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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高墙(1961年) 第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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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试试吧。”

两人一起走出夜总会。夏天刚刚来临,天还没有全黑。瓦利和卡罗琳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开始排练起来。他们配合得很不错,瓦利对最后那一句的演绎给曲子添了一份和谐。

卡罗琳的女低音让瓦利觉得非常兴奋,他建议选一首悲伤的歌曲压轴作为对比。卡罗琳觉得《我的苦难》太消沉了一些,提议选择节奏舒缓些的《都是我的错》。合作完一次以后,瓦利觉得完美到让自己汗毛竖起。

一个正要进入夜总会的美国兵笑着用英语对他们说:“我的天啊,如假包换的鲍勃西双胞胎。”

卡罗琳笑着对瓦利说:“我想我们真的很像——头发中分,眼睛又都是绿色的。话说回来,鲍勃西双胞胎是谁啊?”

瓦利还没注意到卡罗琳眼睛的颜色,他对卡罗琳注意到了他眼睛的颜色感到高兴。“我没听说过他们。”瓦利说。

“尽管如此,这名字听上去很适合二重唱组合。和埃弗里兄弟组合一样。”

“我们需要起名吗?”

“赢了就要起名。”

“好,我们先回去吧,快到我们了。”

“提醒你一件事,”卡罗琳说,“演唱《再跳一支舞》的时候,我们要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脸上一直要挂着笑容。”

“没问题。”

“要像恋人似的,你懂了吗?这样在台上才吸引人。”

“好的。”像对女朋友那样对卡罗琳笑应该不难。

夜总会里,一个金发女孩正在拿着吉他弹唱《货运列车》。她没卡罗琳漂亮,但非常能打动人。紧接着,一个指法精良的吉他手弹奏了一首难度很高的蓝调。随后,丹尼·豪斯曼叫到了瓦利的名字。

面对观众以后,瓦利感到非常紧张。多数吉他手都在吉他上装上了漂亮的背带,瓦利却从没想过买一根,只是在吉他上绑了根绳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现在,他突然好想也要一根。

卡罗琳对台下观众说:“晚上好,我们是鲍勃西双胞胎。”

瓦利弹了个音符,开始演唱,发现自己不再在乎背带的事了。这首曲子是一首华尔兹,瓦利弹奏得很活泼。卡罗琳的角色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娼妇,瓦利则是个不知变通的普鲁士中尉。

观众们在台下笑个不停。

瓦利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夜总会里只有一百来个人,观众们也只是集体性地笑一笑。但这种感觉却是瓦利从来没有过的,略微有点像第一次吐烟圈时的那种刺激。

观众们又笑了几次。一曲终了,他们用力鼓起掌来。

瓦利觉得这让他更喜欢了。

“观众爱我们!”卡罗琳激动地轻声说。

瓦利开始演奏《都是我的错》,他接连几次猛拉琴弦,以加重七分音符的戏剧性的效果,观众们安静了下来。卡罗琳改变了演唱方式,化身为一个沉沦的绝望女人。瓦利观察着观众们的反应。没人在说话。一个女人噙着泪水,瓦利觉得她大概有类似卡罗琳扮演角色的遭遇吧。

观众们的凝神关注比方才的笑声更让瓦利感动。

一曲结束,观众鼓掌欢呼,叫嚷着让他们再来一曲。

规则是每组选手只能唱两首歌,所以瓦利和卡罗琳只好下了台,豪斯曼却让他们重新上台。瓦利和卡罗琳没有排练过别的歌曲,两人不知所措地对视了一眼。瓦利问卡罗琳:“你知道《这是你的故土》这首歌吗?”卡罗琳点了点头。

观众的参与让卡罗琳的嗓音更加响亮,瓦利被她的嗓音震撼了。他用高音为她和声,两人的演唱盖过了观众们的欢呼。

下台以后,瓦利觉得非常兴奋。卡罗琳的眼里闪着光。“我们真的很棒!”她说,“你比我哥哥强。”

瓦利问卡罗琳:“你有烟吗?”

两人吸着烟,一起坐着观看接下来长达一个小时的比赛。“我觉得我们是最棒的。”瓦利说。

卡罗琳比瓦利谨慎一些。“观众们很喜欢演唱《货运列车》的那个金发女孩。”她说。

结果宣布了。

瓦利和卡罗琳的鲍勃西双胞胎组合获得了第二名。

获胜的是长得像琼·贝兹的姑娘。

瓦利很生气。“她几乎不会弹琴。”他说。

卡罗琳非常理性。“人们热爱琼·贝兹。”

人慢慢开始散了,瓦利和卡罗琳随着人流朝门口走去,瓦利觉得怅然若失。快走到门口时,丹尼·豪斯曼叫住了他们。豪斯曼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穿着时髦的休闲服,翻领黑毛衣和牛仔裤。“下周一你们能来唱半个小时吗?”他问。

瓦利惊讶得说不出话,卡罗琳的反应却很快:“当然可以。”

“可赢的是模仿琼·贝兹的那个人啊。”说完,瓦利不禁想:我为什么争论?

丹尼说:“你们能让观众保持高兴,可不止是一两个观众。你们准备的歌够表演一场吗?”

瓦利再一次犹豫了,卡罗琳又插话了。“到周一时我们会准备好的。”她说。

瓦利想起父亲准备对他宵禁一整个月,但他决定不提这件事。

“谢谢你们。”丹尼说,“你们唱八点半的早场,但七点半就要来。”

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瓦利不知该如何应对父亲,但又乐观地觉得事情到时候一定会迎刃而解的。

没想到卡罗琳和他一样也住在东柏林。他们坐上一辆公共汽车,开始谈论起下周要唱的歌。两人都会的民谣有很多。

下了公共汽车,他们朝公园走去。卡罗琳皱起眉头说:“后面的那个人。”瓦利回头,发现二三十米后有个戴帽子的男人,边走路边抽烟。“他怎么了?”

“他刚才在民谣歌手夜总会吗?”

尽管瓦利瞪着他,戴着帽子的男人却一直不和他对视。“应该不是。”瓦利说,“你喜欢埃弗里兄弟组合吗?”

“当然!”

瓦利一边走,一边用脖子上的吉他弹起了《我只会做梦》的旋律。卡罗琳热情地应合着。两人唱着这首歌穿过了公园。随后瓦利又弹起了查克·巴里的《回到美国》。

两人尽情地引吭高歌。唱到“我们真幸运生活在美国”时,卡罗琳突然停下脚步,“嘘”了一声。瓦利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了交界线上,发现三个东德警察正在路灯下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

瓦利立刻闭上了嘴,只希望他们停止得还算来得及。

三个警察中有一个是警察队长,他把目光看向了瓦利身后。瓦利向后瞥了一眼,看见戴帽子的男人敷衍地点了点头。警察队长朝瓦利和卡罗琳上前一步。“证件。”戴着帽子的男人拿出一只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瓦利皱起眉头。卡罗琳的直觉很对,他们果然被跟踪了。

他意识到汉斯很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他真的可能这么小心眼,报复心强吗?

是的,他可能。

队长看了看瓦利的身份证说:“你才十五岁,不能这么晚还在外面晃。”

瓦利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他知道跟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

队长看过卡罗琳的身份证,问:“你都十七岁了,怎么还跟小男孩混在一起?”

这话让瓦利想起了和父亲的争吵。“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他生气地说。

队长没理他。“你可以跟我约会,”他对卡罗琳说,“我才是真正的男人。”另外两个东德警察会意地笑了。

卡罗琳没说话,队长得寸进尺。“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你一定是疯了。”卡罗琳静静地说。

队长被激怒了。“你真是太无理了。”他说。瓦利发现很多男人有这个倾向。如果女孩对他们不予理睬,他们会十分狂躁。如果搭理了他们,他们又会把这看成是一种鼓励。这让女孩子该怎么办呢?

卡罗琳说:“请把身份证还给我。”

队长问:“你是处女吗?”

卡罗琳脸红了。

另两个警察又一次窃笑着。“应该把女人是否是个处女写在身份证上。”队长说。

“够了吧。”瓦利说。

“我对处女很温柔的。”

瓦利气坏了。“这身制服没有给你纠缠女孩的权力。”

“真是这样吗?”队长就是不把身份证件还给他们。

一辆棕色的特拉贝特500停了在一旁,汉斯·霍夫曼从车上下来了。瓦利开始感到恐惧。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啊?他只是在公园里唱唱歌而已啊!

汉斯走上前说:“把你挂在脖子上的东西给我看。”

瓦利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给你看?”

“我怀疑你用这把吉他把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宣传品偷运到东德。快把它给我!”

尽管很害怕,但把这把吉他视为宝物的瓦利不肯就范。“如果不给呢?”他问,“你要把我逮起来吗?”

队长用左手的手掌揉了揉右手的关节。

汉斯说:“是的,最终会这样。”

瓦利的勇气用尽了。他摘下吉他,把吉他递给汉斯。

汉斯拿着吉他猛击琴弦几下,做出一副要弹的样子,用英语唱道:“你只是条丧家犬。”一边的东德警察歇斯底里地狂笑着。

东德警察似乎也在听流行音乐台。

汉斯把手探到琴弦下,试着在音孔里摸出些什么来。

“注意点!”瓦利说。

“砰”的一声,弹出e调的琴弦绷断了。

“这是件脆弱的乐器。”瓦利绝望地说。

汉斯的摸索被琴弦阻挡了。他问:“谁有刀?”

队长把手伸进外套,从内袋里拿出一把宽刃的刀——瓦利肯定这把刀不是警察局的标准配备。

汉斯试图用刀把琴弦割断,但琴弦比他料想得牢固得多。他设法割断了弹出b调和g调的琴弦,可无法割断更牢固的几根。

“里面什么都不可能有,”瓦利求情道,“掂掂分量你就知道了。”

汉斯笑着看了看他,用刀锋在琴桥旁的共鸣板上指了指。

刀锋直接捅进了木头里,瓦利痛苦地大叫一声。

汉斯对瓦利的反应感到很高兴,他重复着这个动作,让吉他变得千疮百孔。在表面变得脆弱后,琴弦拖动着琴桥和周围的木头从吉他上脱落。汉斯撬开剩余的木头,显露出来的内里像个空棺材。

“没有反共宣传品。”汉斯说,“恭喜你——你是清白的。”他把毁掉的吉他还给瓦利。瓦利接过了它。

队长坏笑着把身份证还给他们。

卡罗琳拽着瓦利的胳膊,把他拉走了。“来吧。”她轻声说,“咱们离开这儿。”

瓦利任由卡罗琳拽着他的手。他不停地哭,根本看不清自己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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