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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一个晚上,很不寻常地,他喝了黑咖啡却睡不着。观念成群结队地产生。他感到它们互相撞击直到成双成对地联结,也就是所谓的有了稳定的组合。
第二天早晨他只需要写出结果。结晶的波浪产生了。
他描述了 第二波 的结 晶怎 么发生的,那是由已建立的数学类比所引导的,产生了他后来命名的数学函数。他离开 他居住的凯恩,参加地质学的远足。旅途中的变化使他忘记了数学。在他进公共汽车之前,当他把脚放上台阶的那一刻,没有任何他先前的思考铺路,观念便跑向了他。这就是他曾用来定义这数学函数的转化,跟非欧几里得几何学的转化恒等。他说,他并未确认这观念,他只是在公共汽车上继续交谈,但是他感到一阵完美的确定感。之后,他利用闲暇验证了这个结果。
后来另一个发现出现在他在海边高地散步时。它以同样简明、突然和立即 的确定性的特色发生在他身上。另一个伟大发现出现在他走下一条街道之际。
其他人赞颂这过程是天才的神秘工作,但是彭加列并不满意于这样一种肤浅的解释。他试着去深入探索所发生的事。
他说数学不只是应用规则的问题,不仅仅是科学而已。它不只根据某些固定的规律去做最多可能的组合。如此得来的组合会是过量的、无用而且累赘的。
发明者的真实工作在于选择这些组合,以便减少无用者,或者设法避免制造它们的麻烦,而指引这选择的规则是极其精致讲究的。几乎不可能精确地描述它们;它们必须被感觉而非被陈述。
然后彭加列假设这个选择是由他所谓的”潜意识自我”所做出的,一个跟斐德洛所谓的先知先觉的觉察刚好符合的实体。彭加列说,”潜意识自我”注视着一个问题的一大串解决方案,但是只有有趣的可以闯进意识领域内。数学解答是由潜意识自我所选择的,是基于”数学之美”,数字与形式的和谐,以及几何学的优雅。彭加列说:”这是一个所有数学家都知道的真实的美感,可是世俗者对此是如此无知以至于经常想笑。”但是这和谐、这美丽,是它整个的核心。
彭加列清楚地说明,他不是在谈浪漫美,震撼感官的外表美。他是在谈古 典美,它从部分的和谐秩序中所生,是一种可以把握的纯粹智慧;它给浪漫美以结构,没有了它生命会变得模糊无常,变成一场庸俗而无法辨别的梦幻,因为将没有任何依据去做这辨别。正是这特别的古典美的探求,这种宇宙和谐的感觉,使我们选择了更适于贡献给这个和谐的事实。并非是这些事实,而是事物之间的关系造就了宇宙的普遍和谐,这才是惟一的客观实在。
保证 了我 们存身 之世 界的客 观性是,这个世界是我们以及其他会思考的生物所共有的。通过跟其他人的沟通,我们接收到现成的和谐推论。我们知道 这些推论并不是我们做出的,而同时因为它们的和谐,我们在它们之中辨认出了那些像我们一样的理性生物的行为。
因为这些推论 似乎适合 我们感官的世界,我们认为我们可以推论出,这些理性的生物和我们看见过同样的事物;于是这就让我们知道,我们不是一直在做梦。正是这和谐,如果你想的话,就说正是这良质,是我们可知的惟一实在的惟一基础。
与彭加列同时代的人拒绝承认事实是预先选择的,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做会摧毁科学方法的有效性。他们假定”预先选择的事实”就是说真理是”任何你 喜欢的东西”,而且称他的观念是传统主义。他们有力地忽视掉这一真相,他们自己的”客观性的原则”本身并非一个可观察的事实——因此按他们自己的准则,应该被暂时搁置。
他们感到自己必须这样做,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整个科学的哲学支柱就会崩溃。彭加列并未提供任何对这个迷惑之境的解答。他走得不够远,还没能进入他说要到达的形而上学的层面。他所忽略未说的是,在你”观察”它们之前,你要选择的事实是”任何你喜欢的东西”,只存在于一个二元的、主客观的形而上学系统中。当良质作为第三个形 而上学的实体进入这幅图像中,事实的预先选择不再是武断的。事实的预先选择并不是基于主观的、反覆无常的”任何你喜欢的东西”,而是基于良质,即实在自身。因此,困境消失了。
这宛如斐德洛一直努力于他自己的谜题,却因为缺少时间而留下一整面还没完成。
彭加列一直在他自己的谜题中工作着。他判断科学家选择事实、预设和公理是基于和谐,这也使一个谜题的潦草锯齿边缘不完整。在科学世界中留下了这印象,所有科学事实的源头不过是一个主观、反覆无常的和谐。这就如同试 图解决知识论的问题,却给形而上学留下了未完成的边缘,从而使得这一知识论无法被接受。
但是我们从斐德洛的形而上学中得知,彭加列所谈论的和谐不是主观的。
它是主体与客体的源头,并且存在于它们先前的关系中。它不是反覆无常的,而是抗拒反覆无常的力量;它是所有科学与数学思想的命令原则,它否定了反覆无常,没有了它就没有任何科学思想能够前进。让我流出认同的泪水的是下面这个发现,这些未完成的边界以一种和谐的完美使斐德洛与彭加列二人所谈论的相吻合,由此产生了一个完整的思 想结构,它能够使科学与艺术的不同语言合而为一。
我们两旁的岩壁变得十分陡峭,形成了一条狭长的山谷,一直蜿蜒到米苏拉。风迎面吹来,吹得我昏昏欲睡。克里斯拍拍我的背,指向远处一座山崖,上面漆了一个大的 字,我点头表示看到了。今天早上我们离开波斯曼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字。我突然记起来了,每个学校的新生都要爬上去漆一遍 。
到了一座加油站,我们加满了油,看见一个人开了一辆拖车,上面载了两 匹专门供骑乘用的马,我们闲聊了一会儿。大部分骑马的人都厌恶摩托车,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问了我许多关于摩托车的问题。而克里斯一直问我是否可以爬到那个 那里去,但是从这里我就可以看到,上去的路非常陡峭而且崎岖难行。我们的摩托车只适合在高速公路上骑,再加上沉重的行李,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我们伸展了一下四肢,在附近走动了一下,有些疲惫地从米苏拉向娄娄帕斯而去。
我想起不久以前,这条路还尘土飞扬,都是崎岖的小径,但是现在已经铺成一条宽阔的马路,就连转弯的地方也 一样宽阔。很明显地,大家都在往北方的开立斯斐尔或者是寇尔戴洛尼而去。
不过现在人稀车少,我们朝着西南方向行走,风从后面吹来,让人觉得舒服多了。路开始转进娄娄帕斯了。
这里再也找不到一丝东部的气息,至少在我印象中是如此。这里下的雨都是由太平洋的气流带来的,而且所有的河流都向太平洋流去。再过两三天,我们就可以看到海了。
在娄娄帕斯我们看到一家餐厅,于是就在一部老哈雷旁边停下来。它后面的行李架是自制的,里程表上显示的是三万六千公里。这是一位真正横跨大陆 的骑士。
进了餐厅,我们点了比萨和牛奶,吃完后马上就离开了。太阳就要下山了,天黑以后不容易找到露营的地点,而且路也很不好走。
我们要离开的时候看到那个人和他太太站在摩托车旁边,于是互相打了一声招呼。他从密苏里来的,他太太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们这一趟旅程过得不错。
他 问 我 :”你到米苏拉的时候,当地还是吹着这种风吗?”我点点头,”每小时大约三四十英里 。” 他 说 ,”至 少 。”我们又谈了些露营的事,他们认为天气太冷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密苏里的夏天会这样寒冷,即使在山上也不应该这样。他们得去买衣物和毛毯。
我 说 ,”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太冷,现在只有五千英尺。”克 里 斯 说 :”我们要在路边露营。””在某一个营区吗?””不是,只要离路不远的地方就可以 。”我说。
他们似乎无意加入我们,所以过了一会儿我就发动车子,和他们挥手道别。
一路上,树影拉得很长,大约走了 五到十英里,我们看见有些伐木的专用道路,于是就骑了过去。
伐木的专 用道路 通常 都有很 多沙土,所以我换到低速挡,把脚翘起来。
从主路上我们看到还有其他的小路,但是我仍然骑在主路上。大约骑了一英里,看到一些压路机,这表示他们仍在这里伐木,于是我们就回过头来,骑到一条小路上。大约又骑了半英里之后,有一棵树横倒在路中央——这表示这条路已经废弃了。
我 跟 克 里 斯 说 ,”露营的地方到了。”然后他下了车。现在我们在一处斜坡上,可以看到好几英里外绵延的森林。
克里斯兴致勃勃地想要四处探险一番,但是我疲劳得只想休息,”你自己去吧 !”我说。
”不行,你跟我一起去。””我真的很累了,克里斯,明天早上我们再去探险。”我把背包打开,拿出睡袋铺在地上。
克里斯走开了。我躺下来,把四肢伸展开,感到极度的疲倦。四周一片宁静,这真是一座美丽的森林。
克里斯回来的时候,说他在拉肚子。
”哦 !”我 站 起 来 ,”你要换内\_衣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 。””内\_衣放在车子前面的背包里,换 好了之后,从背包里拿一块肥皂,我们去河边,把脏衣服洗干净。”他因为很不好意思,所以乐于接受我的命令。
下坡的时候,我们的脚步听起来特别沉重。克里斯拿出趁我睡着时搜集来的石头给我看。在这儿我们可以闻到浓重的松树林的气息。天气转凉了,太阳也快下山了。疲劳、四周的沉寂还有西沉的太阳让我有些沮丧,但是我仍得打起精神来。
克里斯把内\_衣洗好之后用手绞干,我们又回到原地。向上爬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十分沮丧:我觉得一生都在不断地努力向上爬。
”爸 爸 !””什么事?”有一只小鸟从我们眼前的树上飞了起来。
”长大以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小鸟飞到山那边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我说:”很 诚 实 。””我是指要做什么工作?””任何工作都可以。””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你那么生气呢?””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我不知道 …… 我只是 太疲 劳 了 , 不 想 动 脑筋……你要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路愈来愈窄,然后就突然中断了。
后来我发现他并没有开心起来。
太阳已经下山了,天上是一片星光,我们走回原地,然后爬进睡袋,一句话也没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