他的,但我从来不为此后悔。”
“他死了,你很难过吗?”
“我自己也差点死了。等我醒过来,我明白,我的一半生命死了。不过我倒是一直明白,早晚是要死的,世间万物都如此,什么不会死呢?”
她坐着回味他的话,屋外雷声轰鸣,让人觉得身处在大洪水中的小小方舟里。
“你似乎经历了很多事。”她说。
“是吗?我觉得我已经死过一两回了似的。可我还活着,顽强地活着,遭遇更多的烦恼。”
她在冥思苦索,但也在倾听暴风雨。
“你的上校死后,你当官做绅士还觉得幸福吗?”
“不!那些人都是些小肚鸡肠的家伙。”他突然笑道,“上校常说,孩子呀,英国的中产阶级一口东西要嚼三十遍,因为他们肚肠太窄,连一颗豆子下去都能噎着他们。他们是一群迄今为止最小肚鸡肠最女里女气的人,自以为是,连鞋带系不对都害怕,腐烂透了,就像腐臭的肉,可他们总自以为是。我可不是这号人的对手。磕头,磕头,舔屁股,直到把舌头都舔硬了。可他们永远正确。自命不凡、精巧细腻,就这么一些人!一代女里女气的精细人儿,每个人只长着半个蛋子儿。”
康妮听得直发笑。屋外大雨滂沱。
“他恨他们!”
“不,”他说,“他才不费那工夫呢。他只是不喜欢他们。恨和不喜欢是不一样的。他说,当兵的人们正变得道貌岸然、小肚鸡肠,只剩下半个蛋子儿了。这是人类的命运。”
“普通人呢,劳动人民也如此吗?”
“全大同小异。人们的精虫死了,汽车、电影院和飞机把他们最后一滴精虫都吸干了。告诉你吧,一代比一代胆怯,肚肠是橡胶管做的,腿和脸都是铁皮做的。铁皮人!扼杀人性,崇尚机械。金钱,金钱,金钱!这些现代人都扼杀古老的人性感情,从中找乐儿,把老亚当和老夏娃都绞成了肉馅儿。他们都这样。这个世界上人们都一样,都在扼杀真实的人。雌儿是什么?还不是让机器来受用的!都一样。给人们钱,让他们去割世界的命根子。给人们钱,钱,让他们去把人类的精虫抽干净,让他们成为打转的小机器吧。”
他坐在小屋里,耷拉着脸在冷嘲热讽。可即便在这样的时候,他的一只耳朵还在听着身后林子里的暴雨声,那暴风雨令他感到十分孤独。
“就这样没个完吗?”她说。
“欸,会的。它自己总有解决办法的。等到最后一个真正的人被扼杀了,大家全驯服了,白人、黑人、黄种人,所有肤色的人都驯服了,他们就都疯了。因为理智的根扎在蛋子儿里。那时候,他们都疯了,他们会举行宏伟的宗教判决仪式。你知道这个词,意思是自我牺牲仪式。好吧,他们会举行宏大的牺牲仪式,他们会相互献上自己作为祭品。”
“你是说互相残杀吗?”
“是的,宝贝儿!如果我们照现在这样走下去,一百年后,这座岛上就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甚至连十个都不到,人们会带着爱心相互消灭。”此时雷声渐渐远去了。
“真好!”她说。
“好极了!想想人类的灭绝,想想人类灭绝后到另一个物种出现之间那段长长的空隙吧,那比什么都能让你心静。如果我们大家都这样走下去,知识分子、艺术家、政府、实业家和工人们,都疯狂地残杀人类最后的感情,最后一丁点儿直觉,最后一点健康的本能,如果这情形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那人类这个物种就算给枪毙了!再见了,宝贝!蛇吞下自己 [2] ,剩下一个纷乱的空间,不过这并非没有希望。很好!当野狗在拉格比狂吠,矿上的野驴在特瓦萧矿井台上践踏!te deu uda! [3] ”
康妮笑了,但并不开心。
“那你肯定就开心,”她说,“他们急匆匆地奔向末日,肯定让你感到高兴。”
“没错,是这样的。我才不拦着他们呢!即使我想拦也拦不住啊。”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痛苦?”
“我才不呢!即使我的雄鸡 [4] 是最后一次昂首打鸣儿,我也不在乎。”
“可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呢?”她说。
他听后垂下了头,半晌,终于又说话了:
“为什么?我觉得把一个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是个错误,也是个痛苦。”
“不!别这么说呀!”她恳求道,“我觉得我要有个孩子了。那样你会高兴的。”说着她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高兴是为了让你高兴,”他说,“可我觉得,这对那个没出生的小家伙来说是一种可怕的背叛。”
“哦,不!”她感到震惊,“那你就不是真正要我!如果你有这种感觉,你就不会要我!”
他又沉默了,脸色阴沉起来。屋外的雨在狂下着。
“不是那么回事!”她喃喃道,“这不是真的,真相不是这样的。”她觉得他现在痛苦,部分是因为她要离开他,故意离开他去威尼斯,这反倒让她放下心来。
她解开他的衣服,露出他的小腹来,在他肚脐上亲了一下。然后她把脸贴在他的小腹上,张开双臂搂住那温暖安静的腰臀。他们独自漂泊在洪水上。
“对我说你想要个孩子!”她喃喃着,脸贴紧他的小腹,“告诉我你想!”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了,这时她感到他全身奇怪地颤抖了一下,松弛了下来,“我有时候想啊,如果有谁试试,仅仅到矿工中去试试呢!他们现在的活儿不好干,挣的也不多。这时如果有人对他们说:‘别光想钱。要说需要,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咱们不能为钱活着——’”
康妮的脸轻轻地在他小腹上蹭着,手则握住了他的蛋子儿。他那物件儿微微耸动,显示出奇特的活力,但并没有举起。外面的雨在哗哗下着。
“我们为别的什么活着好不好?活着不是为了挣钱,不是为我们自己,也不是为别的什么人。可我们现在却不得不这样。我们被迫为自己挣点小钱儿,为老板挣更多。停止这一切吧!一步一步地慢慢停下来。用不着大喊大叫的,慢慢来,摆脱整个儿工业生活,回到过去。有一点钱就行,每个人都这样,我、你、老板们和大亨们,甚至国王。一点钱我真的就可以了,只要下决心,你就能跳出这烂泥坑来。”
稍息一下他接着说:“我会告诉他们,‘看啊!看看张三!他的动作真可爱!看他的举动,活泼又机敏。他多英俊啊!再看看李四!他又笨又丑,因为他从来也不激动。我会告诉人们,看啊,看看你们自己!一肩高,一肩低,腿都打弯了,脚都变形了!那该死的工作把你们都变成什么样了!毁了自己,毁了自己的生命。千万别干活干到把自己毁了,用不着干那么多。脱了衣服看看自己吧,你们本来应该是生机勃勃的,应该是美的,可你们却变得这么丑,这么半死不活的。’我会这么对他们说的。我会让他们穿上各式各样的衣服,可能是紧身的红裤子,鲜红色的,以及白的短上衣。为什么?如果男人修长的腿穿上红裤子,仅仅是这个穿法,就能在一个月内改变他们。他们会重新成为男人,成为男人!女人可以随心所欲地打扮自己。只要男人们的腿包在鲜红的紧身裤里,雪白的短上衣下露出红裤子包着的漂亮屁股,女人就会重新成为女人的。是因为男人不是男人,女人才不是女人的。还有,等机会一到,就把特瓦萧拆掉,建几座又大又漂亮的建筑,能让我们都住进去。再把乡村清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不要那么多孩子,因为世界已经太拥挤了。
“我不会对人们说教,只去脱掉他们的衣服,说:‘看看你们自己!就是为钱干活干成这样的!回头看看自己吧,就是为钱干活来着。你们一直在为钱干活!看看特瓦萧吧,样子多可怕。那是因为修建它的时候你们在为钱干活呢。看看你们的女人们,她们并不在乎你们,你们也不在意她们。因为你们把时间都花在为钱干活,花在想着挣钱上。你们不会说话,不会动,也不会生活,你们无法和女人和谐地在一起。你们根本就不是活着。看看你们自己吧!’”
说罢,他们彻底沉默了。康妮一边听一边在他小腹最下边的毛丛中点缀上几朵勿忘我,那是她在来小屋的路上采撷的。这时屋外安静了,天气有点冷了。
“你身上长着四样毛发,”她对他说,“胸口上的发黑,可头发却并不黑,胡楂是暗红色的,而这儿的毛发,这些爱情的毛发却像一蓬金黄发红的槲寄生 [5] 花丛,这些毛里数它最可爱!”
他朝下看看,发现腹沟的毛丛里点缀起了白生生的勿忘我小花朵。
“啊!就该把勿忘我放在那儿,男人女人都该如此。可是,你就不关心未来吗?”
她抬头看看他,说:
“怎么不?关心得很呢。”
“当我感到人类的世界注定要毁灭,被自己的卑鄙龌龊毁灭,我就会感到殖民地并不太远,月亮也不够远。即使到了月亮上,你还是能回头看到地球,肮脏、龌龊,是所有星球中最恶心的地方,是让人类给弄得如此恶臭的。于是我感到自己吞下了虫子,这虫子把我咬得翻肠倒肚,让我想逃都没地方逃。可当我换个想法,就能忘却一切。虽然我知道,这一百年来普通人受到的待遇是可耻的,他们简直就成了干活的虫子,他们的人性都没了,他们真正的生命都没了,我也想把机器从这个地球上一扫而光,彻底结束这个工业时代,这是个黑色的错误,可我办不到,没人能办到。所以我只能自寻逍遥,苟且偷生。不过我怀疑,我们是否还有生活可以苟且地过。”
屋外的雷声停了,可刚才缓和了的雨却突然倾盆而下,夹杂着最后一道闪电和远去的风暴声。康妮感到不安起来,因为他说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在跟自己叨唠,而不是在跟她说话。他似乎是彻底失望了,可她却感到高兴。她知道他是刚刚意识到她要离开了,是这弄得他心情不好的。为此她反而感到小小得意。
她打开门,看着外面大雨滂沱,雨幕如钢似铁,一时冲动,就想冲进雨中去,逃离这里。她站起身来,迅速脱下长筒袜,脱下外衣和内衣。他看着她,大气不敢喘。她一动,她那尖尖的如同动物的胸部就微微颤动。在发绿的灯光下,她的身体呈现出象牙色来。她穿上胶鞋,狂笑着跑了出去,冲着大雨挺起胸,张开双臂,身影在雨中变模糊了。她在雨中跳起了很早以前在德累斯顿学会的律动舞蹈。雨中她奇特的身影朦胧灰暗,时起时落,挺直或弯腰,雨水打在她整个臀部,晶莹的水珠飞溅。随之她挺起身子,前身迎着雨前进,然后再次弯下腰去,这样她把整个儿的腰腹和臀部都对着他,似乎是在向他行一个野性的礼。
他苦笑一下,甩掉自己的衣服,这衣服太束缚人了。他光着白皙的身子跳出门去,微微颤抖着冲进滂沱大雨中。弗洛西狂吠一声跳到他前面。康妮的头发全湿乎乎地贴在头上,她扭过热辣辣的脸,看到了他,蓝眼睛立即燃起兴奋的火焰。她转过身去飞跑,像是冲锋一般,冲出林中空地,朝小径上跑去。一路上水淋淋的树枝打着她的身体。她在跑着,他看不清她,只看到湿漉漉的头,只看到湿漉漉的后背在前倾着飞跑,浑圆的臀部在闪光,那是逃跑中颤抖着的美妇人的裸体。
她眼看着就要跑到宽路上了,这时他追了上来,赤裸的双臂抱住了她柔软赤裸的湿漉漉的腰腹。她发出一声尖叫,挺直了身子,于是她柔软冰凉的肉体就倒入了他的怀抱。他搂紧了她,疯狂地搂紧了这柔软冰凉的女人的肉体。一经拥抱,这肉体就迅速变热,变成了一团火焰。雨水顺着他们的身体哗哗流下来,浇得他们浑身直冒热气。他一手握住半边沉甸甸的可爱的臀,攥紧了,疯狂地将它们往自己身上拽过来。他在雨中颤抖着,纹丝不动了片刻,随后突然将她抬起,和她一起扑在小径上。在默默的滂沱大雨中,他要了她,动作迅速而猛烈,简直像牲口一样。
事毕他站起来,抹掉眼上的雨水,说:
“回屋去吧。”他们就开始向小屋跑去。他迅速地直接跑回屋,他不喜欢在雨地里待着。但她却没那么快,因为她一路上还要采些勿忘我、剪秋箩和风铃草。她跑了几步就慢下来,看着他飞快地从自己身边跑远了。
她气喘吁吁地拿着花跑回小屋,这时他已经生起了火,树枝在噼噼啪啪响着。她尖尖的胸部上下颤动着,湿头发打着绺,脸色红扑扑的,身上的水珠在闪光,在流淌。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喘息着,小小的头颅湿漉漉的,饱满而稚嫩的臀部在滴水,她这副样子看上去简直像另一个人了。
他抓过那张旧床单,从上到下为她擦着身子,她则像个孩子一样站在那里让他擦着。然后他关上门擦干自己的身体。火旺起来了。她把头埋在床单的另一头擦自己的湿头发。
“咱们俩用一条毛巾,还不得争吵起来呀!”他说。
她抬头看看他,她的头发仍然蓬乱着。
“不对!”她睁大眼睛道,“这不是毛巾,是床单。”接着他们两人各自忙着擦自己的头发。
他们还没有缓过劲来,仍然喘息着。他们并肩坐在一根木头上,各自披了一条军毯,敞着前身烤火,渐渐安静了下来。康妮讨厌军毯蹭着皮肤的感觉,可也只好披着,因为床单全是湿的。
她抖掉毯子,跪在壁炉前的地上,把头冲着炉火摇晃着,想这样把头发烤干。他在一旁看着她臀部美丽的曲线,今天就是这令他着迷的。这条曲线顺着一个华美的斜面滑下,直到她那沉重浑圆的臀上!而那两臀之间隐匿于神秘的温热之处的,是那些神秘门户!
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臀,缓慢仔细地抚摸那曲线和那浑圆之处。
“你这臀儿怎么这么美呀,”他说起了那口低沉的土话,声音里充满了爱怜,“你这屁股比谁的都好看,这可是世上女人里顶好看顶好看的屁股了!一丝一毫都透着女人味儿,绝对的女人味儿。你可不是那些小屁股的女子,她们跟小伙子似的!你长着一个真正的女人屁股,软溜溜、往下沉,男人打心眼儿里爱这个。这样的屁股能撑住世界呢。”
他说话的当口儿,手一直在抚摸着那浑圆的臀,直到那里面似乎滑出一团火来直达他手上。这时他的指尖触到了她身上那两个神秘的门户,像柔软的小火苗在上面一遍又一遍燎过。
“如果你拉点屎尿点尿,我才高兴。我不想要一个不拉屎不尿尿的女人。”这话惊得康妮忍不住笑起来,但他毫不为之所动地继续说,“这是真话,你是真女人!你真是,甚至有点淫荡。你这个地方拉屎,这个地方尿尿,我的手摸着它们,有这个我才爱你,因为这个爱你。你长着标致的女人屁股,为这屁股该骄傲才是,用不着害羞。”
他的手紧压在她那两处神秘之地,似乎是在亲切地问候它们。
“我喜欢这个,”他说,“我喜欢这个!哪怕我只活十分钟,我摩挲了你的屁股,明白了它是怎么回事,那就跟活了一辈子一样,你懂我的话不?管它什么工业不工业的!我的一生都在这儿呢。”
她转过身,爬到他腿上,依偎着他,喃喃道:“亲我!”
她知道两个人脑子里都在想着分别,因此她哀伤起来。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头靠着他的胸膛,象牙般光洁的腿松弛地分开着,火光斑驳地照着他们。他低头看到火光辉映下她身体的曲线,也看到她光滑柔软的褐色头发垂到了分开的大腿上。这时他伸手到身后的桌子上,拿过她采来的那把花,那花还湿着,雨水滴到了她身上。
“花儿什么天气里都在屋外,”他说,“它们没房子住。”
“连个小棚子都没有!”她喃喃道。
他的手指悄然把几朵勿忘我串起,摆在她私处漂亮的褐色毛丛里。
“就在那里!”他说,“勿忘我就该摆在那儿!”
她低头看看下身褐色毛发中洁白奇特的小花儿,说:“多漂亮啊!”
“像生命一样美。”他说。
说着他又把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红色剪秋箩放上去,说:
“好啊!那就是我,你不会忘了我的!那是纸莎草丛中的摩西 [6] 。”
“你心里不别扭吧,我要走了?”她凝视着他的脸,惆怅地问道。
他皱着眉,表情难以琢磨。他不露声色。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他讲的是标准的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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