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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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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醒着再说一遍。”主教说,“我委托你负责小女孩的健康问题。”

“真希罕,我从没有办过这种事情。”德国劳拉说。“你是想拒绝吗?”

“我不是驱邪师,我的主教。”德劳拉说,“我不具备做这种事的品格、修养和知识。再说,我们也已知道,上帝已为我指定另一条路。”

正是这样,由于主教的斡旋,德劳拉被列入负责看管梵蒂闪图书馆塞瓦尔迪人的资产的三个侯选人名单之中。但这是第一次在他们中间提到这件事,尽管两人知道这一点。

“更重要的理由是,”主教说,“小女孩的事情办好了,可以成为我们不可缺少的推动力。”

在同女人交往方面,德劳拉明白自己头脑笨拙。他认为女人有一种不可取代的智慧,她们能够在难以预测的现实中应付自如。只要想到和西埃尔瓦·玛丽亚这么一个不能自卫的女孩相遇,他双手就会捏一把冷汗。

“不,先生,”他做出了决定,“我觉得我不能胜任。”

“你不但能胜任,”主教反驳道,“而且别人缺少的东西你绰绰有余:这就是灵感。”

这名话虽非最后的决定,但也很说明问题。,然而主教并不强迫他立刻同意,而是给他一个考虑的时间,即到那天开始的圣周的哀掉活动结束后。

“你去看看女孩吧,”他说,“认真了解一下情况,把结果告诉我。”

就这样,卡耶塔诺·阿尔西诺·德尔·埃斯皮里图·圣托·德劳拉·依·埃斯库德罗在三十六周岁时进入了西埃尔瓦·玛丽亚的生活的城市的历史。在著名的萨拉曼卡神学系学习时,他是主教的学生。毕业时获得该校颁发的最高勋章。他确信,他父亲是加尔西拉索·德拉·维加的后代,他对维加保持着一种几乎是宗教式的崇拜心情,并且逢人便讲这件事。他母亲是莫姆波斯省圣马丁·德·洛瓦的一个土生白发人,后来随父母移民到西班牙。德劳拉在来到格拉纳达新王国、承认他继承的思乡病以前,一直不相信他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自打在萨拉曼卡同他进行第一交谈后,德·卡萨雷·依·比尔图德斯主教就觉得他面对着的是当时体现基督教徒品德的罕见的人物之一。是在一个寒;冷的二月的早晨,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原野,尽头是一排生在河边的杨树。那幅冬天的风景一定是一个将在年轻的神学家后来的岁月里缠绕着他的复现的梦境。

当然他们谈妻了书籍。主教不能相信,在那样的年纪,德劳拉会看那么多书。他对他谈到加尔西拉索。老师坦白地对他说,他不很了解加尔西拉索,不过记得他是一位不信神的诗人,在其全部作品中两次提到过上帝。

“并非仅两次。”德劳拉说,“不过,在文艺复兴时代,这在正直的天主教徒身上并不奇怪。”在他第一次对天主宣誓死那天,老师建议陪他去情况下明的尤卡坦王国,他刚刚被委任为那地方的主教。德劳拉了解书里描写的那个地方的生活,但是他觉得他母亲的寻个广大世界是一个永远不会属于他的梦境。他很难想象那种闷热的天气、死畜死兽腐肉的永恒臭味和烟雾蒙蒙的沼泽,而与其同时,人们却在雪里挖掘被冻僵的羊羔。对参加过非洲战争的主教来说,这一切都是不难理解的。“我听人说过,我们的教士为在西印度享受的幸福欣喜若狂。”德劳拉说。“可也有些人悬梁自尽可能了。”;主教说,“那是一个受着鸡奸、偶像崇拜和食人肉的习性威胁的王国。”然后又毫无成见地说:“跟摩远洋人的土地一样。”

不过,他也认为,那是它最诱惑人的东西。那里需要勇敢的武士,以便推行基督教的文工团明,比如在荒凉的地区布道。然而,年仅二十三岁的德劳拉相信他的道路已经确定:要走到圣灵的右边,对圣灵他是无比虔敬的。

“我一生都梦想当图书馆馆长。”他说,“是想干我唯一能干的事情。”

他参加过托莱多的谋职应试,这可能给他提供实现这个梦想的机会,他相信他能够达到目的。但是老师十分执拗。

“在尤卡坦当图书馆管理员比在托莱多当殉道者更容易成为圣人。”他对德劳拉说。德劳拉理直气壮地回答:

“倘若上帝赐我恩惠,我宁愿当天使,而不当圣人。”

当他还在考虑老师的建议时,他被任命为托莱多的主教,不过他更愿意去尤卡坦。然而,他们始终没有去成。在气候恶劣的海上航行了七十天后,他们在卡纳尔·德·洛斯·比恩托斯遇难,被一条自身难保的破运输船救上来,后来又被丢在圣玛丽亚·拉·安蒂瓜·德尔·达里恩。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一年多,等待幻想中的苦役船带信件来,直到德·卡塞坜斯主教被任命为那个地方的临时主教。由于正式主教的突然死亡,基职空缺。从把他们送到新的目的地的小船上看到乌拉瓦的广阔丛林时,德劳拉印证了在阴暗的托莱多冬天折磨着他母亲的思乡病、光怪陆离的黄昏、恶梦般的鸟群和林莽的腐殖物,他觉得就像他不曾经历过的过去的亲切往事。

“只有圣灵能够把万物安排得这么美,从而吸引我来到我母亲的故乡。”他说。十二年后,主教放弃了去尤卡坦的梦想。她已经足足地满七十三周赠,经受着哮喘病的致命折磨,他知道永远也看不到萨拉曼卡下雪的景致了。在西埃尔瓦·玛丽亚被送进修道院的那些日子,他已决定:一旦为他的学生铺平去罗马的道路,他就退隐。

卡耶塔诺·德劳拉第二天去了圣克拉拉修道院。尽管天气很热,他仍然穿着粗毛法衣,带着圣水器和一个圣油盒,这是同魔鬼作斗争的基本武器。女院长从未见过他,但是他那尽人皆知的智慧和权力早就打破了修道院的幽静。当早晨六点钟女院长在探房室迎接他时,他那副年轻人的伩表、那画殉道者的苍白面孔、那种金属般的声音和他那一缕白发,给她留下下深刻的印象。但是任何特征也不能使她忘记他是主教职工的斗士。对德劳拉却相反,引起他注意到的仅仅是一群公鸡的欢叫声。

“只有六只,可叫起来像一百只。”女院长,“此外,还有一头猪说过话,一头山羊生了三只羔子。”然后又严肃地补充说:“自从你的主教大发慈悲把这个有害的东西送来后,一切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鲜花盛开的花园也同样使他大吃一惊:花园充满了生机,仿佛违背情理似的。在穿过花园时,院长使德劳拉注意到,有些花的大小和以彩亦真亦幻,有些花的气味令人难以忍受。对她来说,一切曰常的事情都具有某种超自然的特点。德劳拉听到每一句话都觉得她比他厉害,于是他赶紧磨快他的武器。

“我们没说过小女孩中了邪。”他说,“只说过有理由这样推测。”

“我们看到的这一切本身就是证明。”女院长说。

“你要当心,”德劳拉说,“有时我们会把我们不理解的东西归咎于魔鬼,却想不到它们可能是上帝创造的我们不理解的东西。”

“圣托马斯这样说过,我赞成他的说法。”女院长说,“不能想念魔鬼的话,即使他们说的是真话。”到了二层楼,环境开始安静了。一边是没人住的空房间,白天用锁锁着;房间对面是一排窗子,面对明亮的大海。新修女们在干活,好像很专心,但实际上她们注意听女院长和来客的谈话。他们一面交谈一面向牢房楼走去。

在走到西埃尔瓦·玛丽亚的房间所在的走廊尽头之前,他们经过马丁娜·拉埔德的房间。她是一老修女,由于用一把剔肉刀杀死两个同伴而被判处终身监禁。她始终未供认杀人动机。她已经被关了十一年;人们知道她,与其说是因为她杀过人,勿宁说是因为她越狱未遂。她从来不认为终身监禁和当修女是一回事,所以随后她便表示她愿意在牢房楼当佣有继续服刑。她有一个固执念头,就是一定要获得自由,哪怕为此而再杀人。就像对待她的信仰一样她怀着巨大热情坚持她的意愿。

德劳拉像孩子一样克制不住他的好奇心,非要从小铁窗的栏杆间向单人牢房里看看不同。马丁娜面朝里坐着。感觉到有人看她时,她把身子转向门口。德劳拉立刻感受到她的巫术的威力。女院长感到不安,赶忙拉他离开了窗口。

“留神,”她对他说,“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她这么厉害?”德劳拉说。

“她就是这么厉害。”妇院长说,“倘若她听我的,她早就被释放了。对本修道院来说,她带来的麻烦太大了。”

女看守打开西埃瓦·玛丽亚的牢房时,一股腐烂味从里头冲出来。小女孩仰面躺在没有铺垫子的石床上,手脚用皮绳儿捆着,像个死人,但她的眼睛像明亮的海水一样闪光。德劳拉发现她和他梦见的那个女孩一模一样,他不禁浑身一阵战栗,出了一身冷汗。他闭上眼睛,怀着他的信仰的全部虔诚低声祈祷,祈祷完后,恢复了平静。

“即使没有被任何魔鬼缠身,”他说,“让她留在这儿,对这相不幸的孩子来说,这儿的气氛也是很合适的。”

女院长反对说:“这份荣耀我们不配。”因为虽然他们已把她的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但是西埃尔瓦·玛丽亚却故意把这里弄得像垃圾堆。

“我们的斗争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她身上的魔鬼。”德劳拉说。

他躲着地上的脏东西,踮着脚走进去,用掸洒器把圣水洒在房间里,同时喃喃地诵着伩式用的歌诀。看到墙壁被水洒得那么脏,女院长吓坏了。

“是血!”她叫道。

德劳拉指责她的理智太脆弱。水虽然是红的,但并不是血,即使是血,也没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认为这是一种奇迹才更正确,而这种威力只属于上帝。”他说。但是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因为石灰墙上的那些污斑晾干后,不是红色的,而是鲜绿色的。女院长脸红了。不只是修女,而且那个时代的一切女人都不准接受任何科学知识教育,但是她很年轻就去她那个有着著名的神学家和非凡的异教徒工的家庭里学习过剑术。

“起码,”她反驳说,“我们不应否认魔鬼有改变血的颜色的力量。”

“及时提出总是比什么都有益。”德劳拉立刻回答。正面看了她一眼:“请读读圣奥古斯丁的著作吧。”

“我早就认真读过了。”女院长说。“那你就再读读吧。”德劳拉说。

在给小女孩做检查前,他客气地要求女看守离开房间。然后却不客气地对女院长说:“请你也离开!”

“你我要负责任。”她说。

“主教是最高的官员。”他说。

“不要对我提他。”女院长生气地讽刺说,“我们明白上帝掌握在你们手里。”德劳拉愉快地说,上帝也掌握在她手里。然后坐在床沿上,以医生的严格态度给女孩做检查。他还在发抖,但是没有再出汗。

就近查看,西埃尔瓦·玛丽亚身上有抓痕和青斑,皮肤被皮条磨得露出了嫩肉。不过,最使他感到不安的是县踝上的伤口,由于庸医的胡医乱治,伤口红红的,已化脓。

检查时,德劳拉对她解释说,把她送到这儿来,不是为了折磨她,只是怀疑魔鬼钻进了她的肉体,拿走她的灵魂。他需要她帮助,以便确定真象。但是他很难知道她是不是在听他讲话,是不是明白这是她的心灵的请求。

检查完后,德劳拉要人把卫生箱拿进来,但是他不准当药剂师的修女进来。,他在伤口上涂了些香脂,轻轻地吹了吹灼疼的嫩肉,很佩服女孩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丁埃尔瓦·玛丽亚没有回答他提的任何一个问题,对他的说教毫无兴趣,对遭受的痛苦也没有丝毫抱怨。

沮丧的情绪油然而生。德劳拉垂头丧气地回到一潭死水似的图书馆。这是主教家中最宽敞的房间,但一扇窗子也没有,墙边立满了桃花心木的玻璃柜,柜里整齐地排列着许多书。房间中央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放着生活费图、乖高伩和其他航海伩器,还有一个地球,上面补补贴贴附加了些东西,那是随着世界的扩大由一代代的地图绘制人员陆陆续续用手贴上去的。靠后墙放着一张粗糙的写字台,台上放着墨水、铅笔刀、土火鸡羽毛笔、吸墨粉和一个插着麝香石竹花的花瓶,花儿已经腐烂。整个房间黑乎乎的,有一股静止的纸味儿和树林的凉爽、宁静的气氛。

在大厅深处一个非常窄小的地方放着一个书柜,用普通木板做的柜门紧紧地关着。那是根据宗教裁判所的规定被禁示的图书的“监获”,因为它们涉及到“亵渎的和虚假的材料及虚构的历史。”谁也不可打开它,只有卡耶塔诺·德劳驾拉经主教允许可以打开它却勘察迷途的文字的深渊。

自从见到了西埃尔瓦·玛丽亚后,那个一潭死水似的房间就变成了他的地狱。他不再去和他的朋友、教士和俗人聚会:他们曾和他分离纯洁的思想的娱乐,一起组织学校的比赛、文作作品评奖和音乐晚会。他的热情只限于了解魔鬼的狡诈伎俩。在回修道院前的五天五夜里,他的阅读和思考全是为了这一目的。星期一,主教见他迈着稳健的步伐出门时问他感觉如何。“我觉得有了一对圣灵的翅膀。”备劳拉说。

出门前,他穿上普通棉布做的教士服,变为他增添了一股打柴人的勇气。他的心中充满了克服沮丧情绪的毅力。他需要这一切。女看守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的问候,西埃尔瓦·玛丽亚剀紧紧地皱着眉头迎接他,房间的地上到处洒着剩饭和粪便,让人喘不上气来。当天的午饭放在祭坛上圣体旁,原封不动。德劳拉拿起盘子,舀了一勺黑菜豆和凝奶油给她吃,她躲开了。他又试了几次。她仍然不吃,于时,德劳拉自己吃了一勺黑菜豆,品了品味道,没有嚼便带着非常厌恶的表情吞了下去。“不怪你,”他对女孩说,“这饭太难吃了。”

小女孩一点儿也不理睬他。给她治脚踝上发炎的伤时,她的皮肤抽动了一直,眼睛湿了。他相信她肯定疼极了,便像一个善良的教士那样,悄声细语地安慰她。最后,他大胆地为她解下了皮绳,让她那受伤的肉体得以歇息。小女孩活动了一下手指,看它们是否还是自己的;又伸了伸被勒得麻木的脚。这时,她才第一次看了看德劳拉,然后推了推他,看他有多重,又打量了他一番,终于像猎食的野兽一样准确地跳到他身上。女看守帮助他把她按倒,捆了起来。德劳拉在离开前,从口袋里取聘条檀香木念珠,挂在她戴着圣洁的项链的脖子上。

看见他回来时,主教不禁一阵惊慌,因为他的脸被抓破了,手也被咬伤,一看见伤口就让人觉得疼痛,。但是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德劳拉的表现:像战利品一样让主教看他的伤,对染上的狂犬病毒的危险满不在乎。但是主教职工的医生认真地给她做了包扎,因为他和别人一样也担心下星期一的日暮途穷蚀是大灾大难临头的预兆。

相反的,杀过人的马丁娜·拉博德却没有受到西无纪律尔瓦·玛丽亚的丝毫反抗。她踮着脚走到女孩的房间门口,看见她被捆着手脚躺在床上。小女孩保持着警惕,眼睛注视着,直到马丁娜对她微笑;这时她也微微一笑,无条件打消了敌意。仿佛多明加·德·阿德维恩托的灵魂充满了她的房间。

马丁娜告诉她自己是谁,既然由于乔百次声明她清白无辜而无人理会,她为什么还要在那儿度过后半生。当她问西埃尔瓦·玛丽亚为什么被关在那儿时,她只对她讲了从她的驱邪师口里知道的事:“我的肉体里有一个魔鬼。”

马丁娜不再烦扰她,以为她是说谎,或者别人对她说谎,却不知道小女孩对她说的是真话,而听到她说真话的白女人是不多的。马丁娜让她看她刺绣的东西,小女孩恳求她给她解开皮条,好让她跟她一样自由活动。马丁娜把装在晨衣口袋儿里的剪刀给她看,还有其他做针线活的用具。

“你要我给你解开。”马丁娜对她说,“可是我提醒你,你要是企图伤害我,我有办法杀死你。”

西埃尔瓦·玛丽亚对马丁娜的决定毫不怀疑。她的手脚被放开了,她像学弹古诗琴时的良好感觉一样很容易地重复了一遍学的东西。马丁娜在离开前,对她保证争取获得准许在发生日蚀的日期一再相见。

星期五天亮时,一群燕子在空中飞了一大圈儿,掠过街道和覆盖着散发臭味的假靛蓝色积雪的房顶,告别了。只要中午的阳光不把粪便晒干,夜晚的微风不使空气纯净,人就很难吃得下饭,睡得好觉。但是恐惧压倒了一切。从未见过燕子飞着拉屎,也不曾有过粪便的臭味妨碍人的生活的现象。

当然,在修道院里,谁也不怀疑西埃尔瓦·玛丽亚具有足够的力量改变鸟儿迁徒的规律。德劳拉到期在令人不快的空气里感觉到了这一点。星期天望完弥撒后,提着一篮子从市场买来的甜食穿过花园。对一切漠不关心的西埃尔瓦·玛丽亚脖子上还戴着那条念珠,但是没有回答他的问候,也不屑看他一眼。他坐在她身边,津津有味地嚼着篮子里的一块奶酪饼,含着满满的一嘴东西说:“真香。”

说完,他就把另一半奶酪饼送到她嘴边。她躲开了,不过没有像前几次那样面对墙壁,而是告诉德劳拉,女孩子看守在监视他们。他把手对着门口用力一挥“走开!”他命令道。

女看守离开后,小女孩想用那一半奶酪饼填饱她那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但是咬了一口吐了出来。“有一股燕子屎味。”她说。但是她的情绪好转了。这方便了对她的背部的创作的治疗。当她发现德劳拉的手上扎着绷带时,她第一次注意人。她用一种绝非假装的天真无邪的口吻问他那是怎么弄的。“是被一只长着一米多长的尾巴的小母疯狗咬的。”德劳拉说。

西埃尔瓦·玛丽亚想看看他的伤口。德劳拉解下绷带,她用食指轻轻碰了一下伤口的边缘,第一次笑了。那伤口已经发火炎,呈紫红色,像一块火炭。

“我比瘟疫还坏。”她说。

德劳拉的回答不是用神音书,而是用加尔西拉索的话:“对能够忍受的人,你完全可以这么做。”

由于意识到某种重大的、不可挽回的事情已开始在他的生活中发生,所以他走时感到心情十分沉重。女看守以女院长的名义提醒他,不准从外面往这时带吃的,以防有人在食品里下毒,就像围城期间发生过的那样。德劳拉骗她说,他提篮子进来是经过主教批准的,并且为这个以良好的烹调术著称的修道院竟给被监禁区的妇女提供这么差的饮食提出了正式抗议。

用晚餐时,他怀着新的热忱为主教朗读了书,跟往常一样和他一起举行晚祷。他祈祷时养老院着眼睛,更加集中精神想念西埃尔瓦·玛丽亚。他想念她,比平日早一点回到图书馆。他越是想念,想念的愿望就越强烈。他高声地朗诵着加尔西拉索的爱情十四行诗。但是一想到每句诗中都可能包含着某种与他的生活有关的预感,使便感到恐惧。他辗转难眠。天亮时,他趴在写字台上,把头放在没有读的书上。在深沉的梦中,他听见从邻近的圣殿传来在新的一天的早祷诵唱的三首梦幻曲。“上帝拯救你,玛丽亚·德·托多斯·洛斯·安赫莱斯。”他在睡梦中说。他自己的声音突然把他惊醒,他看见西埃尔瓦·玛丽亚穿着牢房的号衣,烈火似的长发披在肩上,她把枯干的石竹花扔掉,把一束新开的扼子花插进长桌上的花瓶里。德劳拉以火热的声调,借用加尔西拉索的诗对她说:“我为你生,我为你活,一定为你死,现在就为你死。”西埃尔瓦·玛丽亚微微一笑,但没有看他。他闭上眼睛,以便确信那不是阴影使他阁下的幻觉。他睁开眼睛,幻觉已经消失,但是图书馆里充满了梔子花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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