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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记(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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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三年二月我初到美国第一个落脚的大城市便是纽约,因为几位哥哥姊姊都住在纽约附近。六三、六四年的夏天,我在纽约度过两个暑假。我一个人在曼哈顿的六十九街上租了一间公寓,除了到哥伦比亚大学去上暑期班外,也在双日出版公司( double day )做点校对工作,校对《醒世姻缘》的英译稿,其余的时间,便在曼哈顿上四处游荡,踏遍大街小巷,第五大道从头走到尾。纽约曼哈顿像棋盘街似的街道,最有意思的是,每条街道个性分明,文化各殊,跨一条街,有时连居民的人种也变掉了,倏地由白转黑,由黄转棕。纽约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移民大都会,全世界各色人等都汇聚于此,羼杂在这个人种大熔炉内,很容易便消失了自我,因为纽约是一个无限大、无限深,是一个太上无情的大千世界,个人的悲欢离合,飘浮其中,如沧海一粟,翻转便被淹没了。

六三、六四那两年夏天,我心中搜集了许多幅纽约风情画,这些画片又慢慢转成了一系列的“纽约故事”,开头的几篇如《上摩天楼去》等并没有一个中心主题,直到六五年的一个春天,我在爱荷华河畔公园里一张桌子上,开始撰写《谪仙记》,其时春意乍暖,爱荷华河中的冰块消融,凘凘而下,枝头芽叶初露新绿,万物欣欣复苏之际,而我写的却是一则女主角飘流到威尼斯投水自尽的悲怆故事。当时我把这篇小说定为“纽约客”系列的首篇,并引了陈子昂《登幽州台歌》作为题跋,大概我觉得李彤最后的孤绝之感,有“天地之悠悠”那样深远吧。接着又写《谪仙怨》,其实同时我也在进行“台北人”系列,把时间及注意力都转到那个集子去了,于是《纽约客》一拖便是数十年,中间偶尔冒出一两篇,可是悠悠忽忽已跨过了一个世纪,“纽约”在我心中渐渐退隐成一个遥远的“魔都”,城门大敞,还在无条件接纳一些络绎不绝的飘荡灵魂。

我的出版人为等待出版这个集子恐怕头发都快等白了,目下只有六篇,也只好先行结集。

二〇〇七年七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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