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我把面具摘下,想上前去看看他的伤势,他的上衣和血黏在一起,看着可怖。可想到他现在已经贵为大将军,刚才他差点被雪国武士摔死,我也没敢上前帮忙,这时候再上去献殷勤,不知他会不会不认识我,便只是往前挤了挤。这时候刚才被萧朗打败的小个子走到他身边,蹲下查看他的伤势,这人也就是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不像是习武之人,倒像是书生。萧朗睡得很香,鼾声如雷,他真是洒脱,满身是血,翻身便能睡着,单就这点脾性,就够一位大将军。小个子把萧朗从头到脚摸了半天,示意大家他的伤势无碍。这时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翅鬼都把面具摘下,围拢在萧朗身边,成了一个厚厚的人圈,可殿内一直是静悄悄的,四周把守的雪国兵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只听见萧朗的鼾声忽大忽小,有时候嘴里发出吃东西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萧朗醒了,他站起身,翅鬼们忽的全都跪下,我也跟着跪下,萧朗说:
“都站起来吧,谁能帮我把这钢钎绑上?”
言语中自有一种威严。小个儿离得最近,上前一步说:
“愿为大将军效劳。”
伸手接过钢钎,在自己的身上把钢钎上的血擦干净,搬过萧朗的翅膀,萧朗和我帮他弄的时候一样,疼得哎哟哟乱叫。小个儿像是聋了一样,手法干净利索,几下就绑好了,然后躬身退后,萧朗问他:
“你有名字吗?”
小个儿说:
“小人叫做寒。”我看出萧朗神色里有些失望,可他从不会让自己的失望持续太久,他说:
“那我赐你一个姓吧,从今天起,你跟我一样,姓萧,叫做萧寒,你意下如何?”
小个儿又跪倒说:
“谢大将军,小人荣耀之至。”
萧朗说:
“从今天起,你不但姓我的姓,你还要做我的护卫,无论是谁,没有我的允许靠近我三步之内,立杀之。”
萧寒说:
“萧寒粉身碎骨也保大将军周全。”
萧朗点点头,伸手把萧寒搀起,萧寒便站在他身侧,好像影子一般。萧朗环顾四周,不像是在找我,他抬手一指,说:
“你出来。”
一个大汉从人群中走出,看身材姿态正是和萧寒斗输的那个莽汉,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脸上乱糟糟长了许多胡子。莽汉说:
“你想要怎地?”
萧朗说:
“你有名字吗?”
他说:
“都叫我虎子。”
萧朗想了想说:
“你就叫萧子虎吧,你的功夫不错,和萧寒不分伯仲,我想请你做我的先锋官,你愿意吗?”
虎子问:
“他比我功夫好,你不用夸我。先锋官是干什么的?”
萧朗说:
“先锋官便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杀进敌阵的武官,立功扬名你是第一个,兵败身死你也第一个。”
虎子说:
“这敢情好,是死是活来个痛快,我愿意跟着你。”
萧朗说:
“记住,你叫萧子虎,姓我的姓,不能给我丢脸。”
子虎点头:
“你瞧得起我给我官做,还给我名字,我这命便是你的。”
萧朗点点头,对翅鬼们说:
“不要围着我,都坐下,我有些话要讲。”
翅鬼们呼呼啦啦地坐了下去,还是围着萧朗,只有萧寒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看来萧朗是真的把我忘在脑后了。他把声音提起,说:
“今天雪国人选帅,我运气好拿了这个彩头,此事便无法更改,你们再有千百般的疑问,也要认我这个将军。既然我的将军已经做实了,我的话大家便要遵从,违抗军令者,立斩之示众,绝不姑息。”
这两句话讲得我寒气通遍全身,似乎眼前的萧朗从未和我相识,夜以继日和我挖洞想要逃走的是另一个翅鬼,已经逃得不知去向。萧朗当然听不见我心中所想,他看了看站在四周的雪国兵,说:
“我现在要讲我们翼灵军的三条军规,这约法三章你们要千万记住,无论何时坏这三条者,即要坏我翼灵军的根基,人人皆可诛之。我现在便把这三条军规告予萧寒,萧寒告予子虎,然后依次告之,我要你们口口相传,从此牢记在心。”
说完,他就趴在萧寒的耳旁,说了一阵,萧寒又趴在子虎耳畔说了一阵,大家便一个一个传过来,这三条军规我记得十分清楚,即使我有一天老糊涂了,我想我也不会忘记,当时传到我耳朵里的是:一,无论何时,翼灵之间不得自相残杀。二,无论何时,不能相信雪国人。三,无论何时,萧朗都是大将军。
正传着,大殿的门开了,萧朗抬手示意大家不要讲话。巫齿带着几个侍从走进来,径直走到萧朗身边说:
“大将军,您休息得可好?圣上有请。”
萧朗抱拳说:
“烦劳国师,我能带一个随从吗?我身上伤势未愈,有人照应可省圣上挂怀。”
巫齿说:
“圣上大赞大将军不但勇武过人,而且机智聪敏,这点要求想来圣上不会拒绝,若是大将军现在没什么要事,请跟我走吧。”
萧朗对子虎说:
“我不在的时候你统领众人。”
然后对巫齿说:
“烦请国师前面带路。”
说完便和萧寒一起,随着巫齿走了出去。
过了许久,萧寒独自回来了,他对众人说:
“婴野将大将军引为知己,留他彻夜长谈,大家不要担心。另外,婴野说,这座大殿从今日起即更名为翼殿,我们翼灵军从此便在此处操练休息,擅自出殿者,杀。”
萧寒讲话时平静如水,他称萧朗为大将军,对婴野却直呼其名,听着十分有趣。他说完便站在人群中,萧朗不在,他即是一个普通的翼灵军,供子虎统帅调遣。子虎便依萧朗之命统领众人操练,子虎说:
“俺不会什么阵法,妖术的,就教你们一些格斗的办法,真打起仗来最不济也可保命。”
说完,便先扎了一个马步,按部就班地教起,萧寒虽是功夫比他好,可也和其他人一般从扎着马步学起,弄得子虎十分欢喜,时不时地走过去拍拍萧寒:
“你耍得不赖,不赖。”
萧寒也不抬头,只是说:
“多谢先锋官夸奖。”
子虎虽然性情憨直,口齿也不怎么机灵,可教起的功夫却是十分踏实有用,没有拖泥带水的招式,所授招法无不是简单直接又能取人性命,有时候十分阴毒,学起来不禁替对手捏一把汗,替自己叫一声好。子虎所讲,无非是格挡和攻击,将对方的招式截在半路,然后以最简洁的方式攻击对方要害,裆下,小腹,两肋,咽喉,双眼,后脑,力求一击致命,所用部位可为指,拳,肘,膝,脚,甚至前额和牙齿。我想起自己在萧朗小腿上咬的那一口,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曾经有个叫默的翅鬼把他咬得失声乱叫了吧。这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多做停留,萧朗已经不是萧朗,他现在叫做萧将军。
雪国兵每天按时把酒菜送到,然后站在远处端着雪弩观瞧,几天过去,翅鬼们操练得十分愉快,吃饱喝足,然后和子虎学功夫,虽有雪国兵在侧监视,可渐渐就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侍从,每天送饭送菜还拿着兵器护我们周全,实属不易。翅鬼们渐渐也熟络起来,边练着招式边插科打诨,子虎也是喜欢说话谈天的人,就也不怎么约束,有时候还插嘴接话,大家就忘了手中摆着姿势,也忘了子虎是先锋官,不一会就席地而坐,叫他虎子,谈在一团,萧寒却是从不说话,众人谈天的时候他便盘着双腿在一旁闭目养神。有人好奇,问子虎功夫从哪学的,虽然萧寒的功夫更好,可看他一副孤芳自赏的样子,大家也就由他自赏,没人找他讲话。子虎说生他的雪国人家懂些功夫,他自小便被当做下人被呼来唤去,因为他生得老实,干起活又十分卖力,这家人不把他当做畜生,练武拆招也不避他,他就眼看耳听,背地里偷着练上几手,学了不少本领,可毕竟是偷学的,大多都是野路数,招内若是不能制敌,耗得时间久了根基不牢的毛病必定会显现出来,所以一旦遇见真正的高手,必败无疑。然后子虎把身子探过来,小声说:
“萧寒这小子的功夫一看就是经过名师指点,内外兼修,学的时候必是一板一眼,你们看他劈我翅膀那一招,力道拿捏得正好,若是像我一般野路子,不是劈得轻了我毫不在意,就是劈得又重又慢,被我躲了去,那一招劈得我落地不稳,他之后乘机将我踢倒,这手法绝不是像我这样的野和尚能化缘化来的。”
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子虎又说:
“你们谁的口才好,脸皮厚,去替我问一问,他这功夫是哪里学的?我好奇得很啊。”
众人都把脸闪开,有人扎开马步摆起招式装作没有听见,这时有人凑到近前小声说:
“那你看萧护卫那模样,我们豁出脸去问,肯定是要被呛回来。大将军走的时候吩咐您统领众人,这统领二字可不光是操练一下身手这么简单,我们这一干人等都得听你的吩咐,您只要把萧护卫叫来,命他告诉你他的武学渊源,想来他不敢违抗军命。”
这一说大家都觉得有理,刚才扎马步摆招式的翅鬼也撤了马步,转过身来频频点头。子虎想了一会,咳嗽了一声,朗声说:
“萧护卫,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萧寒睁开眼睛,走过来躬身施礼:
“请讲。”
子虎说:
“大将军走的时候,吩咐我统领众人,我想不但要把大家的身手练好,也要知道每个人的来历,这样等大将军回来,能少费些心力。我想就从你开始吧,你的功夫是从哪学的?”
子虎前面几句话讲得不紧不慢,堂而皇之,最后一句露了怯,显得急切得不得了。萧寒说:
“你想探我底细用不着用大将军压我。”
子虎把眼睛一翻,说:
“我就拿大将军压你,你敢违抗军令不成?”
我们一看事情要闹大,子虎曾是萧寒的手下败将,这一时半刻又官居萧寒之上,这样一闹有报私仇之嫌,刚才出主意的翅鬼也没想到子虎把他的主意执行得如此彻底,赶紧向人群后面躲去。没想到萧寒马上一笑说:
“我当然不敢违抗军令,回先锋官,在下的来历和大家一样,进这座翼殿之前,是奴隶。”
子虎说:
“你不要当我是傻人,我问你,你的功夫是从哪学的?”
萧寒想了一会说:
“回先锋官,在下的本领乃是雪国人所授。”
子虎不甘休,问:
“你既是奴隶,雪国人怎么会传你武功?”
萧寒眼见躲不过,扫了一眼周遭的雪国兵,看他们都昏昏欲睡地坐在墙边,说:
“我的父亲是武术名家,名讳不便透露,我是他的独子,翅鬼虽被朝廷视为异端,可我的父亲仍然视我为他的儿子,从我七岁起便传我功夫,等我十二岁要入井之前,他逼我把武功心法背牢,并送我八个字:不求争锋,只求保命。我这次已经违背父亲的教诲了。”
我们听得神往,想不到雪国人也有这样的好人,朝廷管得了人事,管不了人心,这人心可真是千差万别啊。子虎说:
“如果我认你做师傅,你能把你那心法传给我吗?”
这一问吓了我们一跳,子虎性格实在太过直率,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萧寒说:
“家传武学,不可外传,恕难从命。”
子虎说:
“你姓萧,我也姓萧,我们不是一家人是什么?”
这一说倒把萧寒弄得无话,萧寒愣了半天说:
“请先锋官自重,不要当自己是泼皮无赖。”
说完转身走开。
自那天起,子虎除了带领众人操练,就是缠着萧寒要他收他为徒,弄得我们好不尴尬,没想到子虎倒是一点不顾脸面,刚才还是统帅众人的头领,转过头去便追着下属的屁股要拜人家为师。萧寒真是硬气,不管子虎如何软硬兼施,就是一副恭敬但不从命的派头,两个人就这么强在一处。我们其余的人除了操练本来也闲来无事,就看他们两人磨牙,萧寒也是有趣,本来摆出一副打坐的样子好像要一言不发,可子虎稍有出言不逊,他必要还以颜色,绝不许自己嘴上吃亏,这俩人算是天生的冤家,都是一身本领,可偏又不擅退让。
有时候我们看得腻了,也相互攀谈,有人伸出手互相研究手上的茧子,看谁的更厚一些。曾经都是苦劳力,闲来无事也就是比谁更苦吧。可我把手向外一伸,其他人都吸了口冷气,我这茧子估计在这一群翅鬼中应该是独领风骚了,他们哪里知道,我这茧子换来了一个洞,还差点把他们的大将军送走。
转眼间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天,萧朗被婴野唤走就再没回来,我们被雪国兵伺候得倒是舒服,可这样等来等去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三十天前婴野的话里,好像杀进谷中,捉拿刺客,迫在眉睫,可这样把我们的首领叫走,把我们扔在殿里,也不知他为父报仇到底是急还是不急。我可是有些急了,不管小米是不是刺客,一个小姑娘在洞里已经待了近三十天,雪梨应该十天前就吃尽了,这样下去她肯定要被活活饿死,有可能她已经饿死在井里了。萧朗这个混蛋扔下一句“我一定回来接你”,就跑来当了大将军,他这大话是要杀人的。
整整第三十天的傍晚,萧朗回来了,被两个雪国兵用软床抬着,他在软床中侧躺着,姿势十分怪异。后面跟着巫齿。巫齿的脸上挂着笑,一般来说,雪国人笑起来,我们翅鬼就要遭殃,不知这次是不是也是如此。雪国兵小心地把软床放下,巫齿说:
“圣上和大将军畅谈三天三夜,相见恨晚,没想到翼灵中有如此出类拔萃的俊杰,就算是雪国人也难有出其右者。圣上大悦,不知什么样的赏赐才能配得上大将军,最后圣上下旨,赐大将军国姓婴,世上从此再没有萧朗这个人,只有雪国大将军婴朗,婴朗也不再是翼灵,圣上赐国姓即是将大将军视为雪国人。不但如此,圣上说婴朗就如他的兄弟一般,但雪国人婴朗暂时依旧统帅翼灵军,以后另有差遣。圣上本来让大将军多休养些时日,可大将军说御医的刀法精奇,伤口已经愈合大半,况且为圣上杀敌捉贼心切,便三番四次请缨出战,圣上便准大将军提前回军,三日之后开赴断谷。你们要好好照看,切不可马虎。”
说完把手一摆,殿内原来看守我们的雪国兵和他的两个随从跟着他一起走了。
众人拥到萧朗身旁,不知为什么他受了封赏,却站不起来了,听巫齿讲,身上还开了刀,萧朗争将时确是受了小伤,但都是皮外伤,开刀又是从何说起。萧朗的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俨然是一个雪国贵人,一身素白的绸缎,腰里系着黑色的丝绦,加上萧朗本就生得俊朗,谁也想不到这一位雪国皇帝的红人,三十几天前还是朝不保夕的奴隶。萧朗虽然面无血色,眼睛还是那么亮,他轻声说:
“你们不必担心,我没事。”
他突然伸手指了指我说:
“我看你还算结实,以后你就和萧寒一起抬我吧。”
我说:
“遵命。”
心里乱作一团,他到底还是看到我了,可为什么又好像认不得我呢?萧朗说:
“你们肯定奇怪,为什么我姓了婴,就坐也坐不起来了。”众人点头。萧朗说:
“我的翅膀被割了去。”
说完把后背转了过来,他的翅膀不见了,后背肿得老高,刀口应该已经不再流血,缠着厚厚的布。萧朗说:
“皇上说我既姓了国姓,就不应该再有翼灵的翅膀了,况且,他造的铠甲也没有留出翅膀的地方。你们不要伤心,伤口已经结痂,再过十天我就能够走路了。”
子虎忽然问道:
“大将军,那你现在是翼灵还是雪国人?”
萧朗说:
“这话无须再问,你只记得三条军规就好。这些天你操练得如何?”
子虎有点心虚,说:
“时间太短,只是练些皮毛。”
萧寒说:
“我看皮毛倒没练,倒是把脸皮练得可以。”
子虎说:
“你倒是护着自己的脸皮,藏着本领却不教予别人,你给大将军说说,你到底把不把我们当做自己人?”
萧寒说:
“公是公,私是私,大将军允你统领众人,没允你以公谋私。”
子虎待要再辩,被萧朗用眼神止住,萧朗说:
“你们俩这些天就是这般过的,是吗?”
两人不敢接话,我接茬说:
“禀大将军,先锋官除了和萧护卫商议要事,还教了我们许多实战杀敌的办法,我们受益不浅。”
萧朗转头,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
“我叫默,是一个翅鬼给取的,我爱讲话,他说这默的意思是少说两句。”
萧朗说:
“默?默除了少说两句,还有私下里的意思,古书上说,故能默契如此,就是这个意思。”
我一听,心里好像被井上的阳光扫过,我说:
“大将军渊博,看来那个翅鬼所学还是肤浅。”
萧朗一笑:
“能认识这个默字已经不错了,他如果不告诉你,你不是还不知道世上有个能让人少说两句的默字吗?”
我说:
“是,可他要了我六个蚕币呢。”
他掏出一枚钱说:
“这枚蛾币赏给你,一是你抬我的赏赐,二是替那个翅鬼还你个人情,你也不要记恨他,做翅鬼的谁不想留点钱在手上,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能拿这钱买回一条命。”
我接过蛾币,说:
“谢大将军,我一定谨记您的教诲,把您抬好,把这钱攒好。”
众人哄笑一声。萧朗说:
“大家这些天操练辛苦,今天放假一天。我来时已经吩咐宫内的杂役,一会儿有人引你们去沐浴更衣。雪国人倒是懂得享受,把皇宫建在几眼温泉周围,我们既要替他们卖命,就也应该享受一番。婴野已经应允,只不过有雪国人在旁看守,你们不要管他们,脱了精光,洗个痛快。”
众人齐声喊好,萧朗说:
“萧寒和默留下陪我。”
不多时,殿内只剩下萧朗,萧寒与我,三人。
萧朗把萧寒叫到近前说:
“我有要事要托付给你。”
萧寒说:
“在所不辞。”
萧朗说:
“咱俩交手的时候,我在你耳边许诺你,如果你听命于我,我便授你飞行之法。”
萧寒说:
“大将军记得清楚。”
萧朗说:
“我已没了翅膀,这飞行之法不传于你定要失传,不过,传你之前,你需替我把这件要事办得妥妥帖帖。”
萧寒说:
“大将军尽管吩咐。”
萧朗说:
“我们刚被网来大殿的时候,婴野让我们饱餐了一顿,酒菜之中我认得似乎有鹿肉,你可记得?”
萧寒说:
“小人记得,确是有鹿肉,味道着实鲜美。”
萧朗说:
“这雪国人吃鹿有个门道,鹿皮定要剥得完完整整,之后做的鹿肉才叫讲究。”
萧寒说:
“此事小人也有耳闻。”
萧朗说:
“不错。”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上面写了个字。萧朗说:
“这块权杖你拿好,婴野把我当他的兄弟,赐我两块权杖,上面都有一个婴字。在雪国,见权杖如见婴野本人。我要你到御厨房,把他们剥下的鹿皮通通搬到殿里,有多少搬多少,再多备一些鹿骨,树枝和麻绳,听明白了吗?”
萧寒接过权杖,并不问为什么,说:
“再明白不过。”
萧朗说:
“你回来时若是我和默不在,你便告诉子虎我有要事要办,在殿内等我,我很快回来。还有,我不在的时候,谁若对我有所微词,你要记下,我回来时再把账算清,就算是子虎,我也不能饶他。你这就去办吧。”
萧寒说:
“大将军保重。”
说完大步走出翼殿。
殿内只剩下萧朗和我两人。萧朗说:
“默,我的翅膀没有了。”
声音平静,听起来却是悲伤到了极点。我把他从软椅上扶起,他坐起来,看起来疼得不得了,可他坐起来之后便把我的手推开,说:
“没了翅膀飞不了,可坐还是可以。”
我看他逞能,眼泪就充在眼眶里,我一动不动,怕眼泪落下来。萧朗看外面天色已暗,说:
“婴野想让我把自己当做雪国人,我以前多么羡慕雪国人。他们能活那么久,还自由自在的。”
我说:
“你就是做了雪国人,也没人怪你。”
萧朗摇摇头说:
“不是把我的翅膀割掉,给我穿上绸缎,让我姓了婴,我就是雪国人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三十天我无时无刻不想相信自己是雪国人,可是就算没了翅膀,我还是想飞。”
我轻轻地扶住他的肩膀说:
“萧朗,看来我们是跑不掉了,你也飞不了了,你就做你的大将军吧,我只求你,如果小米命大,没被饿死,你饶她一命。婴野那么器重你,不会把你怎样。”
萧朗又把我推开说:
“你以为婴野真把我当他的兄弟?傻子,你记得那个把我掷来掷去的雪国武士吗?”
我说:
“怎么会不记得,那人的身手像个妖怪一样。”
他说:
“那个雪国武士的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应该是宫里的一种特有的檀香。”
我说:
“那又如何?”
他说:
“我拜见婴野的时候,他身上的香味和那个武士一模一样。”
我说:
“你的意思是婴野亲自下场来试你的功夫?也可能是雪国皇宫里都用这一种檀香呢。”
萧朗说:
“我也怕是错怪了婴野,他要是个明君那该多好,即使我们跑不掉,结局也不会太坏。可你也应该记得那个武士被我用钢钎割伤了锁骨,你还记得是哪一边吗?”
我说:
“是他右边的那个肩膀。”
萧朗说:
“婴野和我说话的时候,无论是饮茶还是批阅奏章,都用的是左手。可他向我们亮出刺客用的匕首的时候,分明用的是右手。所以,那个雪国武士必是婴野,那时候婴野又恰巧不见了,你若是国君,本国武士和翅鬼的第一个高手交手的时候,你会走开吗?”
我听得心里一片寒意,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阴险而又武艺高强之人,这人竟又是一国之君,这可怎么对付?
萧朗说:
“婴野分明是想摔死我,可他本应该留我一命,让我替他统领翅鬼,去和谷妖杀个两败俱伤,他那么有心计的一个人,怎么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听得更加害怕,不敢接话。
萧朗继续讲:
“那只能说明他的心底恨我们翅鬼,他本来想利用这次点将,摸一摸翅鬼的虚实,再选出一个可用之人替他卖命。可当我真要成了大将军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心底对翅鬼的恨,容不得一个翅鬼当这么大一个官,非要下场泄愤不可。”
我说:
“你的意思是婴野内心里十分瞧不起翅鬼。”
萧朗说:
“我开始也是这么以为,可是这三十天我每天都和他见面,交谈,我发现他对翅鬼不是恨,你知道吗,他是嫉妒!”
我惊得一声叫,萧朗说:
“别喊。别看殿内的雪国兵撤走了,这殿周围都是耳目。”
我小声说:
“他身为雪国的国君,怎么会嫉妒翅鬼?”
萧朗说:
“他嫉妒我们有翅膀。”
我说:
“可雪国人都相信翅膀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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