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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新仇旧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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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叹息,有人在耻笑。

傅红雪也全都听见,可是他没有动。

他受的痛苦与伤害已太深太重,别人的讥嘲耻笑,他已完全不在乎。

他当然要站起来的,现在却还不到时候,因为他折磨自己,还没有折磨够。

无论如何,刀还在他手里。

苍白的手,漆黑的刀。

突然有人失声轻呼:“是他!”

是女人的声音,是一个他认得的女人。

但他却还是没有动,不管她是谁,傅红雪只希望她能赶快走开。

现在他既不想见别人,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

怎奈这女人偏偏没有走,反而冷笑着,道:“杀人不眨眼的傅公子,现在怎么会变成像野狗一样躺在地上,是不是有人伤了你的心”

傅红雪的胃突然收缩,几乎又忍不住要呕吐。

他已听出这个人是谁了。

马芳铃!

现在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她,但她却偏偏总是要在这种时候出现。

傅红雪紧紧一哦咬着牙,抓起了满把泥土,用力握紧,就像是在紧一哦握着他自己的心一样。

马芳铃却又在冷笑着,道:“你这么样痛苦,为的若是那位翠浓姑一哦娘一哦,就未免太不值得了,她一直是我爹爹的女人,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的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条鞭子。

傅红雪突然跳起来,用一双满布红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

他的样子看来既可怜,又可怕。

若是以前,马芳铃一定不会再说什么了,无论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畏惧,都不会再继续伤害他。

但现在马芳铃却似已变了。

她本来又恨他,又怕他,还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情感。

但是现在却好像忽然变得对他很轻视,这个曾经令她痛苦悲伤过的少年,现在竟似已变得完全不足轻重,好像只要她高兴,随时都可以狠狠地一哦抽一哦他一鞭子。

她冷笑着又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迟早都会甩下你跟别人走的,就像她甩下叶开跟你走一样,除了我爹爹外,别的男人她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呼吸突然急促,道:“你已说够了。”

马芳铃道:“我说的话你不喜欢听”

傅红雪握刀的手已凸出青筋,缓缓道:“只要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马芳铃却笑了。

她开始笑的时候,已有一个人忽然出现在她身旁。

一个很高大,很神气的锦衣少年,脸上带着种不可一世的傲气。

他的确有理由为自己而骄傲的。

他不但高大神气,而且非常英俊,剑一般的浓眉下,有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身上穿的衣服,也华丽得接近奢侈。

无论谁一眼就可看出,这少年一定是个独断独行的人,只要他想做的事,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很少有人能阻拦他。

现在他正用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瞪着傅红雪,冷冷道:“你刚才说什么”

傅红雪忽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令马芳铃改变的了。

锦衣少年又道:“你是不是说你要杀了她”

傅红雪点点头。

锦衣少年道:“你知道她是我的什么人”

傅红雪摇摇头。

锦衣少年道:“她是我的妻子。”

傅红雪突然冷笑道:“那么她若再说一个字,你就得另外去找个活女人做老婆了。”

锦衣少年沉下了脸,厉声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傅红雪又摇摇头。

锦衣少年道:“我姓丁。”

傅红雪道:“哦。”

锦衣少年道:“我就是丁灵甲。”

傅红雪道:“哦。”

丁灵甲道:“你虽然无礼,但我却可以原谅你,因为你现在看来并不像还能杀人的样子。”

傅红雪的确不像。

他闭着嘴,连自己都似已承认。

丁灵甲目中露出满意之一哦色一哦,他知道就凭自己的名字已可吓倒很多人的,所以不到必要时,他从来不出手──对这点他一直觉得很满意。

因为这使得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残暴的人。

但他还是不能不让他新婚的妻子明白,他是有足够力量保护她的。

所以他微笑着转过头,傲然道:“无论你还想说什么,都不妨说出来。”

马芳铃咬着嘴唇,道:“我无论想说什么都没有关系”

丁灵甲微笑道:“只要有我在你身旁,你无论想说什么都没关系。”

马芳铃的脸突然因兴奋而发红,突然大声道:“我要说这个跛子一哦爱一哦上的女人是个婊一哦子,一文不值的婊一哦子!”

傅红雪的脸突又变得白纸般苍白,右手已握住了左手的刀一哦柄一哦。

丁灵甲厉声道:“你真敢动手”

傅红雪没有回答,没有开口。

现在已到了不必再说一个字的时候,无论谁都应该可以看得出,现在世上已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阻止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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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灵甲也已看出。

他突然大喝,剑已出鞘,剑光如匹练飞虹,直刺傅红雪的咽喉。

他用的剑分量特别沉重,一剑刺出,虎虎生风,剑法走的是刚霸沉猛一路。

他的出手虽不太快,但攻击凌厉,部位准确。

攻击本就是最好的防守。

在这一击之下,还有余力能还手的人,世上绝不会超出七个。

傅红雪偏偏就恰巧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甚至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动作。

马芳铃也没有看出。

但是她却看见了突然像闪电般亮起的刀光──刀光一闪!

只一闪!

然后鲜血就突然从丁灵甲肩上飞一哦溅出来,就像是一朵神奇鲜艳的红花突然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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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光匹练般飞出,钉在树上。

丁灵甲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剑一哦柄一哦,他整个一条右臂就吊在剑一哦柄一哦上,还在不停地摇晃。

鲜血也还在不停地往下滴落。

丁灵甲吃惊地看着树上的剑,吃惊地看着剑上的手臂,仿佛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这变化实在太快。

等他发觉在他面前摇晃的这条断臂,就是他自己的右臂时,他就突然晕了过去。

马芳铃也好像要晕了过去,但却并不是为了丈夫受伤惊惶悲痛,而是为了愤怒。失望而愤怒。

她狠狠瞪了倒在地上的丁灵甲一眼,突然转身,狂奔而去。

道旁停着辆崭新的马车,她冲过去,用力拉开了车门。

一个人动也不动地坐在车厢里,苍白而美丽的脸上,带着种空虚麻木的表情。

一个人只有在忽然失去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时,才会有这种表情。

傅红雪也看见了这个人,他认得这个人。

丁灵琳。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失去的是什么

叶开呢

马芳铃霍然回身,指着傅红雪,大声道:“就是这个人杀了你二哥,你还不快替他报仇”

过了很久,丁灵琳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真的要我去替他报仇”

马芳铃道:“当然,他是你二哥,是我的丈夫。”

丁灵琳看着她,眼睛里突然露出种刀锋般的讥诮之意,道:“你真的将我二哥当做你的丈夫”

马芳铃脸上变了一哦色一哦,道:“你……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丁灵琳冷冷道:“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我二哥就算真的死了,你也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的,他的死活你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马芳铃也像是突然被人一哦抽一哦了一鞭子,苍白的脸上更已完全没有血一哦色一哦。

丁灵琳道:“你要我去杀了这个人报仇,只不过因为你恨他,就好像你恨叶开一样。”

她用力咬了咬嘴唇,接着又道:“你对所有的男人都恨得要命,因为你认为所有的男人都对不起你,连你父亲都对不起你,你嫁给我二哥,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他替你报复。”

马芳铃的眼神已乱了,整个人仿佛都已接近疯狂崩溃,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你恨我,因为我要你二哥带你回去,你却宁可跟着叶开像野狗一样在外面流一哦浪一哦。”

丁灵琳道:“不错,我宁可跟着他流一哦浪一哦,因为我一哦爱一哦他。”

她冷冷地看着马芳铃,接道:“你当然也知道我一哦爱一哦他,所以你才嫉妒,才要我二哥一哦逼一哦着我离开他,因为你也一哦爱一哦他,一哦爱一哦得要命。”

马芳铃突然疯狂般大笑,道:“我一哦爱一哦他……我只盼望他快点死。”

丁灵琳道:“现在你恨他,只因你知道他绝不会一哦爱一哦你。”

她明亮可一哦爱一哦的眼睛里,忽然也有了种很可怕表情,冷笑着道:“这世上有种疯狂恶毒的女人,若是得不到一样东西时,就千方百计地想去毁了它,你就是这种女人,你本来早就该去死的。”

马芳铃的狂笑似已渐渐变为痛哭,渐渐已分不出她究竟是哭是笑。

她突然回头,面对着傅红雪,嘶声道:“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傅红雪却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慢慢地走过来,走到丁灵琳面前。

马芳铃突然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道:“你若不杀我,就带我走,无论到什么地方,我都跟你去,无论要我干什么,我都依你。”

傅红雪的身一哦子冰冷而僵硬。

马芳铃流着泪,又道:“只要你肯带我走,我……我甚至可以带你去找我父亲。”

傅红雪突然曲起肘,重重地打在她肚子上。

马芳铃立刻被打得弯下腰去。

傅红雪头也不回,冷冷道:“滚!”

马芳铃终于咬着牙站起来,她本来也是个明朗而可一哦爱一哦的女孩子,对自己和人生都充满了自信。

但现在她却已变了,她脸上竟已真的有了种疯狂而恶毒的表情。

这是谁的错

她咬着牙,瞪着傅红雪,一字字道:“好,我滚,你既然不要我,我只有滚,可是你难道已忘了那天野狗般在我身上爬的样子难道你只有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才敢强一哦占我”

傅红雪苍白的脸上也已露出痛苦之一哦色一哦,却还是没有回头。

丁灵琳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后悔,那天没有答应他”

马芳铃冷笑道:“你也用不着得意!你以为叶开真的喜欢你,他若真的喜欢你,为什么让我们将你带走现在他说不定已跟别的女人睡在床上了,也许就是他的老情一哦人翠浓。”

她突又疯狂般大笑,大笑着一步步向后退,不停地向后退,退入树丛。

然后她的笑声就突然停顿,她的人也看不见了。

丁灵琳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本来的确是个很可怜的女人,只可惜她每件事都做错了,最错的是,她总是找错了男人。”

傅红雪忽然道:“你呢”

丁灵琳道:“我没有错。”

傅红雪道:“叶开……”

丁灵琳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早就知道小叶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我真的喜欢他,这就已够了!”

傅红雪看着她,眼睛里的痛苦之一哦色一哦更深,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但你却离开了他。”

丁灵琳道:“那只因我没法子。”

傅红雪道:“为什么”

丁灵琳恨恨道:“因为丁老二乘我不注意的时候,点了我一哦腿一哦上的一哦穴一哦道。”

傅红雪道:“叶开就这样看着他们把你带走”

丁灵琳黯然道:“他也没法子,丁老二是我的亲一哦哥哥,他能对他怎么样”

她眨了眨眼,眼睛里又发出了光,接着道:“可是我知道他迟早一定还会去找我的,他看来虽然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其实却是个很多情的人,别人带我走的时候,我看得出他比我还痛苦。”

傅红雪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去找他”

丁灵琳眨着眼笑道:“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永远找不到的,你只有等着他来找你,小叶就是这种人。”

傅红雪还在看着她,眼睛里突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

丁灵琳道:“你虽然伤了我二哥,可是我并不怪你。”

傅红雪道:“哦”

丁灵琳道:“那倒并不是因为他一哦逼一哦着我走,所以我恨他。”

傅红雪道:“哦。”

丁灵琳道:“那只因你虽然砍断了他的一条手,却让他明白了马芳铃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若不是你这一刀,他以后说不定要被她害一辈子。”

一个男人跟一个并不是真心对他的女人结合,的确是件非常痛苦,也非常悲惨的事。

丁灵琳道:“你现在已可以走了,我也不愿他醒来时再看见你。”

傅红雪没有走。

丁灵琳等了半天,忍不住又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傅红雪道:“因为我正在考虑一件事。”

丁灵琳道:“什么事”

傅红雪道:“我不知道是应该解一哦开你的一哦穴一哦道,让你跟我走,还是应该抱着你走。”

丁灵琳脸一哦色一哦变了,失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红雪道:“我的意思就是要把你带走。”

丁灵琳道:“你……你疯了。”

傅红雪冷冷道:“我没有疯,我也知道你绝不会跟我走的。”

丁灵琳吃惊地看着他,突然挥手,腕子上的金铃突然飞出,带着一连串清脆的声音,急打傅红雪“迎香”、“天实”、“玄机”三处大一哦穴一哦。

他们的距离很近,她的出手更快。

丁灵琳要命的金铃,本就是江湖中最可怕的八种暗器之一。

因为她不但出手快,认一哦穴一哦准,而且后发的往往先至,先发的却会突然改变方向,叫人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闪避。

傅红雪没有闪避。

刀光一闪,三枚金铃就突然变成了六个。

刀光再入鞘时,他的手已一哦捏一哦住了丁灵琳的腕脉,拦腰抱起了她。

丁灵琳失声大叫,道:“你这不要脸的跛子,快放开我。”

傅红雪听不见。

车上有车夫,路上有行人,每个人都在吃惊地看着他。

傅红雪却看不见他们。

他拦腰抱着丁灵琳走向东方的山──山在青天白云间。

(五)

山并不高,云也不高。

走到半山上,已可看见白云缥缈,人已到了白云缥缈处。

风吹着丁灵琳身上的金铃,“叮铃铃”地响。

她自己却已不响。

因为她无论说什么,傅红雪都好像没有听见。

她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惊讶愤怒,变为焦急恐惧,她不知道傅红雪带她到这里来干什么。

但她却已发现这脸一哦色一哦苍白的跛子,的确是个很不正常的人。

“你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敢强一哦奸一哦我!”

想起马芳铃的话,她更害怕,又冷又怕,冷得发一哦抖,怕得发一哦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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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更冷。

丁灵琳抖得更凶。

傅红雪已放下了她,正在冷冷地看着她,突然道:“你怕”

丁灵琳忽然笑了,答道:“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她笑得虽然勉强,却还是很好看,微笑着又道:“我难道还会怕你你是小叶的朋友,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怕你!”

傅红雪道:“他的仇人呢”

丁灵琳眨着眼,道:“他好像并没有什么仇人。”

傅红雪冷冷地道:“他若有仇人,当然也就是你的仇人。”

丁灵琳道:“也可以这么说,因为……”

傅红雪道:“因为你觉得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他。”

丁灵琳又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温柔而甜蜜,只要一想起她和叶开的情感,她心里就会有这种温暖甜蜜的感觉。

傅红雪道:“你若知道有人杀了他,你会对那个人怎么样”

丁灵琳道:“没有人会杀他的,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傅红雪道:“假如有呢”

丁灵琳咬起了嘴唇,道:“那么我就绝不会放过那个人,甚至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对付他。”

傅红雪道:“不择一切手段”

丁灵琳道:“当然不择一切手段。”

她接着又道:“我虽然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是假如真的有人杀了小叶,我说不定会把他身上的一哦肉一哦全都一口口咬下来。”

秋风吹过,白云已在足下。

她说出了这句话,自己忽然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心里仿佛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兆。

傅红雪却已转过身,背向着她,面对着一堆小小的土丘。

土丘上寸草未生,显然是新堆成的。

丁灵琳道:“这堆土是什么”

傅红雪道:“是个坟墓”

丁灵琳变一哦色一哦道:“坟墓你怎么知道是个坟墓”

傅红雪道:“因为这是我亲手堆成的。”

他声音里仿佛带着种比这山巅的秋风更冷的寒意,丁灵琳并不是个柔一哦弱胆小的女孩子,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过了很久,她才轻轻地问道:“坟墓里埋葬的是什么人”

傅红雪道:“是我最亲近的人。”

丁灵琳道:“你……你很喜欢她”

傅红雪点点头,道:“我对她的情感。比你对叶开的情感更深!”

丁灵琳勉强笑了笑,道:“我只希望她不是被别人杀了的,否则那个人身上的一哦肉一哦,岂非也要被你一口口咬下来”

傅红雪道:“她是被人杀死的!”

丁灵琳突又打了个寒噤,喃喃地道:“这里的风好冷。”

傅红雪道:“你用不着为她担心,她现在已不怕冷了。”

丁灵琳道:“可是我怕。”

傅红雪道:“怕我”

丁灵琳道:“不是怕你,是怕冷。”

傅红雪冷冷道:“我会将你也埋起来,你就也不会再怕冷了。”

丁灵琳笑得更勉强,道:“那倒不必麻烦你,我还没有死。”

傅红雪道:“可是她已经死了……你没有死,她却已死了……她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死”

他反反复复地说着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丁灵琳道:“每个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人死得早些,有人死得迟些,所以你也不必伤心。”

傅红雪道:“叶开若死了,你也不伤心”

丁灵琳道:“我……我……”

傅红雪道:“你不伤心,只因为叶开还没有死,叶开不伤心,只因为你还没有死,可是……可是她却已死了……”

他突然转身,瞪着丁灵琳,眼里带着火焰般的愤怒和仇恨,厉声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谁杀了她”

丁灵琳的心好像正慢慢地在往下沉,喉咙里竟已发不出声音。

傅红雪道:“你不问我,是不是因为你已知道是谁杀了她的”

丁灵琳咬着嘴唇,突然大声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傅红雪道:“你应该知道的。”

丁灵琳道:“为什么”

傅红雪紧紧一哦握着他的刀,一字字道:“因为杀她的人就是叶开。”

丁灵琳叫了起来,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一直跟小叶在一起的,我可以保证他没有杀过人。”

傅红雪道:“昨天晚上你也跟他在一起”

丁灵琳说不出话了。

昨天早上,她已被丁灵甲带走,就没有再看见过叶开。

傅红雪的眼睛刀锋般盯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哪里做些什么事”

丁灵琳垂下了头。

她不知道。

傅红雪突然拿出了一一哦柄一哦刀,一一哦柄一哦薄而锋利的短刀,抛在她面前。

“你认不认得出这是谁的刀”

丁灵琳的头垂得更低。

她已认出了这一哦柄一哦刀──这一哦柄一哦刀就像是已一哦插一哦在她的心上。

过了很久,她忽又抬起头,大声道:“叶开就是我,我就是叶开,你若真的认为是叶开杀了她的,你就杀了我吧。”

傅红雪道:“你愿意为他死”

丁灵琳道:“愿意。”

她眼睛里又发出了光,完全没有犹豫,完全没有考虑,能为叶开而死,对她说来,竟仿佛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傅红雪看着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翠浓的影子。

她临死前看着他时,眼睛里岂非也同样带着这种欣慰快乐的表情

她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但那双眼睛岂非也无异告诉他,她是愿意为他而死的。

直到她倒下去的时候,她嘴角还带着甜蜜的微笑。

傅红雪的双拳握紧,几乎忍不住要挖开坟墓,再看她一眼。

可是就算能再看一眼又如何

短暂的生命,却留下了永恒的寂寞。

丁灵琳道:“你既然要杀了我,为什么还不过来动手”

傅红雪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并不想杀了你。”

丁灵琳道:“你……你想怎么样”

傅红雪道:“不怎么样。”

丁灵琳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目中又露出恐惧之一哦色一哦,死,她并不怕,她怕的是那种可耻的折磨和侮辱。

傅红雪又沉默了很久,冷冷道:“你说过他迟早一定会来找你的。”

丁灵琳点点头,大声道:“他当然会来找我,他绝不是个无情的人。”

傅红雪目光凝视着远方,缓缓道:“这地方很安静,他若能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上天对他已算不薄。”

丁灵琳动容道:“你在等他来”

傅红雪没有回答,只是垂下头,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

漆黑的刀,刀头已不知染上过多少人的鲜血。

生命本是最值得留恋珍惜的,但只要这刀光一闪,生命就结束。

丁灵琳的手也已握紧,嗄声道:“但是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

傅红雪道:“他会知道的。”

丁灵琳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有很多人都看见我挟着你往这里走。”

丁灵琳道:“就算他来了又怎么样你难道真的要杀他”

傅红雪沉默,刀也是沉默的。

沉默有时也锋利得像刀锋一样,有时甚至能杀人。

丁灵琳大声道:“你真的能下得了毒手难道你已忘了他以前为你做的那些事若不是他,你怎么能活到现在”

傅红雪苍白的脸仿佛又已因痛苦渐渐变得透明,一字字缓缓道:“他让我活着,也许就是为了要我忍受痛苦。”

死虽然可怕,但却是宁静的,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感觉到痛苦。

丁灵琳看着他的脸,身一哦子突然开始颤一哦抖,颤声道:“他常常对我说,你做的事虽可怕,但你的心却本是善良的,你……你几时变得如此狠毒”

傅红雪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没有再说什么,连一个字都不再说。

这时山巅忽然涌起了一片又浓又厚的云雾,他苍白的脸已在云雾中渐渐变得遥远模糊。

(六)

山下仿佛有雨声。

山巅的云雾,也是潮一哦湿一哦的。

丁灵琳的衣裳已渐渐一哦湿一哦透,冷得不停发一哦抖。

不但寒冷,而且饥饿。

傅红雪已坐下,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坐在又冷又潮的云雾中。

难道他不冷不饿

这个人难道真的已完全麻木

丁灵琳终于忍不住道:“也许他不会来了。”

傅红雪不开口。

丁灵琳道:“就算他要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

傅红雪还是不开口。

丁灵琳道:“他若三天后才来,你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等三天”

傅红雪又沉默了很久,才冷冷道:“他三年后才来,我就等三年。”

丁灵琳的心又沉了下去,道:“你……你难道要我陪着你在这里等三年”

傅红雪道:“我能等,你为什么不能”

丁灵琳道:“因为我是个人。”

傅红雪道:“哦”

丁灵琳道:“只要是个人,就没法子在这里等三年,也许连三天都不能等。”

傅红雪道:“哦”

丁灵琳道:“你若真的要我坐在这里等下去,我就算不冷死,也要被活活饿死。”

没有回答。

丁灵琳道:“其实你很本不必在这里等他,你可以下山去找他,那总比在这里等的好。”

还是没有回答。

丁灵琳道:“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

她声音突然刀割般中断,她忽然发现坐在云雾中的傅红雪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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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雨声还没有停,山巅的云雾更潮一哦湿一哦,也更寒冷。

也不知道是因为云雾掩住了日一哦色一哦,还是夜一哦色一哦已来临,丁灵琳眼前已只剩下一片模模糊糊,一哦陰一哦陰一哦森森的死灰一哦色一哦。

没有人,没有生命。

丁灵琳放声大呼:“傅红雪,你到哪里去了你回来了”

没有人回来,也没有人回应。

丁灵琳身一哦子抖得就像是一片寒风中的枯叶,傅红雪虽然是可怕的人,可是他不在时更可怕。

她终于明白孤独和寂寞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现在傅红雪走了只不过才片刻,片刻她已觉得不可忍受。

假如一个人的一生都是如此孤独寂寞的,那种日子怎么能过得下去

假如叶开真的死了,她这一生是不是就将永远如此孤独寂寞下去

丁灵琳只觉得全身冰冷,连心都冷透。

她想逃走,可是她的一哦腿一哦还是麻木僵硬的──丁家的点一哦穴一哦手法,一向很有效。

她想呼喊,可是她又怕听见山谷中响起的那种可怕的回声。

天地间仿佛已只剩下坟墓里那个死人在陪伴着她。

傅红雪这一生,岂非也只剩下坟墓里的死人在陪伴着他

丁灵琳忽然对这孤独的残废的少年,有了种说不出的同情。

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有一点冰冷的雨珠滴落在她手上。

她垂下头,才发现这滴雨赫然是鲜红一哦色一哦的。

不是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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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红的血,滴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

她的心似已被恐惧撕一哦裂,忍不住回头,她的面颊忽然碰到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手。

血,仿佛就是从这只手上滴落下来的。

这是谁的血谁的手

丁灵琳没有看见,她眼前忽然变得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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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本就在人们的心里。

你心里若已没有一哦爱一哦,只有仇恨,地狱就在你的心里。──你心里若已没有一哦爱一哦,你的人也已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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