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枪声(1963年) 第二十五章(2/2)
“你的口味很老派。”
“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真是伶牙俐齿。”
第二天,乔治飞到了亚特兰大。他希望和维雷娜过夜,但不想让维雷娜觉得自己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先去一家饭店登记入住,然后叫了辆出租去维雷娜家。
他心里想的不仅仅是男女间的情事。上次为鲍比给金带信的时候,乔治的心理是矛盾的。这次他认为鲍比是对的,金是错的,乔治决定改变金的心意。所以首先他要试图改变维雷娜的心意。
亚特兰大的六月非常热,维雷娜为他开了门,她穿着露出浅黑色胳膊的短袖网球装。维雷娜赤着脚,这让乔治对维雷娜的网球装里面有没有穿着内衣感到很好奇。她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乔治的嘴唇,这让乔治觉得有点不明所以。
维雷娜的公寓很时尚,公寓里摆放的都是些现代派的家具。乔治心想,靠从马丁·路德·金那里领到的工资,维雷娜承担不了这些花销。珀西·马昆德一定用唱片的版权费替维雷娜付了房租。
乔治把伏特加放在厨房桌面上,维雷娜递给他一瓶苦艾酒和一个鸡尾酒调制器。调酒前乔治对维雷娜说:“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情。肯尼迪总统遇到了政治生涯中最大的麻烦,目前的局势比猪湾事件时还糟。”
如同预料的一样,维雷娜非常震惊。“把原因告诉我。”她说。
“当然是因为他的民权法案了。电视讲话完隔天——也就是你打电话告诉我迈德加被谋杀之后的那天上午——国会多数党领袖打电话给总统。他说农场法案、公共交通债券、对外援助、外层空间基金等多项内阁的提案看来是都通不过了。总统的立法项目被毁于一旦。和我们担心的一样,南方的共和党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一夜之间,总统的民调支持率下降了十个百分点。”
“但对他在国际上的地位是有所帮助的啊,”维雷娜指出,“国内的暂时不利可以靠时间扛过去。”
“请相信我,现在的局势的确是千钧一发,”乔治说,“林登·约翰逊也在蠢蠢欲动呢!”
“约翰逊?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当然没有,”乔治和副总统的一位助理斯基普·迪克逊非常熟悉,“你知道休斯敦市政府断码头的电,以抗议海军让有色人种士兵和白人士兵一起上岸休假的新政策吗?”
“知道,那群浑蛋。”
“林登解决了那个问题。”
“怎么解决的?”
“美国宇航局计划在休斯敦建立一个耗资几百万美元的雷达站。林登只是威胁要取消这个计划,休斯敦市政府方面就马上恢复供电了。千万别低估了林登·约翰逊。”
“政府可以更频繁地采取这种强硬态度。”
“是的。”但肯尼迪兄弟自视甚高,不想弄脏自己的手。他们希望以理服人,不乐意耍手段。因此,他们没有对约翰逊物尽其用,反而对约翰逊闪转腾挪的手段看不过去。
乔治在鸡尾酒调制器里放满冰,然后在里面放了点伏特加摇了摇。维雷娜打开冰箱,拿出两个鸡尾酒杯。乔治在两个冻住的杯子里各放了一调羹苦艾酒,然后晃了晃酒杯,把苦艾在杯身上晃匀,然后往杯子里加入伏特加。维雷娜往两个杯子里各扔入一颗橄榄。
乔治喜欢和维雷娜一起做事的感觉。“我们合作得很棒,不是吗?”他说。
维雷娜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你调制的鸡尾酒很不错。”她说。
乔治感伤地笑了笑。他要的是证实两人关系的答案,而不是在说什么鸡尾酒。他抿了一口说:“是的,的确不错。”
维雷娜拿出莴苣、西红柿和两块西冷牛排。乔治开始洗莴苣。他一边洗,一边谈到了来此的真正目的。“我们以前谈过这个问题,但白宫还是认为金博士有共产党人做同伙。”
“谁这么说的?”
“联邦调查局的人。”
维雷娜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就是你们的可靠信息源啊!乔治,别信他们的!你想必知道,包括鲍比·肯尼迪在内,所有与埃德加·胡佛意见不一致的人都被他视为共产党员。我只想问他的证据在哪里。”
“联邦调查局显然有证据。”
“显然。也就是说你没有见过他们的所谓证据了?鲍比见到过他们的证据吗?”
乔治觉得很尴尬。“胡佛说证据必须得保密。”
“胡佛拒绝把证据出示给司法部长?胡佛难道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吗?”她一边喝酒,一边做沉思状,“总统看到过那些证据吗?”
乔治什么话都没说。
维雷娜更加怀疑了。“胡佛不可能拒绝总统。”
“我想是因为总统不想把事情推到两相对峙的状态吧。”
“你们这些人可真是太幼稚了。乔治,告诉你,根本就没什么证据!”
乔治决定承认这点。“我想你也许是对的。也许杰克·奥戴尔和斯坦利·莱维森以前可能是共产党员,但我不相信他们现在还是。但你难道不明白事实如何根本是无足轻重的吗?拿他们两人做证据,联邦调查局就可以质疑整个民权运动了。总统提出民权法案之后,联邦调查局同样能以杰克·奥戴尔和斯坦利·莱维森为借口,质疑总统。”乔治把莴苣放在毛巾里,然后挥动起手臂,把莴苣叶甩干。满腔的怒火使他比平时更用力了。“杰克·肯尼迪把政治生命赌在了民权运动上,我们不能让他因为共产党同谋的罪名而遭到失败。”说着他把莴苣叶拨进碗里。“跟那两个家伙脱离关系,把屁股擦擦干净。”
维雷娜耐心地说:“和我一样,杰克·奥戴尔是马丁·路德·金的雇员。但斯坦利·莱维森和金之间根本没有雇佣关系,他只是金的朋友和顾问。你难道真想给埃德加·胡佛替马丁·路德·金择友的权力吗?”
“维雷娜,这两个人只能给民权法案添乱。请告诉金,尽快和他们脱离关系。”
维雷娜叹了口气说:“我想他会的。和长期忠诚的战友脱离关系对他来说是种良心上的煎熬,但最终他会和他们脱离关系的。”
“真能这样就感谢上帝了。”乔治的精神雀跃起来:这次总算能给鲍比带回好消息了。
腌好以后,维雷娜把牛排放进煎锅。“我想告诉你,”她说,“脱不脱离关系不会有任何区别。胡佛仍旧会透露消息给新闻界,说民权运动是共产党人活动的前沿阵地。只要共和党人在国会里的势力依旧,他就会肆无忌惮地这样做。胡佛是个憎恨黑人的病态骗子。肯尼迪没勇气解雇他真是个耻辱。”
乔治想反驳,但维雷娜说得没错。他把番茄切成小丁,拌进色拉。
维雷娜问:“你的牛排要煎熟吗?”
“不用太熟。”
“和我一样三成熟吧。”
乔治又调了几杯酒,然后和维雷娜坐在小桌子前开始吃饭。乔治开始传递他所带来的另一半信息。“金博士如果能取消华盛顿的静坐,那会对总统非常有益。”
“那完全不可能。”
与全国性的非暴力抵抗运动相结合,金在华盛顿发起了一次“广泛、团结、里程碑式”的静坐示威。肯尼迪兄弟对这次静坐示威感到非常害怕。“仔细想想,”乔治说,“国会里一部分议员一直投民权法案的支持票,另一部分一直投反对票,真正起关键作用的是那些摇摆不定的议员。”
“你是说摇摆人是吧。”维雷娜用上了最新才传播开来的流行语。
“是的。这些人觉得法案在道德上是正义的,但在政治上却不太受人欢迎,静坐示威正好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投反对票。他们会说:‘我们支持民权运动,但不会受裹挟投赞成票。’静坐示威的时机选的实在是太糟糕了。”
“如同马丁·路德·金所说的那样,在白人看来,任何时候进行抗议都时机不对。”
乔治笑了。“你比我白一点。”
维雷娜甩了甩头:“还比你更漂亮。”
“这倒是真的,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谢谢你,快吃饭吧。”
乔治拿起刀叉。吃饭时,两人几乎没有说话。乔治夸赞维雷娜牛排做得好。维雷娜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乔治把色拉做成这样已经够可以的了。
吃完饭,两人拿着酒杯走进客厅。坐上沙发以后,乔治重启了讨论。“你难道没看出来吗?现在的形势已经不一样了。政府站在我们这边。总统正在尽力促成我们要求了这么多年的民权法案。”
维雷娜摇了摇头。“要说从这件事中学会了什么事情,我只能说保持压力才能取得进步。你知道伯明翰的餐馆里已经有白人女侍为黑人顾客服务了吗?”
“我听说了,这是个不可思议的转变。”
“这不是靠耐心等待换来的。是扔砖头纵火得到的。”
“形势已经变了。”
“金不可能取消示威。”
“他能做些改进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乔治拿出了自己的备选方案。“能不能不搞静坐,来一次法律允许的游行呢?这样的话,议员们的受威胁感会小一些。”
“我不知道,金博士也许会考虑的。”
“周三前最好不要有行动,叫参加者不要整个周末都逗留在华盛顿,尽早结束游行,好让游行的群众在天黑前离开。”
“你是想尽量减少麻烦。”
“如果必须举行示威,我们必须确保游行的非暴力性质,尤其在电视上要给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如果进行游行的话,能不能让鲍比在游行路线上设一些流动厕所呢?不用解雇胡佛,鲍比也应该能做到这一点吧?”
“这个主意很棒!”
“找点白人支持者参加游行可以吗?如果又有白人,又有黑人,电视上的效果无疑会更好些。”
乔治想了想。“我打赌鲍比会同意派工会代表去支援。”
“如果你能搞定这两件事,金博士就有很大的可能改变心意。”
乔治发现维雷娜开始认同自己的观点,已经把侧重点放在如何说服马丁·路德·金上来了。他感到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他说:“如果你能说服金博士把静坐改为游行,我多半就能让总统批准这次游行。”他这是在冒险,但成功的概率很高。
“我会尽力的。”维雷娜说。
乔治搂住她。“没说错吧,我们是很棒的团队。”他说。维雷娜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乔治追问道:“你不认同吗?”
维雷娜吻了她。这个吻和他们前一次的吻非常相像:超越了友谊,但未到两性之间的关系。维雷娜若有所思地说:“爆炸波击碎了我住的旅馆房间玻璃之后,你赤脚跑过房间去拿我的鞋。”
“我记得,”乔治说,“那时房间的地上都是些碎玻璃。”
“是啊,”维雷娜说,“但你错了。”
乔治皱起眉。“我不明白。这不是在对你好吗?”
“乔治,就是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才这样说的。”
“什么?真是太疯狂了。”
维雷娜的话是认真的。“乔治,我生活不检点。我老爱喝醉。我无法从一而终。甚至和金博士都发生过一次关系。”
乔治扬起眉毛,但什么话都没说。
“你应该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维雷娜说,“你的职业蒸蒸日上,也许会成为美国第一任黑人总统。你需要一位忠于你、支持你、和你一起进步、为你增光添彩的妻子。这个人不应该是我。”
乔治发呆了。“我没看得那么远,”他说,“我只是希望再多吻你几次。”
维雷娜笑了。“这我完全做得到。”她说。
乔治神情而专注地吻着维雷娜。他把手放到她的大腿外侧,慢慢移到网球裙里,然后摸到了她的屁股。他猜得没错:维雷娜没穿内衣。
维雷娜知道他怎么想。“看到了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坏女孩。”
“我知道,”他说,“但我为你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