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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2012年7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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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和那个叫杰米的人交往,是不是?他问道。

对。

他长得不算丑。

哦,她说,好吧。谢谢。

她和杰米交往有几周了。他有一些倾向。他们有一些共同的倾向。有时大白天里,她会记起杰米对她说过的话或做过的事,于是她会失去所有力气,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具尸体,一件重得要命又糟糕的东西,她得搬着它到处走。

嗯,康奈尔说,我有次打台球赢过他。你估计不记得了。

我记得的。

康奈尔点点头,补充道:他一直很喜欢你。玛丽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前方的车。的确如此,杰米一直很喜欢她。他给她发过短信,暗示康奈尔对她不够认真。她把那条短信给康奈尔看了,两人曾一起对此大笑。他们当时躺在床上,康奈尔的脸被她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你应该和认真对待你的人在一起,那条短信写道。

你呢?你在和谁交往吗?她问。

没有。没有认真谈的。

享受单身生活。

你了解我的,他说。

我曾经了解。

他皱皱眉。有点玄乎啊,他说,我过去几个月又没怎么变。

我也没有。其实,我一点都没变。

五月的一个晚上,玛丽安的朋友苏菲在家办了一场聚会,庆祝考试结束。她的父母在西西里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康奈尔当时还剩一科没考完,但他并不担心那门考试,所以也去了。他们的朋友都在那儿,有部分原因是苏菲家的地下室有一个恒温游泳池。他们那天晚上大部分时间都穿着泳衣,在水里进进出出,喝酒聊天。玛丽安坐在泳池边,拿着一只装了红酒的塑料杯。有人在泳池里玩游戏,游戏规则似乎是要一个人坐在另一个人肩上,然后各组试图把对方撞进水里。苏菲在第二轮时爬上康奈尔的肩膀,赞许地说:你的身板很结实啊。玛丽安带着醉意看着他们,欣赏苏菲和康奈尔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双手扶着她光滑的棕色小腿,她感到莫名的怀旧,尽管这一切正在发生。苏菲看向她。

别担心,玛丽安,她说,我不会把他偷走的。

玛丽安以为康奈尔会盯着池水发呆,假装没听见,但他却转过来,对她微微一笑。

她没在担心,他说。

她不知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笑了,然后游戏开始了。她感到幸福,因为她被自己喜欢、也喜欢她的人所包围。她知道她要是想说话,大家估计都会转过来,趣味盎然地聆听,这让她感到高兴,尽管她没什么可说的。

游戏结束后,康奈尔向她走来,站到她垂在水里的双脚前。她温柔地低头看着他。我在欣赏你,她说。他把前额上打湿的头发拂开。你老是在欣赏我,他说。她轻轻拿小腿踢了他一下,他握住她的脚踝,手指轻轻地抚摸它。你和苏菲组的队很强,她说。他继续在水下抚摸着她的腿。这感觉很好。有人叫他回深水区,他们还想再玩一局。你们玩吧,他说,我要休息一轮。然后他跳上泳池边,在她身畔坐下。他打湿的身体闪烁着微光。他用手掌撑在她旁边的瓷砖上,稳住身体。

过来,他说。

他拿手臂环绕住她的腰。他从来、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么抚摸她。他们的朋友从没见过他们这样,没人见过。泳池里的人还在拍水叫嚷。

很舒服,她说。

他转过头,亲了一下她裸露的肩膀。她笑了,感到震惊,也感到满足。他转头看向水面,然后看向她。

你很开心,他说,你在微笑。

你说得没错,我很开心。

他朝着水池点点头,佩吉刚落进水里,大家在笑。

人生就是这样的吗?康奈尔问。

她看着他的脸,他的神情,但她看不出他是感到高兴还是痛苦。什么意思?她问。但他只是耸耸肩。几天后,他告诉她他暑假要离开都柏林。

你没跟我说你回来了,他说。

她慢慢地点点头,仿佛还在思考,仿佛她才意识到她没跟康奈尔说自己回来了,而这一点很有趣。

什么意思,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他问。

我们当然是。

你不怎么回我短信。

她承认自己在忽略他。她不得不告诉别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甩了她,然后搬走了——这让她很丢脸。是她把康奈尔介绍给所有人,告诉他们他有多么好,多么感性聪明,而作为回报,他连续三个月几乎每晚都在她公寓过夜,喝她买的啤酒,然后冷不丁地甩了她。这让她看起来很蠢。当然了,佩吉对此一笑了之,说男人都一个德性。乔安娜似乎认为这一点都不好笑,而是让人不解、难过。她不停地问玛丽安,分手时他们各自说了什么,然后她安静下来,仿佛在脑中重现当时的情景,试图理解它。

乔安娜想知道,康奈尔是否了解玛丽安家里的情况。卡里克里的人互相都知根知底的,玛丽安说。乔安娜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他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吗?玛丽安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感觉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家里人是什么样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法好好描述他们,她经常在两极间徘徊,要么夸大其词(这让她内疚),要么轻描淡写(这也让她内疚,只不过是另一种内疚,是为她自己内疚)。乔安娜以为她知道玛丽安的家人是什么样的,但她怎么可能知道,其他任何人怎么可能知道,如果连玛丽安自己都不知道?康奈尔当然不知道。他来自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心智稳定。他把每个人都往最好的方面想,对真相一无所知。

我以为你要是回来了,至少会给我发短信,他说,不知道你回来了然后又碰到你,感觉怪怪的。

这时,她想起他们四月开车去霍斯那天,她把酒壶落在康奈尔车里了,最后也没把它拿回来。它或许还在副驾储物箱里。她看着储物箱,但觉得自己没法把它拉开,因为他会问她在做什么,于是她就不得不提起去霍斯的旅行。他们那天在海里游泳,然后把车开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在后座上做爱。要是趁现在他们又坐在同一辆车里时提起那天,就显得太厚颜无耻了,尽管她真的很想把酒壶要回来,又或许这跟酒壶无关,说不定她只是想提醒他,他曾在这辆车的后座上和她做爱,她知道他听了会脸红,或许她想让他脸红,想通过折磨他来展示自己的力量,但这不像她的风格,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回来了?他问,只是看望家人吗?

回来参加我父亲的去世周年弥撒。

哦,他说。他扫了她一眼,然后透过挡风玻璃向外看。对不起,他说,我没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候,明早?

她点点头。十点半,她说。

对不起,玛丽安。我太蠢了。

没关系。我其实本来不想回来的,但我母亲坚持要我回来。我没有去做弥撒的习惯。

哦,这样啊,他说。

他咳了一下。她看向挡风玻璃外。他们已经开上通往她家的那条街了。她和康奈尔没怎么聊过她父亲或他父亲的事。

你想我来吗?康奈尔问,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不来。但我不介意来的,要是你愿意的话。

她看着他,感觉身体失去了力气。

谢谢你这么说,她说,谢谢你的好意。

我不介意的。

你真没必要来。

不麻烦的,他说,我想来,真的。

他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她家碎石铺的停车道上。她母亲的车不在,说明她不在家。这栋巨大的白房子居高临下地怒视着他们。窗户的布局让房子看起来一脸不满的样子。康奈尔把引擎熄掉。

忽略你信息是我不好,玛丽安说,这样做太幼稚了。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再跟我做朋友,我们也不用勉强。

我当然想跟你做朋友。

他点点头,手指在方向盘上敲击。他的身体又大又温和,像一只拉布拉多犬。她想告诉他一些事情。但现在太晚了,而且告诉别人从来没给她带来任何好处。

好吧,康奈尔说,明早在教堂见,怎么样?

她咽了一下口水。你不想进去坐一会儿吗?她说,我们可以喝杯茶什么的。

哦,我想的,但是后备厢里有冰激凌。

玛丽安转过头去,想起购物袋,突然感觉迷失了方向。

洛兰会杀了我的,他说。

对哦。我都忘了。

她从车里下来。他在窗后挥手。他会来的,明天早上,他会穿一件白色牛津衬衫,外面套一件藏青色运动衫,看起来像一头无辜的绵羊,仪式结束后他会和她一起站在门厅,话不多,但会用目光给她打气。他们会彼此微笑,如释重负。然后他们就又是朋友了。

(1) 欧洲部分大学部分科目会安排一周不上课,用于学生阅读课内材料,以更好地准备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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