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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接待大厅几乎空无一人,但福特还是迂回穿行于大厅中央。
赞法德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领着他进了门厅侧面的一个小亭子。
“你要对他做什么?”亚瑟问。
“帮他清醒过来,”赞法德说着把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口。灯光闪烁,气流旋转。
“嘿,”等了一小会儿,福特走出小亭子,“咱们这是去哪儿?”
“停车场,走吧。”
“为啥不走个人时间传送门?”福特说,“可以让咱们直接返回‘黄金之心’ 号。”
“的确,但我对那艘船已经没兴趣了。让扎尼呜普拿去吧。我不想掺和他的游戏。咱们去看看能找到什么交通工具。”
天狼星控制系统公司的垂直人体搬运系统载着他们钻进餐馆下的地层深处。他们很高兴地发现电梯已被破坏,只顾带着几个人往下走,没有试图逗大家开心。电梯井到头,电梯门打开,腐臭而冰冷的寒风扑面吹来。
离开电梯,一堵长长的混凝土墙壁首先映入眼帘,上面有五十多扇门,向五十种主要生命形式提供卫生设施。除此之外,和停车场史上全银河系所有的停车场一样,这个停车场也笼罩着那种不耐烦的气氛。
拐个弯,他们发现自己走上了一条自动高架过道,过道所穿过的广阔空间向着朦胧远处无限延伸。
空间被隔成一个个泊位,每个泊位都停着一艘太空船,飞船的主人正在楼上用餐,有些飞船很小,是大规模生产的实用型号;有些则是宽敞而闪亮的豪华飞船,是富豪的玩物。
经过某些飞船的时候,赞法德的眼中闪出或许是或许不是贪婪的光芒——关于这一点,应当澄清如下:确实是贪婪不假。
“在那儿,”翠莉安说,“马文,在那底下。”
他们朝翠莉安指的方向望过去,能够模糊看见一个小小的金属人影在没精打采地用一小块抹布擦拭一艘巨大的银色恒星巡洋舰的某个犄角旮旯。
自动高架过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粗大的透明管道通往地面。赞法德走下过道,钻进一条管道,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其他人有样学样。日后回想此刻,亚瑟·邓特会认为这是他在银河旅行时最愉快的经历。
“喂,马文,”赞法德大摇大摆地走向马文,“喂,小伙子,见到你我们高兴死了。”
马文转过身,若是说一张死板的金属面孔也有可能露出责备神情的话,那此刻马文的脸上就正是这种表情。
“不,你们才不高兴呢,”他说,“从来就没有谁见到我会高兴。”
“随你便,”赞法德说着撇下他,转而对附近的飞船送出脉脉秋波。福特随他而去。
只有翠莉安和亚瑟真的走到马文面前。
“不对,我们真的很高兴,”翠莉安说着拍拍马文,但马文最最厌恶的就是这么被人拍来拍去,“这么多年,你一直留在这里等我们。”
“五千七百六十亿零三千五百七十九年,”马文说,“我数得很清楚。”
“好了,我们来了,”翠莉安觉得——在马文看来更是再正确不过了——这么说有点儿傻乎乎的。
“刚开始的一千万年最难熬,”马文说,“第二个一千万年也同样可怕。第三个一千万年我还是彻底不喜欢。接下来更是每况愈下。”
他停下来,时间长得足够让翠莉安和亚瑟觉得该说点儿什么,等他们刚要开口,他又立刻打断。
“但让你心情真正低落的是做这份工作时遇见的那些人,”他说,然后又停了下来。
翠莉安清清喉咙。
“那是……”
“最愉快的谈话还是在四千多万年前了,”马文继续道。
又是一阵停顿。
“噢,你……”
“对方是一台咖啡机。”
他等待着。
“那可……”
“你们根本不喜欢跟我说话,对不对?”马文绝望地低声说。
翠莉安不再搭理他,而是扭头跟亚瑟说话。
停车场深处,福特·大老爷发现了某件外观很让他喜欢的东西——更确切地说,是好几件类似的东西。
“赞法德,”他静静地说,“看看啊,这些星际小推车……”
赞法德看了看,也很喜欢。
他们在看的机械装置虽说确实很小,但着实不同凡响,是富家子弟的玩具。单用眼睛看很难知道它的妙处。这东西由薄而坚实的金属箔制成,外形与二十英尺长的纸飞机不无相似之处,后端是水平安装的小驾驶舱,能容纳两名乘客,只有一架极小的粲夸克引擎,无法驱动它高速飞行——它真正出众的地方乃是那具蓄热池。
蓄热池重约两万亿吨,保存在一个黑洞里,而黑洞则安装在飞船中部的电磁场内;蓄热池能让这东西飞到距离黄色恒星仅仅几英里的地方,捕捉和驾驭恒星表面爆发出的太阳耀斑。
骑耀斑是有史以来最非比寻常、最振奋精神的运动项目,敢玩又玩得起的那些人都是银河系最受人崇拜的角色。当然,这种运动也危险得让人头皮发麻——你即便没死在骑耀斑的过程中,也会事后在代达罗斯俱乐部的派对上耗尽精血而亡。
福特和赞法德一边观赏飞船,一边继续前进。
“好宝贝儿,”福特说,“看那艘橘红色的星际甲壳虫,装了黑色的恒星爆燃引擎……”
再解释一下,星际甲壳虫是一种小型飞船——其实完全起错了名字,因为这东西最应付不了的就是恒星间级的距离。大体而言,这是一种行星级的运动跳跃装置,只是打扮成了它实际上并不是的星际飞船。不过,线条很漂亮倒也是真的。两人走了过去。
接下来出现的一艘大船长约三十码,是特别定制的豪华型号,显然设计时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让见到它的人嫉妒得发狂。表面喷绘和饰件细处都在明确无误地声明:“老子有得是钱,不但买得起这艘飞船,而且还根本不把它当回事儿。”简直令人憎恶到了极点。
“瞧瞧这东西吧,”赞法德说,“多簇夸克引擎,珀思普莱克斯脚踏板。肯定是找拉兹勒·莱瑞康定制的。”
他一英寸一英寸地仔细看过去。
“没错,”他说,“你看,中微子整流罩上有拉兹勒的标记:次粉红色的蜥蜴纹饰。这家伙太没皮没脸了。”
“我在阿克塞尔星云附近被这种狗娘养的飞船超过一次,”福特说,“当时我已经开到最快速度了,这东西随随便便就超过了我,星际引擎还都半转不转呢。实在太强悍了。”
赞法德吹口哨表示赞赏。
“十秒钟后,”福特说,“那艘飞船径直撞上了贾格兰星系贝塔行星的三号卫星。”
“啊,是吗?”
“不过那飞船真是漂亮。外形犹如一尾活鱼,动起来也像,但操纵性能活像一头母牛。”
福特绕到飞船的另外一侧。
“嘿,过来看啊,”他喊道,“这面有好大一幅壁画。爆炸的恒星——‘灾难地点’的标记。飞船肯定是黑热的。臭小子真是好运气。他们做过一首特恐怖的歌,知道吧?结尾时让特技飞船撞进恒星。就想让人看得瞠目结舌——虽说特技飞船贵得要死。”
然而,赞法德的注意力已经去了别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黑热·德夏托的豪华飞船旁边的那艘船,看得两张嘴巴都合不拢了。
“那个,”他说,“那个……实在太伤眼睛了……”福特望过去,他也看得呆住了。
这是一艘传统飞船,造型简单,像是放平了的鲑鱼,长二十码,非常光滑,非常剔透。这艘船只有一个地方与众不同。
“太……黑了!”福特·大老爷说,“甚至都辨认不出形状……光线似乎一头扎了进去。”
赞法德一言不发,他一头陷入了爱情。
船身黑到极致,你甚至几乎分不清离它到底有多近。
“连视线都会滑开……”福特讶异道。这是一个动情的时刻。他咬住嘴唇。
赞法德走向飞船,走得非常慢,像是被掳走了心神——更确切地说,像是想要掳走这艘飞船。他伸手去抚摸船身,手停住了,再次伸手去抚摸船身,手又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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