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谁是舒梅克中校?”(2/2)
桑尼和伊丽莎白带领山本进入会议室。 山本解释说,他的机构收到了一份关于希拉洛斯的投诉,他来是为了就此进行调查。他很惊讶地发现,他们知道那投诉是来自哪里,来自何人。看来已经有人将舒梅克给fda发邮件的事情暗中通知了他们。伊丽莎白很不高兴,情绪明显地反映在她阴云密布的脸上。她和桑尼声称不知道舒梅克在电子邮件中说的事情。是的,伊丽莎白曾经与这位军官见过面,但她从未跟他说过,仅仅凭借一张clia的执照,希拉洛斯就想把它的血液检测设备到处进行配置。
那么为什么希拉洛斯已经申请了clia的执照呢?山本问道。桑尼回答,公司想了解实验室如何操作,是不是有比自己运营实验室更好的方式?山本发现这个回答很可疑,暧昧模糊,毫无意义。他要求看看他们的实验室。
他们无法像拒绝凯文·亨特一样拒绝他。这是一位联邦监管机构的代表,不是什么私人的实验室顾问,可以随意蔑视。因此,桑尼不情愿地带着巡视员来到新办公楼二楼的一个房间。杜普伊被解雇后,希拉洛斯将实验室从草地东环路的临时处所搬到了这里。
山本在房间里没有发现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但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那是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一群人穿着白色的实验服,还有一些闲置的商用诊断仪器。看上去跟别的实验室没什么两样,没有任何特别的或是创新的血液检测技术的迹象。当他指出这一点时,桑尼说希拉洛斯的设备仍处于开发之中,公司并没有不经fda的许可就部署它们的计划,这与伊丽莎白不是一次而是两次对舒梅克说的话截然不同。山本不确定该相信哪一方。那位军官有什么必要捏造所有这些事情呢?
然而,对于希拉洛斯现在的运作方式,他找不到有什么明显违规的地方,所以他跟桑尼说了一大通关于实验室监管的话,然后让他过关了。他再三强调,从一个clia认证的主基地,远程遥控试验性血液分析仪运作——舒梅克在他写给萨莉·霍瓦特的电子邮件里描述的场景——是不可能的。如果希拉洛斯最终还是要把设备推广到其他地点,那些地方也需要clia的认证。除此以外,更好的情况是设备自身通过fda的批准。
当感觉公司遭受攻击的时候,伊丽莎白绝不是一个坐视不理、平静接受的人。 在一封写给马蒂斯将军的措辞激烈的邮件里,她抨击了那位胆敢在她的道路上安置障碍的人。她写道,舒梅克公然将关于希拉洛斯的“虚假信息”传递给fda和s。她随后用几个段落指责这位陆军中校,列出了据称他向那些机构所做的陈述中七项不准确的地方,而这陈述是在“我们的法律顾问的帮助下编写的”。她在邮件最后提出要求:
我们正迅速采取行动,去纠正这些误导性的陈述。我将非常感激您的帮助,让这信息在监管机构那里得到纠正——舒梅克中校告诉fda,给他们的是关于“希拉洛斯在做什么”的“警告”,向fda提供错误的信息,让人觉得我们好像是在做违法的事情。由于错误信息来自国防部内部,如果由国防部内部的合适的人对此信息正式予以纠正,将具有无比珍贵的价值。谢谢您的周到,并一如既往地感谢您付出的时间。
致以最真诚的祝愿
伊丽莎白
几个小时后,马蒂斯读到伊丽莎白的电子邮件,极为愤怒。 他将邮件转发给艾林·埃德加(er edgar)上校,此人是中央司令部的总军医,也是他安排负责落实希拉洛斯战地测试的助手。他附了一段话表达自己的怒气:
艾林:谁是舒梅克中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要这个设备尽可能快地在战场上测试,要合法地,合乎道德伦理,还有我要知道下面提到的会谈是否发生过,我们如何可以克服这个新的障碍……最低限度,我需要关于以下陈述之准确性的基础事实。如果我需要面见舒梅克中校和曼(ann)中校,让他们解释我在推动不符合伦理道德或不合法的事情,请安排时间,等我回国后,让他们在坦帕(tapa) [4] 与我会面(我可能会在战场上逗留,错过原定的返回日期)。谢谢,
s巡视员的出其不意造访,将伊丽莎白推入了战斗状态。打电话给埃德加上校时,她威胁要起诉舒梅克。埃德加将她的威胁以及s巡查的消息,一起转达给他在德特里克堡的那位同事。 他还把伊丽莎白给马蒂斯的邮件以及马蒂斯的反应也转发给了舒梅克。
读完这一串邮件,舒梅克脸都白了。马蒂斯是军队中最有权势、最令人可怕的人。 这位直言无忌的将军有一次著名的讲话,他对驻扎在伊拉克的海军陆战队说:“你们要有礼貌,要专业,但要准备杀死遇到的每一个人。”如果你是一个低阶军官,绝不想让这样一个人站在你的对立面。
因为自己的行为引发了对这家公司的巡查,舒梅克也确实觉得很不好过。他深知这样的造访多么令人难受:他之前在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the ary dical research stitute of fectio diseases)任职,担任生物安全处主管,该部门负责军队研究中所使用的生物威胁性试剂的安全,那正是在2008年7月布鲁斯·埃文斯(bruce ivs)自杀 [5] 的两周之前。埃文斯的自杀揭露,作为该研究所的一名研究人员,他很有可能是2001年的炭疽病毒攻击的罪魁祸首,也导致一系列各种缩写名的政府机构对该研究所开展大规模检查,持续两年之久。在每一次检查中,舒梅克都是接受检查一方的负责官员。
在埃德加上校的鼓励下,他试图平息局势,发邮件给s的官员,说他从来没有想要暗示希拉洛斯已经在实施他所描述的监管模式,它只是在考虑而已。他也表示惊讶,该机构竟然告诉希拉洛斯公司,他是要求发起巡查的人。 他收到的回复带来另一个意外:s没有告诉希拉洛斯公司此事;当巡视员到达的时候,该公司已经手握他与fda往来通信的副本。
当他与埃德加上校质证这一信息时,埃德加胆怯地承诺,他就是那个把舒梅克与萨莉·霍瓦特的电子邮件分享给伊丽莎白的人,他把这描述成一种疏忽。他向舒梅克道歉,并邀请他于次周前往中央司令部位于佛罗里达州坦帕的总部,与马蒂斯梳理相关监管问题。舒梅克对面见将军感到很紧张,但他接受了邀请。他与阿尔贝托·古铁雷兹联系,看看他是否可以跟自己一同前往,觉得他的意见如果得到fda高层人士的支持,会更有分量。尽管通知得相当仓促,古铁雷兹还是同意一同参加。
2012年8月23日下午3点整,埃德加上校陪同两人来到马蒂斯位于坦帕的麦克迪尔空军基地(acdill air force base)的办公室。这位61岁的将军当面是个咄咄逼人的人物:肌肉发达,肩膀宽阔,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表明他并不看重睡眠。他的办公室里摆放着长期军旅生涯留下的各种纪念品。在一堆旗帜、奖章和钱币中,舒梅克盯着玻璃橱柜中一套漂亮的剑看了好一会儿。他们在办公室一侧镶嵌有木板的会议室落座,马蒂斯单刀直入:“各位,我想把这个东西部署下去,到现在已经有一年了。进行得怎么样?”
舒梅克已经与古铁雷兹把所有一切都重新梳理了一遍,对自己理由之充分很有信心。他首先开口,简要概括了希拉洛斯技术的战场测试所引发的问题。古铁雷兹随后接手,告诉将军,他的军方同僚对法律的阐释是正确的:希拉洛斯的设备很大程度上应当归fda监管。而至今fda尚未审核和批准其商业用途,它只能在严格的、由一家机构审查委员会设定的条件下才能进行人体试验。其中一项条件就是受试主体给他们知情同意书——众所周知,这个东西在战区很难获得。
马蒂斯不愿意放弃。他想知道,他们是否可以提出一种推进的建议。在几个月前给伊丽莎白的一封邮件里,他相信,对于他的部下,她的发明将是“游戏规则改变者”。古铁雷兹和舒梅克提了一个解决办法:一种“有限的主体实验”,即使用去身份化的士兵残余血液样本。它可以回避对知情同意书的要求,是唯一可以按照马蒂斯的愿望尽快推行的研究方式。他们同意按照这一行动路径继续下去。进入办公室十五分钟后,舒梅克和古铁雷兹与马蒂斯握手告别。舒梅克如释重负。无论如何,马蒂斯尽管粗暴,但还是通情达理,而且达成了一种可行的妥协。
所商定的有限实验,与马蒂斯脑海中更为雄心勃勃的战地现场测试相去甚远。希拉洛斯的血液检测将不会被用来为受伤士兵的治疗提供信息。它们只会被用来检测事后剩下的样本,看它们的结果是否与军方的常规检测方法一致。但它并非毫无意义。在职业生涯早期,舒梅克有五年的时间花在监管对生物威胁性物品诊断检测的开发研究上,他曾用自己的左臂去接触来自战场上现役军人的匿名样本。从此类检测中获得的数据,在向fda申请时是非常有用的。
然而,在接下来的岁月里,希拉洛斯莫名其妙地没有利用给予它的机会。当马蒂斯将军2013年3月从军中退役的时候,这项利用去身份化的剩余样本的实验尚未开始。当埃德加上校数月后获得一项新的任命,去担任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所长时,它仍然没有启动。希拉洛斯似乎未能一致行动。
2013年7月,舒梅克中校从军队退役。在他的告别仪式上,德特里克堡的同僚赠予他一张“生存证书”,表彰他有勇气直接对抗马蒂斯,并从这对抗中全身而退。他们还送给他一件t恤,前面写着一个问题:“从四星将军手下逃生之后,你想做什么?”答案可以在t恤的背面找到:“退休,扬帆驶向落日。” [6]
注解:
[1] 美国海军陆战队退役上将,2010年7月开始担任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2013年退役。2017年1月起在特朗普政府中担任美国国防部长。
[2] 吉姆为詹姆斯的昵称,“疯狗”是詹姆斯·马蒂斯的绰号。
[3] 一种剧毒除草剂喷液。
[4] 佛罗里达州城市,美军中央司令部所在地。
[5] 2001年10月,“9·11”事件之后,美国发生多起通过信函传播炭疽病毒的事件,造成极大的恐慌。联邦调查局经多年调查,怀疑陆军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布鲁斯·埃文斯博士为幕后黑手。由于遭受调查的压力,2008年7月29日,埃文斯自杀身亡。联邦调查局其后发布报告,称埃文斯就是炭疽病毒攻击的凶手,但遭到广泛质疑。
[6] 舒梅克退役后的计划是与妻子驾驶帆船出海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