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商（1/1）

他的名字是克洛德·莱维特，但是大家都叫他大克洛德。他在沃博雷尔街经营香料店已经十年了：前景黯淡的生意，只有当鳕鱼被腌、石头变臭的时候才会发达。

但是，新的机遇来了，大克洛德可不是一个轻易让机会溜走的人。他花钱让康卡勒附近的农民宰羊、杀兔，然后把肉装在他妻子成套的塑料手提箱里，亲自拎着坐火车去巴黎。没几周他就赚了五百法郎。易如反掌：供货和进货。当然，少不了信件往来；一些上层官员闻到了味儿，索要好处。克洛德必须要费些心思协调这桩生意背后的复杂关系。

今天他热晕了，汗流浃背。圣马洛成了大烤箱。现在是十月，本该海风寒流，落叶满街的。但是，一阵风来了又走了，好像不喜欢这里的变化。

整个下午克洛德守在店里，橱窗里摆着几百个小瓶子，有装花草的，有东方样式的，还有馥香型气味的，有粉色、深红色和婴儿蓝色的，但是没有客人。电扇吹过他的脸，转到左边，再摇回右边。他没看信，也根本不想动，只是偶尔伸出一只手，从小凳下面的圆筒里抓出一把饼干，塞进嘴里。

大概四点左右，一小队德国兵出现在沃博雷尔街。他们身材消瘦、脸色红润，表情诚挚，但是眼神犀利。他们的肩膀上扛着枪，枪口冲下，好像背着黑管。他们彼此说笑，似乎头盔下藏着可以行善的黄金。

克洛德知道应该憎恨他们，但是他发现自己欣赏他们的能力和举止，他们行动时的雷厉风行；他们总是一副义无反顾地奔赴目的地的样子。他们具备他的国家缺失的东西。

士兵拐进圣菲利普街，脱离了他的视线。克洛德的手指顺着展柜顶椭圆形的边沿移动。楼上，他妻子正在做扫除；他听见吸尘器转来转去的声音。他马上就要睡着了，突然，他看见住在下面第三户艾蒂安·勒布朗家的巴黎人走出来。那个长着鹰钩鼻子、经常在电报室外躲躲闪闪，总是拿着小木盒子削削刻刻的瘦男人。

巴黎人和德国兵去了同一个方向。他抬起一只脚，脚后跟抵在另一只脚的脚尖前面，这样“一脚一脚”地迈步。走到街道的尽头，他拿出小本写了点儿东西，然后调头往回走。再走到小区的尽头，他抬头凝视着里博家，记下更多的内容。他上看看，下看看，测量，心神不宁地啃着铅笔头上的橡皮。

大克洛德走到窗边。这也是一个机会。当局会对一个陌生人测算距离和画建筑图纸感兴趣的。他们一定想知道他长什么样，是谁雇了他，是谁批准的。

这个主意不错。简直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