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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子星(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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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我拍的。不是告诉你了吗,是别人发给我的。”高杉似乎不喜欢被人质疑,我看见他整个额头都在微微抖动。

“视频提供者说—”

“提供者—”我注意到这个略显夸张的用词,不经意间跟着重复,“是男的吗?”

高杉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是碰巧出差来仙台的。在快餐店边吃饭边做事时,看见两个男的一起进了厕所。”

“两个人,进了同一个厕所隔间?”

高杉点头:“而且很久没出来,十分可疑。最开始那人怀疑是分赃或者毒品交易,走出店门才意识到,那可能是在安装偷拍摄像头。”

“因为厕所是男女共用的吧。”所以哪怕男性进去是为了做手脚,但行为本身并不会受到怀疑。

“那人不放心,第二天又去了一趟那家店。进厕所一看,果然猜对了,摄像头就装在摆放备用厕纸的地方,是那种拍摄内容可以保存在微型存储卡里的摄像头。”

“要是真不放心,当时就回去检查不好吗?然后摄像头就这样被那人带回了东京?”我实在是忍不住不去说。可以推测,那人其实是想看偷拍内容,在等待视频数据有所积累而已。“有没有送给警察?”

这个问题高杉仍未回答。“哦,是这里。”他手指着屏幕道。

我的视线也回到了画面上。

“这是你,常盘。”他笃定地说道。

画面里是坐在马桶上的我。拍摄角度自下往上,在我的斜前方。

“这不是侵犯隐私吗?”

“奇怪的是,你看上去并不像在方便。”高杉应该是指我坐在马桶上却并没有脱下牛仔裤。我呆呆地坐着,背弓了起来,但不像是在受腹痛折磨。

“我就喜欢在厕所里放松呀。像那样坐着,排解紧张情绪。”

高杉瞧不起似的看着我:“别扯了。”

“先声明一下,我说的事情里有很多谎话和隐瞒的事实。”

“我就擅长识破谎言。”不一会儿,画面停止了。“看,这里。”

我察觉到高杉并未看屏幕,而是在看我。他在观察,不放过我的表情变化。

我忽然想到,或许此人活到现在一直都是这般观察他人。

高杉所说的“看,这里”是在指什么,我也明白了。定格的画面里,我的身体姿势和先前相比有了变化。我本该坐着的,现在却站着。

“而且,脸上有个创可贴。”

“刚才没有吗?”此时我本该承认了,不过,我还是想挣扎一下。

“刚才没有。”他将视频倒回了一些。坐着的时候我脸上没有创可贴,再往后的一格画面里,我突然就变成了站立的姿势。当我面向镜子时,可以看见脸上的创可贴。

他又倒回,播放,暂停,重复了好几次。坐在马桶上的我突然就站着了。

“难道不是视频少了一段吗?”

“一开始我也认为视频有问题。要么文件缺失,要么经过了剪辑。这种程度的加工,在如今这个时代太轻而易举了。可是,我让专家查过,结果是没有编辑过的迹象。”

“怎么可能?”

他注视着我:“我也有些难以相信,如果是真的,我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瞬间变成站立的姿势,一瞬间贴上创可贴,这是怎么做到的?”

“难说呀……”我打着哈哈,想到了风我。他是我的伙伴,我的双胞胎兄弟,一起在那种环境中存活了下来。“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到仙台来,四处打听。”

“就高杉先生一个人?”

“好几个人。”

“你很闲?”这样一说想必对方要动怒,但我仍然开了口。

高杉似乎把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然后我们找到了你的一个朋友,很确定这就是你。”

“我可没什么朋友。”

“唉!”高杉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他一定很想说,你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你那个朋友替我联系上你,然后我们通过邮件取得了联系,所以才能在今天见面。”

“早知道就选一家更高档的店了。”

“我们各付各的。”

“当真?这不是电视台采访吗?”

“我可不是电视台的,只不过在一家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干活儿而已。”

“原来是位前途可期的青年制作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高杉笑了,眼神却保持着冷酷。

“我就随便一说。”

“话说回来,”短暂的停顿后,高杉貌似诚恳地轻声说道,“今天我提前来仙台还真是来对了。”

“嗯。”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打开一个新闻软件。东北新干线停运了,说是关东地区降雨引发了泥石流,导致大范围停电,列车无法运行。

“跟你约在这里见面是下午四点,我本想只要时间来得及就行。如果当时真的去坐时间刚好的那班,估计现在就到不了了。”

“哪怕坐一小时前的那班也到不了。”上一班也正停在半路,进退两难。

“可能我直觉敏锐吧。我坐了早班车,上午就到了仙台。本想着如果你能早点来,也可以把时间提前一些。”

“可惜我上午在打保龄球。”

“你这不是有朋友吗?”

“我是一个人。个人爱好。”这两年我老打保龄球。与其称为爱好,倒不如说,除了打保龄球,我其他什么也不会。专注于投出那颗十四磅 (1) 的球,这能让我不去胡思乱想。

“哦,”高杉似乎并不感兴趣,“你该不会还买了个人专用球吧?”他打趣道。

“有啊。”因为过于频繁地出入保龄球场,员工就向我推销了保龄球。考虑到每次都租的成本,我连鞋都买了。想到这里我一惊,我发现自己把球给忘了。

“怎么了?”

“刚注意到,球忘带了。”这听起来像玩笑,却是真的。

“保龄球?那挺重的吧,还能忘?落哪儿了?”对方表情夸张地回应着,却看不出任何真情实感。

我赶紧回想。我在保龄球场付完钱,然后走出大楼,那时候球还装在球包里带在身上,这些我还记得。

后来,我打算先回家把行李放下。我回忆着自己的行动,一点点摸索。

我想到一个把球包放在脚边的画面。我记得我坐下了,本想轻轻地把球放到地上,却听到咚的一声沉重的闷响,吓了自己一跳。我把球包往里推,塞在了两腿后面,然后就一直放在那里了。

“应该是在车厢里。”

“你坐仙石线吧?列车员发现它估计也挺意外,因为那东西挺重的。”高杉似乎已经对保龄球失去了兴趣,“今天呢,主要是为了聊聊这个。”他的视线回到笔记本电脑上,“画面里的人,是你。”

“那又怎么样?”

“我想让你给我解释一下视频里的事。这视频是假的吗?还是说另有玄机?”

“如果我的答案有意思,你会让我上电视吗?”

“那要看多有意思。”听他的口气,仿佛电视宣传的影响力全都听凭他驱使似的。

“那么—”我端正坐姿道,“就请听听我的故事,好吗?”

于是,我说起了色拉油的事,即便时时被高杉打断,我还是谈起了那个,也就是从我儿时起就有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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