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边城浪子 > 第40章 新仇旧恨

第40章 新仇旧恨(1/2)

目录

(一)

王大洪慢慢地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翻身!

青蓝一哦色一哦的剑光一闪,已闪电般向傅红雪的左胁下刺了过去。

没有人能想到这变化,何况是一对正沉醉在对方怀抱中的恋人

傅红雪用两只手紧拥着翠浓,胁下完全暴露着,本就是最好的攻击目标。

这一剑不但又快又狠,而且正是看准了对方的弱点才下手的。

为了要刺出这一剑,这个人显然已准备了很多年,多年来积压着的仇恨和力量,已完全在这一剑中发泄!

傅红雪非但没有看见,甚至完全没有感觉到。

但翠浓却恰巧在这一瞬间张开眼,恰巧看见了墙上的影子。

她连想都没有想,突然用尽全身力量,推开了傅红雪,用自己的身一哦子,去挡这一剑。

剑光一闪,已刺入了她的背脊。

一阵无法形容的刺痛,使得她只觉得整个人都仿佛已被撕一哦裂。

可是她的眼睛,却还是在看着傅红雪。

她知道从今以后,只怕再也看不到傅红雪了,所以现在只要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没有人能形容出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能了解。

那不仅是悲伤,也是欣慰。

因为她虽然已快死了,但傅红雪却还可以活下去。

因为她终于已能让傅红雪明白,她对他的情感有多么深邃,多么真挚。

她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甜蜜的微笑。

因为她活得虽然卑贱,可是她的死,却是高贵伟大的。

她的生命总算已有了价值。

xxx

傅红雪又倒在床上,看着她,看着她混合着痛苦和安慰的眼光,看着她凄凉而甜蜜的微笑。

他的心已碎了。

翠浓看着他,终于挣扎着说出了一句话。

“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要害你。”

傅红雪道:“我……我相信你。”

他用力咬着牙,但满眶热泪,还是已忍不住要夺眶而出。

翠浓嫣然一笑,突然倒下去,苍白美丽的脸已变成死黑一哦色一哦。

短剑还留在她背上。

薄而利的剑锋,已刺入了她的骨节,被夹住。

王大洪一时间竟没有拔一哦出来,只有放开手,一步步向后退。

他希望能退出去,希望傅红雪在这强烈的悲伤和震惊下,忘记了他。

傅红雪的确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不过从紧一哦咬着的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站住!”

没有人能形容这两个字中包含的仇恨和怨毒,甚至没有人能想像。

在灯光下看来,王大洪忠厚善良的脸,已变得魔鬼般狰狞恶毒。

可是他还是站住了。

傅红雪的声音中,竟似有一种足以令神鬼震慑的力量。

仇恨的力量。

王大洪突然狞笑道:“你一定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

傅红雪点点头。

王大洪道:“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傅红雪平静地道:“你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行刺的凶手”

王大洪道:“我不是,我要杀的只是你!”

傅红雪道:“为什么”

王大洪冷笑道:“你能杀别人,别人为什么不能杀你”

傅红雪道:“我不认得你。”

王大洪道:“你也不认得郭威,但你却杀了他,还杀了那可怜的孩子。”

傅红雪的心已沉了下去,道:“你是为他们来复仇的”

王大洪道:“不是。”

傅红雪道:“你为的是什么”

王大洪道:“杀人的理由有很多,并不一定是为了仇恨。”

他冷笑着,又道:“那孩子平生从未做过一件害人的事,更没有杀过人,但现在却已死在你手里,你呢你已杀过多少人你杀的人真是全部该杀的”

傅红雪突然觉得手足冰冷。

王大洪道:“只要你杀过一个人,就可能有无数人要来杀你!只要你杀错过一个,就永远无权再问别人为什么来杀你!”

傅红雪慢慢地站起来,俯下一哦身,轻轻拉起了翠浓的手。

这双手本是温暖而柔软的,只有在这双手轻一哦抚一哦着他时,他才会暂时忘记那种已深入骨体的仇恨,他的心才会有片刻宁静。

但现在这双手似已完全冰冷僵硬。

他没有流泪,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仿佛又已忘记了王大洪的存在。

他苍白的脸上,几乎已变得完全没有表情。

可是他另一只手却已握住了他的刀。

漆黑的刀,黑得令人心碎。

无论谁看见这一哦柄一哦刀,都立刻会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足底升起。

王大洪看见了这一哦柄一哦刀,他的手似乎也突然变得冰冷僵硬。

傅红雪还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道“你可以杀我,无论谁都可以杀我,但却不该杀她的。”

他的声音奇异而遥远,仿佛来自远山,又仿佛来自地狱。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也不管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你杀了她,我就要你死!”

王大洪的脸也已变为死灰一哦色一哦,却还是在冷笑着,道:“现在你还有拔刀的力气”

傅红雪没有回答。

他只是慢慢地站起来,慢慢地向王大洪走过去,握着他的刀走过去。

刀鞘漆黑,眸子漆黑。

漆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在王大洪咽喉上。

王大洪的呼吸突然停顿,就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铁手,扼住了咽喉。

他已不再往后退,因为他也知道,现在根本已无路可退。

刀虽然还没有拔一哦出来,可是他整个人却似已全都在这一哦柄一哦刀的一哦陰一哦影笼罩下。

黑暗而巨大的一哦陰一哦影,压得他的心一直在往下沉,似已将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傅红雪已走过来,走路的姿态虽然奇特笨拙,可是只要他手里还握着他的刀,就绝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笨拙的跛子。

他的人似已和他的刀结为一体。

王大洪看着他的刀,忽然长长叹息。

傅红雪道:“你已后悔”

王大洪点点头,黯然道:“我只后悔没有听信一个人的话。”

傅红雪道:“什么话”

王大洪道:“他本来要我先毁了你这一哦柄一哦刀的。”

傅红雪道:“先毁这一哦柄一哦刀”

王大洪道:“这一哦柄一哦刀虽然并不特别,但是对你来说,它的价值却很特别。”

傅红雪道:“哦”

王大洪道:“因为这一哦柄一哦刀就像是你的拐杖一样,若没有这一哦柄一哦刀的话,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跛子而已,你只有在手里握着这一哦柄一哦刀的时候,才能站得起来,才能站得直。”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已似有火焰在燃一哦烧。

王大洪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道:“这些话当然不是我说的,因为我以前根本就没见过你,根本就不了解你。”

傅红雪道:“这些话是谁说的”

王大洪道:“是一个人。”

傅红雪道:“什么人”

王大洪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傅红雪道:“你来杀我是不是这个人要你来的”

王大洪道:“也许是,也许不是。”

他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接着又道:“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而且也永远猜不出来。”

这句话已无异承认,他来杀傅红雪,的确是受人主使。

他本来的确没有要杀傅红雪的理由。

这世上虽然有很多人会无故杀人,但他却绝不是这种人。

能用这种周密恶毒的计划来杀人的,就绝不会是这种人。

傅红雪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也已开始燃一哦烧,燃一哦烧着的眸子已盯在他脸上。

王大洪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拔刀”

傅红雪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因为我不懂。”

王大洪道:“什么事不懂”

傅红雪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替别人死”

王大洪道:“替别人死”

傅红雪道:“你本来只不过是个受人利用的工具,根本不值得我动手杀你。”

王大洪道:“哦”

傅红雪道:“我应该杀的,本是那个叫你来杀我的人。”

王大洪道:“只要我说出那个人是谁,你难道就肯放我走”

傅红雪冷冷道:“我说过,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动手。”

王大洪突然沉默,显然在考虑。

傅红雪提出的条件实在很诱人,无论谁都会考虑考虑的。

只要能活得下去,我相信这世上绝没有真正想死的人。

傅红雪并没有催促。

当别人在考虑下决定时,你若催促他,压迫他,得到的效果往往是相反的。

这道理傅红雪也懂。

过了很久,王大洪忽然道:“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个君子。”

傅红雪沉默,默认。

王大洪道:“像我这种人,为了要保全自己的一哦性一哦命,无论谁我都会出卖的。”

傅红雪冷冷道:“你并不笨。”

王大洪道:“所以我还有一个问题。”

傅红雪等着他问。

王大洪道:“我怎知你现在一定能杀得了我也许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那么,我又何必将别人的秘密告诉你”

傅红雪也没有回答这句话。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这个人,过了很久,才缓缓地道:“我本该一刀削落你的耳朵,让你相信的。”

王大洪道:“哦”

傅红雪道:“可是你这种人非但不值得我动手,更不值得我拔刀。”

王大洪道:“哦。”

傅红雪道:“但我却不能不让你明白一件事。”

王大洪道:“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不用刀,也一样可以杀你。”

王大洪笑了。

他当然不信傅红雪会放下这一哦柄一哦刀。

但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傅红雪已放下手里的刀,放在桌上。

他好像决心要证明一件事──没有这一哦柄一哦刀,他还是一样可以站得起来。

王大洪果然显得惊讶──也就在他脸上刚开始露出惊讶之一哦色一哦的这一刹那间,他手里又多了一哦柄一哦短剑,闪动着惨碧光芒的短剑。

剑光一闪,已刺向傅红雪的一哦胸一哦膛。

xxx

王大洪当然并不是个生意人,“王大洪”也当然绝不是他的真名。

他一剑刺出时,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个人非但一定是个成名的剑客,而且一定是杀人的专家。

他的剑法恶毒而辛辣,虽然没有繁复奇诡的变化,但在杀人时却很有效。

这一剑刺出,就像是毒蛇的舌信。

傅红雪已无法挥刀招架,他手里已没有刀。

可是他还有手。

xxx

手是苍白的。

他身一哦子一闪,苍白的手突然间向剑上抓了过去。

他似已忘了自己这双手是血一哦肉一哦,不是钢铁,似已忘了自己手里已没有刀。

这是不是因为他感觉中,他的手已和他的刀永远结成一体

这是不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空着手的一哦习一哦惯

剑上淬着剧毒,只要他的手被划破一点,他就要倒下去。

王大洪的剑没有变招。

他当然不肯变招,他希望傅红雪能抓住他的剑,抓得越用力越好。

(二)

真正的聪明人,永远不会将别人当做呆子。

将别人当做呆子的人,到最后总是往往会发现,真正的呆子不是别人,是自己。

xxx

王大洪觉得傅红雪实在是个呆子。

除了呆子外,还有谁会用自己的手去抓一一哦柄一哦淬过毒的利剑!

这也许只因为他受的刺激太大,所以脑袋里已出了一哦毛一哦病。

王大洪几乎已快笑出来了。

他当然还没有笑出来,因为这本来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剑招式已用老,速度已慢了下来。

这一剑既没有刺中对方,本就该早已变招的。

现在他只等着傅红雪的手抓上来。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苍白的手已打在他黝一哦黑的脸上。

在最后的一刹那间,傅红雪的招式竟突然变了,变得真快,快得无法思议。

他只觉得眼前突然变成一片黑暗,头脑中突然一阵晕眩,什么事都已感觉不到。

等他再清醒时,才发现自己竟已倒在墙角,鼻子里还在流着血,脸上就像是尖针在刺着,左边的颧骨已碎裂,鼻梁的位置已改变。

他能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剑,已到了傅红雪手上。

xxx

傅红雪凝视着这一哦柄一哦剑,过了很久,才转向他,冷冷道:“这一哦柄一哦剑不是你的”

王大洪摇摇头。

傅红雪道:“你用的本是长剑。”

王大洪点点头。

用长剑的人突然改用短剑,出手固然更快,但力量和部位就无法拿一哦捏一哦得很准了。

这点他自己也很明白。

傅红雪道:“这一哦柄一哦剑也是那个人给你的”

王大洪又点点头。

傅红雪忽然将剑抛在他足下,道:“你若想再试一次,不妨将这一哦柄一哦剑再拿回去。”

王大洪又摇摇头,连看都不敢再看这一哦柄一哦剑一眼。

他的勇气似已完全崩溃。

傅红雪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愿再试现在我手里还是没有刀,还只不过是个可怜的跛子。”

王大洪道:“你不是。”

他忽然长长叹息,道:“你也不是呆子。”

──将别人当做呆子的人,到最后往往会发现真正的呆子并不是别人,是自己。

这点他现在也终于明白。

傅红雪道:“现在你已肯说出那个人是谁”

王大洪突又长叹,道:“就算我说出来,也没有用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王大洪道:“因为你绝不会相信。”

傅红雪道:“我相信。”

王大洪迟疑着,道:“我能不能相信你呢你真的肯放我走”

傅红雪道:“我已说过一次。”

有些人说的话,一次就已足够。

王大洪终于松了口气,道:“那个人本是你的朋友,你的行踪,没有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

傅红雪突然握紧着双拳,似已隐隐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他没有朋友。

在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够勉强算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已能感觉到一种被朋友出卖的愤怒和痛苦。

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不忍相信,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这个人姓什么”

王大洪道:“他姓……”

突然间,刀光一闪。

只一闪,比电光还快的一闪,然后所有的声音都突然停顿。

xxx

“他姓……”

王大洪永远也不能说出这个人姓什么了,他也已用不着再说。

这一哦柄一哦短刀已说明了一切。

──刀光一闪,一一哦柄一哦短刀一哦插一哦上了李马虎的手腕。

──刀光一闪,一一哦柄一哦短刀杀了那无辜的孩子。

现在刀光又一闪,封住了王大洪的口。

三一哦柄一哦同样的刀,同样的速度,同样可怕。

三一哦柄一哦刀当然是同一个人发出的。

王大洪眼睛凸出,张大了嘴,伸出了舌头,他的咽喉气管被一刀割断,他死得很快。

可是他死不瞑目。

他死也不相信这个人会杀他。

xxx

傅红雪也不信。

他不愿相信,不忍相信,但现在却已不能不信。

──看不见的刀,才是最可怕的刀。

──能令人看不出他真正面目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

傅红雪忽然发觉,叶开这个人远比那闪电般的飞刀还可怕。

(三)

刀是从窗外射进来的,但窗外却没有人。

夜,秋夜。

夜已很深,秋也已很深。

暴雨初歇,地上的积水里,也有点点星光。

傅红雪抱着翠浓,从积水上踩过去,踩碎了这点点星光。

他的心也仿佛被践踏着,也已碎了。

风很轻,轻得就像是翠浓的呼吸。

可是翠浓的呼吸久已停顿,温暖柔软的胴一哦体也已冰冷僵硬。

那无限的相思,无限的柔情,如今都已化作一滩碧血。

血是为他流的。

血已流尽。

xxx

傅红雪却将她抱得更紧,仿佛生怕她又从他怀抱中溜走。

但这次她绝不会再走了。

她已完全属于他,永远属于他。

泉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过了清溪上的小桥,就是山坡。

他不停地向前走,踏过积水,跨过小桥,走上山坡,一直走向山最高处。

星已疏了,曙一哦色一哦已渐渐降临大地。

他走到山巅,在初升的一哦陽一哦光中跪下,轻轻地放下了她。

金黄一哦色一哦的一哦陽一哦光照在她脸上,使得她死灰一哦色一哦的脸看来仿佛忽然有了种圣洁的光辉。

无论她生前做过什么事都无妨,她的死,已为她洗清了她灵魂中所有的污垢。

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为别人牺牲自己更神圣更伟大

他跪在山巅,将她埋葬在一哦陽一哦光下。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从东方升起的第一线一哦陽一哦光,都将照在她的坟墓上。

一哦陽一哦光是永恒的,就像是一哦爱一哦情一样。

xxx

一哦爱一哦情有黯淡时,一哦陽一哦光也一样。

太一哦陽一哦升起又落下。

傅红雪下山时,已是第二个晚上。

大病初愈后,再加上这种几乎没有人能忍受的打击,他整个人剩下的还有什么

除了悲伤、哀痛、愤怒、仇恨外,他还有什么

还有恐惧。

一种对寂寞的恐惧。

从今以后,千千万万年,他已永远再也见不着她,那像永恒的孤独和寂寞,要如何才能解脱

这种恐惧才是真正没有人能忍受的。

既不能忍受,又无法解脱,就只有逃避,哪怕只能逃避片刻也好。

山下的小镇上,还有酒。

酒是苦的也好,是酸的也好,他只想大醉一场,虽然他明知酒醒后的痛苦更深。

醉,的确不能解决任何事,也许会有人笑他愚蠢。

只有真正寂寞过、痛苦过的人,才能了解他这种心情。

酒栈中的灯光还亮着,他紧紧一哦握着他的刀走过去。

他醉了。

xxx

他醉得很快。

人在虚弱和痛苦中,本就醉得快。

他还能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这小酒栈的老板一哦娘一哦从柜台后走过来,用大碗敬了他一碗酒。

这老板一哦娘一哦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肥胖的脸上还涂着厚厚的脂粉,只要一笑起来,脸上的脂粉就会落在酒碗里。

可是她的酒量真好。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也敬了她一碗,然后他整个人就突然变成一片空白。

他的生命在这段时候也是一片空白。

也只有真正醉过的人,才能了解这种情况。

那并不是昏迷,却比昏迷更糟──他的行动已完全失去控制,连他自己都永远不知道自己做过了多可怕的事。

xxx

无论多么醉,总有醒的时候。

他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很脏的屋子里,一张很脏的床上。

屋子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酒臭和脂粉香,那肥胖臃肿的老板一哦娘一哦,就赤一哦裸一哦裸一哦地睡在他身旁,一只肥胖的手,还压在他身上。

他自己也是赤一哦裸一哦的,还可以感觉到她大一哦腿一哦上温暖而松一哦弛的一哦肉一哦。

他突然想呕吐。

昨天晚上究竟做过了什么事他连想都不敢想。

为他而死的情一哦人一哦尸一哦骨还未寒,他自己却跟一个肥猪般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

生命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龌龊,如此卑贱

他想吐,把自己的心吐出来,放到自己脚下去践踏。放到洪炉里去烧成灰。

那一哦柄一哦漆黑的刀,和他的衣服一起散落在地上。

他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起衣裳,突然发觉有一双肥胖的手拉住了他。

“怎么,你要走了”

傅红雪咬着牙,点了点头。

她脂粉残乱的脸上,显得惊讶而失望:“你怎么能走昨天晚上你还答应过我,要留在这里,一辈子陪着我的。”

寂寞!可怕的寂寞。

一个人在真正寂寞时又沉醉,就像是在水里快被淹死时一样,只要能抓住一样可以抓得住的东西,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可是他抓住的东西,却往往会令他堕一哦落得更快。

傅红雪只觉得全身冰冷,只希望自己永远没有到这地方来过。

“来,睡上来,我们再……”

这女人还在用力拉着他,仿佛想将他拉到自己的一哦胸一哦膛上。

傅红雪突然全身发一哦抖,突然用力甩脱她的手,退到墙角,紧紧的握着他的刀,嗄声道:“我要杀了你,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这苍白孤独的少年,竟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只负了伤的疯狂野兽。

她吃惊地看着他,就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地掴了一巴掌,突然放声大哭,道:“好,你就杀了我吧,你说过不走的,现在又要走了……你不如还是快点杀了我的好。”

寂寞,可怕的寂寞。

她也是个人,也同样懂得寂寞的可怕,她拉住傅红雪时,也正像是一个快淹死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以为自己已不会再沉下去。

但现在所有的希望突然又变成失望。

傅红雪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不忍再看她,也不想再看她。

就像是一只野兽冲出牢笼,他用力撞开了门,冲出去。

街上有人,来来往往的人都吃惊地看着他。

但他却已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不停地向前狂奔,奔过长街,奔出小镇。

他停下来时,就立刻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吐空。

然后他倒了下去,倒在一棵树叶已枯黄了的秋树下。

一阵风吹过,黄叶飘落在他身上。

但他已没感觉,他已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痛苦都已变得麻木。

既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就这样伏一哦在地上,仿佛在等着别人的践踏。

现在他所剩下的,已只有仇恨。

人类所有的情感中,也许只有仇恨才是最不易甩脱的。

他恨自己,恨马空一哦群一哦。

他更恨叶开。

因为他对叶开除了仇恨外,还有种被欺骗了,被侮辱了的感觉。

这也许只因在他的心底深处,一直是将叶开当做朋友的。

你若一哦爱一哦过一个人,恨他时才会恨得更深。

这种仇恨远比他对马空一哦群一哦的仇恨更新鲜,更强烈。远比人类所有的情感都强烈!

现在他是一无所有,若不是还有这种仇恨,只怕已活不下去。

xxx

他发誓要活下去。

他发誓要报复──对马空一哦群一哦,对叶开!

(四)

经过昨夜的暴雨后,大地潮一哦湿一哦而柔软,泥土中一哦孕一哦育着生命的芳一哦香。

不管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不管你是高贵,还是卑贱,大地对你总是不变的。

你永远都可以依赖它,信任它。

傅红雪伏一哦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要从大地中吸收一些生命的力量。

有人来看过他,又叹着气,摇着头走开。

他知道,可是他没有动。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样没出息,躺在地上装什么死”

“年轻人就算受了一点打击,也应该振作起来,装死是没有用的。”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