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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库藏的名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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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想到老的时候,有钱却没用。

——罗杰·泰勒

弗雷迪·莫库里去世的地点,离二十一年前他的偶像吉米·亨德里克斯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只有不到4公里远。当时,莫库里和罗杰·泰勒为了悼念亨德里克斯,关闭了他们在肯辛顿市场的摊位。那是1970年,谁又会料到,莫库里自己的死亡引起的轰动会比亨德里克斯大得多。他过世的第二天早晨,《太阳报》首页整版是他的大幅照片,双手在身后撑开一面英国米字旗,头条标题写着《弗雷迪死了 》。各种大报、小报、电视台、广播电台都以某种夹杂着沉重哀悼和好奇窥视的态度关注着,让整件事蒙上了一种下个世纪才有的娱乐新闻色彩,当代明星娱化就要到来了。

虽然有将近五十名记者和摄影师日夜蹲守在花园小舍外,莫库里死亡的消息却没有立即公布。星期天傍晚时分,弗雷迪的医生戈登·阿特金森告诉家里照顾他的朋友们,弗雷迪大限将至,但也许还能撑过这几天。阿特金森刚走出门没几分钟,莫库里就去了。乔·法内利从房子里冲出来,拦下阿特金森的车,无意中惊动了媒体。

在阿特金森签署的死亡证明上,死因写着“艾滋病引发支气管肺炎”。彼得·弗里斯通填写了文件的其余部分。不过,他填的名字是“弗雷德里克·莫库里,又名弗雷德里克·保萨拉”,没有提及他的真名弗罗可。

根据弗里斯通对那天晚上的描述,是他通过电话向玛丽·奥斯汀、莫库里的父母和吉姆·比齐告知了这一消息,比齐前一天才刚刚飞去洛杉矶。很快大家又做出了另外一个决定:宣布弗雷迪死亡的声明将由皇后乐队办公室发布,但要等到午夜。弗里斯通的父亲是附近兰德布鲁克陵园的殡仪馆主任,由他安排后事。事情很快通知了警方,设置起临时路障,以争取关键的十几分钟拖住赶来的媒体,让殡仪馆的灵车可以开过来运走遗体。

莫库里的家人和密友得到通知的同时,他的乐队队友们也得知了死讯。“事情发生的那个晚上我整个人是麻木的,”布莱恩·梅后来说,“我们全体见面商量。然后到第二天,我完全崩溃,什么都做不了,只是哭。”果然,莫库里临死跟吉他手开的玩笑,说他的死会对生意有益应验了。百代推迟了几天才发行布莱恩·梅的新单曲《被你驱动》(driven by you),这首歌原本是为福特汽车电视广告作的配乐。它拿到了榜单第六位。

在约定好的时间,皇后乐队向媒体发表了集体声明:“我们失去了最伟大和最受爱戴的家庭成员。我们因他的离去感到巨大的悲痛,也为他的盖世才华就此中断而痛惜不已,但最重要的是,他无畏的人生和面对死亡的勇敢令我们无比骄傲……我们会尽快积蓄力气,以他习惯的方式来赞颂他的一生。”

彼得·辛斯这时候已经是一名摄影师,他曾为莫库里的个人专辑拍摄过封面照片。由于不知道弗雷迪得的其实是艾滋病,在他去世当晚,辛斯还想着要给主唱写一张开玩笑的贺卡(“赶紧的,快好起来啊,老混蛋……你懂的”)。他最后一次见到莫库里是在皇后乐队二十周年庆祝派对上。“弗雷迪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他说,“你可以跟他走得非常近,但他从来不让自己感情外露。我替他打工的时候,别人会背地里跟我说,‘噢,他真的很开心有你在,他出去巡演一定会带着你。’但他绝对不会当面跟我这么说。他这一走,我觉得人生有一大块突然没了。”

那些在莫库里还是弗雷德·保萨拉的时候就认识他的人,对他们来说,又另有一番感悟。“总是会有那种想法,”一位以前的好友说,“应不应该打电话给他?是不是可以试着保持联系?但是现实摆在眼前,他的生活和我们的生活是如此不同。我不想成为攀附名流的人。有时我在电视上看到他,我也会想,他是否还是多年前我认识的那个人。”

某次接受媒体采访时,莫库里嘴里例行地跑着火车,说死后“要和我所有的宝藏一起埋葬,就像图坦卡门法老一样”。私底下,莫库里告诉朋友们,他想被火化。虽然已经将琐罗亚斯德教的信仰、出生时的名字和许多过去抛在脑后,但这件事他却遵循着帕西人的传统和父母的意愿。遗体告别仪式尽可能快地安排在11月27日星期三上午10点,在西伦敦肯萨尔格林火葬场举行。

葬礼前一天,《每日镜报》头版刊登了戴夫·克拉克的讲述,标题是《弗雷迪:临终时刻》。文章配图是克拉克出现在花园小舍的门口,被悲痛的歌迷们献上的花束包围。故事称——有人说并非实情——莫库里的卧室里放置着氧气帐,并且24小时有护士陪伴以减轻他的痛苦。克拉克的故事之外,玛丽·奥斯汀又有另一个版本,《镜报》称奥斯汀“自视为弗雷迪之妻”。玛丽透露了弗雷迪在最后几个小时里身体状况的迅速衰退:“他甚至已经不能说话,很快连看也看不见了……”她还说,是她把莫库里去世的消息告知他的父母。这两个故事中的某些内容让有些人愤懑,特别是吉姆·哈顿。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多的不合和矛盾。

莫库里的私人生活本就十分复杂,再加上皇后乐队与媒体之间多年的摩擦关系,让葬礼当天出了更多问题。虽然皇后乐队谴责记者在莫库里生命的最后几周对他紧追不放,但皇后乐队办公室却又安排了专门拍摄名人的摄影师理查德·杨,在葬礼仪式举办前后进出花园小舍拍照;这一决定让哈顿十分厌烦(“剥夺了我们最后的一点私密时间”)。杨虽是乐队少数信任的摄影师之一,但是他也遭到过布莱恩·梅的抱怨,因为他将莫库里私人派对上梅与安妮塔·多布森的合照卖给了媒体。

玛丽·奥斯汀要求戴夫·克拉克和她共乘葬礼车队的头车,却没让哈顿同乘。哈顿、弗里斯通和法内利都被降级坐到后面的车里。这些年来,与弗雷迪有重要关系的另一位仅有的女性,芭芭拉·瓦伦汀,被告知不用来参加,只能待在慕尼黑那栋她和莫库里一起买下的公寓里。大约四十五位客人聚集在一起参加了告别仪式,包括莫库里的乐队成员、家人和朋友,艾尔顿·约翰也在其中。

殡仪馆外面,皇后乐队的粉丝送来的花环和花束铺满了地面。内部教堂里,两位帕西教士用古老的阿维斯坦语言吟诵出琐罗亚斯德经文,祈祷仪式持续了二十分钟。某家报纸指出,根据帕西教律,按传统,遗体“应该要留给秃鹫清理”。实际当然不会那么处理。弗雷迪的棺材随着艾瑞莎·富兰克林的歌声被缓缓抬进火葬区。之后,现场响起蒙茨拉特·卡巴耶的歌声,伴着她演唱的威尔第歌剧《吟游诗人》(il trovatore )中的《爱情乘着玫瑰色的翅膀》(d&039;aor sull&039; ali rosee),弗雷迪·莫库里就此退场。“我全心全意地活过,就算明天会死,我也无所谓,”莫库里曾经对一位采访者说过,“我这辈子活得精彩,要做的真的都做了。”

葬礼结束第二天,《每日镜报》的毒舌批评家乔·海恩斯写了一篇专栏,诋毁莫库里是“一个弯了的男人——这个评价对他再合适不过了——他有不正常的性欲追求,是个堕落腐败的吸毒者”,并总结说“他的私生活是一部令人反感的关于堕落、纵欲和邪恶的故事……像他这种人,艾滋病无异于是自杀的方式”。

皇后乐队积极地希望莫库里的死能够唤起人们对这种疾病的理解。但围绕着它仍然有着太多的污名、太多的恐惧,因为当时很容易得上此病。随后几天,媒体称呼艾滋病是“同性恋疾病”,布莱恩·梅对此说法大加批驳。“他们说什么,‘弗雷迪得了艾滋病是因为他滥交,我们普通人不用担心’,”他气愤地说,“把这种言论印出来,会让一些年轻人觉得‘我没事’,隔天他们就会发现hiv呈阳性。”

因为失望和愤怒,他决定在葬礼后仅一周便接受公开电视采访。梅和罗杰·泰勒出现在通用电视台(gtv)早餐时段的节目上,回答主持人迈克·莫里斯的问题,他们看起来依然处在强行恢复神智的状态。“八卦小报对他的描述让我们感到非常愤怒,”梅抗议道,“他既没有四处胡搞,也没有吸毒成瘾。”弗雷迪自己说过许多戏言(“我只是一个糟老头儿,每天早上起来挠挠头,想想看今天要干谁”),让他们说服公众的任务更加困难,其中不少话都被报纸幸灾乐祸地截取下来,断章取义地转载。莫库里自己塑造的舞台形象太成功了,以至于外界许多人很难将他们在舞台上看到的那个“传奇巨星”与梅努力描述的“害羞、善良、温柔的人”等同起来。

梅和泰勒坚定地认为,莫库里让全世界知道他罹患艾滋病,是想要提高人们的认知;两人都费了不少口舌,谴责媒体报道中普遍存在的恐同心理。但很明显,莫库里生前对隐私的需求也给他的队友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弗雷迪在很早的时候就决定要按自己的方式行事,”梅说,“我们尊重他,让他处理自己的生活。但是这样我们发现自己也不得不封口,不能和朋友谈论这些事……”“你们给人一种感觉,好像你们都不是很了解他?”迈克·莫里斯试探着问。泰勒给出的回答为皇后乐队的集体心态做了总结:“作为一支乐队,二十二年里我们的关系一直非常紧密,但就算我们也不知道弗雷迪的许多事,他是个谜……但是我们将义不容辞地捍卫他的名誉,因为他再也不能为自己发声了 [1] 。”为了正名,梅也明确表示,莫库里去世前处在“一段稳定、充满爱的情感关系中……有三个非常关心他的人一直陪着他直到最后。但是没人提到这一点”。这是对花园小舍中他的朋友和照料者的一次难得的公开承认。

这次电视采访还出现了一幕黑色喜剧。当时,摄像机镜头转过去拍到节目的另一位嘉宾,电视魔术师保罗·丹尼尔斯。“保罗,你是皇后乐队和弗雷迪·莫库里的粉丝吗?”另一位主持人凯瑟琳·霍洛威热心地问道。“呃……不是。”他耸了耸肩,然后开始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大多数流行音乐都被他忽视了。

除了纠正媒体的错误,梅和泰勒在通用电视台上也为《波西米亚狂想曲》做了宣传。这首皇后乐队最负盛名的单曲现在重新发行,所有收益将捐给特伦斯·希金斯信托基金。它一举冲到榜首,并为艾滋病慈善机构筹到100万英镑的善款。不久后,皇后乐队有十张录音室专辑也将重返英国前一百名。

在美国,有人猜测好莱坞唱片公司在签下皇后乐队之前已经得知莫库里的情况。1996年出版的布鲁斯·哈林所著的《唱片的小道新闻:音乐行业那些无情的日与夜》(off the rerd:ruthless days and reckless nights side the ic dtry )一书中,提到当时好莱坞唱片公司的总裁彼得·帕特诺承认,他听说了有关莫库里健康状况的传言,但他坚持说吉姆·比齐从未直接告诉他弗雷迪生病的信息。“他(比齐)说莫库里不会去巡演,他说得很清楚,皇后乐队不搞巡演,”帕特诺说,“说实话,我觉得曲目很不错。于是我就拍板说:‘好,音乐上我很有信心,而且无外乎两种可能性:要么他没有生病,如果是这种情况,也许我能说服他们再去巡演,我也可以卖出更多唱片;要么他真的病得很重,有可能死的那种。’这两种情况的风险我都愿意承担。”

从1991年2月起,好莱坞唱片开始将皇后乐队的曲目全部制作成cd发行,他们需要卖出二百七十万张皇后乐队专辑,才能打平1000万美元的投入。到年末莫库里去世的时候,他们已经目标在望,售出一百一十万张。帕特诺告诉布鲁斯·哈林:“他死后,销量立刻猛增,我们很清楚在三年之内就可以回本。”

1991年圣诞节,乐队再创佳绩,虽然此时无人欢庆。《波西米亚狂想曲》单曲和《皇后乐队最佳金曲ii》专辑都拿到了第一名。很快地,单曲的b面——那首感伤的《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在电台里被播放的次数甚至超过了a面的《波西米亚狂想曲》。这首歌的内容,比那一次次重复的“bisalileo”更适合当下的情况。“那是一段特别的日子,”泰勒回忆道,“我们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唱片卖得怎么样。”

对弗雷迪·莫库里的朋友和雇员来说,这一年的年底,他们生活中的一切都将发生改变。哈顿、法内利和弗里斯通都被莫库里在遗嘱中铭记,每人获得税后50万英镑的资产,莫库里的司机特瑞·吉丁斯也获得了10万英镑。此外莫库里还为法内利买了房子,为哈顿在爱尔兰买了一块地。作为园丁和爱人,哈顿和莫库里的关系已经持续了五年多,但他一直知道,绝大部分遗产都会留给玛丽·奥斯汀。

最后,玛丽继承了花园小舍,以及莫库里50的财产(估值超过1000万英镑)加上未来的版权收入。剩下的一半财产,由莫库里的父母和妹妹平分。当初,有人告诉哈顿,莫库里希望他们三个伙伴能够随心所欲地待在花园小舍。然而莫库里似乎在遗嘱里忽略了这件事。玛丽继承这所房子后,要求哈顿和其他人离开。

彼得·弗里斯通成了一名护工,并短暂地进入酒店行业,后来成为皇后乐队粉丝俱乐部大会的常驻嘉宾。莫库里死后七年,他出版了一本私人回忆录《谁愿永生:弗雷迪·莫库里传》,记录为这位歌手贴身工作的经历。乔·法内利回到美国,1992年死于艾滋病。这种疾病还会夺走许多莫库里的朋友、前任和同伴的生命。吉姆·哈顿搬回爱尔兰,1994年他出版了自己的书《莫库里和我》(rcury and )。书中对莫库里的逝去进行了十分戏剧化的描述,并不无微词地提及了玛丽·奥斯汀、戴夫·克拉克、吉姆·比齐等核心圈的人。最后哈顿坚持说,莫库里从未同意将他的疾病公之于众。归根究底,吉姆的经历似乎再次验证了与莫库里建立关系的不可能性,哈顿是那个陪伴莫库里生命最后几年的人,却仍然无法与爱人的前女友相抗衡。不过,虽然他在1990年也被检测出感染艾滋病毒,但得益于艾滋病治疗药物的进步,莫库里和法内利没能挺过去,他却幸存下来。哈顿于2010年元旦死于肺癌。

1992年,玛丽·奥斯汀带着两个幼子搬进了富丽堂皇的新家,同时搬进去的还有她的男友,室内设计师皮尔斯·卡梅伦。但是她和莫库里之间的感情,以及莫库里是她的长子教父的事实,让她与卡梅伦的感情无法持续,最终两人分手。花园小舍中莫库里的卧室,她保持原样长达五年时间。“我失去了心中永恒的爱人,”奥斯汀告诉记者大卫·维格,“弗雷迪死后,我觉得我们经历过的就是婚姻。我们履行了誓言,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弗雷迪死亡,才能放开手。就算如此,也很艰难。”

对于皇后乐队的其他人来说,没有莫库里他们也同样举步维艰。在接受通用电视台采访时,梅和泰勒曾谈到“举办某种活动”来向主唱致敬。1992年2月,他们因为《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获得英国唱片工业大奖,在颁奖礼上发表了官方声明。“致敬弗雷迪·莫库里:提高抗艾滋病意识慈善演唱会”将于4月20日在温布利体育场举行。皇后乐队的剩余成员将与众多客座音乐家和歌手合作表演。这场盛事放出七万两千张门票,仅在六小时内便全部售完。

3月份,彩排在牧羊林区进行。皇后乐队三人组,加上键盘手斯派克·艾德尼,与上台合奏的团队共同排练,包括迈克·莫兰和黑色安息日乐队的吉他手托尼·艾奥米。如今角色发生了奇特的转变,梅、泰勒和迪肯三人集体变成了“鲍勃·格尔多夫”,他们为演出招募客串歌手,就像当年格尔多夫招募皇后乐队参加‘拯救生命’那样。不久后,上过‘拯救生命’的明星如艾尔顿·约翰、大卫·鲍伊、罗杰·达特雷和罗伯特·普兰特,以及格尔多夫本人,都表示会参加这场演出。

莫库里早年敬重的歌手、同时代的对手业已现身,那些听着他的音乐长大的年轻一代也纷纷加入,包括硬摇滚乐队威豹乐队、金属乐队 [2] 、极端乐队 [3] 和枪炮与玫瑰乐队。几周过去,演出阵容继续扩大,乔治·迈克尔、希尔、丽莎·斯坦斯菲尔德、安妮·蓝妮克丝、莱莎·明奈利……艺术家们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演唱的皇后乐队歌曲,但如泰勒所说,“我们认为合适的做法是不能有人唱《又一个人倒下》,因为……歌词也太不对劲了。”与‘拯救生命’类似,这场演唱会将在全世界七十六个国家和地区进行现场直播。皇后乐队仍然处于悲伤的哀悼中,这场演出能让他们稍稍分散情绪。“我把所有的精力、全部的说服力和通过电话煽动人的能力都投入进去组织这场演出,”梅承认说,“那三个月对我来说是好的,可以让我暂时忘记去想我今后该怎么办。”

“弗雷迪会说:‘亲爱的,在温布利体育场?你确定那里够大吗?’”罗杰·泰勒开玩笑说。那一天,体育场里离舞台最远的一层都挤满了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人,有的是忠实的皇后乐队歌迷,也有的是好奇的旁观者,还有那些自‘拯救生命’以来,每当有重大音乐表演,无论是麦当娜、皇后乐队还是斯普林斯汀,都会蜂拥而至的人们。

皇后乐队剩余的三位成员昂首上台,迎接他们的是雷鸣般的掌声。“今天我们聚集于此,颂扬我们独一无二的弗雷迪·莫库里的人生、成就和梦想。”布莱恩·梅宣布。鼓手罗杰·泰勒发型入时,戴着墨镜,身穿拉风的长礼服。这两位从微笑乐队坚持至今的成员看起来浑身上下都是摇滚巨星的样子。相比之下,约翰·迪肯看起来更像即将退休的明星——他的头发剪短了,衣着也很普通。终于到他说话时,他的声音听起来安静而低调。

表演由金属乐队打头阵,他们以最新发布的专辑《黑色传记》(bck albu )中的三首金曲燃爆开场。这张重金属唱片在大洋两岸都取得冠军销量,吸引了许多非核心金属粉丝的听众群体。作为一个偏英伦风的摇滚乐队,金属乐队非常熟悉皇后乐队的专辑,比如《绝对心脏暴击》。而他们也正走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摇滚乐队之一的路上。莫库里是不是喜欢他们的歌曲不好说,但是金属乐队出现在电视里,对收视率来说有极大的好处。

当天首先翻唱皇后乐队歌曲的是第二个上场的极端乐队。和金属乐队一样,这支来自波士顿的乐队也吸引了一批流行音乐听众。他们的音乐受皇后乐队的影响很大,从他们表演的《活出精彩》和《自行车赛》歌曲串烧中就能看出来。主唱加里·查隆大胆地以一段《穆斯塔法》中的唱段开始,这是莫库里在《爵士》专辑中混合着部分阿拉伯语的声乐盛宴。

布莱恩·梅是皇后乐队中第一个上台表演的,他冲上舞台,加入威豹乐队,精准地演绎了原版《我既在此》。接着,曾被u2乐队的波诺称为“无脑吞噬大牌摇滚音乐”的搞笑模仿乐队摇滚万万岁乐队上台,模糊了专业和戏仿的界线,为演唱会带来了些许幽默的元素。这支乐队说,他们被要求“将演出歌单的二十五首歌缩短到一首……”,并开玩笑说“肯定是弗雷迪想这么做”,只是这句话,让人不禁想起自主唱去世后常有耳闻的一些虽无恶意但油腔滑调的陈词。

幕间休息时分,舞台两侧的大屏幕播出莫库里的影像,激起了狂风骤雨般的声浪。演唱会下半场,客串歌手加入皇后乐队,翻唱经典歌曲,贡献了最难忘的时刻。看着罗伯特·普兰特试唱《暗讽》失败是一幅神奇的景象。这位齐柏林飞艇乐队的主唱豁达地面对了这次失利。“复活节期间我去了摩洛哥,我把歌词用胶带贴在我的汽车仪表板上,想要背下来,”他后来说,“弗雷迪以前说他们写这首歌是为了向齐柏林飞艇致敬,但我根本弄不清这些歌词。最后他们给我在舞台地上贴了一大长条写着歌词的纸……他们好像把这段表演从录像中删掉了。”他们确实是删了。不过,正如普兰特早先就说过的:“所有这些歌,弗雷迪唱的都比我们唱的好。”

他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好在观众们沉浸在当天的狂热之中,演唱会的重大意义足以让他们包容那些表现不稳定的歌手。莫库里的音乐是如此独特,连几位老手都被打乱了节奏。彼得·辛斯回归皇后乐队团队,参与了这次致敬演唱会的工作。“这次演出突显了弗雷迪作为一名歌手有多伟大,”他说,“罗杰·达特雷和丽莎·斯坦斯菲尔德唱得还不错。”斯坦斯菲尔德上台时形象醒目,她的头上缠着卷发器,推着一台吸尘器,唱了《我要挣脱一切》。“但有很多人不配……保罗·杨的表演真是可怕。”至少杨在唱《收音机嘎嘎》时,亲身体验了一次眼前成千上万的手臂齐齐鼓掌的盛况。“弗雷迪对自己要求很高,”约翰·布拉夫补充说,“他来唱歌或者做伴唱,一次可能要花三个小时,这还是通常情况。直到别人来做致敬演唱会时,我才明白那么做真的很难。”

随着人群情绪持续高涨,总会有人做出一些过于自我举动。例如大卫·鲍伊。鲍伊和安妮·蓝妮克丝一起唱了《压力之下》,然后和琥珀摩特乐队的伊恩·亨特、米克·隆森一起表演了《所有那些年轻人》(all the young dudes),最后以自己的金曲《英雄》(heros)作为结尾。好一场精彩的演出。在离开舞台前,鲍伊突然开始了即兴独白:“致我们伟大的朋友弗雷迪·莫库里……还有你的朋友们,我们的朋友们……你的家人们……那些被这种无情的疾病带走的人们。”

在所有这些张扬的表演中,此举一下子点出了这场演唱会关于生与死的主旨。不过鲍伊后来解释说,“当时那个环境下我觉得自己被感动了。”独白过后,他单膝跪地,开始背诵一段祈祷词。鲍伊后来得意地宣称,摇滚万万岁乐队的人“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不管如何,后来的录像确实捕捉到了罗杰·泰勒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向宽厚的布莱恩·梅只是说:“我记得我当时想,他事先说一声就好了。”

就像皇后乐队在‘拯救生命’出尽风头一样,这场致敬演唱会也有一位绝对赢家。在莫库里最后一次接受电台采访时,他说了不少赞扬乔治·迈克尔的话。迈克尔在自己的双人组合威猛乐队解散后,逐渐发展成了一位专业的词曲作家和独立歌手。那天晚上,在伦敦社区福音唱诗班的庞大集体伴唱下,他演唱的《找个人来爱》最接近于莫库里的神韵和活力,抓住了他高超表演技巧的精髓。“乔治·迈克尔的表演是最棒的,”梅表示同意,“他唱《找个人来爱》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有种纯粹的弗雷迪的味道。”

“弗雷迪很喜欢乔治·迈克尔的歌《信仰》(faith),”约翰·布拉夫回忆道,“我记得我在致敬演唱会结束后跟乔治聊过,他说《找个人来爱》这是他一生中唱过的最难的歌。他说,‘太夸张了,一会儿高到这儿,一会又那么低……’”“我简直是实现了童年的梦想,”迈克尔说,“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值得骄傲的时刻,同时也充满着真正的悲伤。”那个时候,乔治还没有公开出柜。致敬音乐会一年后,他当时的秘密男友死于艾滋引起的疾病。

据说皇后乐队在伦敦的最后一场演出当天,星光熠熠的重要嘉宾席中坐着伊丽莎白·泰勒。在致敬演唱会长长的明星名单中,这位现年六十岁的好莱坞传奇明星也出现其中。她款款走上温布利的舞台,向人群保证“我不是来唱歌的”,开始了她的劝诫。“请使用安全套!”她向人群恳言道,“这个世界需要你活着。”她的演说饱含真情,但在观众听来,即使当中有不少为弗雷迪·莫库里的人生痛哭的直男,这场演讲也有点过于煽情。也许是英国传统的玩世不恭态度,再加上当天消费了数千品脱啤酒导致脑子不清醒,观众的嘘声和笑声在鼓掌时清晰可辨。

对弗雷迪·莫库里圈子里的一些人来说,枪炮与玫瑰乐队的主唱艾克索·罗斯可能是这场演唱会上不受欢迎的客人。枪炮与玫瑰乐队是一支当代狂躁版的滚石/齐柏林飞艇乐队。但是在他们发布了歌曲《百万分之一》(one a illion)之后,主唱被指责种族歧视和恐同,因为歌词中提到了“移民”和“死基佬”。因此,艾克索·罗斯出现在演出名单中引发争议。他和艾尔顿·约翰并肩走上舞台表演《波西米亚狂想曲》,就更是一番令人惊讶的景象。

“我是艾克索的忠实粉丝,”布莱恩·梅坚持说,“他向人们传达着真实的情感,与各种不同的人分享他的感受。他坦诚地说害怕同性恋的这个事实很有价值,还有他在我们的演唱会上说:‘我来这里既是为了弗雷迪,也因为我觉得艾滋病这个问题会牵涉所有人。’”

艾尔顿也完成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他在艾克索·罗斯身上找到了这位摇滚明星与自己相匹配的气质。他被毫不客气地从罗斯的化妆室请走,并大声抱怨说:“两个小时后我就得和他合唱了!”但是当晚两人配合得很好;罗斯穿着露脐t恤和皮裙,展示着他可能比有些人想象的更女性化的一面。他像一只热情高涨的小狗在舞台上奔跑时,艾尔顿扮演了稳重的前辈,在歌曲的结尾部分甚至还用胳膊搂住了他。

不过即使是罗斯的皮裙也无法与高亢华美的结尾演出媲美。最佳表演落在演唱会的最后一幕,莱莎·明奈利登台演唱结束曲《我们是冠军》,巧合的是她现在也签在了好莱坞唱片公司。她将这首歌曲唱得如同荡气回肠的百老汇音乐剧,各个年代的摇滚明星全部加入她,组成了临时的松散长发合唱团。明奈利站在前方尽情表演时,罗杰·达特雷、艾克索·罗斯,以及极端乐队、金属乐队和德国重金属乐队蝎子乐队(他们没有表演,但也出场表示支持)的各位成员都出现在她身后,双臂搂着左右人的肩膀:他们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摇摆背景,放眼看去流苏皮革、波点衬衫和开衩的下摆融合为一体。这幅景象正像是弗雷迪·莫库里和皇后乐队的写照:它是简单粗放的重金属摇滚和精致华丽的戏院歌剧的结合体。《泰晤士报》评论家后来写道:“莱莎·明奈利用她精彩的终场表演证明,弗雷迪就是一位穿男装的歌舞女高音。”

不过《泰晤士报》也提问说:“他本人会怎么看?”莫库里深爱的阿瑞莎·富兰克林没有来,不过‘拯救生命’的邀请她也拒绝了,迈克尔·杰克逊也是。至于蒙茨拉特·卡巴耶,这位在莫库里生命最后几年里,对他的音乐有过莫大影响的歌剧演唱家,也因档期问题未能出席。彼得·辛斯坚持认为,有的人来参加是带着他们自己的目的。“我敢打赌当中肯定有人在想,‘这样可以让我的事业回到正轨’,”他叹了口气,“就像名人版的真人秀《老大哥》一样。”

总之,罗杰·泰勒解释说,这场演唱会本来就是“双重意义的盛会”。它达到了目的:赞颂莫库里的人生和音乐,提高人们对夺走他生命的这种疾病的认知。温布利致敬演唱会及其随后发行的录像带的收益将捐赠给“莫库里凤凰基金会”,这个慈善信托基金会在他去世后一年成立,由梅、泰勒、吉姆·比齐、玛丽·奥斯汀共同担当受托人。

举办温布利演唱会,让皇后乐队的剩余成员保持了几个月全神贯注的忙碌状态。现在他们不得不面临的问题是:接下来呢?约翰·迪肯退出公众视野,回归家庭生活;他的妻子维罗妮卡已经怀上了第五个孩子(儿子卢克于当年12月出生)。但对梅和泰勒来说,放手并不容易。

4月,凭借《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皇后乐队又将一座“艾弗·诺维洛”奖杯收入囊中,同时梅也因《被你驱动》获得了自己的诺维洛奖。他从1983年就在弄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回到光明》(back to light )终于接近完成。与此同时,泰勒终于宣告了十字架乐队的结束。他们的最后一张专辑是1991年发布的《蓝岩》(be rock ),是鼓手在做皇后乐队最后录音的间隙拼凑出来的,他放手由乐队制作,甚至允许队友担任大部分歌曲的主唱。但《蓝岩》只在欧洲大陆发行,没有在英国发行。同时,泰勒与黛比·梁同居后,黛比在1991年3月为他生下了儿子鲁弗斯·泰格。梅总结他们面临的共同情况:“不仅深陷于失去了如此亲近之人的悲痛,整个生活也被突然摧毁。过去二十年来努力建立的一切灰飞烟灭。”艾尔顿·约翰说得更精辟:“对梅、迪肯和泰勒来说,这就像在车库里藏有一辆豪华法拉利,却再也开不了了。”

就在此时,皇后乐队偏偏又火了一把。那年5月,美国青少年喜剧电影《反斗智多星》(wayne&039;s world )极大地助力了皇后乐队在美国的名气上涨。这部电影是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喜剧节目《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 )的衍生片,讲述了两位生活在郊区的摇滚青少年韦恩·坎贝尔和加思·阿尔加的一连串倒霉经历。在一个重要的场景中,两人和两个朋友开着车穿过街区,车里磁带放着《波西米亚狂想曲》。四个人像唱卡拉ok一样全程跟唱,高潮部分疯狂甩头,这个镜头很快风靡全国。

扮演韦恩·坎贝尔的是喜剧演员和作家麦克·梅尔斯,八十年代时曾在伦敦生活。他了解皇后乐队的音乐,也联系过布莱恩·梅,询问是否可以使用《波西米亚狂想曲》。2010年时,梅说:“麦克·梅尔斯当时打电话给我,寄了一份拷贝来,他说:‘你要确保弗雷迪知悉此事。’那时弗雷迪已经不太好了,我把拷贝交给他,他很喜欢。”主唱希望这首歌在电影中的表现,能够帮助皇后乐队再次打开美国市场。那时他告诉梅:“我觉得我他妈要死上一死,我们才能在美国重获新生。”

结果,《反斗智多星》让美国再次掀起皇后乐队热潮,比弗雷迪之死更甚 [4] 。《波西米亚狂想曲》在美国重新发行,达到榜单第二名(单曲收益捐赠给“魔术师”约翰逊的艾滋病慈善基金会,该基金会以感染hiv病毒的篮球运动员埃尔文·约翰逊命名)。另外发布的一张《皇后乐队经典歌曲》(cssic een )专辑也随着单曲爬升到第四位。同时,在英国,蒙茨拉特·卡巴耶在欧洲歌剧商会的支持下,于伦敦的白厅举办了一场慈善演出,演唱莫库里最喜爱的歌剧《吟游诗人》。莫库里和卡巴耶的二重唱《巴塞罗那》单曲重新发行,庆祝1992年巴塞罗那主办奥运会,也成了前五名的金曲。

9月,布莱恩·梅发布了专辑《回到光明》。“我只是想自己录制一张唱片,一张没有人和我争论的唱片,看看成果如何。”他解释说。梅的上一张迷你专辑《星星舰队项目》更多是吉他炫技;而这张专辑里的歌曲则包含许多更深的思绪。其中一首《尽是忧伤》(nothg but be)是写给莫库里的,正好是在他去世前一天晚上完成的;在另一首《我很害怕》(i&039; scared)中,梅一口气列出了一大串令他害怕和有不安全感的事物。这张专辑在英国排到了前二十名,其中的首支单曲,名为《太多的爱会害死你》(too uch love will kill you)的诚挚情歌,梅在“向莫库里致敬”演唱会上首次表演过,成了排名前五的大热金曲。即将作为乔·科克南美巡演暖场明星的梅,如今面临着担当自己组建的现场表演乐队主唱的挑战。

梅的巡演团队里有斯派克·艾德尼、贝斯手尼尔·默里、吉他手迈克·卡斯韦尔(后来换成了杰米·摩西)和舞台上大放异彩的鼓手科西·鲍威尔,梅担任主音吉他手和主唱。“我永远也不会成为弗雷迪——他是大型摇滚演唱会歌手的终极形式,”他解释说,“几年前,我甚至都没想过会尝试当一个乐队的主唱。想想就觉得太吓人了。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巡演中,梅克服了紧张,证明他也能成为一个得力的主唱。巡演倒数第二场演出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萨斯菲尔德足球场举行,1981年,皇后乐队曾在这里进行了历史性的阿根廷首场演出。

不过,即使已经不在世,弗里迪·莫库里似乎仍然会像以前一样发出最强音。梅在巡演的时候,百代推出了《弗雷迪·莫库里特辑》(the freddie rcury albu ),汇总发行一些他个人歌曲的重新混音版本。这张专辑,以及其中混音版的《独自生活》单曲,让这位已故歌手再次登上英国单曲榜和专辑榜前五名。另一张现场专辑《皇后乐队:温布利演唱会》(een at webley stadiu )则高居第二。圣诞节时,致敬弗雷德·莫库里演唱会的录像带版本及时发布,微笑乐队也在伦敦大帐篷俱乐部进行了短暂的重聚表演,1992年成了皇后乐队最繁忙的年份之一。

梅需要不停地工作。次年2月,他再次上路。“布莱恩·梅”乐队将进行美国巡演,但一些小剧院的上座率很低。他们被预定为枪炮与玫瑰乐队暖场。尽管梅借此能够在更大的场地表演,但主乐队那位情绪反复无常的主唱可不能保障演出顺利进行。在亚拉巴马州的伯明翰,艾克索·罗斯和音响工程师意外发生争吵,随后罗斯暴怒离开,拒绝完成演出。接下来几天的演出立刻被取消。

巡演重启后,布莱恩·梅乐队在台上经常面对着一排排空着的座位,粉丝们吸着果汁饮料,一边嚼着热狗,一边进进出出。3月份,他们在波士顿冬园演出;皇后乐队曾在这个地方拥有了整座城市。梅说:“二十年来第一次,我必须站到观众面前,仔细展示我在做什么。这是一个极度需要耐心的问题,与我过去习惯的非常非常不同。”布莱恩坚持说,他不想让这些演出变成“皇后乐队的老酒装新瓶”。但他面临的问题,罗伯特·普兰特、米克·贾格尔也曾遇到过:如何摆脱从前那支乐队的光环。《波士顿环球报》报道说:“虽然一些新歌很有吸引力,但还是那些皇后乐队的经典之作,例如《一锤定音》《我既在此》取得的效果最好。”

5月,乐队回到欧洲大陆和英国做主场巡演,在伦敦布里克斯顿学院的两晚演出被录制成一张现场专辑。他们几乎没有停下来喘口气,10月份梅又领着乐队回到了北美,再次开始作为主乐队的巡演。演出之间,他得体地回答着媒体关于弗雷迪·莫库里的问题,同时透露了不少关于他个人生活的信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皇后乐队作为现场巡演乐队的终结,父亲的去世以及第一次婚姻的破裂,都让他“极度精神失常”。他说现场表演是一种“极佳的治愈方式”,不过也不是没有缺点。布莱恩·梅乐队不是皇后乐队,多伦多市中心的丹福思音乐厅 [5] 也不是枫叶花园,在那里,皇后乐队曾经连续两晚摇滚全场。观众更少,场地更小,甚至更衣室都更简陋……这些经历让人清醒。

弗雷迪·莫库里去世已经一年有余,他与皇后乐队遗留的事业仍将继续。乐队先是推出了一张包含五首歌曲的迷你专辑《五首现场》(the five live ),有和乔治·迈克尔合唱的《找个人来爱》,这张跑到了榜首位置;莫库里的童年集邮册——也就是当年他在艾尔沃思工艺学校交的第一位英国朋友曾仔细研究过的那套,在苏富比拍卖行以8000英镑的价格售出。印度方面宣布弗雷迪是“第一位亚裔流行巨星”;坦白说,这个名头他终其一生都没有承认过。

还有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莫库里留下来的素材足够多,乐队成员已经可以考虑再发行一张皇后乐队的专辑。罗杰·泰勒颇有预见性地称这张尚在沉睡中的专辑为“难产的孩子”。1993年6月,在接受维珍电台采访时,布莱恩·梅告诉dj理查德·斯金纳说“是有一些素材,但可能不够制作整张专辑”,他承认再做一张皇后乐队的专辑“是我们目前不太能达成共识的一件事”。梅不止一次地坚持说:“没有弗雷迪就没有皇后乐队。”

不过,9月份梅在外巡演时,泰勒和约翰·迪肯在西苏塞克斯郡的考德瑞公园参加了一场慈善演出。新年之后,两人预订了一间录音室,着手筛选皇后乐队剩下的歌曲。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们开始往素材中加入鼓和贝斯。这时布莱恩·梅开始参与此事。1994年春天的时候,他说:“仅剩的这些新素材非常珍贵,最重要的一个考量是,最后这批音乐是不是称得上名副其实的皇后乐队的音乐,所以我钻研得非常深。”后来梅承认说:“我从他们(迪肯和泰勒)那里取来了录音带,感觉他们做得不对,于是又花了几个月时间把它们重新组合。”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次年年初。梅松口了:会再出一张皇后乐队专辑。

1994年5月,英国广播公司电台听众投票,选出心目中有史以来最佳歌曲一百首,《波西米亚狂想曲》排在第一名。同月,罗杰·泰勒推出一首新的单曲。不过,就算是最死忠的歌迷,也不大可能把这首名为《纳粹1994》(nazis 1994)的歌曲选为最佳一百首。“我觉得到了人生的这个阶段,不妨写一些我相信的、有意义的东西,”他解释说,并补充道,“总不能一辈子写流行歌曲。”

《纳粹1994》直指那些犹太大屠杀的否认者,并批判最近兴起的极右政治倾向。虽然立意很好,但因为一些糟糕的歌词,它的质量不佳而且容易被误读。当布莱恩·梅被问及对这首歌的看法时,他言辞谨慎。“你发出的信号必须明确,”他说,“只要你用了一个像‘纳粹’这样的词,人们的想法就多了。在这个市场上,这种事情不能用太微妙的方式体现。挺遗憾的,罗杰想传递的信息与人们的解读恰恰相反。”

9月份,紧接着单曲,罗杰·泰勒发布了个人专辑《幸福?》(happess? ),所有歌曲全部在自己家中新建的录音室科斯福德 [6] 工坊录制。泰勒在专辑中讨论了许多主题,从法西斯主义到饥饿的穷人,再到人与人之间的疏远。就像布莱恩·梅的《尽是忧伤》一样,《老朋友》(old friends)一曲也是写给莫库里的。另一首《可敬的默多克先生》(dear r urdoch)是专门数落媒体大亨鲁珀特·默多克的,他手下的《太阳报》向来热衷于挖掘莫库里的私生活。《幸福?》销售情况不错,比十字架乐队的所有专辑都要畅销,促使泰勒办了自己的第一次个人巡演,地点覆盖欧洲大陆、英国和皇后乐队的故地日本。演唱会上,新专辑的歌曲混合着《一种魔力》《收音机嘎嘎》《我要挣脱一切》《我们会震撼你》,恰恰是这些老歌收获的掌声最多。

1995年夏,经历外界了数月的猜测之后,皇后乐队终于宣布即将发行一张新专辑。“不容易,”约翰·迪肯承认说,“罗杰、布莱恩和我的看法不同,我们达成一致需要一些时间。”皇后乐队立刻邀请歌迷俱乐部为这张专辑起名。皇后乐队歌迷俱乐部成立已久,最开始是1973年由罗杰·泰勒在康沃尔郡的老乡帕特·约翰斯顿、苏·约翰斯顿两姐妹组织。1982年至今,俱乐部一直由杰基·史密斯(婚前姓氏为古恩)经营,她与皇后乐队的专家吉姆·詹金斯合著了乐队的半官方传记《皇后乐队:起源》。

最后,众人取了其中一首歌曲的名字,将专辑定名为《来自天堂》。叫这个名字似乎也对应了它感伤的诞生背景。《来自天堂》包含十三首完整的歌曲和一段只有四秒、叫作《对》(yeah)的声音。“它像一张拼图,”梅告诉《q》杂志,“但是它如果不符合标准的话,我也不会同意发行。”这张拼图取材的范围有十几年,由皇后乐队、大卫·理查兹、贾斯汀–雪莉·史密斯和乔舒亚·j 麦克雷组成的优秀制作团队拼装完成。最老的歌曲《这是美丽的一天》(it&039;s a beautiful day)是八十年代《游戏》专辑的遗留物;最新的《母爱》来自莫库里的最后一次录音,稳定的声音发挥让人很难相信竟是出自垂死之人。据说,这首歌结束前的那几秒钟声音,包含了皇后乐队录过的所有歌曲片段的快进。

说到底,莫库里的声音是一切。就算再差的音乐素材也能被他唱出新的感受。莫库里唱了罗杰·泰勒的《凡人的天堂》和梅的新金曲《太多的爱会害死你》,让两个原唱版本都相形见绌。专辑的其他部分归功于乐队成员的和制作人的努力。他们辛苦地把这些素材缝合起来,最终形成了一张连贯的唱片。“这是一项艰巨的工作,”布莱恩·梅承认说,“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来摸索制作这些歌曲的方法,手头只有我们从弗雷迪那里获得的这些有限的材料。有时候全曲只唱过一遍,有时候甚至只唱了三到四句歌词。”梅还分享说:“费了好几个星期我才理顺弗雷迪的声音。最麻烦的是每录一条之后他的那些即兴说话声。”这张专辑结尾还有一首隐藏曲目:一段纯乐器、几乎只有氛围的音乐,收录在cd版本中,长度超过二十二分钟,以莫库里说的一个单字“棒”(fab)作为结束。封面图片是雕刻家艾琳娜·塞德莱卡所做的弗雷迪雕像的背影,该雕像次年在日内瓦湖畔正式揭幕。由于无法做传统意义上的宣传视频,皇后乐队委托了英国电影研究所的导演们为每首歌曲制作了短片。

《来自天堂》于1995年11月6日发行。几周后披头士乐队发行了约翰·列侬的遗作《像鸟一样自由》(free as a bird),这首歌也是由他的乐队成员和制作人杰夫·林恩在样带基础上补充完成的。《泰晤士报》称这是“死了主唱的乐队之间的竞争”,而且媒体对皇后乐队可没有对披头士乐队那么客气。音乐评论多为负面,《新音乐速递》的话说得最难听:“《来自天堂》俗气、诡异而病态,充满可疑的味道。”它的背景和制作条件,采用的手法,还有如《新音乐速递》所说的“多到发疯的多重音轨录制”让一些评论家感到不满。《q》杂志写道:“我们不禁要问:皇后乐队在世的成员,他们现在这是什么毫无品味、滥竽充数的招数?”然后说“《来自天堂》比《暗讽》要好一些”。

虽然如此,皇后乐队依然我行我素地增多了营销活动。遗作发行后还不到一周,他们又推出了一套盒装收藏集《终极皇后乐队》(ultiate een ),装在壁挂式的盒子里,可能是为那些既有钱、家装品味又不怎么样的粉丝准备的吧。除此之外,还有一部英国广播公司第四频道制作的皇后乐队的纪录片《世界冠军》(chapions of the world ),再加一部英国广播电视1台的特别纪录片。此外,还有一件虽然当时基本上没有报道,却展现了皇后乐队远见卓识的事情——他们在11月推出了自己的官方网站。

无论批评家和歌迷对《来自天堂》如何疑惑,可以肯定的是,借用“莫库里致敬音乐会”上的摇滚万万岁乐队的话,“这是弗雷迪想要的”。接受德国《滚石》杂志采访时,联合制作人大卫·理查兹说,“如果他(弗雷迪)不是如此渴求这张专辑,他也不会拼命录制这么多歌曲。正是弗雷迪想把这张专辑做完的决心给了我们力量。”布莱恩·梅的说法一致,但态度有所保留。“最后这张专辑的创作过程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经历之一,”他告诉广播1台,“部分是因为我们的确有过不少争执,但我相信质量是没问题的。这些对身体健康是否有益就是另一回事了。”

《来自天堂》没有让乐队或百代失望。它获得一首榜首冠军金曲,还产生了五首英国榜单前二十名的单曲,尽管其中一首《让我自由》(let live,从1983年莫库里随意唱的一小段中变出来的)没有进入英国广播公司1台的播放清单,理由是皇后乐队太老了,不适合新的年轻听众。在美国,《来自天堂》刚刚够到前六十名。布莱恩·梅在1995年说了一些告别的话,表明他计划在没有皇后乐队的情况下继续自己的生活和事业:“经历了二十年反复无常的、每个人的意见都要听的乐队生涯,我觉得我的生活里已经不需要这些了。”事后证明,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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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皇后乐队的牵挂,几位剩下的乐队成员将回归现实生活。对于约翰·迪肯来说,这个过渡很容易。他膝下又添一子,六儿子卡梅伦出生于制作《来自天堂》期间。当记者问他这段时间在做什么,这位深居简出的贝斯手说,“我主要是在家看孩子”。罗杰·泰勒家里也有了新成员,女儿泰格·莉莉出生于1994年,没多久他就开始为下一张个人专辑写歌。

布莱恩·梅的个人工作有客串节目,为儿童电影配乐,做慈善演出和制作专辑,还有一张向吉米·亨德里克斯、影子乐队、琥珀摩特乐队致敬的专辑……这张专辑是琥珀摩特乐队的前键盘手摩根·费希尔主动找到梅制作的。“r e 乐队和空中铁匠乐队 [7] 据说也想参与,”他笑称,“但我当时住在日本,没有律师,也没有经理……所以最终它成了一张日本的琥珀摩特致敬专辑,用的是日本的乐队。那时候布莱恩已经翻唱好了《从孟菲斯一路走来》。我只好写信跟他说,‘你看,对不住啊,这个项目做不成,我只能做一个日本的项目’。特别赞的是,他回信说:‘不管怎样,可以把我的歌放上去。我就算是你的外国特邀乐手吧。’”

八十年代初,费希尔曾与皇后乐队一同做欧洲巡演,之后被告知不再需要他。梅参与致敬专辑可以看成是一种修复友谊的方式。不过,在为摩特乐队已故吉他手米克·隆森举办致敬演唱会的彩排中,费希尔和罗杰·泰勒有碰面,“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谈,”不过,就像梅曾经说过的,“我总是当好人当过头,我真是个讨好者。弗雷迪从来不会这样。某个小屁孩可能在外面等他五个小时,然后弗雷迪多半会说,‘哎呀,滚开啦,亲爱的,我需要休息。’而我呢,我就是坐在那里当好人,什么东西递到我面前都签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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