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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世家之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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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夜,夜一哦色一哦深沉。

冷清清的上弦月,照着他苍白的脸,也照着他漆黑的刀!

傅红雪静静地站在月光下,前面是一片荒林,后面是一片荒山。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着这无边无际的荒凉黑暗,似已脱离了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也似已遗忘了他。

他身无分文、饥饿、寒冷而疲倦。

他无处可去,因为他虽然有家,却不能回去。

他的情一哦人被他亲手埋葬,他想替她复仇,却连杀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一个仇人是马空一哦群一哦,但却又不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

叶开将他当作朋友,但他非但拒绝接受,而且还要逃避。

可是除了叶开外,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将他当作朋友,他就算死在路上,只怕也没有人会理睬。

世界虽然大,却似已没有容纳他这么样一个人的地方。

他活在这世界,已像是多余的。

可是他又偏偏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又怎么样呢应该往哪条路走应该到哪里去

他不知道。

他甚至连今天晚上该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甚至连一家最一哦陰一哦暗破旧的客栈,他都不敢走进去,因为他身上已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站着,等着天亮

但天亮后又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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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手里紧紧一哦握着他的刀,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空虚恐惧。

以前他至少还有个人可想,思念纵然痛苦,至少还有个人值得他思念.

但现在呢

现在他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他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的,甚至连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都变得很遥远,很虚幻了。

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他咬着牙,勉强控制着自己,这里虽然没有人看见,他还是不愿让眼泪流下来。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一个人从黑暗的荒林中飞奔了出来。

一个满面鲜血的黑衣人。

他就像是在被恶鬼追赶着似的,连前面的人都看不见,几乎撞在傅红雪身上。

等到他看见傅红雪时,已无法回头了,他那张本已被人打得破碎扭曲的脸,突然又因惊惧而变形。

傅红雪倒并不觉得奇怪,无论谁都想不到如此深夜中,还会有个人像他这样子站在这里的。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多看这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却在吃惊地看着他,一步步向后退,退了几步,忽然道:“你就是傅红雪”

傅红雪也不禁觉得很意外,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黑衣人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指着身后的荒林,道:“马空一哦群一哦就在后面,你……你快去杀了他!”

傅红雪全身的每一根肌一哦肉一哦都已似弓弦般绷紧。

他历尽艰苦,走得脚底都生了老茧,也找不到的仇人行踪,竟被这个陌生的夜行人说了出来,他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黑衣人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意,立刻接着又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要骗你你至少总该过去看看,那对你总不会有什么损失。”

傅红雪没有再问。

不管这黑衣人是谁,他的确没有说这种谎话的理由,何况他纵然说谎又如何

—个人若已根本一无所有,又还怕损失什么

傅红雪慢慢地转过身,然后他的人就已忽然掠入了荒林。

黑衣人再也没有想到这残废憔悴的少年,身法竟如此轻健,行动竟如此迅速。

他目中又现出忧虑之一哦色一哦,忽然大声道:“马空一哦群一哦不但是你的仇人,也是我的,他无论说我什么话,你都千万不能相信。”

他本就是个思虑很周密的人,显然生怕傅红雪听了马空一哦群一哦的话,再回头来追他。

他绝未想到这句话竟是他一生中最致命的错误。

这句话刚说完,傅红雪竟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苍白的脸上,带着种奇特而可怕的表情,瞪着他一字字道:“你说马空一哦群一哦是你的什么人”

他那双冷漠疲倦的眼睛里,现在也突然变得刀锋般锐利。

黑衣人被这双眼睛瞪着,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道:“我说他是……是我的仇人!”

仇人……人!

傅红雪看着他,整个人都似已变成了块木头。

“每次他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舌头总好像卷不过来,总带着点‘能’字的声音……”

沈三一哦娘一哦说的话,就像是一声声轰雷闪电般,在敲击着他的耳鼓。

他苍白的脸,突然变得火焰般燃一哦烧了起来。全身也在不停地发一哦抖。

只有那只手,那只握刀的手,还是稳定的。

他已将全身的力量,全都集中在这只手上──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黑衣人吃惊地看着他,忍不住道:“你……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话”

傅红雪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突然转头,面向着东方跪下。

黑衣人怔住,他实在猜不透这奇特的少年,究竟在干什么。

冷清清的月光,照在傅红雪脸上,他目中似已有了泪光,喃喃低语着:“我总算已找到了你的仇人,你在九泉之下已可瞑目了。”

黑衣人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突然觉得有种诡秘而不祥的预兆,竟不由自主一步步往后退,准备一走了之。

可是傅红雪却忽然又已到了他面前,冷冷道:“你的刀呢”

黑衣人怔了怔,道:“什么刀”

傅红雪道:“飞刀。”

黑衣人目中突然露出种说不出的恐惧之一哦色一哦,失声道:“我哪有什么飞刀”

傅红雪咬着牙,瞪着他,道:“我本该现在就一刀杀了你的,只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你!”

傅红雪的声音也已嘶哑,厉声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为什么要害翠浓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衣人道:“你……你说的话我根本完全不懂,我根本不认识你。”

傅红雪狂怒、颤一哦抖,但那只握刀的手却还是稳定如铁石。

突然间,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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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如闪电般挥出,黑衣人却已经倒下,滚出了两丈。

刀光一闪,他的人就已先倒下。

他对这一哦柄一哦刀的出手,不但早已防备,而且竟好像早已准备了很多法子,来闪避这一刀。

这一刀出手,锋锐凌厉,势不可当,天下本没有人能招架。

可是他居然能避开了这一刀。

刀光闪起,人先倒下──在他这种情况下,几乎已没有更好的法子能闪避这一刀。

这种法子绝不是仓猝间所能用得出的,为了闪避这一刀,他必定已准备了很久。

他身一哦子翻出,手已挥起。

他的飞刀终于也已出手。

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两道闪电般的刀光一触,飞刀落下。

黑衣人再一滚,已滚上了山坡,突然觉得肋下一阵剧痛,刚才被马空一哦群一哦肘拳击中的地方,现在就像有一哦柄一哦锥子在刺着。

他想再提气,已提不起。

刀光又一闪,冰凉的刀锋,已到了他的咽喉。

这凌厉风发,锐不可当的一刀,竟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停顿。握刀的这一只手,已将力量完全控制自如。

刀锋只不过将黑衣人咽喉上的皮一哦肉一哦,割破了一道血口。

傅红雪怒盯着他,厉声道:“我问你的话,你说不说”

黑衣人终于叹了口气,道:“好,我说,我跟你并没有仇恨,我恨的是马空一哦群一哦,我杀了那个女人,只因为她也是马空一哦群一哦的女儿。”

傅红雪的身一哦子突又僵硬,突然大吼,怒道:“你说谎!”

黑衣人道:“我没有说谎,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实在不多……”

他喘一哦息着,看着傅红雪。

傅红雪的身一哦子又开始发一哦抖,抖得更剧烈。

黑衣人接着道:“她和马芳铃并不是同母所生的,她母亲本是关中采参客的妻子,随着她丈夫出关采参时,被马空一哦群一哦奸一哦污强一哦占了,所以那批参客一直将马空一哦群一哦恨之入骨。有一次在长白山中,出动了一百三十多个人,等着伏击马空一哦群一哦,为的就是这段仇恨,那一次血战中,白大侠白老前辈也在的。”

那一次血战本是武林中极有名的战役,傅红雪幼年也曾听他母亲说起过。

──这黑衣人说的难道竟是真的

傅红雪只觉全身的血管里,都仿佛有火焰燃一哦烧了起来。

黑衣人看着他,又道:“翠浓暗中一直是在为万马堂刺探消息的,这一点想必你也知道,她出卖了沈三一哦娘一哦,也出卖了花满天,始终效忠于万马堂,正因为她已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马空一哦群一哦,她母亲临死前已将这秘密告诉了他。”

他叹息着,慢慢地接着道:“血浓于水,这一点本是谁都不能怪她的,我杀她,只不过是因为要向马空一哦群一哦报复。”

傅红雪额上的冷汗已雨点般流下。

黑衣人道:“你也是马空一哦群一哦的仇人,你难道会为了替他女儿复仇而杀我”

傅红雪嘶声道:“我还是不信,没有人肯要自己的亲生女儿,到萧别离那里去。”

黑衣人冷冷道:“的确没有人能做得出这种事,只不过,马空一哦群一哦根本就不是人。”

他突然咬紧牙,嘶声大呼:“他根本就是个畜生,是个野兽!”

傅红雪满头冷汗,全身发一哦抖,整个人已虚脱崩溃。

他魂牵梦萦,生死难忘的情一哦人,难道真是他不一哦共一哦戴天的仇人的女儿

他不敢相信,却已不能不信。

他突然觉得嘴角肌一哦肉一哦开始一哦抽一哦搐,那可恨又可怕的病魔,仿佛又一次要向他突袭。

他的心沉了下去。

黑衣人看着他,目中露出了满意之一哦色一哦,冷冷道:“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若还要杀我,就动手吧。”

傅红雪咬着牙,没有开口。

他已不能开口,不敢开口,他必须用尽全身力量,集中全部一哦精一哦神,来对抗那可怕的病魔。

他只要一开口,就可能立刻要倒下去,像一只被人用鞭子一哦抽一哦打着的野狗般倒下去。

黑衣人的眼睛亮了,他已感觉到自己咽喉上的刀锋在渐渐软弱,渐渐下垂……

只不过刀还在傅红雪手里,可怕的手,可怕的刀,可怕的人!

黑衣人突然用尽全身力气,从刀锋下滚出,手脚并用,就像是野兽般窜上了荒山,百忙中还反手发出了一刀。

可是他却连看都不敢回头去看一眼,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远离这一哦柄一哦可怕的刀,走得越远越好。

他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事,也只有一个目的──他要活下去。

有些人只为了要活下去,本就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的。

他当然想不到,他在匆忙中发出的那一刀,竟没有落空。

这一刀已刺入傅红雪的一哦胸一哦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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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沿着冰冷的刀锋沁出时,傅红雪就倒了下去。倒在冰冷潮一哦湿一哦的地上。

一弯冷清清的上弦月,已没入荒山后。

大地更加黑暗了,倒下去的人,是不是还能站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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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黑衣人究竟是谁

他知道的事为什么有如此多

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二)

有很多成功的人都曾经倒下去,可是他们又站了起来!

他们甚至倒下过十次,可是,他们十次都站了起来。

他们不怕被人击倒!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你还有力气,还有勇气站起来,倒下去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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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慢慢地站了起来。

刀,还在他一哦胸一哦膛上。

血还在流着,可是那恶毒的病魔,竟似也随着鲜血流一哦出来。

剧烈的痛苦,竟使得他突然清醒。

但这清醒却又使得他立刻就感觉到疲倦、衰弱、饥饿!

尤其是饥饿,他从未想到饥饿竟是种如此无法忍受的事。

黑衣人已窜上荒山,不见了。

傅红雪并没追,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力,追也没有用的。

他已将所有的潜力全都用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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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下的草丛下有金光闪动,是一哦柄一哦纯金的金如意。

那是黑衣人逃窜上山,反手拔刀时,从他怀里掉下来的。

傅红雪凝视着闪动的金光,慢慢地走过去,很快地拾起。

若是在三个月前,他也许宁可饿死,也绝不会去捡别人跌落的东西,甚至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

可是这三个月来,他已学会了很多,也已改变了不少,他已明白成功是必需付出代价的。

最重要的还是,他必须活下去。

现在他更不能死,更不甘心就这样默默地死。

就算死,也必需要让那些伤害他的人付出代价来!

只要能让他有力量站起来,有力量活下去,现在他甚至会去偷,去抢!

奔过荒林,林外的山脚下,有个一哦陰一哦暗破旧的客栈,他刚才也曾经过。

现在他已不再犹豫,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走过去,甚至连一哦胸一哦膛的刀都不敢拔下来,他不能再流血,流血会使得他更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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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居然还有灯光。

有灯,却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大门还开着。

也不知是因为这小店的主人,已没有关门的力气还是因为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值得他关门的理由柜台后也没有人,小院里的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滚,灯光却在后面的小屋里。

看见小屋上的烟囱,就该知道那是厨房。

厨房,岂非正象征着温暖的火光,滚一哦热的食物──这些岂非就正是生命的力量傅红雪很快地走过去,但却并没有在这厨房里找到食物和力量。

他找到的又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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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膛已冷,灯也快灭了。

一个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人,仰面倒在地上,咽喉上一块瘀血,手里还紧紧地握着双筷子,人却已冰冷僵硬。

距离他一哦尸一哦身不远处,就有已被撕一哦裂的破旧银袋,却是空的。

这老人显然是在吃面时,被人一拳打在咽喉,立刻毙命。

他手里既然还握着筷子,显然还没有吃完那碗面。

碗里的面是谁吃光的呢

银袋里的一点碎银子,想必是被那杀人的凶手拿走了。

可是他杀了人后,难道还会将死人吃剩下的半碗面也吃了下去

老人冰冷僵硬的脸上,也带着一种恐惧和不信的表情。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世上竟会有人为了半碗被他吐过口水的面,几枚破旧的铜钱,就忍心下毒手杀了他这个已半聋半瞎的可怜老头子。

他实在死不瞑目。

傅红雪心里也充满了愤怒和痛苦,因为他正在问自己:这世上几乎已很少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饥饿和贫穷的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为了半碗吃剩下的面,一点散碎银子而杀人!

一个人若还没有走上绝路时,是绝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杀人的凶手是谁

难道他真的已走上绝路

傅红雪忽然想到那黑衣人说的话,忽然想到了马空一哦群一哦。

不错,一定是马空一哦群一哦。

他一定已看见了傅红雪,所以他一定要逃。

可是他实在太饿,他必须吃点东西,哪怕只不过是半碗面也好。

但他在杀过人后,吃这半碗面时,心里是什么滋味想到他过去那些辉煌的往事,这半碗面吃在他嘴里时,又是什么滋味

傅红雪紧一哦握双拳,突然觉得要呕吐。

他恨,他愤怒,可是他同样也能感觉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悲哀。

一世,威镇关东,声名显赫,一时无两的万马堂主人,竟会为了半碗面而杀人!

他自己吃下这半碗面后,是不是也会觉得要呕吐

(三)

马空一哦群一哦的确要呕吐。

可是他用尽了全身一切力量忍耐住,他绝不能吐出来。

泥水般的汤面,汤面里的口水,老人嘴里残缺的黄牙,眼睛里的轻蔑和讥诮……每件事都令他要呕吐。

但无论什么样的食物,都同样能给人力量。

他若将食物吐出来,就无异将力量吐出来,他现在迫切需要力量!

每一分力量他都要!

因为他现在一定要将每一分力量都用出来,就像是那次在长白山里逃窜的时候一样。

那次他甚至喝过自己的尿。

但这次的情况却比那次更危险,因为这次他的敌人也远比上次更危险,更可怕!

他亲眼看见傅红雪那凌厉风发,锐不可当的刀光!

他仿佛又看见了昔日那个永远都令他抬不起头来的人!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手里的──刀光飞起时,血花甚至比梅花庵外的梅花还鲜艳。

他真正畏惧的也许并不是傅红雪,而是这个人!

他仿佛又在傅红雪的刀上,看见了这个人那种可怕的一哦精一哦神和力量!

他无论是死是活,都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再也不敢面对这个人的刀!

就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在地狱等着他的,所以他才怕死!

所以他一定要逃,他一定要活下去!

可是他还能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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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秋也更深了。

秋风中的寒意,已越来越重。

用不了再过多久,树叶就会落尽,黄昏时就会刮起北风,然后在一个寒冷的早上,你推开窗子一看,就会发现大地已结满冰雪。

一个衣衫单薄,囊空如洗的老人,在冰天雪地里,是很难活下去的。

马空一哦群一哦握起了手,紧紧地一哦捏一哦着十几枚铜钱,这正是他从那老头子钱袋中找到的,也许还可以勉强去换两顿粗面吃。

以后又怎么办呢

以他的武功,他本可毫不费力地去盗几家大户,他甚至有把握可以独力劫下一队镖车。

这种事他以前并不是没有做过,但现在却绝不能再做。

那并不是因为他已厌恶这种生活,只不过现在他绝不能留下一点线索,让傅红雪找到。

他抬起头,望着枯枝上已将落尽的秋风,现在他已只剩下一个地方去,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这条路他本不想走的,但现在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了!

(四)

柜台后的床底下,还有小半袋白面,和一口已生了锈的铁箱子。

箱子里有条绣花的手帕,里面包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票,票面却只有十两,有一哦柄一哦钢质很好的匕首,还有个制作一哦精一哦巧的火折子。

除了这三样东西外,就是些零星的小东西,显然都是在这里留宿的旅客遗落下来的,那老人居然还好好地保存着,等着别人回来拿。

他一向是个很诚实的人,虽然他也明知这些东西的物主是绝不会再回来的了。

那包着银票的绣花手帕,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留下来的。

有天晚上,她悄悄地坐了一辆破车来,和一个已经在这里等了她三天的年轻人会面,半夜时又悄悄地溜走了。

年轻人醒来时,并没有看见她留下的东西,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痴痴地流了半天泪,就挺起一哦胸一哦膛,大步走了出去。

那少一哦妇是不是已被迫嫁给了个有钱的人家,却偷偷溜到这里来和昔日的旧情一哦人见最后一面的

那年轻人以后是不是会振作起来,忘记这段辛酸的往事

老头子全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希望这年轻人不要像他一样,从此消沉下去。

匕首和火折子是个穿着夜行人劲装的大汉留下来的,他半夜来投宿时,身上已带着伤。

凌晨时,他屋子里就忽然响起一阵喝骂叱喝声,刀剑拍击声,从屋子里直打到院子里。

老头子却只管蒙头大睡,等外面没有了人声,才披着衣裳起来。

外面的院子里有几摊血,屋子里枕头底下还留着这一哦柄一哦匕首和火折子,那受了伤的黑衣夜行人却已不见了。

这些人一去之后,当然是永远不会回头的,老人留下他们的东西,也只不过是为自己平淡枯燥的生活,留一点回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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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留下了银票和火折子。用那小半袋面,煮了一大锅像糨糊一样的面糊,拌着盐和一点油渣子吃了。

然后他就在马空一哦群一哦待过的那间房里,用冷水洗了个脸,准备睡一觉。

屋子里一哦陰一哦暗而潮一哦湿一哦,还带着霉味,木板床又冷又硬,但是对傅红雪说来,这已足够舒服。

人生中就没什么事是“绝对”的,只看你怎么去想而已。

他静静地躺在黑暗里,他想睡,却还是睡不着。

他想的太多。

马空一哦群一哦严肃一哦陰一哦沉的脸,黑衣人流着血的脸,叶开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

一张张脸仿佛在黑暗中飘动着,最后却忽然变成了一个人,美丽的脸,美丽的眼睛,正在用一种悲苦中带着欣慰的表情看着他。

──无论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无论她是不是马空一哦群一哦的女儿,她总是为我而死的。

──若不是因为心里真的有真挚而强烈的感情,又有谁肯为别人牺牲

傅红雪心里刺痛着,他知道在自己这一生中,绝不会再找到一个能相一哦爱一哦如此深的人了。

他的命运中,已注定了要孤独寂寞一生。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比缎子还温柔的声音。

“你几时来的”

一个人悄悄地推开门,走了进来,就像是黑夜中的幽灵。

傅红雪虽然看不见这个人,却听得出她的声音。

他永远也忘不了这声音……

那寂寞的边城,一哦陰一哦暗的窄巷,那黑暗却是温暖的斗室。

她在那里等着他,第一天晚上,他记得她第一句说的仿佛也是这句话:“你几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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