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里的教授(1/2)
艾蒂安在给玛丽洛尔读达尔文的游记,他突然停下了。
“爷爷?”
他双唇紧闭,气喘吁吁,好像吞了一口热汤,含糊地说:“有人。”
玛丽洛尔什么也没听见。没有脚步声、没有敲门声。马内科太太在楼上扫地。艾蒂安把书递给玛丽洛尔。她听见他拔掉收音机的插头,被线绊了一下。“爷爷?”她叫了一声,但是艾蒂安正往外走,颤颤巍巍地下楼——他们有危险吗?——她跟着他到了厨房,听见他在搬动餐桌。
他拉起地板中间的一个小球。在一个小门的下面出现了一个正方形的洞,潮湿、阴森扑面而来。“下台阶,快。”
是地下室吗?爷爷看见什么了?她刚把一只脚踩在梯子上,厨房里就响起马内科太太沉闷的脚步声。“哎呀,艾蒂安先生,不要这样!”
艾蒂安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我听见了。有人。”
“你吓到她了。什么都没有。玛丽洛尔,上来。”
玛丽洛尔退回来。叔祖父在下面自言自语地念起儿歌。
“我可以陪他坐一会儿,夫人。要不我们继续看书吧,爷爷?”
她推断地下室不过就是地板下面一个湿乎乎的洞而已。他们坐在一个地毯卷上,暗门敞开着,她听马内科太太在厨房里哼着小曲儿煮茶。艾蒂安挨着她,轻轻地颤抖。
“你知道吗,”玛丽洛尔说,“被闪电击中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热法尔教授告诉我的。”
“是一年之内,还是一辈子?”
“不知道。”
“你应该问问的。”
又是那种慌乱的、绷着嘴的喘息声。好像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催促他逃跑。
“如果你出去会怎样呢,爷爷?”
“我不舒服。”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让你不舒服?”
“待在外面。”
“什么地方?”
“开阔的地方。”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开阔。你们的街道就不开阔,不是吗?”
“不是你熟悉的那种宽马路。”
“你喜欢鸡蛋和无花果,还有西红柿,那是我们的午餐。可是它们都长在外面呀。”
他虚弱地笑笑。“是啊,它们在外面。”
“难道你不想念外面的世界吗?”
他平静了,她也安静下来。两个人都被卷入回忆的旋涡。
“我拥有全部的世界,在这里,”他拍着达尔文游记的封面说,“在我的收音机里。在我的指尖上。”
叔祖父看起来完全是个孩子,沉浸在自己质朴的需求之中,完全不受任何世俗的约束。她知道他被恐惧袭击了,气势汹汹而且花样繁多的恐惧,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们在他的身体里蹿上蹿下,仿佛有一只怪兽住在他的脑子里。
“再给我念一点儿吧,好吗?”她说。艾蒂安翻开书,低声细语地念道:“高兴这个词不足以表达一名博物学者第一次漫步在巴西丛林里的感受……”
读过几段之后,玛丽洛尔直截了当地说:“给我讲讲楼上的卧室,就是我睡觉的那间屋子对面的那间。”
他停下来。急促紧张的呼吸声。
“那间屋的里面有个小门,”她说,“但是锁着。门那边是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她担心惹恼了他。但是,他站起来,膝盖发出树枝断裂般的声音。
“你是不是又头疼了,爷爷?”
“跟我来。”
他们一圈一圈地爬上楼。在六层,左转,他推开她爷爷的房门。她已经对里面的物件了如指掌:墙上钉着一把木桨,窗户上挂着长窗帘。单人床。架子上有一个船模。屋子后面摆着一个衣柜,高得她摸不到顶,宽得她张开双臂够不到边。
“这是他的东西。”
艾蒂安打开衣柜旁的小门。“过来。”
她摸索着进去。干燥、闷热。老鼠落荒而逃。她的手碰到一架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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