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阿南,这个‘复归红利’到底是啥?”阿豪指着笔电萤幕上的一行文字问道。
在gt technology的小小会议室里,施仲南和阿豪正在编写用来向司徒玮报告的文件。李老板透过司徒玮的助理约了对方下星期再访公司,换言之施仲南他们必须赶紧完成工作。
“就是用户定期购买g币后,系统会每月发放利息,但那些新增的g币要在三个月后才能取用。”施仲南正埋首用试算表计算模拟数据,头也不回地答道。
“弄这个有意思吗?我以为这东西只有保险业在用。”
“你别管,多塞一、两个点子,这简报看起来才充实。”
“这太牵强吧。”阿豪似笑非笑地说:“司徒玮可不是门外汉,一眼便能看穿,到时他问及细节,别叫我负责解释。”
“行啦行啦。”
过去一个多星期,施仲南每天都跟阿豪准备第二次简报的材料,开会讨论对策。阿豪不熟悉金融财技,施仲南自己亦只略懂一二,二人唯有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商量如何将“八卦期货”或“g币权证”之类弄得有模有样。施仲南想到可以将消息分类,让用户以较便宜的g币预先购入相关类型文章的阅览权,并且可以将这个权利自行定价售予其他用户,乍看之下,的确跟股票市场的权证有几分相似,当然他自己也怀疑这做法行不行得通。阿豪的想法更单纯,他提出以g币金额来购买某人提供的资讯。施仲南听得出,这不过是模仿yosube的订阅功能再加上付费而已。李老板几乎没参与过讨论,他放手让施仲南他们处理,每隔数天开会,对施仲南提出的方案来者不拒,而且每次都以相同的话作结:“总之能令s1q投资就行。”
施仲南想过限制g币的流通量,藉此增加那些“期货”或“权证”的价值,可是g币本来就是用来吸引用家以真正的金钱来购买八卦消息的过渡性虚拟物品,限制它只会减少用户测览gt网的意欲,得不偿失。他不断想出类似的新点子,可是每一个都跟增加gt网获利能力的原意相反,只能一一放弃。
然而,自从上星期四跟司徒玮私下会面后?他的想法便作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既然siq铁定注资gt网,那这份报告不过是门面工夫,纯粹是给司徒玮用的下台阶。所以,施仲南明白自己毋须顾忌,只要将简报拖长就好——如今这报告的真正用途是用来ii骗李老板,让他以为什么“复归红利”之类的鬼话足以令司徒玮回心转意。施仲南很清楚自己的上司学识有多肤浅、自尊心却有多强,假如他和阿豪把毫无道理的计划说得头头是道,李老板纵有怀疑亦不会作声,以免暴露自己的无知。
施仲南感到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近几天跟阿豪整合计划细节时也变得马虎,但求尽量把报告填满内容。然而,他心里有另一把声音,告诉他要乘胜追击,把握机会达成他的野心。
结果他趁昨天香港特区成立纪念日假期,主动打电话给司徒玮,想约他再次见面。
“hello。”电话响了两下便接通,可是传来的不是司徒玮的声音。施仲南认得这把女声屣于助理doris。
“我、我是gt technology的施仲南,请问司徒先生在吗?”施仲南随机应变,保持着平稳的语气问道。
“司徒先生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您留下口讯。”
“嗯,麻烦你。”施仲南咽下一口口水。“我有关于ohtechnology的事情想跟司徒先生商量,希望能跟他再见面谈一谈。”
“好的,我会转告司徒先生。”
“啊……谢谢。”对方回答得简明扼要,施仲南除了道谢外想不出其他的话。
他没料到接电话的不是司徒玮本人,本来他已准备好说词,部署好接下来的每一步。现在只好转攻为守,被动地等候司徒玮回电。
直至今天上班,施仲南仍未收到司徒玮回复,他心里咒骂着doris,猜想她将他的口讯忘掉了。他暗暗决定下班后再次致电司徒玮,不过,午休后他和阿豪再次回到会议室制作简报文稿和幻灯片时,他的手机传来令他振奋的铃声。
“我去接接电话。”施仲南对阿豪说罢,转身离开会议室,步出办公室外的走廊。
“喂,我是阿南。”
“嗨。抱歉昨天没有回复,doris的字迹太潦草,我一直以为是另一位charles找我。”司徒玮在电话另一端笑道。“今早听她说你想跟我见面,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现在不方便详谈……”施仲南压下声音,回头瞄一下办公室的门口,生怕阿豪或其他同事在偷听。
“对,对。那么你今晚有没有空?到酒吧喝一杯?”
“无问题,我几点都可以。”
“那我们约九点吧,我晚饭另外有约了。”司徒玮说:“我到旺角接你?”
“不,不用麻烦您,您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就好。”施仲南再次想到被同事撞破的可能。
“那家酒吧是bers only的,你不是会员可进不去。”司徒境顿了一顿,再煞有介事地说:“而且我有东西想给你看,我们还是先在旺角会合吧。”
施仲南觉得奇怪,可是为了避免司徒玮再次爽快挂线,害自己在街上神经兮兮地找寻同事或老板的身影,他连忙嚷道??“我刚想起我下班有点小事要跑港岛鲗鱼涌一趟,或者我们约在鲗鱼涌见?”
“ok,那九点……九点在太古坊等吧?”太古坊是位于鲗鱼涌的著名商业区,美国ib的香港办公室也设立在那儿。
“好的!谢谢!”
施仲南特意选择鲗鱼涌,纯粹是为了减低遇上同事的机会,毕竟公司里没有人住港岛,就算他们碰巧到港岛赴约,到铜锣湾或中环的可能性亦远较到鲗鱼涌大。
按捺着内心的得意,施仲南回到会议室,阿豪仍对着电脑敲进一堆他不甚了解的名词和数据。
“女朋友吗?”冷不防地阿豪问道。
施仲南愣了愣,花了几秒钟才意会阿豪指的是刚才的电话。
“嘿,你知道我是光棍一条啊。”施仲南以微笑掩饰内心的紧张,一脸不在乎地说。
“呵,不是女友来电吗?即是‘那个’不是你的女友……想来也是啦,看样子也不像。”阿豪仍没抬头,边打键盘边聊。
“只是旧同学约我下星期吃饭罢了。”施仲南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不是说电话。”阿豪微微抬头露出鄙夷的笑容。“那囡囡年纪那么小,不便宜吧?”
“你说什么啊?”
“前几天我到又一城看电影,在美食广场看到你和一个十来岁的女生约会。”阿豪扬起一边眉毛,说:“ptgf?”
施仲南怔住,没想到阿豪曾在街上碰到自己。
“别胡说,”施仲南皱一皱眉,“那是我妹。”
ptgf是“兼职女友part-tiirl friend”的缩写,也是援交的代名词之一。
“你有妹妹吗?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阿豪问。
“你少管我。”施仲南改变语气,笑着说:“被你和马仔知道我有个可爱的妹妹,万一老是缠着我要我介绍,我便烦死了。”
“我呸,我又没有恋童癖,那么幼齿我才吃不下,更何况你妹又不是特别漂亮……j阿豪吐槽道。
“你这家伙狗口长不出象牙。”施仲南坐到阿豪身旁,改变话题道:“别说废话了,你把用户数的预测数据弄成趋势线图表没有?”
“在这儿,但我觉得这数字太难看了……”
阿豪开始解释图表的缺陷,可是施仲南根本听不进去。他没料到那晚被阿豪碰上了。被阿豪看到只是小事,可是施仲南对自己毫无瞥觉感到不是味儿。他想起一个礼拜前跟司徒玮吃饭后,在地铁里发现的那个可疑男人。
“我今天有要事,要先走。”晚上七点,施仲南对仍埋首文件中的阿豪说。
“喂,这样子赶不及下星期完成啊。”虽然阿豪如此说道,他也没有阻止施仲南下班的意思。
“周末我回来补进度就好。”
“先声明,别指望我周末加班,我已安排好节目啦。”阿豪笑着说:f上f要喘口气。”
施仲南比了个ok手势,笑了笑,提着公事包离开办公室。
经过繁忙的旺角街头,施仲南搭地铁来到港岛东部的鲗鱼涌。鲗鱼涌位于北角东面,是香港早期有名的工业区,香港开埠初期太古洋行便在此地建立船坞、糖厂和汽水厂。香港经济转型后,这个区域亦随时代演化,船坞重建成大型住宅屋宛太古城,而糖厂则被商业大楼群组成的太古坊取代,两者遗留下来的,只有“船坞里”和“糖厂街”两个街名。为了应付大量上班族,太古坊周边有不少餐厅,而因为这区有不少旧式住宅,所以在横街巷弄里亦有廉价的街坊食店。施仲南本来想光顾糖厂街一家叫the press的美式餐厅,可是他瞄了瞄门口的菜单,发觉光是前菜已索价百多元,他自问口袋的深度不足以应付,只好钻进邻街,到一家店面不太光鲜的中式面馆祭五脏庙。
吃过饺子和拉面后——餐点意外地美味——施仲南待在店里,静候着约定时间的到临。他不断盘算着跟司徒玮见面后的各种应对?期望这次亦像上回那般顺利。面馆晚上顾客不多,伙计们悠闲地坐着看电视,他们没兴趣留意那个坐在角落、神色凝重的陌生上班族。
八点五十分,手机铃声把施仲南从沉思中唤醒。
“我已到鲗鱼涌,现在在英皇道。”手机传来司徒玮的声音。“你在哪儿?”
“我在海光街。”
“海光街:”施仲南听到司徒玮身后传出短促的电子音,猜测他正使用汽车导航找寻目的地。“那我在海光街和糖厂街交界等你。”
施仲南匆匆结账,急步离开店子。他沿着海光街往糖厂街走过去,预想会看到司徒玮那辆黑色的特斯拉s型,可是当他差不多走到街尾时,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映进眼帘,站在车旁的不是别人,正是司徒玮。
“司徒先生,这是……”施仲南跟对方握手时,视线却放在旁边的跑车上。
“我说我有东西给你看嘛。”司徒玮脸上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认得这车款吗?”
“当然!chevy rvette c7!”施仲南忘了放手,说话时仍不住打量身旁的名车。
雪佛兰科尔维特可说是美国国宝级的超级跑车,c7是最新的车型。它的马力和外型不输德国的保时捷或意大利的法拉利,而更重要的是在香港雪佛兰很少,物以稀为贵,不少车迷对它更为倾心。
“这是我跟一位朋友借的,我们先去兜兜风吧!”司徒玮说。他的表情就像向玩伴炫耀新玩具的孩子。
施仲南坐进副驾驶座,心情兴奋,跟之前的特斯拉相比,这次更令他雀跃。光是那个印著科尔维特双旗徽号的镁合金框架座椅,已令他感到这跑车与众不同。比起欧洲跑车的优雅,美国雪佛兰的跑车就是带着一份狂野气息,而这种支配感正是施仲南一直追求的。
“今天晚上doris休假,又难得只有我跟你两个男人,所以我便开这辆出来了。”司徒玮坐进驾驶座。科尔维特跟大部分传统跑车一样,只有双门双座。“我想你也明白,假如让doris开车,我坐在她身旁总是有点别扭吧。”
“嗯,女性开rvette有点怪。”施仲南点点头。科尔维特阳刚味极重,女司机一向少见。
“这个还好,只是假如我让doris开rvette接载,人家看到会以为是男朋友奴役女朋友了。”
施仲南觉得今天的司徒玮比上次更亲切,心里暗暗称好,因为这显示对方已接纳自己,当作同伴。司徒玮今天的衣着也较不拘礼节,灰白色的衬衫上没结领带,外套是深蓝色轻便夹克,下半身则是卡其色长裤配深棕色皮鞋,令他的外表比?际年龄年轻好几岁。这身打扮看似随便,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剪裁手工不凡,加上左腕上那只jaer-leultre手表,更让人知道这男人非富则贵。
就在司徒玮戴上安全带时,施仲南突然察觉一点。“咦,这辆rvette是右驾的?”
“当然,左驾车在香港拿不到牌照,”司徒玮噘噘嘴,“除非你是外交官,或是中国的‘有势力人物’。”
香港依循英国交通规例,汽车都是右驾,方向盘在右边,但美国和中国等等却是相反的左驾。
“但我记得雪佛兰没有生产右驾的c7?”
“有钱就行。”司徒玮笑道:“事实上,这辆c7是我的香港朋友托我当中间人才买到的,我在美国替他打点,找车行向雪佛兰订购原装零件并且将左驾改装成右驾。之后只要付运到港,由车主向政府的运输署申请登记和检验,它便可以在香港的路上行驶。”
“这不便宜啊?改装费、运费和汽车登记!起来,搞不好比车价还要高?”f南问。
“是‘一定j,比车价高。”司徒玮托了托眼镜,轻描淡写地说:“但加起来还是很便宜。六十万左右的车,加上运费杂费之类只要百余万,今天在香港买间四百呎口的房子动辄要五、六百万元,一百万算得上什么?”
施仲南回心一想,的确如司徒玮所言。
“对我这位商人朋友来说,这辆c7不过是玩具罢了,像pagaszonda那种才算得上是名
17四百英尺大约等于十一坪?车啊。”司徒玮再补充一句。
“幽灵之子”zonda是意大利车厂pagan一生产的顶级跑车,车价高达二千万港币,被誉为“超跑中的超跑”。这远超过施仲南想像,虽然他一直知道香港是个贫富悬殊的社会,只是这刻才有实质体会。透过车窗,他看到街上有不少刚加完班、穿着廉价西装、挽着公事包的上班族,他们纷纷对这辆雪佛兰行注目礼,而施仲南却坐在车厢里,听着司徒玮以“玩具”来形容这辆得花掉自己四年薪水才买得起的进口名车。施仲南觉得,仿佛他上了车和外界隔绝,就比那些路人高人一等,脱离那可悲的阶层,迈向人生的新阶段。只是他知道自己一下车,便会打回原形,跟站在不远处的加油站职员以及在旁边书报摊顾摊的老头毫无分别。
“开车咯。”
司徒玮踩下油门,引擎传来响亮而动听的声音,蹦散了施仲南内心的愁绪。
汽车沿英皇道经过太古城转上东区走廊,驶过东区海底隧道的交汇处后,施仲南便能目睹维多利亚港东部的夜景。启德邮轮码头和观塘一带闪着象征繁华的灯火,海上一片漆黑,但假如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大大小小的船只正缓缓地划过海港。这一晚东区走廊的汽车不多,司徒玮愈开愈快,而科尔维特的马力强劲,在高速公路上加速,施仲南不止看到窗外的景色急速飞过,更从背上感到加速度带来的压迫感。
“从静止加速到时速一百公里不用四秒。”司徒玮向施仲南讲解道。“可惜东区走廊限速七十公里,想享受c7的快感,还是要到北大屿山公路,那边可以开到一百|十。当然,要完全领会rvette的马力,美国的公路也不足够,那儿顶多只能开到时速八十五英里,即是一百四十公里左右。”
“oorvsle最快可以开到多少?”
“三百。”司徒玮笑道。“只有在私人赛道才可以一尝这极限:::不,还有澳洲。澳洲有公路不限速,我开过二百。”
“我有生之年也想试一下。”
“总有机会的,呵。可惜这不是我的车,不然我可以让你开一段,过过瘾。”
因为周四晚交通顺畅,不用数分钟车子已驶到金钟,离开高速公路转入市区。
“嗯,今天没塞车……稍微绕远路吧。”司徒玮说。
施仲南不晓得对方的意思,只见车子驶进皇后大道中,穿过林立两旁的名店。然而,不到一分钟他便明白司徒玮绕远路的用意——开着火红色的超级跑车,在满布欧洲奢侈品品牌的商店间游走,引来街上那些穿得花枝招展、正往兰桂坊夜店玩乐买醉的千金阔少的艳羡目光,恍惚之间令人产生身处巴黎或纽约曼哈顿的错觉。
这真是贵族的玩意啊——施仲南暗付。
车子在上环转进荷李活道,回头往中环驶去。施仲南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是兰桂坊,可是司徒玮将车停在云咸街中央广场旁边一栋大楼前,跟兰桂坊一众酒吧夜店,相距一街之遥。
“到了。”司徒玮拔出车匙。“你可以把公事包留在车里。”
“不,我带着就好。”施仲南回答。
二人下车后,司徒玮跟一位站在大楼电梯外、身材壮硕、穿黑色西装的外国男人打招呼,对方本来紧绷的脸亦露出笑容。他将车匙交给那像棕熊一样的外国人后,对方便恭敬地按下电梯按钮,示意请他和施仲南进去。
“那是egor。”司徒玮在电梯关门后对施仲南说:“别把他当作代客泊车的小弟,他是这家私人酒吧的保安主管,能不能进去,全看他的心情。”
“这不是会员制的酒吧吗?”施仲南问道。
“能通过egor‘审核’的,便是会员。当然男女的标准可不一样。”
施仲南猜到司徒玮的意思。那外国人会凭男性的派头判断社会地位,像施仲南这种毫无阔气的外表,一辈子也别想独个儿进去。相反,女生只要标致俏丽,能让男“会员”多喝两杯,egor自然乐意让她们通过。
电梯门再次打开后——电梯里除了一楼外只有一个按钮,施仲南猜是专用电梯——一家流曳着慢板爵士乐、灯光柔和&039;以木制装潢为主调的酒吧呈现在施仲南眼前。接近电梯口有一张长长的吧台,两名酒保在台后调制饮品,再往里面则有十多张矮圆桌和高脚桌,有些圆桌旁设置单人座的沙发,高脚桌旁则放了没椅背的高脚椅。大厅尽头是一扇落地窗,窗外有一个阳台,透过玻璃围栏可以看到邻街五光十色的招牌和络绎不绝的游人。酒吧里顾客不多,大约有十余人,有的三三两两占着小圆桌,也有人坐在吧台前喝闷酒。
穿西装背心的女服务员领着司徒玮和施仲南到角落的座位,再问二人点什么酒。
“今天要开车,jack&ke就好了。”司徒玮想也没想便说道。
“嗯,我也是。”施仲南没喝过jack&ke,只是他想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他不知道点马丁尼会不会太做作,点啤酒又会不会太寒酸。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施仲南一边张望一边说。他以往去过的都是塞满男男女女、喧闹无比的一般酒吧,不少更蹦着嘈杂的摇滚乐,或是由dj混音的电子舞曲。相反这一家酒吧不止有格调,顾客更不多,令人能放松心情享受杯中物。这环境不管是谈公务或跟朋友小叙都合适,就连跟其他酒客搭讪也显得轻松自在。
“假如上星期我们续摊,我便会带你来这儿了。”司徒玮说。
‘司徒先生经常来?”
“也不是。有需要时便会来。”
“有需要?”
“就是——”
当司徒玮说话时,服务生捧着两个高身的哥连士杯来到旁边。她将杯垫放在二人面前,再在上面放上两杯以威士忌和可乐调成的c—ck&ke。
“是离开才结账的吗?”施仲南正想掏皮夹,好让自己做一次东,可是服务生却没放下账单。
“直接挂在我的帐上了。”司徒玮笑着示意对方收回钱包。“先释,预祝合作成功。”
施仲南跟对方碰杯,再啜一口酒。
“好了,你说有事找我?”司徒玮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施仲南放下酒杯,说:“我和同事阿豪——就是‘用户体验设计师’——最近都在整理新的文件,准备下星期向您报告。”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反正你这份报告再不济我也会答■应投资了。”
“问题是richard他完全没有参与。”施仲南还是不大习惯用richard来称呼李老板,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哦?”
“他对我们提出的计划毫无概念,只要求我像上次一样,找一些点子令您对公司有兴趣。”施仲南皱着眉说:“我认为这是个严重问题。“ichard当初创办gt网,尝试用新方法抢占网络论坛的市场,跟花生讨论区那些业界老字号对着干,不论成败,至少显出一点气魄。
可是现在他眼里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了。”
“是这样吗?”
“我认为公司目前的方向歪掉了。”施仲南叹一口气。“gt网员工虽少,但之前的分工尚算妥当,richard做为老板,致力于筹集资金,我和马仔负责拓展技术层面,阿豪则担当用户的窗口。然而自从richard参与那个vc计划,他便盲目地将簿集资金凌驾于gt网本身的业务上,这未免本末倒置。”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就像目前,既然公司有机会获得siq投资,richard该亲自策划新的经营方向和发展,而不是拍拍屁股将工作丢给下属。”
“你觉得richard为什么会如此决定?是单纯因为他不了解你提出的方案,还是其他原因?”司徒玮微笑着反问道。
“嗯……”施仲南欲言又止,停顿几秒钟后,终于立定主意,说:“他跟”oa交往了。”
“那位秘书?”
施仲南点点头。“办公室恋爱不是问题,可是若然妨害工作,那就很不妙。尤其richard是决策者,公司都由他领头,他沉迷儿女私情就是失职。”
“这样啊……”司徒玮喃喃自语,拿起酒杯,一副沉思的样子。
施仲南偷瞄着司徒玮的表情,猜想这番话有没有效果。李老板的确没有参与施仲南和阿豪的会议,不过施仲南说的只是部分事实——因为李世荣完全无法理解施仲南提出的“期货”点子,所以选择信任下属,放手让施仲南自由发浑,自己则跟进马仔正植极开发的影片串流和手机app项目。而李老板和joanne的关系亦从没曝光,他们不但没有在办公室里有任何亲密举动,甚至颇为避忌施仲南的指控不过是空穴来风。
“真令人失望。”片刻后,司徒玮吐出一句。
施仲南听到对方的话,暗自窃喜,心想这回计策得逞不料司徒玮下一句话,却令他从天国掉进地狱。
“阿南,你令我太失望了。”
施仲南直愣愣地瞧着司徒玮,不懂得如何反应。
“我要你当内应,好好观察公司内部,可不是叫你打这种小报告。”司徒玮淡然地说:“尤其目前siq仍未注资,你就跟我说这个,不觉得太莽撞吗?换你是我,你会做什么?在简报时以投资人身份狠狠训斥richard,批评他领导无方,还是干脆放弃入股?”
司徒玮的语气不愠不火,可是施仲南再笨也知道对方不高兴。施仲南猜想这回自己可能过火了,可是第一着棋已下,就没法子回头,是成是败也得继续走下去。如今只有赌一把,调动手上的篾码,扭转局面。
“请您先看这个。”施仲南从公事包取出一份由六、七页a4纸构成的文件,放在司徒玮面前。
“这是什么?你从公司偷取的内部文件吗?”司徒玮的语气带点冰冷,说:“阿南,你别一错再错啊。”
“不,这是我在h余时间写的。”施仲南强忍着不安,竭力维持本来的声调说:“自从上星期跟您见面后,我便花长时间研究siq的投资纪录,以及网络上相关的新闻一不论是经济版上的记事,还是部落格的小道消息,我都没放过。”
司徒玮表情略带疑惑,但没有插嘴,让施仲南继续说。
“我统计了siq最近一年的投资项目,跟网络社交服务有关的只有八项,而当中性质最接近gt网的,是这个。”施仲南翻开写满英文的文件,指着其中一行文字。“这个叫‘chewover’的网站。它在设计上和一般论坛差不多,但它具备独立的贴图、影片及音讯串流功能,网站亦会依据文章的点阅率和评分来增加贴文用户的经验值,经验值高的用户会拥有额外功能,甚至能获得金钱回报,就像youtube用户可以从广告收入分红一样。我认为这便是siq投资gt网,打算将其并合的美国网站之一。”
“之一?”
“是的,之一。”施仲南再指着文件另一处。“我留意到siq在注资cheiver的同时,入股了另一家不起眼的公司。这家叫‘neleb watch,的公司经营同名的新闻网站,集中报导美国明星和上流社会名人的八卦,创立初期只是复制转载主流娱乐杂志消息的‘内容农场’,但后来不但成立了兼备狗仔队的编辑部,还高价向网民购买拍到名人隐私的照片或影片,规模已跟一般小报没有分别。”
施仲南抬起头,直视着司徒玮双眼说:“siq会将chewover和zelebwatch合并。”
“你从哪儿得到这个结论?”
“因为您打算让s1q注资gt网,那就是最好的证明。假如这两个网站合并,性质便跟gt网有九成相似。”
“你这份文件就是用来解释这一点?”
“不,这是gt网的前景和发展分析,以及配合刚才的假设所作出的未来五年的部署与市场战略。”
施仲南看到司徒玮的表情有点变化。虽然转变只有一瞬,但他没有错过这带着重大意义的提示。
“我认为,gt网会发展成一种新式的娱乐媒体,颠覆我们习以为常的媒体生态。”施仲南说:“gt网的特色在于文章会因为是否热门而令价格浮动,假如我们将g币视作一种可以兑换成现金的积分,那就等同于让用户充当八卦记者,以此谋利。youtube便是好例子,在它出现前,‘广播’必须由大企业及政府控制,投资相当庞大,可是youtube打破垄断,任何人只要有一台电脑,甚至只有一支手机,也能成为youeber,建立自己的频道发布影片,观众够多更能藉广告费维生。在世界各国已有不少成功的专职youtuber,例如一位绰号pewoiepie的瑞典主毕,他去年便凭他的游戏霄况频道赚了四百万美元,八-7年的金额似乎还会继续增加。”
司徒玮一边听一边翻阅文件。
“假如我们将‘电视台’换成‘娱乐媒体’,那gt网的未来便显然易见了。”施仲南口若悬河,仿佛这是他最后的表演机会。“youtube证明了‘全民皆为导演’的成功,那我们就可以推论‘全民皆为狗仔队’亦能成功。我预见的是,凭借gt网,有用户成立追踪个别名人或某类型明星的频道,取代现有的娱乐报章杂志。过往,娱乐杂志倚赖多人合作才能制作出版,例如有追访跟踪的狗仔队、撰文和排版的编辑、负责印刷和运输的工人,以及零售的报贩,可是在科技发展下,以上种种都能由一般人完成,我们随身摘带的手机不输以前的专业相机,在网络发表的文章不用特意排版印刷,电子交易令顾客可以直接付款给内容提供者。gt网会令专业狗仔队、记者和编辑业余化和个人化,八卦杂志将会衰落消失。这是第一步。”
“第一步?”司徒玮问:“即是还有第二步?”
“对,第二步便是出现新的合作模式。”施仲南点点头,继续说:“youtube里有些频道会互相合作,不同youtuber会到他人的影片中客串,甚至共同拍摄短片。换到gt网上,同类合作亦很可能发生,知名的频道主——或者我该用‘主编’来描述他们一吸引其他人合作,亦有可能像zelebwatch那样子付钱予能提供消息、照片或影片的一般用户。我们到时只要提供让他们更容易合作、交流、发放新闻的工具,就能进一步增加市场占有率,提高网站的盈利。”
“你的看法蛮有意思,”司徒玮双眼仍放在文件上,“不过这和你向我报告richard的事有什么关系?”
施仲南吞下一口口水,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藏在心里两星期的话。
“我认为,我会比李世荣更适合担任gt网的ceo。”
司徒玮抬头,表情略微讶异,但仍保持着一贯的沉稳。他仔细打量施仲南,就像第一次碰面一样。
施仲南极力不让自己在脸上流露半分怯懦。在大学期间,施仲南已有创业的理想,他为了走捷径,以小博大,委身于小公司就职,期待有朝一日找到具眼光的投资者,资助自己成立心目中的企业。不过,两个礼拜前司徒玮到访,施仲南偶然受一番话启发,改变了他的目标。
香港管弦乐团的总监是荷兰人,客席指挥来自上海,乐团首席是加拿大华人——司徒玮在闲谈中提到。
“我根本不用找投资者资助创业,只要把公司‘偷’回来就行了。”这念头当时在施仲南脑海中闪过。
与其由零打造一家新公司,不如直接将现有的企业抢夺过来。香港管弦乐团由谁创办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的领导者是一个叫梵志登的荷兰人,他主宰了乐画的风格、方针、发展,香港管弦乐团就是这个男人的灵魂的体现。
——我只要想方法除掉李世荣,吞下gt网执行长一职就成。
当这个想法浮现后,施仲南便尽全力朝这目标进发。他听闻司徒玮一个月后离港,于是抓紧机会到文化中心堵截对方,死缠活缠的要跟对方倾谈,甚至不惜抹黑李老板,就是为了未来的部署。
“siq入股gt网后,会成为大股东,司徒先生具备蕾事会的一切权力——”施仲南心跳加速,但他的语气仍带着自信,“包括撤换执行长的权力。”
司徒玮默然不语,双臂交叠胸前,眉头略皱,但施仲南看得出,那脸容表达出来的不是嫌恶,而是陷入两难的烦恼。
“阿南,你比我想像中大胆得多。”良久,司徒玮说道。“这不是坏事,我一向觉得,做大事的人就是要够狠,凡事拘泥只会错失机遇……不过,你要知道,布鲁图斯最后不得好死,得到权力的是屋大维。”
“但李世荣不是凯撒,他顶多是共和国的一个地方总督而已。”
司徒玮听到他的回答后莞尔一笑,令二人间的气氛缓和不少。施仲南庆幸自己有读过凯撒被布鲁图斯行刺的古罗马历史,明白司徒玮的比喻所指,也勉强对得上一个带点回应。
“以往siq的投资项目里,撤换执行长的例子不是没有,只是很少很少,而且都是入股多年后才发生的事。”司徒玮说:“事实上,大部分vc都不会动用这个权力,我们宁可龄损撤资,也不想在人事上插手干预。投资者运用权力不当,不但会影响该公司的士气,亦会为vc带来负面形象,而且无人能够保证,由我们委任的执行长能扭转公司的败绩,转龄为盈。siq入股后,richard没错会因为出售部分股权而获得一笔为数不小的款项,但假如我们立即换走他,他一定感到被出卖,连带你的同事们情绪被波及,万一他另起炉灶,挖掉本来的员工,那就更不利我们的发展。vc投资的不是企业,而是企业里的创意和人才。”
“假如我能够稳住公司的人员呢?”
“光是那位秘书小姐,你便无法挽留吧?”司徒玮笑道。
“joanne不过是richard的助理,在公司营运上可说是毫无价值,随便请个毕业生便能取代。”施仲南认真地说:“公司里面,真正令gt网运作的,是我、马仔、阿豪和thoas四人。事实上,由我领军的话,刚才您说的问题大都能轻松解决,因为我不是空降的陌生执行长,而是从原有员h中起用的旧部,这不但不影响士气,更令同事觉得您们知人善任,增加对公司的归属感。假如我能确保其余三人继续为公司效力,司徒先生您愿不愿意考虑我的建议?”
司徒玮没有回答施仲南的问题,只从桌上捡起文件,仔细阅读,不时用手搓揉下巴,似在思考对方的提案。施仲南正襟危坐,静候这位未来董事会成员下决定。二人不发一言足有十五分钟,施仲南心里忐忑,仿佛这一刻钟比一整天还要长。不知不觉间,施仲南已把眼1则的酒喝光,可是他不好意思再点一杯。
良久,司徒玮托了托眼镜,放下文件。
“你说你和同事正在准备下星期向我演示的简报?”他问道。
施仲南点点头。
“内容是什么?”他再问。
施仲南将他硬塞进报告的方案和点子j|说明,包括那些“可转让的阅览预购权”、“付费订阅”,以及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稽的“复归红利”等等。司徒玮边听边笑,就像施仲南说的是笑话似的。
“好,”司徒玮没让对方将所有计划内容说完,“够了。“ichard完全没提出异议,也实
在逊了点,真不知道他当初如何想出gt网的概念。好吧,我接受你的建议::::”
就像放榜得知自己名列前茅,施仲南顿时心花怒放,几乎想站起来高声欢呼。不过他察觉司徒纬的话没说完,所以没插嘴,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但我要你接受一次考核。”
“考核?”
“你这分析内容不错,不过这只是初稿。”司徒玮用食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我要你给我编写一份完整报告,不止包括gt网的技术内容、发展前景,我还要有财务报表、成本核算分析、市场报告、经营计划等等,这文件我会同时交给s1q的行政部门检讨审视。你还要准备一次正式简报,向我说明报告的内容。”
虽然施仲南手上没有公司的财务资料,但他想假如他向李老板说需要相关资料来完成报告——那份以“用g币玩金融财技”为主轴的报告——对方一定二话不说双手奉上。
“没问题。那请问我这简报何时进行?”
“就在下星期我再访你们公司的时候。”
施仲南愣了愣。
“您、您要我到时跟李世荣摊牌?”
“不。”司徒玮啜了一口酒,说:“我要你趁着简报会的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依你所说,richard根本对你胡扯的‘g币期货’毫无头绪,他九成会让你负责简报,那你就干脆向我提出新的报告。先声明,我不会放水,假如报告内容无法令我满意我会直接批评,但相反地,如果你的报告得到我的认同,我便会直接表示你的新报告导致投资成功。之后你藉此架空richard,发动兵变也会更顺利。”
施仲南没想到这一步,但他回心一想,这的确是最有效的策略,能同时打击李世荣的威信和争取同事的支持。反正李老板老是将“令siq投资就行”挂在嘴边,施仲南突然祭出私下完成的简报又能获投资者嘉许,就更加凸显上司的无能。
然而,施仲南无法确定他的简报能获得司徒玮青睐,稍有差池,他就得面临腹背受敌的绝境——既失去同僚的支持,亦得不到司徒玮的认可,李老板更有可能察觉他怀有异心,他搞不好翌日便收到解雇信。
“我不会勉强你。”司徒玮微笑着说:“你也不用答复我,只要我下星期到你们公司听简报时,看看会听到哪个版本,便知道你的决定了。”
“嗯……”施仲南心里七上八落,一方面他知道终点近在眼前,另一方面他知道要达到目的便得让自己暴露在风险之下。假如他放弃这念头,乖乖的弄什么“g币财技”简报,公司会获得大额资金,自己的薪水和职级亦会大大提升,这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理解到,要撵走李世荣,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若然执行这计划,他必须抓住目前的一刻,尽力增大胜算。
“:司徒先生,您刚才没有给我这份初稿评语,甚至没有说我对chewover和zelebwatch
的看法对不对。我想,您至少该告诉我的方向是否正确,这样才公平吧?”
“嘿,你这小子跟我讨价还价了。”司徒玮嘴上责难施仲南,神态却很轻松。“碍于保密协定,我不能对你说任何关于chewover和zelebwatch两家企业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的第一步和第二步,的确符合我对gt网的未来的看法。事实上,还有第三步。”
“第三步?”
“你记得前年的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吗?”
施仲南点点头。二〇一三年四月十五号下午两点五十分,正在举行马拉松比择的波士顿街头遭受炸弹袭击,赛道终点附近的观众区有两枚土制炸弹爆炸,?致三人死亡、近二百人受伤。案发三天后联邦调查局锁定犯人为一对来自俄罗斯车臣、以难民庇护身份定居美国的兄弟,而在翌日的追捕过程中,兄长中枪死亡,被逮获的弟弟声称是为了报复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发动军事行动祸及当地平民而犯案。最后犯人被判死刑。
“那你知道哪一家媒体在爆炸发生后反应最快、资讯最多最准?”司徒玮再问。
“c nn?”
“不,是buzzfeed。”
施仲南对这答案感到非常意外。buzzfeed是一家纽约的网络媒体公司,于二〇〇六年成立,主力泡制网络热门话题、轻松的花边新闻及无聊的心理测验,诸如“百大最重要猫咪照片”、“明星到星巴克点什么饮品”和“你内心的马铃薯是哪一种?”等等。施仲南亦经常在网络上看到他人转载这网站的趣闻。
“buzzfeed不是主流媒体啊?”施仲南问。
“对,当时不是。”司徒玮耸耸肩。“但事实就是,buzzfeed赢了漂亮一仗,当其他老牌媒体如纽约邮报还在误传死亡人数为十二人时,buzzfeed已在网页上公布了正确资讯,还附上大量现场照片和波士顿警方的声明。他们的报导手法跟传统媒体不同,传统媒体会派出记者到场搜集资料采访,但buzzfeed用的是网络,推特、脸书、youtube等等就是他们的资讯来源,而他们的工作就是在哺约的办公室里核实每条讯息和照片的真确性,相互比较,整合出现场真相。当时,纽约时报|位记者还在推特感叹道‘自己居然要从buzzfeed才找得到最新的
18-纽约邮报(205<01>0-)一八〇一年削刊。现在是美国新问圾团旗下的一份小报
消息’。”
施仲南对此一无所知,毕竟他不是美国人,没有浏览外国新闻网站的习惯。
“buzzfeed之后便不再被当成花边新闻网站,而是一家不可小觑的新式媒体。就连总统幕僚也深明此理,今年三月,buzzfeed的记者在白宫新闻简报室获编配座位,跟路透社、法新社、cbs新闻等等看齐。”司徒玮顿了一顿,再说:“而buzzfeed的成功,背后跟另一个网站有关。”
“另一个网站?”
“r£dit。”
“eddit是一个有十年历史的美国网络讨论区,就像台湾的批踢踢,网民可以张贴文字或连结,其他用户便能回应及投正反票以示支持或反对该帖文。网站里分成数十万个称为“subreddu”的版面,每个subreddit也有各自的主题和版规,例如电影、音乐、健康、科技、国际新闻、笑话等等。“eddit拥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三千六百万位注册用户,他们在一万多个活跃的subreddit中发表文章和留言,每月吸引超过二千万人浏览。据估计-reddit公司市值高达五亿美元。
施仲南身为gt网的“技术总监”,自然不会没听过reddit的名号,可是他只曾以游客身份逛过几次读过一些文章。他记得在gt网的灵异群组里有人写过“亲身经历”的鬼故事,然后另一用户留言指内容不过是翻译自reddh悚创作版nosleep,施仲南当时曾按下连结看过原文出处。
“爆炸发生后不用十五分钟,reddil的‘新闻’版里已有用户开了相关的讨论串。”司徒玮说。“在现场的人不断提供情报和照片,不在场的人则利用网络转贴从其他通路收到的消息。当时有用户将波士顿马拉松参费者的完成时间网页连结上载,让很多非本地的网民知道自己的亲友躲过一劫而松一口气。讨论串里的某些照片很骇人,像有断肢的幸存者被抬离现场,但这些正正显示了‘现实’,比我们从电视看到的影片更真贸。虽然没方法证实,但所有人都相信,当时buzzfeed的编辑们也有留意reddit这讨论串,从中获取第一手消息。”“所以,您说的‘第三步’是……”施仲南隐约猜到司徒玮举出这例子的含义。
“对,我认为这就是下一波的新闻革命。”司徒玮嘴角上扬。“gt网不会单纯聚焦于八卦或娱乐新闻,而是‘所有’新闻。很久以前,为了满足民众对新闻的渴求,报社会在傍晚印制晚报,而有突发事件时更会出版号外;当电视出现后,民众有更直接获得新闻的途径,于是报章的功能逐渐改变,变成提供深入调查报导和评论,而晚报和号外亦从市面消失。网络的出现,再度为新闻媒介带来翻天覆地的改革,正如你所说,‘个人’能够取代1企业’,我们预见的是一个‘全民记者’的时代。当民众能够直接取得没加修饰、整理的资讯,能目睹事件最原始最真实的一面,具权威性的报社、媒体将失去光环。你知道刚才说的爆炸案的犯人是谁吗?”
“好像是移民到美国的一对兄弟?”
“对。但你知道他们是被谁找出来的吗?”
施仲南摇摇头。
“是reddit的用户最先从现场照片锁定嫌犯的。”
施仲南闻言稍稍怔住。“网民找出犯人?”
19纽约时报(new york t3-s),一八五一年创刊,是影?力?大美国报摩之|跟{华尔街曰报}齐名?
“联邦调查局当然不会承认。”司徒玮笑道:“但在局方公布通缉照片前,网络上已经有不少人在reddit指出‘两名背着背包、分别戴着黑色和白色帽子的男人,是最可疑的人物了。透过网络,民众跟警方的起跑线一样,资讯和情报都接近相同,他们甚至没有簪察要面对的麻烦——网民都乐意交流、提供讯息,每个人都可以充当侦探,通过讨论找出最合理的推论,而警方和fbi却要用有限的人手去逐一查证。”
施仲南一直以为这种情节只会在电影或小说中出现。
“现代人已经忘掉‘新闻’的本质了。”司徒玮继续说:“新闻就是让民众理解社会上发生的事情的手段,是满足人们对这世界的好奇心的事物,而更重要的是新闻是让我们能平稳无忧地生活的武器。记者揭发政客丑闻,不是为了让民众多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而是教人们知道他们的权利正被侵害,他们的共同财富被某些自私黑心的家伙挪用;报导凶案的嫌犯,就是为了让民众警剔和防范,彰显公义天理。网络正正唤醒了这一代业已麻木的民众,重新正视自己的权利、自己的义务、自己的环境。他们不会再接受填鸭式的资讯灌输,盲目接受官方喉舌的片面之词,变成自发参与,用自己的双目双耳去判断何谓真、何谓假。”
司徒玮摇了摇酒杯,让溶得七七八八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声音,再说:“我想你现在明白吧,这就是我认为gt网值得投资的理由。当全民皆为记者,第一手消息能在这个网站中获取,民众就自然乐意付款。对—基金公司来说,这就是最理想&039;回报最高、的投资。”听过司徒玮一席话,施仲南理解到自己的眼光还是太浅太狭隘。在他眼中欠缺营利能力的gt网,经过司徒玮分析后,他才发现这是蕴藏巨大财富的原石。施仲南!直自命才识过人,傲视群伦,中学和大学时被孤立不过是因为同学妒贤嫉能,而他亦利用优异的毕业成绩狠狠打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的脸:可是,在司徒玮面前,他发现一切不过是假象——成纽好不过是纸上虚荣,见识广不过是同侪太不堪。他跟不少上班族一样,理想远大,终日奢望自己能登上更高的舞台,成就一番世界级的大事业;但结果大部分人却高估自己的能力,令理想流于空谈丄一、三十年后变成终日自怨自艾、慨叹时不我与的人生输家。
在这一瞬间,施仲南心头涌现一股久违的谦卑感。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真正非凡的人物,不是因为对方衣着得体、佩戴名表、开高价跑车,而是因为真材实料,拥有过人的眼界和灵活的头脑。本来施仲南巴结对方,纯粹是为了篡位夺权,可是如今他发现他能从这个男人身上学到更多。
“司徒先生,您认为云端运算对未来的网络生态有什么影响?”
施仲南决定抓住机会,向司徒玮请教未来的科技发展蓝图。司徒玮也没有保留,有问必答,二人从云端运算谈到大数据,再从穿戴式装置聊到中国的防火长城。他们的谈话内容大部分跟gt网的投资简报无关,只是施仲南想藉此扩阔自己的眼界。
“不好意思,我要上一上洗手间。”谈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后,施仲南敌不过尿意,于是向司徒玮说道。
“在那边。”司徒玮指了指吧台旁的角落,施仲南看到墙上挂着洗手间的指示牌。
洗手间里空无一人,施仲南解决后,在洗脸盆洗了一把脸。他瞧着镜中的倒影,看到脱胎换骨的自己。虽然他仍未成功篡位,但他知道这棋局已接近终盘。刚才跟司徒玮的闲谈里施仲南已经想到好几个——不,好几十个——新意念,能够使gt网发展成划时代的网络服务。他知道自己视野不如司徒玮,亦缺乏一位头脑及得上井上聪的搭档,不可能像他们白手兴家创立同位素科技与siq,但他深信自己会是一个超卓的副手,能在对方的指导下成就另一番事业。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笑了。镜中的影子就像附和自己,展现相同的笑容。
从洗手间回到大厅,施仲南才察觉酒吧的顾客比他进来时多了不少,他太专注于跟司徒玮的面谈,对周遭的变化置若罔闻。吧台只余下两、三个空位,圆桌也差不多满座,阳台外更有几位长外国脸孔的酒客正愉快地边聊边抽雪茄。当他经过一张高脚桌时,一位穿黑色洋装的妙龄女郎恰好跟扫视周围的他四目交接。虽然二人相视不到一秒便别过眼,但这位年轻的女性让施仲南留下深刻印象一令他想起某位日本少女偶像,柳眉杏眼瓜子脸,加上朱唇微翘,足有八分相似,就是她的一头长直发跟那位少女偶像的波浪鬈并不相像。她穿着一袭黑色圆领露肩的连身裙,裙摆及膝,没暴露太多肌肤却流露出一份性感,跟她的娃娃脸有着强烈反差。坐在她旁边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余岁的短发女生,这位女性相貌亦算出众,但即使她穿上低胸v领粉色贴身短裙、脸上抹上最流行的韩式美妆,也无法弥补她和同伴之间外表上的差距。
“我看你酒杯已空,顺便替你再点了一杯。”施仲南回到座位时,服务生刚好放下两杯新的jack&ke,旧的杯子和杯垫已被拿走。
“谢谢。”施仲南笑着道谢,但他的心思仍在刚才对上眼的女生身上,不自觉地偷瞥了后方一眼。
“认识的人吗?”司徒玮问。
“啊,不,不,只是觉得有点像日本明星而已。”施仲南连忙打醒精神,他不想再给司徒玮留下坏印象。
“哪一个?黑色的还是粉红色的?”
“黑色的。”
“哦。”司徒玮嘴角微微上扬,仿佛看穿施仲南的心事。“原来你喜欢这种型。”
“嗯:也是啦。”施仲南嗫了一口酒,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不知道这对话的方向会否导致另一个危机。
“去搭讪啊。”
施仲南差点呛到,他没想到司徒玮会说出这种轻浮的话——他不由得思考,这会不会是对方要自己完成的另一个“考验”。
“阿南,放轻松一点。”司徒玮笑着说:“今天就别一直谈公事吧,难得来到酒吧,应该松驰一下神经,谈谈风花雪月,找点乐子……”
“贸然搭讪,只会被打枪吧。”施仲南婉拒道。被打枪事小,让司徒玮看到自己出糗事大。
“十个到酒吧的女人,九个想被搭讪。”司徒玮贼笑一下。“尤其坐在吧台或高脚桌前的,这是欢迎搭讪的讯号,因为男人可以轻松接近,站在旁边打开话匣子。依我看,那两个女的一晚便能得手。”
“司徒先生,我不是您,女生不会对我有兴趣。”施仲南苦笑道。施仲南不是没试过在酒吧把妹,只是当年遭到奚落,留下相当不快的回忆,自此他决定不再在酒吧搭讪。
“放屁。”司徒玮一截铁地说。“这跟f财富关,—半点自信,当然会失败。”
“好吧,那我先请她们喝酒……”
“天哪,你真的不行。”司徒玮制止了正想扬手呼唤服务生的施仲南,再说:“你知道在酒吧请女生喝酒是什么意思?那等于说‘我没有女人缘’想用一杯酒换你跟我聊五分钟’。”
“我以为那是最正常的酒吧搭讪方式。”
“算了,跟我来。”司徒玮一副啼笑皆非的样子,拈起酒杯从座位站起来。虽然施仲南感到意外,但他也没有多想,伸手拿起自己的杯子,紧随其后。
“打扰两位一下。”司徒玮走到那两位女生桌旁,无视她们略微诧异的目光,说:“我从纽约来,对香港不太熟悉,但我这位同事信誓旦旦的说他在杂志看过你们的照片。我才不相信在这个七百万人的城市里这么容易碰上名人,于是跟他打了个赌——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是不是模特儿或电影明星?”
“当然不是啦,你的同事太过奖了。”两个女生被司徒玮的问题逗乐,笑不拢嘴。
“看,charles,你欠我一顿饭。”司徒玮回过头,向施仲南边说边打眼色。“你们有不错的餐厅可以介绍给我吗?价格再高也无所谓,因为买单的是这家伙。我不指定地点的话,他九成会带我到三流餐馆,然后骗我说是隐世名店。”
施仲南没想到,司徒玮短短几句便顺利跟这两个女生攀谈起来,对方亦很热络地介绍中区的法式餐厅和日本料亭。他留意到司徒玮不经意地将酒杯放在桌上,聊着聊着更自然地坐在短发女生旁的空位上。这颠覆了施仲南一贯的想法,他以为在夜店把妹一定要讲派头、请喝酒,相反司徒玮毫不造作的态度更易勾起女生的兴趣。
“对了,我叫wade,这是charles。”谈了约五分钟,司徒玮对两位女生自我介绍说。施仲南不知道司徒玮有“wade”这个洋名,猜想也许就像他的“charles”一样,纯粹是按场合使用。
“我是talya,拼法是t-a-l-y-a而不是t-a-l-i-a。”短发的女生说,再指了身旁的黑衣美女,“她是noe。”
“真巧,我在美国有一位同事也叫teya。她父亲是英国人,但母亲来自一个家道显赫的犹太家族,所以父母替她取一个犹太名字::::j司徒玮顿了顿,凝视着talya说:“你不会|
样是来自什么名门望族吧?”
“不是啦。”司徒玮哄得talya咯咯笑,连zoe也展现如花笑历。“wade你在美国从事什么职业?”
“跟网络相关的。”司徒玮轻描淡写地说。“charles跟我一样,不过他在香港工作,是很厉害的技术总监。”
施仲南察觉到talya和zoe对“技术总监”这四个字有反应,她们看自己的眼神跟之前迥然不同——在之前几分钟的谈话里,女生们只注视着风度翩翩、谈吐幽默的司徒玮,施仲南完全没插话的余地,恍如透明人一样。
“不过是家小公司罢了。”施仲南挤出一个笑容,对他看中的美女说道。他不知道这是司徒玮做球给他,特意强调他的“技术总监”虚衔,抑或是司徒玮的惯常伎俩,转移视线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价值数十亿美元的企业创办人”的名堂太夸张,既可能会吓跑女生,亦可能被见钱眼开的淘金女纠缠不休。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施仲南领略到在其他女生身上得不到的满足感。虽然他们四人之间的闲聊不过是一堆没营养的屁话,包括哪一家夜店较好玩、遇过什么名人八卦、哪家餐厅好吃,以及司徒玮顺口胡诌的美国笑话,但令施仲南感到满足的是女生们对这些废话的态度一他很清楚自己说的话一点都不有趣,女生们就是亮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附和着他一起讪笑,眼神里净是艳羡。施仲南想,假如只有他自己一人,大概聊不到十分钟便冷场,然而司徒玮继粮话题,就像是天生的搭讪高手,令气擎分融洽,仿佛是认识已久的老朋产蜃。
“我知道一个满准的心理测验,你们要不要玩玩看?”
每当话题稍冷,司徒玮便会祭出类似的话,令女生们再度投入。他说话时焦点都放在
“不是名门望族”的talya身上,施仲南自然没错过机会,努力向被冷落的zoe献殷勤。
“选蓝色的话,代表你在朋友圈子里其实不太受欢迎。”在某个选颜色的心理测验中,司徒玮对选蓝色的zoe说。
“蓝色也分深蓝和浅蓝,我猜你选的其实是接近白色的浅蓝吧。”施仲南替对方打圆场道。司徒玮在之前说选白色的talya擅长交际。
zoe被施仲南逗笑,可是二人之间的对话并不热络。谈笑间,施仲南对zoe的印象愈来愈好,除了外貌正合他的喜好外,个性随和,谈吐亦很温文有礼。他少有地动真情,蹦躇着是否展开攻势,打动佳人芳心。
“啊,我要再点一杯。”talya喝光了面前的酒。她向服务生挥手,可是十一点后顾客不少,服务生应接不暇。
“我直接跟酒保点。”zoe离座说道。施仲南看到她面前的酒杯也空了。
吧台前站满酒客,zoe挤进去,可是身材娇小的她引不起酒保的注意。施仲南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帮忙,司徒玮却已离座走到对方身边,跟酒保说话。不久,zoe捧着两杯蜜露绿色的玛格丽特跟司徒玮回座。
施仲南为自己的迟疑深深后悔。zoe和司徒玮回座后,四人的座位改变了,本来坐在施仲南和talya之间的司徒玮,如今坐在两名女生之间——zoe似乎在吧台对司徒玮留下良好印象。司徒玮的焦点亦从talya转到zoe身上,而talya因为换位坐到施仲南身旁,主动跟他说悄悄话。
“你是技术总监,有见过贾伯斯或盖茨吗?”
在这之后,施仲南感到一切都变了调。表面上四人间的气氛依旧热络,但zoe不时跟司徒玮眉来眼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而talya身子靠近施仲南让他瞄到v领下的乳沟。施仲南保持着之前的友善态度,可是心里感到不是味儿。
“我差不多要回家了。”十二点五十分左右,zoe说。
“时候还早啊。”施仲南说道,期望能有更多的时间跟对方拉关系。
“zoe她住得远,回到家已经两点啦。”talya插嘴道。
“住哪儿?”司徒填问。n兀朗。”
“我开车送你吧。”
“谢谢。”
zoe连想也没想便答应,脸上更泛起红晕。施仲南看在眼里,了解到事情已无可挽回。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当机立断。
司徒玮站起身,向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对方见状点点头,按了一下夹在衣领的麦克风,口中念念有词。施仲南猜那不是要结账——毕竟司徒玮是熟客,帐款大概直接从信用卡扣除——而是让服务生通知egor,请他叫泊车小弟开司徒玮的车到门口。
talya和zoe往电梯走过去,施仲南正想跟着,却被司徒玮叫住。
“你忘了公事包。”
施仲南这时才记起放在矮圆桌旁的公事包,连忙回去拿起。
“啊,谢谢。”
“不甘心吗?”冷不防地,司徒玮问道。
“什么?”
“我抢了你的心头好。”司徒玮朝电梯前两个女生的方向努努下巴。
“没关系,司徒先生您喜欢zoe的话,我当然——”
“不,我不特别喜欢。”司徒玮耸耸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单有野心并不足够,还要用对方法,才能达到目的。”
施仲南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我为什么一开始要冷落zoe,胡扯什么心理测验说她不受欢迎?就是为了操弄她的情绪,之后攻破对方的心防。摆布人心不单单能用于把妹,商战环境中它亦是关键武器,假如你想取代richard成为执行长就要懂得个中道理。在酒吧里失手,顶多只是错过一个床伴,但在商场中被反将一军,赔掉的可能是你多年辛苦建立的事业。”
“明、明白了。”施仲南料想不到这也是司徒玮的“考验”之一,为自己的失策感到懊悔。他不是不懂摆布人心的伎俩,只是一来不敢班门弄斧,二来不知道他的方法在zoe身上是否适用。
“你也不用绷太紧。”司徒玮换回轻松的语调,说:“talya身材满辣的,你今晚便将就一点用一下吧。”
“‘用一下’?”施仲南直愣愣地瞧着司徒玮。
“打包带回家啊。她挺中意你,你不是看不出来吧?”
“她们不是这种玩咖吧?”
“我之前不是说过一晚搞定她们吗?”司徒玮嘴角微扬。“我不管你,但我肯定zoe今晚不会回家了。”
在电梯里施仲南内心忐忑,纵使他只跟zoe认识不到三个钟头,他不相信她会如此轻易跟认识一晚的陌生男人上床。他认为将z跟他以往遇过的女生相提并论是一种侮辱。
可是,当他走到街上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你的车?”zoe和talya对着司徒玮的雪佛兰科尔维特目瞪口呆,走到车旁不住打量,就像看到糖果的小孩一样。施仲南从noe的表情看出,他的女神也不过是凡夫俗子,会在金钱和名誉地位前屈服,甘愿付出身体来换取虚荣。
对,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现实啊——施仲南一边暗想,一边为自己方才的天真想法而苦笑。
司徒玮从egs手上接过车匙,对施仲南说??“对了,你之前问我是不是经常来这酒吧:”
施仲南想起被打断的那一席话。当时司徒玮说“有需要便会来”。
“……这也是‘需要’之一。”司徒玮打了个眼色,用拇指指了指贴在挡风玻璃前欣赏车厢内部的zoe。
施仲南眼睁睁地看着司徒玮替zoe打开车门,再回到驾驶座的j边上车。
“不好意思,只有两个座位。”司徒玮透过车窗说:“charles,下星期见。”
目睹火红色的跑车远去,施仲南百感交集。他立誓将来要出人头地,要成为载着美女丢下他人的大人物,而不是被丢下的逊咖。
“我们接下来要续摊吗?”
talya问道。施仲南看到对方脸色红润,走路略微摇晃,说话虽然清楚,但看来已有七分醉意。她在那杯玛格丽特之后,再喝了一杯长岛冰茶和一杯内格罗尼。
不吃白不吃——施仲南想到。talya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出于报复心态,决定依司徒玮所言,今晚“用一下”这大胸女。
“我家有酒,到我家喝吧。”施仲南说。
“好,你的车呢?”
“我……没开车。”
“哎。”talya皱一下眉,但随即展露笑容。“没关系,那我们坐计程车。taxi!”
tay站在路边挥手,可是街上根本没有计程车,施仲南怀疑她比自己想像中更醉。
“喂,charles,你开什么车?”
施仲南没想到她会再问相同的问题,感到有点厌烦。
“我就说我没开车。”
“我知道你今天没开车,我是问你平时开什么车啊。”
“我没车。”
施仲南冲口而出说出这句后,他从talya的反应看到,自己说错话了。
“你没车?”talya一脸讶异。“你的美国同事wade也开那种跑车了,你身为技术总监至少有一、两台宾士吧?”
“美国同事?我们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我们是……合作伙伴。”本来施仲南可以撒谎,但他心里有气,于是乘着酒意直话直说。
“你不是跨国科技企业的技术总监吗?”
施仲南恍然大悟。他猜talya一定误会了他的工作——司徒玮用“同事”称呼他,所以talya才会以为施仲南一样在美国公司担任技术总监,调来香港分公司办事。
“是香港本地的公司。”
“老天,你说‘小公司’时我以为你只是谦虚!”talya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大声质问道:“你的公司到底有多大?你有多少部下?”
“你只有六个下属!j talya板着脸高声嚷道。“你不过是个小小的部门主管!”
“不,我的公司只有六个人,我只有一个部下。”
talya直眉瞪眼,仿佛发现施仲南是骗子似的。
“混蛋!幸好老娘警觉性高,不然就被你骗上床了!”talya无视街上的人围观,指着施仲南鼻子骂道。
“臭婊子,我才对你这种老太婆没有兴趣!”眼看对方大庭广众下撕破脸皮,施仲南不甘示弱,狠狠还击。
“死穷鬼,不会照镜也懂撒泡尿瞧瞧自己吧!你没钱谁鸟你!”
“你这种货色就算倒贴老子也不稀罕!”
然而这场骂战不到半分钟便完场。一辆计程车驶过,talya挥手截停,上车后再向施仲南撇下两句脏话便扬长而去。
“他妈的。”施仲南沿着兰桂坊向皇后大道中走去。路上满是买醉的酒客、猎艳的玩家、性感的女郎,众人脸上挂着不同含义的笑容,就只有施仲南一人摆臭脸。
“待我他日飞黄腾达,这女人又会像条发情的母狗对我竖起屁股……”施仲南忿忿不平地想。当他走到位于戏院里的地铁站入口时,才发现祸不单行,尾班车已开,车站职员正在拉上闸门。
他一屁股坐在入口的阶级上,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好想尽情发泄。
可是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从公事包拿出之前给司徒玮过目的文件,想到这才是他目前最着紧的事。被横刀夺爱,被当众奚落,不过是等闲事。
他把文件塞回公事包?眼角瞄到放在角落的手机。他顺手将它取出,打开看了看。
“居然没半条讯息……”他暗忖。他在通讯录名单中点了一下,按下一串文字送出,心想现在凌晨一点多,但对方应该还未睡。
他将手机塞进口袋,从戏院里步往毕打街,站在路边等候计程车。不一会,一辆车顶灯号亮着的空计程车驶近,他挥手后,车子在他跟前停下。
“钻石山龙蟠街。”甫坐上车子他便说道。司机冷漠地点点头,默默地按下码表按钮。
计程车出发后,施仲南掏出手机,看了萤幕一眼,发现之前送出的讯息显示为已读,可是没有回应。直到车子驶进海底隧道,手机依然沉默,他感到有点奇怪。他曾经吩咐过对方,看到他的讯息后必须回应。
在等待期间,他想起阿豪下午说的屁话。
——“我呸,我又没有恋童癖,那么幼齿我才吃不下,更何况你妹又不是特别漂亮……”
没来由地,施仲南心底泛起一丝不安的预感。
2
杜紫渝睁开眼,映进眼帘的依旧是沉默的白色天花板。她往左瞄了瞄床头的闹钟,短针落在八与九之间。微风拂起粉蓝色的窗帘,早晨柔和的阳光伴随着窗帘的起伏或强或弱地照在杜紫渝的小腿上。
真平静啊一一杜紫渝想。
由于暑假已开始,杜紫渝没有调闹钟,让自己睡到自然醒。事f上,平日淸晨六点总有鸽子飞到房间的冷气机平台外休憩,所以往往闹铃未响,杜紫ii已被鸟儿的鸣叫吵醒。今天鸽子们却像了解她的心情似的难得地没有打扰她安眠。
“安眠”,真是久违的名词啊——杜紫渝再想。
过去两个月,杜紫渝几近精神崩溃。她完全没料到区雅雯会自杀。
那天当她寄出最后一封匿名信后,久久没收到对方的回复,她便以为自己“胜利”了。她当时猜想,区雅雯一定是消极地删去了邮件,眼不见为净,像鸵鸟般将头颅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现实。她要区雅雯知道,凡事皆有因果,上天会假借凡人之手,去令恶人受到教p。
只是她没想到区雅雯那时候已不在人世。
杜紫渝在网络上在看到区雅雯自杀的新闻的瞬间,脑袋空白一片。她以为死者不过是同名同姓的家伙,又或是弄错了什么,可是再三读过那则短短的消息后,她猛然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区雅雯是在读过她的信后自杀的。纵使她没有亲手将对方推出窗口,但她也感到这份罪责的重量。
——我杀了人。
那一刻,杜紫渝心里冒起两把互相对抗的声音。
——“那不是你的责任,你又没有用枪指着她逼她跳楼。”
——“你别自欺欺人,你在信中叫她去死,她便真的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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