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2/2)
爸爸,你有能打开所有东西的钥匙。
男孩们领她走进门厅。她走过浴室。
她的卧室里飘着德国人的气味:像香草。使劲儿闻,一股腐臭味。雨声淹没了所有的声响,她只听见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尽可能轻地跪下,用手捋着地板槽往前爬。指尖触碰桶壁的声音似乎比教堂的钟声还大。
雨淅沥沥地砸在屋顶和墙上。雨滴跳过没有玻璃的窗户。她的身旁是鹅卵石和贝壳。爸爸的模型。她的被子。她的鞋也一定在这儿。
低头、嘴唇触碰到水面。咽水的咕咚声像炮弹爆炸一样吵。一;一大口、喘气、一大口、喘气。她把整个头埋进桶里。
呼吸。死亡。幻想。
惊动他了吗?他在楼下吗?他正在上楼吗?
九、十一、十三,终于喝够了。肚子撑圆了,水在里面晃荡,喝得太多了。她把空罐头放进桶里灌满水。现在,不出一点儿声音地撤退。不要撞墙、不要碰门,不要踢东西、不要把水洒在地上。她左手拿着盛满水的罐头,转身、开始爬。
爬到卧室门口才听到他的动静。他在楼下二层或三层的一间屋子里翻箱倒柜;那声音像是掀翻一箱滚珠,它们在地板上跳跃、滚动、喧嚣。
她伸出右手,这儿,就在门口,有一个坚硬的大长方形、布面。她的书!她的小说!好像是爸爸特意放在这里的。肯定是德国人从床上扔下来的。她蹑手蹑脚地捡起来,搂在胸前,贴在叔祖父的外衣上。
能下楼吗?
能从他身边溜上大街吗?
好在水加快了她的血液流动速度,她变得更加机敏。她不想死;已经闯过那么多风浪。即使奇迹般地从德国人身边溜走,也不能保证街道上就比房子里安全。
她爬到走廊。爬到爷爷卧室的门口。摸索到衣柜,钻进去,缓慢轻柔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