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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悠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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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蓟门里的一家药房卖药,跟三个女人一起。

我负责感冒药的药柜,等再过半年,我就可以负责消炎药的柜子了。真好。除了买药的永远没人跟我说话,而他们张口都是,我鼻子不通气了,我有点发烧,我嗓子有点痛,我难受得要死。妈的。

收钱的是一个胖女人,她给椅子垫了很多靠枕,而她已经够柔软的了。“你要不要吃薯条?”我以为是对我说的,就摇摇头。然后她们就乐了。

抽烟的时候,我得去药店门口站着,望着对面一个两米高的垃圾山。现在来了一个遛狗的老头,他停住脚,对着垃圾山说了一句“狗操的”。他住在一个窝棚里,他身上的衣服都可怜兮兮地垂着,除了那句“狗操的”,几乎没有任何生机。然后药店的门被推开了,我的女同事用眼白看了我一眼,我就进了药房。我想一定有个人鼻塞了,我准备好听某人复述他的病情了。

在感冒药柜前站着一个鼻子红通通的女人。我认识她,有一次在水果摊前她跟我抢一个木瓜,水果摊老板也让我让给她。她说:“不吃木瓜今天就会死。”我说,那你死吧。就把木瓜抱在了怀里。

当然我没有说。

老板从我怀里取过木瓜,他说:“你一男人吃什么木瓜。”我很高兴地让了。因为我摸到木瓜有一块松软的地方,已经烂掉了。我真是开心至极,一个人跟我抢了一个烂掉的木瓜,我心情愉悦,兴奋得要飞上天去,我蹦蹦跳跳得好像长了两只翅膀,感觉天空都在我的怀抱里。真是爽透了!真是爽透了,一不留神我跌坐在地上,一片垃圾的臭气压了过来。

这个女人站在我的柜台前。我说:“风寒还是风热?”她抽着鼻涕,说:“嗓子痛,流鼻涕。”

“风寒还是风热?”我说

“我怎么知道?”

“出汗吗?”

“我运动了就会出汗,跑跑步什么的。”

我拿了三盒药,有两盒是什么也不治的,但吃了没坏处。她看了一眼,嘟囔了一句:“这么多啊。”然后拿起那没有用的两盒中的一盒。“拿这一盒就行。”

我说:“多运动。”

她去柜台找胖女人结账。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白纸,对胖女人说:“我可不可以把这个贴在这儿。”

胖女人拿过来一看,摇摇头。只有眼白的女同事走过去看。拿起那张白纸,念了出来:“寻猫启事,六岁,家人正急切寻找,肤色白偏黄。”

这个胖女人究竟有多恶毒呢,她喜欢少找人钱,对一些看起来不太精明的老人,少找人几块钱,然后从抽屉里抽两张塞进裤子口袋里,那个口袋由于经常掏而松塌塌的,显得很臭。所以她拒绝贴找猫的告示就自然而然了。

胖女人对我说:“你看到一只猫了吗?”她举起那张白纸,上面有照片。

那个女人期待地转头看着我。女同事也白眼看着我。为什么所有人都看着我?

女人说:“它叫玛丽悠悠。”我觉得一个世界的愚蠢都在她脸上了。

“叫什么?”我说。

“玛丽悠悠。我的猫很瘦,嘴唇是黑的,它亲吻着窗外,雨水来临时,它注视着白烟滚滚的远方。”她揉着眼睛,好了,现在她一点也不关注感冒了。

“买完药你就走吧。”我说。然后她走了。

那个胖女人嚼着什么东西,对我说:“怎么这么对客人说话?”

“你也叫玛丽悠悠吗?”我说。

“玛丽悠悠怎么了?”

“没怎么,这里怎么可能有只猫叫玛丽悠悠?”

“为什么不可以呢?你算老几?”她的眼白要飘到天花板上去了。

“你不要用眼白看我,你已经看了我有半年了,为什么总斜眼看我?”

“那我该怎么看你?”她搓着肥胖的手,把头侧向一边。

“我可是抓过小偷的人,还把他打了一顿。”

“什么小偷?”她脸红了。她居然还会脸红。

“你也是个小偷,蓟门里小区最胖的小偷!猫也是你偷的吧?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偷猫了。”我说。不知道谁把药店门打开了,我又看到那个两米高的垃圾堆了,那个老头站在垃圾堆旁,说“狗操的”。我的老天啊,这个女人居然哭了。

我就赶紧跑了。

我沿着小区溜达,恐怕得找一找这只丢失的猫,因为我怎么可以把同事惹哭了呢。

小区里有一个餐馆正在被拆迁,我去巡查了两个车棚后,从楼底下的一个铁门里钻进了废墟,当时下着清凉的雨,几缕锈迹擦在我的衣服上。周围一片蒸发未尽的油烟味道,我知道这里半年前还是一个餐馆,现在已经拆了半年。我进入一个房间,墙壁上贴着国外的电影海报,有大有小,一半以上都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这让我感觉到梦想的味道,一个身处在油烟味弥漫的厨房后面的小屋里,一个切菜的小工,满墙壁的梦想,和屋外野狗的一地狗屎。

另一间屋子里,墙壁上还挂着一个老式手机充电器,以前一定有人总是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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