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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5高歌(1963―1967年) 第三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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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挽救改革果实的话,他就应该帮助赫鲁晓夫挫败政变的图谋,坐视不管只能使现在的政权遭受灭顶之灾。

这天是1964年4月17日,赫鲁晓夫的七十岁生日。德米卡将是第一个向他祝寿的人。

这时,小格雷戈里在隔壁哭了起来。

德米卡说:“他被电话声吵醒了。”

尼娜叹口气,坐了起来。

德米卡飞快地洗漱穿衣,然后把摩托车推出车库,骑车前往赫鲁晓夫在莫斯科市郊列宁山的别墅。

他和一辆给赫鲁晓夫送生日礼物的小货车同时抵达了列宁山。他看见警卫们把一个带有刻字金属铭牌的电视机送进客厅。铭牌上写着:

和你共事的

部长会议和中央委员会的同事们

敬赠

赫鲁晓夫经常愠怒地叫人不要拿公款给他买礼物。但人人都知道他私下里很喜欢接受这些礼物。

管家伊万·泰珀把德米卡带到楼上赫鲁晓夫的更衣室。更衣室的衣服架子上挂着一套新的黑西装,是赫鲁晓夫用来参加今天庆祝仪式的。赫鲁晓夫的三枚社会主义劳动英雄勋章已经别在了胸口。他正穿着睡袍,一边喝茶一边看报纸。

伊万帮赫鲁晓夫穿衬衫系领带的时候,德米卡把电话里听说的政变一事告诉了赫鲁晓夫。如果他让克格勃调查这通电话,克格勃就会发现这是个匿名来电。娜塔亚和以往一样聪明。

“我不知道这事重不重要,我觉得这个不应由我来决定。”德米卡小心谨慎地说。

赫鲁晓夫对此不屑一顾。“亚历山大·谢列平还没有做好当领袖的觉悟。”他说。谢列平原先是克格勃头子,现在当上了副总理。“尼古拉·波德戈尔内气量太小。勃列日涅夫也不怎么适合。你知道人们把勃列日涅夫称为‘芭蕾舞女’吗?”

“不知道。”德米卡很难把那个一点都不优雅的壮实大汉和芭蕾舞女联系在一起。

“那是战前他在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当州委书记时得到的绰号。”

德米卡知道赫鲁晓夫想让他把话问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绰号?”

“因为任何人都能让他改变主意!”大笑了一阵以后,赫鲁晓夫穿上了西装。

政变威胁被一句玩笑话轻松地化解了。德米卡为没有因轻信愚蠢的报告受到批评而大松了一口气。但他很快又被新的担忧笼罩了。赫鲁晓夫的直觉对吗?他的直觉一直很可靠。但娜塔亚总能得到第一手的信息。就德米卡所知,娜塔亚也是一次都没错过。

这时赫鲁晓夫开始追因溯源起来。他眯起狡黠的双眼问:“这些精明的密谋者有什么不满吗?匿名的来电人想必把原因告诉你了。”

这是个很尴尬的问题。德米卡不敢告诉他有人觉得他疯了。他急中生智:“是粮食问题,有人把去年的歉收归罪于你。”他觉得这个原因不太站得住脚,希望没有冒犯赫鲁晓夫。

赫鲁晓夫有些恼怒。“我们需要新的播种方法,”他说,“必须让农民都按李森科教的方法种田!”他摸索着西装纽扣,最后还是由伊万帮他扣上了。

德米卡一直面无表情。特洛菲姆·李森科是个四处行骗的二流研究员,他的研究没有任何价值,却因为骗取了赫鲁晓夫的信任而扶摇直上。李森科承诺的增产从没实现过,但他却设法让国家领袖认为他的对手都是些“对抗进步”的家伙,这和在美国称人为“共党分子”一样严重。

“李森科在奶牛身上做实验,”赫鲁晓夫说,“他的竞争对手用的却是果蝇。那他妈的能得出什么狗屁结果?”

德米卡想起了卓娅舅妈口中的科学实验。“我想基因在果蝇身上会进化得——”

“基因是什么狗屁玩意儿?”赫鲁晓夫说,“任何人都没见过所谓的基因。”

“也没人见过原子核,但原子弹却毁灭了广岛。”话一出口,德米卡就后悔了。

“你懂什么?”赫鲁晓夫咆哮道,“你只是鹦鹉学舌地把听到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别有用心的人就是专门利用你这种无知的家伙散布谣言的。”他摇动拳头,“看着吧,收成马上就要提高了。一边去,别挡我的道!”

赫鲁晓夫拨开德米卡,离开了更衣室。

伊万·泰珀对德米卡抱歉地耸了耸肩。

“别担心,”德米卡说,“他以前也对我吼过,明天他就不记得了。”他希望这是真的。

德米卡宁愿赫鲁晓夫对他发发脾气,也不愿总书记一错再错。赫鲁晓夫对农业的判断完全错了。政治局里最出色的经济学家阿列克谢·柯西金做了放松对工农业控制的改革一揽子计划。在德米卡看来,相比奇迹般的产量增加,柯西金的方案才是该走的正道。

赫鲁晓夫和阴谋政变者一样错了吗?德米卡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已经尽全力进行了预警,但他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挫败克里姆林宫的政变企图。

下楼的时候,他听见餐厅里传出鼓掌声。赫鲁晓夫正在政治局成员那里接受祝贺。德米卡在过道里停下了脚步。掌声停歇以后,他听见勃列日涅夫用特有的男低音说:“亲爱的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同志,我们是你在政治局和中央委员会的亲密同伴。在你七十岁生日之际,作为你的亲密同事和友人,我们向你致以最衷心的祝愿和问候。”

即便在苏联,勃列日涅夫的祝词也太过了一些。

这不是什么好迹象。

不久,德米卡分得了一套别墅。

他得付点房租,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和苏联许多奢侈品一样,能否轮得上比价格多少要关键得多。

度假用的别墅是许多苏联家庭的第一梦想。(其次是汽车。)这样的奢侈品自然只有共产党员才轮得上。

“不知道别墅是怎么来的。”德米卡打开信以后沉吟着。

尼娜觉得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为赫鲁晓夫同志工作,”她说,“我们早就该分到别墅了。”

“不是的,一般要工作好些年才能分到别墅。我想不出最近我有什么让他满意的地方。”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和赫鲁晓夫在基因问题上的争执,“事实恰恰相反。”

“他喜欢你啊。有人给他列了张空闲别墅的列表,他把你的名字列了上去,这种事他根本不会思考超过五秒吧。”

“也许你是对的。”

别墅可能在海边,也可能位于乡间。之后的那个星期天,德米卡和尼娜终于知道自家的别墅是什么样的了。他们带上野餐的材料,然后带小格雷戈里坐上火车。火车把德米卡一家带到了距离莫斯科三十英里的乡村。夫妇俩充满渴望和惊奇。一个火车站员为他们指路,告诉他们去所谓的“山林小屋”该怎么走。他们十五分钟就走到了那里。

房子是一层的木屋,有一间兼作厨房的客厅和两间卧室。屋外有个沿着小溪建成的花园。德米卡觉得这里简直就像天堂一样。他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竟然会如此幸运。

尼娜也很喜欢这个别墅。她在各个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时打开各处的橱柜。德米卡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尼娜这么高兴了。

还没完全学会走路的小格雷戈里似乎很高兴能找到个新地方,能让他跌倒站起身,起身再跌倒。

德米卡对未来很乐观。他仿佛看见自己和尼娜之后的每年夏天都到这里过周末,每次都会为小格雷戈里和前一年的不同感到惊喜。小格雷戈里的成长可以用每年夏天在这里的假期进行度量——下个季节他就该开口说话了,再下个夏天会数数,然后是玩接球、读书和游泳。小格雷戈里很快就能从学步的婴孩变成爬树的儿童,变成长着雀斑的少年,变成让农庄里的女孩子感兴趣的小男子汉。

别墅已经一年多没用过了,他们打开了所有的窗户,然后开始擦拭家具,清扫地板。别墅已经装修了一部分。夫妇俩列出了一张下次需要带来的物品清单:收音机、茶壶、水桶。

“夏天的时候,我可以带格雷戈里周五一早就来这儿,”尼娜一边在水槽里洗碗,一边对德米卡说,“你可以周五晚上来,加班的话也可以周六早上来。”

“你不介意晚上一个人待在这儿吗?”德米卡在擦拭厨房里油迹的时候问,“会有点孤单的。”

“你很清楚,我不是那种神经质的人。”

小格雷戈里哭着要吃东西,尼娜坐下来喂他。德米卡看了看屋外的情况。为了防止他掉进小溪,有必要在花园四周围一道栅栏。小溪并不深,但德米卡记得曾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孩子在三英寸浅的水里都能溺水。

隔墙是一个更大的花园。德米卡很想知道隔壁住着谁。墙上的门没锁,因此他推开门,走进了隔壁的花园。他进入了一个小树林,走出树林后,他看见了一幢更大的房子。德米卡的别墅很有可能是这家园丁的住宅。

因为担心触及别人的隐私,德米卡折返回家,却面对面遇上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

“你是谁?”士兵问他。

“我是刚搬进隔壁小屋的德米特里·德沃尔金。”

“那房子很不错——你运气真好!”

“我只是想四处看看,希望没有冒犯你。”

“你最好乖乖待在墙的另一边。这是普什诺伊元帅的别墅。”

“普什诺伊元帅吗?”德米卡问,“他是我外公的朋友。”

“看来这就是你能分到别墅的原因了。”士兵说。

“是的,”德米卡却有些担心,“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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