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媳(1/2)
现在,大我五六岁的发成哥,已经做了爷爷了。可他的子女们,那些出生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一辈人,将无法明白他的父辈们,是如何地为了生存而奋斗,为了婚姻而丢掉了做人的尊严和舒展。
相对象是在过了春节后。
大伯家的房子将盖未盖时,我母亲通过亲戚的亲戚,联系了十几里外名为卸甲沟村的一位名叫莲娃的姑娘——她现在是我嫂,日子过得有山有水、见日见月。可在当年那一刻,为了让她嫁到我们阎姓家,母亲、父亲和大伯,不知道商量过多少次,“设计”过多少次。相对象的那一天,我大娘把家里的里里外外扫了一个遍,唯独没有扫擦的,只有屋里的空气和那院里的树。除此外,还特意让对方必须见到的人——如大伯、大娘和我发成哥,都换上新衣服。让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尤其是没有干净衣服又不甚讲究的弟弟和妹妹,都躲到了别的地方去。
到我家,把一床新的大红被子拿出来,规规正正地叠在我大伯家的床头上。
我二姐,把家里的暖壶(开水瓶)烧好开水提到大伯家,放到正屋桌子上,还又洗出几个干净而没有破口的碗,摆在水瓶边,以备女方来时倒水当作杯子用。
借来一个新的吃饭用的红漆小桌放在屋中央,在那桌上摆了花生和核桃。
当然,最主角的是我发成哥,他穿了蓝制服,理了小平头,等着人家来相、来看他。也就在近午时候,女方由一中年妇女陪着入村了,羞羞答答,身材高挑,确实是个有模有样的人,也有些莲花的素洁和水灵。到着村头时,我们都躲在远处偷看她,有胆大的孩子,这时候会装作路人朝着姑娘迎面走,到她面前后,还有意咳一下,有意让她惊一下。她们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中入了村,进了大伯家。在到了那一堆准备盖房的石堆面前时,我看见她们朝着那一堆石头望了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一下那终究是一堆石头,还不是三间瓦屋样。
不知道我这个莲娃嫂和我发成哥初见面时到底说了啥,到底她在我大伯家有何样的感受和想法。总之说,在她吃过午饭离开后,传回来的信息好像是,她不同意这门婚事。不是不同意我发成哥,而是不同意我大伯家的这个家。
嫌这家里穷。
嫌这家里人口多。
嫌那瓦房不是瓦房,而是一堆红石头。
那天女方走了后,我大伯到我家,和我父亲、母亲三个在屋里坐了半晌儿。我几次进出,都看见大伯脸上有着浅青和淡白,宛若他人生中的一桩大事,一开局没有走好影响着他一家人的全盘命运般。就那么闷坐了大半天,在我大伯离开时,他长长地叹口气,说:“发成的婚事不顺利,后边孩子们的婚事怕就更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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