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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和玛雅各自坐在一块石头上,她们身处森林的最中心处,任何人都必须花上好几天的时间才能找到她们。

“你看过诊疗师吗?”安娜问。

“她说我不应该独自承受这一切。”玛雅说。

“她怎么样?”

“还行。可是她比我爸妈还要啰唆。应该有人告诉她,叫她少说一点话的。”玛雅回答。

“她有没有问过你‘十年后你想成为什么’的问题?妈妈离家出走以后,我看过一个心理诊疗师。她超喜欢问这个问题。”

玛雅摇摇头:“没有。”

“那你会怎么回答?十年后,你想成为什么?”安娜问。

玛雅没有回答,而安娜也没说什么。她们一起回到安娜的家,躺在同一张床上,配合着彼此的韵律呼吸。几小时以后,安娜终于睡着了。然后玛雅溜下床,下楼走到地窖里,找到一把钥匙,打开一只橱柜。她拿起那把猎枪,走进黑暗。而此刻她的内心,却比户外的天色还要黑暗。

冰球很复杂,却也一点都不复杂。理解规则是很困难的;和文化共存是很有挑战性的;而不让所有热爱冰球的人用力往不同方向拉扯、造成分崩离析的后果,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追根究底,它其实非常简单。

“妈,我就是想打球。”菲利普热泪盈眶。

她知道这一点。现在,他们就是要决定他该怎么做。决定他是留在熊镇冰球协会,还是要搬到赫德镇,和凯文、利特与其他人并肩作战。菲利普的母亲是能明辨是非、对错、善恶的人。可是,她毕竟是个母亲。那么,母亲的职责是什么呢?

“尾巴”坐在一张餐桌前,他最要好的朋友们则围坐在他身边。其中一人咯咯一笑,指着他的领带夹:“嘿,尾巴,该把这个拿掉了吧?”

“尾巴”低头看着那只领带夹。领带夹上印着“熊镇冰球协会”的字样。他转头看着其他人,他们非常迅速地摘下自己原本的领带夹,换上印着“赫德镇冰球协会”的领带夹。这对他们来说是如此容易,仿佛只是换了一个球会而已。

妈妈帮菲利普收拾行李箱,这倒不是因为他年纪太小不能自己收拾行李,而是因为她喜欢这么做。她将手贴着他的胸口,他的心脏就像小孩的心脏一样,在她的手掌下跳动。可是,这位十六岁的青少年已经如此高大,以至于他必须弯下腰,才能亲吻母亲的脸颊。

她记得每一厘米、每一次战斗。她想起那一年夏天的训练营。那时,菲利普在慢跑之后呕吐不止,因为急性脱水而被送到医院。隔天,他又出现在训练营。

“你不必到训练营来的。”戴维说。

“拜托啦!”菲利普恳求着。

戴维用手搭住他的肩膀,诚实地说:“今年秋天,我得亲手挑出最精良的阵容。你很可能完全没球打。”

“就让我练习嘛。我只是想打球嘛。拜托啦,我就是想打球。”菲利普哽咽着。

每次一对一单挑,他都被对手痛击一顿;每次练习,他都败下阵来。但是,他还是会回来。夏季的尾声,戴维驾车去探望菲利普的妈妈,坐在她家的厨房告诉她一项研究。那项研究指出:许多精英选手在青少年代表队还排不上前五名,而全队第六名到第十二名的选手最常在甲级联赛代表队出现关键的突破。他们得更加努力;遭遇挫折时,他们不能放弃。

“如果菲利普怀疑自己的实力,你也不必对他保证,他总有一天会成为全队最优秀的球员。你只要说服他,他可以一路奋斗,成为全队第十二人。”戴维说。

他完全不知道,这番话对这家人的意义非比寻常,他们无法以言语表达自己的感受。这改变了一切。这确实改变了一切。

此刻,母亲将前额贴在十六岁儿子的胸口。他将会成为这座小镇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球员之一。他只是想打球,而她也有着共同的心愿。

“尾巴”站在停车场上。那些男子彼此握了握手,绝大多数人驾车驶向赫德镇。其中两人和“尾巴”留在后方,抽着烟。其中一人说:“有记者吗?”

另一人耸耸肩:“有一两个打电话来,不过我们显然没有回应。管他的,他们还能怎样?没戏唱了。凯文是清白的。就算是记者,也不能无法无天吧?”

“你都没去影响一下地方报社吗?”

“我和总编去年夏天才打过高尔夫球。我想,下次我该让他赢。”

他们一边笑,一边捻熄烟头。“尾巴”问道:“你们觉得,熊镇冰球协会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两名男子面带戏谑地看着他。倒不是因为这是个奇怪的问题,而是因为,只有“尾巴”还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

玛格·利特坐在车内等待着。威廉坐在乘客座,穿着一件印着“赫德镇冰球协会”的运动上衣。菲利普走上街,拖着旅行箱,犹豫许久。随后,他看着妈妈,放开了她的手,打开利特家轿车的后备箱。他坐进后座,妈妈拉开前门,双眼直视威廉。

“你坐了我的位子。”

威廉抗议,但玛格立刻将他推出座位。男生们坐在后座,看着彼此。前座的女士们也面面相觑。玛格沉重地吞了一口口水:“我知道,有时候我真是个白痴,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好。”

菲利普的妈妈点点头。一整晚,她努力说服自己和菲利普:他应该留在熊镇冰球协会的。可是她的儿子只想打球,只想得到努力表现、出人头地的机会,那母亲的职责又是什么呢?尽可能给孩子最好的机会。她一再对自己重复,因为她知道自己花了多少工夫才精通滑雪的技能。有时,她得和一群白痴一起训练,她得记得:外面的人生和体育活动没有关系。菲利普和威廉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她和玛格已经是一辈子的好友。所以,她们开向赫德镇。因为友情很复杂,但又一点也不复杂。

“尾巴”回到家,听见儿子的声音。儿子已经十二岁,非常喜爱冰球。可是,“尾巴”还记得儿子六岁时是多么痛恨练球。他常一再哀求,不要让他去练球。“尾巴”还是带他去练球,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说明:这是一座冰球小镇。就算伊丽莎白在晚餐桌上咕哝:“可是他就是不想打球,亲爱的,我们真的要逼他吗?”“尾巴”还是带他去练球,因为他真切地希望孩子能够理解他对冰球的热爱。也许冰球并没有解救“尾巴”的人生,不过它绝对为“尾巴”带来了新生。它给了他归属感与自信心,没有冰球,他只是一个被诊断出“患有多动症”的胖小孩。但是,它让他学会集中精力。它在一个他理解的世界里,说着一种他听得懂的语言。

他对儿子不想打冰球感到忧心,因为这会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尾巴”一想到儿子可能喜欢一种他完全不懂的体育活动,就惊恐莫名。要是这样,他就会成为一个老在看台上搞错规则、不能参与讨论、倍感失落的父亲。他不希望儿子以他为耻。

“把充电器给我!”他的儿子对姐姐吼道。

他就要进入青春期了。过去,你得把他拖去练球;而现在,你根本没法将他从球场带走,他所恳求的事情也已经与过去不同。过去这几天,他要求让他到赫德镇打球,那些最好的球员也都已经要去赫德镇了。

“这不是你的充电器,大白痴,这是我的!”姐姐走进自己的房间,并甩上门。弟弟对着她大吼。

“尾巴”伸出手臂,想碰触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小男孩还没看见父亲,只顾着踹门,大声吼道:“你这浑蛋,把充电器给我,反正没有男人会打电话找你!大家都知道你好想被强奸,不过没有人想强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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