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佬(1/2)
父亲说他们的武器好像从来没用过似的,银光闪闪。他说他们的靴子锃亮,制服一尘不染。他还说他们看起来好像刚刚从空调火车上下来。
镇子里的女人三三两两地停在马内科太太的厨房门边聊天,她们说德国人(她们称他们为德国佬)把货架上的明信片一扫而光;她们说德国佬在糖果店的窗口买稻草人、甜杏脯和过期的蛋糕;德国佬在韦迪耶先生店里买衬衫,在莫尔万先生那里买女式内衣;德国佬对黄油和奶酪的需求大得吓人;德国佬狂饮香槟,他们买光了酒窖里的酒。
一个女人低声说,希特勒正在游览巴黎的名胜古迹。
市长宣布:开始宵禁。街上严禁音乐,禁止在公共场合跳舞。国家在哀悼,我们必须约束自己的言谈举止。但是,他的权威性不得而知。
每一次,玛丽洛尔都躲起来偷听,她听见嗞的一声,爸爸又划着一根火柴。他的手把所有的口袋摸了一个遍。上午,他通常在马内科太太的厨房、烟草店和邮局间往返,排在邮局冗长的队伍里等着打电话。下午,他一般在艾蒂安的房子里修修补补——松动的柜子门、吱吱响的楼梯板。他向马内科太太询问邻居的可靠性。他开开合合地摆弄工具箱上的锁扣,直到玛丽洛尔忍无可忍地请求他停下来。
前一天,艾蒂安坐在玛丽洛尔旁边,用他轻如羽毛的声音为她读书;第二天他就称头疼,锁上门,把自己隔离在书房里。马内科太太神不知鬼不觉地搞到巧克力和蛋糕送给玛丽洛尔;这天早上,他们榨了满满的几杯柠檬水,加上糖,她放纵玛丽洛尔尽情享用。
“夫人,他会在里面待多久?”
“有时候一两天,”马内科太太说,“有时候长一点儿。”
在圣马洛逗留一周的计划延长到两周。玛丽开始觉得她的生活像小说《海底两万里》一样被拦腰截断了。她曾经的生活是上册,那时她和父亲住在巴黎,一起上下班;现在的生活是下册,德国人在陌生、狭窄的街区里骑着摩托车你来我往,而她的叔祖父却在自己的房子里销声匿迹。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走?”
“一接到巴黎的通知就走。”
“我们为什么要睡在这个小卧室里?”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楼下收拾出一间屋子,肯定没问题。”“我们对面那间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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