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时间之影(1/2)
the shadow out of ti
这部鸿篇巨著创作于1934年11月到1935年2月22日,是洛夫克拉夫特继《疯狂山脉》后的又一部匠心之作。这可能是他唯一一部受电影《伯克利广场》(1933年)所影响的作品。电影中主人公穿越时空,附体祖先之灵魂。洛夫克拉特带着这种思路,跨越时空的阻隔完成了这部作品。洛夫克拉夫特最初创作了16页手稿,觉得不尽如人意,便放弃了。完成作品后他也不是很满意,但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唐纳德·旺德雷将这部作品提交到《惊骇科幻小说》,并在1935年6月公开发表。
1936年6月《惊骇科幻小说》中的插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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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受了二十二年的噩梦之袭和恐惧之害,只有孤注一掷地去相信自己的某些印象仅是虚构神话的来源,才能勉强存活下来。1935年7月17日至18日的那个夜晚,我认为自己在西澳大利亚发现了一些东西,并且我愿意担保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我也有理由去期望我所经历的部分或全部都是幻觉——的确,能够解释这一现象的原因太多了。可是,所发生的事情实在真实得骇人,以至于有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期望没有可能。如果这种事当真发生了,人类一定要做好准备接纳全新的宇宙观,仅仅是提及那翻腾的时间漩涡都会令人吓得麻木,但也要在其中找清自己的位置。人类也要时刻对潜在的危险保持警觉,尽管这种危险不会吞噬整个人类种族,但却会给那些爱冒险的人带来怪异而又无法估测的恐惧。就是因为我极力主张的后一个原因,我才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并最终放弃了之前所做出的努力——我的探险小队原本计划要去探索那些未知的、原始的石头碎块。
假使我当时是神志健全、头脑清醒的,那么之前就还从未有人遭遇过我在那一晚的经历。不仅如此,我长期以来都试图将一切归结为神话或梦境,但此事却可怕地印证了所有事实。好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因为我恐怕自己遗失的记忆——如果它真实存在,并被带出了那毒害的深渊——就会是无可辩驳的证据。我孤身一人面对这份恐惧,而且直到现在,我都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此事。我无法阻止其他人朝着这个方向继续探寻,但机遇好像从未站在他们一边,移动变化的沙丘也为其增添了阻碍,以至于他们还未寻得任何蛛丝马迹。然而现在,我必须明确给出某些明确的阐述——不仅仅是为了寻求我精神上的平静,更是要警告那些可能对此文做出深度解读的人。
这些文字是我在返乡途中搭乘的客船船舱内所写的,那些熟悉普通报刊或是科学杂志的人们会非常熟悉这篇文章前面的大部分内容。我应该会将这些拿给我的儿子——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温盖特·皮斯利教授;很久之前,我患上了怪异的失忆症,而他是家中唯一寸步不离留在我身边的人,也是最了解我真实内心的人。如果我跟他讲起那决定性的一晚,在所有尚存于世的人中,他也许是最不可能嘲笑我的。直到开船之前,我都没有向他透露一丝消息,因为我觉得他最好还是通过文字来了解所发生的事情。在他闲暇之余,反复阅读那些文字,这样在脑海里形成的画面要比我杂乱无章的说辞更为可信。他可以用自己认为最妥当的方式处理这些内容——据此加一些适当的评论,然后向任何可能会有好结果的区域公开。考虑到一些读者不太了解这起事件的先前内容,我为此写了能够充分总结事件发生背景的引言。
我的名字是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如果有人记得约三十年前的报纸新闻——或是六七年前的心理学杂志上的信件和文章——便会知道我是谁,以及我是做什么的。这些报刊详细记录着我从1908年到1913年那场怪异的失忆,而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有关古老的马萨诸塞州小镇暗流涌动的一些恐惧、疯狂,以及巫术的传说,那里也是我过去和现在一直居住的地方。然而我早该知道,在我的家族继承以及早期生活中都是没有任何疯狂或是邪恶之事的。极其重要的事实是源于外界的某种暗影突然席卷了我,可能是几个世纪以来阿卡姆这座破败、笼罩在谣言之下的小镇极其容易受到一些黑暗之物的吞噬——但鉴于之后我所研究的其他案例,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可信。但重要的是——我的先祖及家族背景都很正常。但关于那来自其他什么地方的东西——什么地方?即使现在我也不能保证用简洁流畅的话语描述出来。
乔纳森和汉娜·温盖特·皮斯利是我的双亲,他们都是源于黑弗里尔市健康古老的家族。我出生并成长在黑弗里尔市金山谷附近博德曼街道上的一处古老田园,直到我十八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去往位于阿卡姆的米斯卡塔尼克大学。1889年毕业后,我又去哈佛大学攻读了经济学位,并于1895年再次回到米斯卡塔尼克大学教授政治经济学。在接下来的十三年中,我的生活一帆风顺、幸福安逸,没有一点波澜。1896年,我娶了同在黑弗里尔市的艾丽丝·吉泽尔为妻,随后于1898年、1900年和1903年有了三个孩子分别名为罗伯特、温盖特和汉娜。1898年,我当上了副教授,并在1902年荣升为教授。那个时候,我对神秘主义和变态心理学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天是1908年5月14日,星期四,我患上了怪异的遗忘症。这病症来得极其突然,但后来我意识到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些模糊、简短的幻象——前所未有的混乱幻象搅得我心神不宁——这一定就是病发前的预兆。我的头部开始剧烈疼痛,感觉十分怪异——我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就好像有什么人在试图占据我的思想。
上午10点20分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当时正在给三年级以及几个二年级的学生上政治经济学第六课——历史和现今的经济走势。我的眼前开始出现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体,并觉得自己正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房间,而非教室之中。随后我的思绪开始游离、言语不清,就连学生们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儿。再后来我就倒下了,失去了意识并瘫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没人能够叫醒的昏迷之中。当我恢复意识,重见我们这个正常世界的日光时,已经过去了五年四个月十三天。
关于之后发生的一切我都是从别人口中获知的。事情发生后,我就立即被送回了位于克兰街道27号的家中并接受了最好的医疗护理,但却还是在长达十六个半小时的时间内毫无意识。5月15日凌晨3点我睁开了眼睛并开始说话,但不久后,我的表情和语言就把医生和家人给吓坏了。很显然那时我并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过去的一切,但出于某种原因我似乎很急着掩饰自己的无知。我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周围的人,面部肌肉也全都扭曲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完全陌生的状态。
我的言语似乎也变得异样,竟十分笨拙地用发音器官摸索着说话,措辞也不精准、极其僵硬死板,就好像是煞费苦心照搬课本学来的语言。而且我的发音也十分粗劣怪异,讲出口的习语包括了零碎的奇怪古文,还有一些完全难以理解的表达——二十年之后,当时一位最年轻的医生仍然记得其中一些狠毒,甚至是恐怖的话语。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这一短语真的应用起来了——它最初出现在英格兰,随后是美国——虽然这个短语十分复杂,而且毋庸置疑是个新词,但它与1908年阿卡姆镇上那个怪异的病人说出的难懂话语如出一辙。
虽然体力很快就恢复了,但我还是要重新学习如何使用双手、双腿以及身体的其他部分。因为这些原因,还有一些因记忆缺失而导致的其他障碍,在一段时间内我都要受到严格的医疗看护。当我发现自己没法掩饰记忆缺失的问题时,就大方地公开承认了自己失忆的状况,并且渴望习得各种各样的信息。实际上对医生们而言,当我知道自己患上了失忆症并把它当作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时,我就对自己原来的身份失去了兴趣。他们发现我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历史、科学、艺术、语言和民俗的一些相关知识——有的极其晦涩难懂,有的则是些幼稚的简单问题——但多数情况下都很奇怪,我对这些毫无印象。
与此同时,医生们也发现我的确掌握了一些几乎不为人知的学识——但我更愿意隐藏这些知识不被人们所知。我总会漫不经心地提及一些发生于黑暗时代、不被历史承认的具体事件——当我看到听众们露出惊讶的表情时,便会像是玩笑一样忽略掉那些叙述。而且我探讨未来的方式,有两三次着实给听者带去了恐慌。随后,这些离奇的话语片段就不再出现了,但有些旁观者却认为我只是更加谨慎地不显露那些怪异的学识,而不是真的消失了。实际上,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到这个时代的语言、习俗以及观点之中,我就好像是一个来自遥远彼方的求学旅者。
只要得到允许,我几乎一直都在大学图书馆中,而且不久之后便安排了一些怪异的旅行,以及去往欧美的一些大学参与特殊的课程。这一系列举动在接下来的几年中都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的身边总是不乏学识渊博的人,因为我的案例在那些心理学家之中小有名气。他们在讲座中把我当作典型的第二人格案例——但我时不时展露的某些怪异症状或是精心掩饰的嘲笑神情,总会令那些讲演者感到十分困惑。
然而,我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真正的朋友。我的言行举止中似乎隐匿着什么东西,总会令所有见到我的人心生恐惧与厌恶,就好像我已经偏离了正常和健康。这种黑暗、隐藏着的恐怖思想仿佛与某种遥远的、无法估量的鸿沟相连,甚至永久并广泛地存在着。我的家人也无一例外;从看到我怪异走路方式的那一刻,我的妻子就一直用极其恐惧和厌恶的神情看待我,并坚称我是一个篡夺了她丈夫身体的某种异类生物。1910年,她申请了法定离婚,就算我在1913年恢复了正常之后也一直拒绝与我见面。我的大儿子和小女儿也是同妻子一样的感受,自那以后,我也再未曾见过他们。
只有我的二儿子温盖特似乎能够战胜因我的巨变而被唤起的内心恐惧和厌恶。他确实感觉到了我只是个陌生人,但八岁的他仍然坚信有一天我会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当我恢复正常后,他来找到我,并且法院把他的抚养权归还到我手中。在接下来的几年中,他一直帮助我潜心研究。而今三十五岁的他已然是米斯卡塔尼克大学的一位心理学教授。但我并不好奇于自己曾给人们带来的恐惧——因为我确信1908年5月15日醒来的那个人,无论从心智、音色还是面容方面来看,都不是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
我不会讲太多关于1908到1913年这段时间的生活,因为读者们可以用一些其他方式搜集到这些信息——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在一些过去的报纸以及科学杂志上完全找得到。之后我得到了原有的资金,并有规划、有统筹地把它们花费在旅游和各种学习中心的研习上了。然而,我的那些旅行都极其怪异,千里迢迢地去往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1909年,我在喜马拉雅山上逗留了一个月;1911年,我骑着骆驼走过了阿拉伯不知名的沙漠,这次旅行还引发了不小的关注;那些旅行中的所见所闻是我从来未能获得过的。1912年夏天,我租了一艘船,并航行至斯匹茨卑尔根岛北部的北极区域,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那一年的晚些时候,我花费了几周的时间一改往日常态,独自在弗吉尼亚州西部广阔无垠的石灰岩洞穴中进行了一次地下探险——那里就像是个巨大漆黑的复杂迷宫,根本就别想寻到我来时的足迹。
我在诸所大学的学习中能够异常迅速地掌握所学内容,这令很多人印象深刻,就好像这个第二人格远比我自己拥有更为聪慧的头脑。我还发现自己的阅读速度和自我学习能力同样卓尔不群。只是在快速地翻书过程中,字迹划过眼梢的一刹那,我就可以掌握所有的细节;不仅如此,我能够瞬间理解那些复杂的图表更是天赋异禀。尽管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去外露这些能力,但总会有一些负面报道丑化我的这种能力,认为我用这种能力操控别人的思想和行为。
另一些丑恶的报道称我和一些神秘团体的领头人有着亲密往来,还和那些被怀疑与恐怖古老世界中无名的祭司团体有着关联的学者们交往甚密。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尽管从来未经证实,但也无疑因我所阅读的内容而激发了人们的猜忌——毕竟在图书馆里翻阅那些稀有典藏定会招惹来关注的目光。还有些确凿的证据——写在笔记边缘的字迹表明——我曾详细阅读过以下内容:如德雷特伯爵所写的《尸食教典仪》、路德维希·普林所著的《蠕虫的秘密》、冯·容兹笔下《无名祭祀书》,以及《伊波恩之书》现存的部分疑惑残篇,还有阿拉伯疯子阿卜杜·阿尔哈兹莱德所著的骇人篇章《死灵之书》。同样毫无疑问的是,在我发生怪异变化的那段时间,悄然开始了一股新奇又邪恶的地下邪教活动。
1913年夏天,我开始有点倦怠,对事物的兴趣也开始衰减,而且还向各种同伴暗示我很快就会发生些改变。我谈及了自己早年的记忆会恢复——但多数听者都认为我所言不实,因为我所讲出的那些回忆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而那些东西很有可能是从过去的私人报道中得知的。大约在8月中旬,我回到了阿卡姆,重新打开了位于克兰街道上尘封已久的自家房门。我在家中用欧美的一些科学部件安装了一个怪异的装置,并将其小心看管着以免被那些聪明到可以分析它的人发现。那些真真切切见过它的人——一名工人、一个仆人,以及一个新管家——称那是一个怪异的混杂体,满是连杆、轮子和镜子,但整套装置仅有两英尺长、一英尺宽、一英尺厚。装置中央的镜子是圆形凸面镜,所有生产这些零部件的制造商都能够寻到。
9月26日星期五的晚上,我打发管家和仆人先行离开,第二天中午再回来。房屋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很晚,一位瘦瘦高高、皮肤黝黑、长相古怪的外国人乘汽车来造访我。差不多凌晨1点的时候,那时是最后有人看见灯还亮着。到凌晨2点15分的时候,一位警察在黑暗的角落里观察到了发生的一切,灯灭之后有个陌生人的车依旧停在路边,直到4点钟才开走。早上6点钟的时候,电话那边说话吞吞吐吐、一个外国口音的人打给威尔逊医生,请他到我家里将我从一种怪异的昏厥中唤醒。这是一通长途电话——后来追查到是从波士顿南站打来的,但却再也没能寻到那个外国人的下落。
当医生到达我家的时候,发现我毫无意识地瘫坐在客厅的安乐椅上——前面还拉过来一张桌子。擦得锃亮的桌子上明显的擦痕表明这上面曾放置过某种重物,而且那台怪异的装置不见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消息。肯定是那个皮肤黝黑、身材瘦弱的外国人将它带走了。藏书室的壁炉中满是灰烬,明显是我患病之后所写的文字记录。威尔逊医生发现我呼吸异常,便给我进行了皮下注射,随后呼吸就平稳了。
9月27号11点15分时,我的身体开始了剧烈地扭动,长期如面具般的面孔开始展露表情的迹象。威尔逊医生认为那些表情并不是我的第二人格,似乎更像是我自身的表现。大约11点30分时,我模模糊糊地说出了几个怪异的音节——但似乎并不是任何人类的语言。我很显然是在与什么东西做着抗争。随后,刚过了中午,管家和仆人就回来了,我也开始嘟囔起了英语。
“……那个时期正统的经济学家,以杰文斯为代表称盛行趋势与科学相关联。他试图将商业循环中的兴亡与太阳黑子的物质循环形成关联,也许高峰……”
从前那个纳撒尼尔·温盖特·皮斯利回来了——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1908年星期四早上的那节经济学课,班里同学盯着讲台上破败讲桌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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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正常生活的过程既痛苦又艰难。五年多的空白所衍生的问题比预想的更加复杂,而且数不尽的事情都要去重新适应。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了1908年后自己的所作所为,连我自己都深感震惊与烦乱,但我一直尽可能理性地看待这件事。最后,我得到了二儿子温盖特的抚养权,便和他一起在克兰街道的住所定居下来,与此同时,我也努力重新回到教学岗位上——大学那边还出于善意地恢复了我原来的教授头衔。
1914年2月的那个学期我开始重新工作,却仅仅坚持了一年。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之前的患病经历对自己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影响。尽管我神志清醒——我希望是这样的——原有的个性也未曾受到影响,但我却失去了以往充沛的精力。模糊的梦境和奇怪的想法总是在我脑海里面萦绕;第一次世界大战暴发时,又把我的思绪重新带回了过去,这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想着发生在过去的时代与事件。我的时间概念——我用来区分先后还是同时顺序的能力——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打乱了;如此一来我萌生了一种怪诞的想法——生活在一个时代之中,又能同时将心思瞄准到对过去以及未来知识的无尽探索里。
这次战争让我产生了些怪异的印象——记起了大战的一些深远后果——就好像我知道它是如何爆发的,并且当时的事情都能够从未来的视角得以追溯。所有诸如此类的准记忆都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并且我感觉到某种人为设置的心理障碍在阻碍着这些记忆。当我谨慎地向人们透露我的这种印象时,所得到的回应不尽相同。一些人会不安地看着我,但数学领域的人们会向我谈及相对论的最新进展——那时仅在学术范围内讨论这一话题——最后完全风靡全球。据说,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博士认为时间仅是一个维度状态。
但梦境以及不安的情绪席卷了我,所以1915年的时候我只能辞掉了自己的工作。某些印象演变得愈发恼人——我一直认为这种失忆症形成了某种邪恶的交换;而第二人格确实就是来自未知区域的力量并侵入了我的身体,将我的人格特征取而代之。因此我开始了诸多模糊而又恐怖的猜测——这些年另一个人格侵占了我的身体,那么我真实的人格又去了哪里?当我通过旁人、报纸以及杂志中对细节的了解愈来愈多的时候,在我体内储藏已久的那个人格所习得的知识以及怪异行为就愈加地令我感到困惑。曾一度困扰别人的那种怪异感似乎与我潜意识深处的邪恶相互和谐共鸣。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疯狂地收集一切信息,了解在那段黑暗时期“另一个我”在学习和旅行中获取了什么。
但不是遇到的所有麻烦都是像这样半抽象的。也有那些既生动又具体的梦境,我知道多数人会对此做出何种反应,也就很少向他们讲起,我只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我的儿子或是某些信得过的心理学家。但后来,我也开始对其他的一些失忆案例进行科学研究,旨在探究失忆人群中这样的幻象是否为典型症状。在心理学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以及有丰富经验的神经科专家的帮助下,这项研究涵盖了所有人格分裂记录——从恶魔附身的古老传说到当今医学的真实剖析,起初得出的结论并没让我安心,反倒是令我更加困惑。
我很快发现自己的梦境确实与绝大多数真正意义上的失忆症特征毫无关联,但仍然可以寻得少数与我经历相似的病例,在接下来的几年中,这个发现着实令我惊讶、困惑不已。这类相似案例中有一小部分是古代的民间传说,还有一些是载入医学记录的病例,甚至还有一两条混在正史中的奇闻轶事。因而根据这些研究看来,我所遭受的痛苦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从人类诞生之日起记录在册的此类病例就很少,几个世纪也许才会有那么一至三起案例;而有的则毫无考据,也可能是记录没能在岁月的流逝中保存下来。
所有的记录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一个思维敏捷的人始于言语或是身体上的一些障碍,受制于完全陌生又奇怪的二重人格,就这样突然间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后又会对科学、历史、艺术以及人类学知识进行全面的探索学习;病患会对这种学习探索展现出疯狂的热情,以及超乎寻常的吸收能力。之后又会突然归于正常之态,随即会时不时地产生奇怪又模糊的梦境——不知其从何而来,但却一直在暗示着某些骇人的、隐匿于记忆之中的东西,令病患饱受折磨。这些描述都与我的那些噩梦极其相似——甚至连一些细微之处也如出一辙——这些极其典型的特性使我记忆深刻。其中的一两个案例使我感到莫名的熟悉,就好像之前曾通过某种异域之地——那地方极其病态及恐怖以至于我不敢过度地冥想——听说过一样。甚至有三个案例都特别谈及了第二次发生异变前出现在我房间中的那台未知机器。
在我进行研究的期间,还有一件事让我隐约感到焦虑:没有明确的患上失忆症的人也会有一些简短、莫名其妙的典型噩梦,而且发生此类状况的频率甚至要更高一些。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是些平庸之辈、或是更糟——有些人的智力甚至还未得到开化,人们也就根本不会认为他们是非凡学识与获取超自然精神的载体。没过多久,他们便会迸发出非凡的力量——而后又会逐步退化,直至最后,仅残存下那些微弱模糊、迅速消逝的恐怖记忆。
在过去的五十年中,至少发生过三例这种病例——其中的一例就发生在十五年前。在自然界某个没法估测的深渊中,是否有着什么东西一直在穿越时间的界限盲目地探索着什么?这些模糊骇人的案例是否尽是些超越疯狂信仰的邪恶实验以及源头实验?这些说辞都是在我意志力薄弱的这段时间产生的无形猜测——研究所揭示的秘密更是助长了这样的想象。我很确信那些最近才患上失忆症的病人及其医生显然没有听闻过此类古老的、流传至今的传说,竟然出乎意料地详尽阐释了诸如我这类的记忆缺失。
因为产生的这种梦境以及印象鱼龙混杂,我仍旧不敢谈及它们的特性——似乎充满了疯狂的味道,有时我会认为自己确实正在变疯的过程中。难道那些患有记忆缺失的人们都要饱受一种特殊幻象的折磨吗?可想而知,潜意识会尽力用伪记忆弥补患者大脑中复杂的空白,因而又会产生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想象。实际上,在我搜索类似的案例时,那些给予我帮助的精神病专家认为,他们碰到与我症状类似的病例时,也同样会有困惑(但对我来说,另一种民间传说的解释似乎更为可信)。但医生们认为我的病症不是真正的精神病,而是把它划分为精神官能症的一种。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记录下来,并仔细分析,而不是徒劳地忽视或试图忘记——医生们也对此表示由衷的支持,因为根据心理学原则,这就是最佳的治疗方案。除此之外,医生们也研究过我的身体被另一种人格占据时的情况,因而我会特别重视他们给出的建议。
起初搅乱我心智的并不是视觉上的冲击,正如我所说过的是一种更为抽象的感觉。此外,还有一种对于我自身的深远和难以理解的恐惧。我每次看到自己的样子都会怪异地感到恐惧,就好像我的眼睛看到了一种完全陌生、难以置信的恐惧之物。当我向下看去,看到穿着淡灰色或蓝色衣服的人类外形时,经常会有种古怪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为此,我尽可能地避开有镜子的地方,因而一直都是在理发店刮胡子。
过了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失落的感觉和转瞬即逝的幻象是相互联系的。最初的联系是与我记忆中对于异域怪异的感觉及某种人为设置的限制。我认为自己所经历的须臾幻象有着深远而又恐怖的意义,并且与我自身有着某些可怕的联系,但某种蓄意施加的影响让我琢磨不透其中的含义和关联。后来那些幻象在时间的维度上愈发怪异,所以我绝望地想要将残损的梦境碎片按照时间和空间的序列重新排列起来。
起初,这些掠影看起来并不恐怖,只是十分诡谲。我好像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拱形室内,那高悬着的石质交叉拱顶几乎消失在头顶的阴影中。虽然不清楚那地方属于什么时代,又或是位于何地,但房间的拱形建筑原则是被罗马人广泛应用并为人们所知的。房屋有着巨大的圆形窗户、高高的拱形门,还有同普通房间一样高的基座或桌子。巨大的暗色木架沿着墙体排列成行,上面摆放着的似乎是背面书写着怪异象形文字的大本卷宗。裸露在外的石砌上刻着怪异的雕刻——通常是一些精确设计的曲线图案,还凿刻出同那些大本书籍背后同样符号的铭文。深色的石灰岩体态出奇得巨大,凸型顶部拱形结构刚好与凹形底部结构相称。下面没有椅子,但在宽大的基座上散落着书籍、纸张,以及一些似乎是用来书写的材料——绘有怪异图案的紫色金属罐子,还有一些尖头染上颜色的长杆。尽管那些基座非常高,但我有时似乎能够在上面俯瞰全景。一些基座上摆放着尺寸稍大的明亮水晶作为照明灯具,还有一些玻璃管和金属杆铸成的莫名机器。窗明几净,并被结实的栏杆划分出了许多格块。尽管我不敢靠近那扇窗户,也不敢望向外面,但从我的位置望过去,还是可以看到摇曳着的怪异蕨类植物。地板由巨大的八角形石板铺设而成,但完全没有任何地毯和帘布。
随后,幻象中的我掠过巨型的石砌走廊,在同一个巨大的石砌建筑中沿着宽阔的斜面上下飘浮。四顾环绕没有寻到任何阶梯,也找不到小于三十英尺宽的通道。我所飘浮经过的建筑中一定有些深入云层几千英尺高。下面的黯黑地下室有许多层和从未打开过的活板门——由金属条封锁了起来,而且那里面仿佛在暗示着某种特殊的危险。我似乎是个囚犯,对于所见的一切都充斥着阴郁而黑暗的恐怖。我觉得墙上那些弯曲的象形文字仿佛在嘲笑我一般,要将其传达的信息灌进我的灵魂,而我又得不到仁慈的忽略以免受荼毒。
再后来,梦境中的我都是从宽广的圆形窗、视野开阔的屋顶平台看到的景象——各种怪异的花园、广阔贫瘠的土地,以及位于斜坡顶端的扇形石砌护墙。宏伟的建筑群覆盖了几公里的土地,绵延无际;每一栋建筑都伫立于各自的花园中,陈列在足足二百英尺宽的道路两侧。虽然建筑外形截然不同,但很少有面积不足五百平米或是高度不达千英尺的。许多建筑似乎根本就是无边界的,它们的前部一定会有几千英尺宽;还有一些则似高耸的山脉,直冲灰蒙蒙、雾气缭绕的天空。它们好像主要是由石头或混凝土建造而成,而且大都刻画着怪异的曲线图案——和关住我的那栋建筑内有着同样的设计。屋顶都很平坦,上面装饰着花园般的花草景观,周围还修建了扇形的护墙。视线所及之处会有梯田和更高些的地平线,以及一些在花园清理出来的空地。宽广的道路上似乎有移动之物,但在初期的幻象中我没能更加细致地剖析出个中细节。
在某些地方,我还看到了深色巨型的圆柱形塔楼,远比任何建筑物都要高得多。这些塔楼完全是举世无双的,从中也能看得出它们历经了悠久的年月,已经极其衰败了。它们由切割成方块状、种类奇特的玄武岩搭砌而成,之后越往圆形顶端就会变得越窄。除了几扇巨大的房门,在其中找不到任何缝隙或是窗户。我还注意到一些低矮的建筑——历经了岁月的侵蚀都已颓败不堪——在基础建筑特点上像极了这些黯黑的圆柱形塔楼。在这堆方切岩石的建筑中弥漫着莫名的恐吓还有聚集起来的恐惧氛围,就好像是那尘封的活板门所带来的恐怖一样。
随处可见的花园也怪异得令人心生畏惧,其中宽阔的道路两旁林立着图案诡异的巨石,而上方则是布满了形态奇怪的荒诞植被。花园中大部分都是蕨类植物,有些是绿色的,而有些则是恐怖的、真菌般苍白的颜色。一些芦木类植被如同巨型鬼怪般林立其中,而它们竹子一样的树干高度则令人惊奇不已。似苏铁类的惊奇植物簇拥成群、怪诞的深绿色灌木丛和松柏类的树木目不暇接。花朵显得极其渺小,也没有什么色彩,很难让人发现;有的在几何形的花坛里竞相开放,还有的则在温室中争奇斗艳。在几块梯田和屋顶上的花园中的花朵更为饱满,但其花苞形状竟令人心生厌恶、似乎表明它们都是经人工培育而成。簇拥在一起的真菌植被从尺寸、外形与颜色方面都令人难以置信,所形成的场景似乎展现了某种未知的、却塑造完备的传统园艺景观。地面上的大花园似乎试图保持了其自然的不规则性,而屋顶上的花园则更具选择性,更加体现了人为修剪的艺术。
天空好像总是阴霾重重,有时我还好像看见了几场大暴雨。有时会瞥见太阳——看起来异常巨大——而月亮上的斑迹也异于常态,可我又一直都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很少能够看到如此明镜的夜空,我竟看到了从未见到过的星系,认不出来都是些什么星座。我所知道的星座轮廓都很模糊,但都无一相同;根据一团我可以认得出的星座来看,我当时一定是在南半球临近南回归线的位置。远处的景象总是雾气重重、模糊不清,但我却看得见城市外部广袤的丛林中长着不知名的蕨类植物、芦木、鳞木以及封印木,它们奇妙的枝叶在飘浮的水汽中好似在嘲笑我一般摇曳着身姿。天空中有时会出现移动物体的痕迹,但在最初的幻象之中,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那是什么。
1914年的秋天以后,我的梦境中就很少再有飘浮在城市上空或是穿越其周围区域的场景了。我看到没有尽头的公路穿过斑驳、腐朽、杂乱的树丛,穿过了和长期以来困扰着我的城市一样怪异的其他城市。我看到永远沉浸在黑暗中的空地上林立着巨型的彩色石砌建筑,跨过沼泽上方的堤岸——我能感受到的除了黑暗以及潮湿之物别无其他。我曾看到广袤无垠的地上遍布着饱受岁月摧残的玄武岩遗迹——建筑风格与我脑海的城市中那些圆顶、无窗的塔楼极为相似。我也曾看到过大海——那里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浩瀚海洋,远处是巨石撑起的穹顶和圆形拱门的城市。还有一些无形的影子凌驾于水上移动着,而且海洋表面都有异样的水流迸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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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所说过的,这些疯狂的幻象并不是一开始就让人心生恐惧。当然,人们自来也都会梦到奇怪的事物——与日常生活毫无关联的片段、画面还有阅读过的内容会融合在一起,然后不受约束地、反复以惊奇的新方式出现在梦境之中。最初的那段时间,我会把那些幻象当作自然的梦境,尽管我之前从来不会做荒诞不经的梦。我认为很多异常而又模糊的梦境一定都是源于生活中那些多得难以确定来源的琐碎之事;还有一部分梦境则反映了普通书本中所记录的一亿五千万年前——二叠纪或者三叠纪时期——原始世界中植被及其他的一些状况。但是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我心中的恐惧愈演愈烈,梦境开始变得清晰,并且与记忆有着莫大的关联;而此时,我也开始将这些梦境与我心中日益增长的、抽象的焦虑感联系到了一起——记忆受到限制的感觉、有关时间顺序的怪异认知、1908到1913年间对于我和第二人格互换的厌恶感,以及之后对我自己身体的莫名排斥。
随着梦境的细节愈发明晰,所带来的恐惧也仿佛被放大了一千倍般变本加厉——直到1915年10月,我发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广泛地研究其他失忆症和幻象的案例,认为这样能够确定我的病症所在,并摆脱给我带来的情绪上的困扰。但正如我之前所说到过的,最初的结果与我预想的几乎完全相反。当我发现自己的梦境与其他人的如此相似时,这令我感到十分烦乱;由为甚之的是那些记录年代十分的久远,那时的人们根本不会具有任何地质学的知识——因而也就不会知道原始的地球是什么样子——起码不会具有与此类话题有关的知识。不仅如此,这些记录中还叙述了极其恐怖的细节和阐释,内容尽是有关宏伟建筑和巨型花园,以及其他一些东西。这实际的景象和脑海中的模糊印象本身就够糟了,但其他睡梦人口所暗示或是断言的东西更加充满了疯狂和亵渎神明的意味。最糟糕的是,我自己的假记忆触发了更为荒诞不经的梦境,同时暗示着某些即将发生的真相。但大多数医生认为我的做法大体上还是切实可行的。
我系统地研究了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而且在我潜移默化的影响之下,我的儿子温盖特也同样在此方面做了些研究——如今的教授职称也以此为启蒙。1917年到1918年间,我在米斯卡塔尼克大学参与了些特殊的课程。与此同时,我在医药学、历史学、人类学方面的学习也从未松懈,甚至曾长途跋涉去往远处的图书馆查阅资料,后来我甚至读到早年间那些恐怖传说的禁书,而这些也正是我的第二人格十分痴迷的内容。甚至有些禁书正是我那第二人格阅读过的——里面某些骇人的章节边缘还做出了注释及明显的修正——其中的字迹及用词似乎并不是出于人类之手,这令我的内心极其不安。
这些标记都是分别用与书中相同的语言记录下来的,尽管这些书籍很明显都是些专业性极强的著作,但阅读者似乎对每一部作品都颇为了解。但冯·容兹所著的《无名祭祀书》一书中的注释却别样地引起了我的警觉。虽然此书中的修正——某种曲线的象形文字,与其他德文笔迹使用的是同一种墨水,但却与人类文字形式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不仅如此,这些象形文字一定与出现在我梦境中的文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时我会灵光一闪地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含义,又或者即将回忆起那些内容。为了解答这些邪恶的困惑,图书管理员们查证了之前的记录并对上述卷宗进行商榷,而后向我保证所有的标记一定是我那第二人格写下的。尽管如此,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的我,都对书籍中记录的三种语言浑然不知。
将从古至今人类学和医药学中的零散记录拼凑到一起后,我竟发现其中蕴含的神话和幻象出奇得一致,而且所涵盖的范围及疯狂程度也令我头晕目眩。只有一件事情令我稍感欣慰——那些神话都是非常古老的存在。到底是具备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知识才能够将古生代和中生代的场景描绘至传说当中,我甚至都无法猜测,因为那些场景确实存在于传说之中。因而,我那些摆脱不掉的幻象都是有着如此真实基础的。那些失忆症的案例无疑都创造出了一种共同的神话场景——而之后,神话中充满想象的部分一定会反作用于失忆病患,并支配他们头脑中的假记忆。在我记忆缺失的那段时间里,我自己读过也听过这些早期的传说——我的探索调查完全可以印证这一点。我的第二人格将我记忆中的场景在不知不觉中保留了下来,并加以塑造和歪曲,从而产生了我后来的梦境以及情绪上的印象——这样的解释不也很合乎情理?此外,一些神话故事与其他人类世界出现前的阴暗传说有着重要的联系,尤其是那些涉及了令人迷惑的时间深渊的印度传说——而这也正是现代通神论者学识中颇为重要的部分。
原始神话与现代幻象互相映衬而形成了一种共同的观点——人类可能只是其中一员——可能只是最渺小的一员——在这颗星球漫长而又充满未知的道路中,诸多进化完全且称得上是处于优势地位的种族中。它们暗示称,三百万年前,在第一批人类的两栖动物祖先爬出炙热的海洋时,一些形态怪异的东西就早已将高塔建造得耸入云霄,并已经探寻了自然界所有的秘密。它们之中有的自星辰间而来,有些则同宇宙本身那般古老,另一些是从陆地上的原始生物迅速成长起来的——其产生的时间远远超过我们人类生命周期起始之际。信手拈来一则神话传说都是有着数十亿年的时间跨度,并且结合了其他宇宙星系的内容。实际上,在人类可接受的认知中是不存在诸如时间这类概念的。
但大多数的传说和印象都提及了一个相对较晚出现的种族——它们的外形怪异且复杂,与任何科学已知的生命形式都大相径庭——一直存活至五千万年前人类出现之时。神话中描述它们是所有种族中最伟大的一类,因为只有它们征服了时间的奥秘。它们通过自己敏锐的头脑能够遥望未来、思忖过去,甚至穿越数百万年的浩瀚时空,研究每个时代的知识——因而,它们掌握了地球上所有已知的或是以后会知道的事情。这一种族所取得的成就引发了各种关于先知的传说,也包括那些出现在人类神话中的预言家故事。
在其偌大的图书馆里,大量的文字和图片将整个人类编年史记录成册——其中包含了曾经存在过或是将会出现的所有物种,同时还涉及了它们的艺术、成就、语言及心理感受。囊括了这些包举宇内的知识,伟大的种族会从每一个时代和生命形式中选择那些与自己的本性及状况最为匹配的思想、艺术和进程。过去的知识需要将心智抛到认知意识之外才能获取,这相比于收集未来的知识更为困难。
收集未来的知识就更为容易及具体。用一些恰当的机械辅助就可以将其心智穿越至未来的时间里,感受其昏暗,以超感观的方式行进,直到抵达那个向往的时代。然后,在那里经过初期的尝试过后,将会选取那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机体,然后进入到那个机体的大脑,并且在其中建立自己的心灵感应;而被取代的那个心智将会被送至取代者的那个时代,并一直存留在远古的那个身体里,直到反转过程得到确立。侵占了未来机体的那个心智会乔装成所处时代的其中一员,并尽可能快速地了解自己所选的时代,以及这里大量的信息与技术。
与同此时,远古的种族会悉心照料那个被调换至远古时代和身体里的神志。要保证这个来到远古时代的魂魄不会伤害它正占用着的身体,而且一些经过训练的问询者会榨干它所掌握的一切知识。通常情形下,若是之前探索过被调换者所在的未来,并带回了那种语言的记录,那么审问就会以被询问者的语言进行交流。如果伟大的种族无法自身重述被调换者的语言,那它们就会制造出灵活的机器——像乐器一般发出所需的异域语言。偌大族群的成员都像是高达约十英尺的巨型条纹圆锥体,在顶部则长着一英尺厚可伸展的触角,头颅和其他器官就长在那些触角之上。它们通过敲击或摩擦四条触角中的两个末端进行言语交流;它们的十英尺巨型底盘之下有一层黏液,并通过黏液层的收放自如达到行走的目的。
当捕获至远古时代的心智产生的惊奇与躁动消磨殆尽,而且并不再恐惧这个陌生的临时形象时(假设它原本的身体与伟大种族的形象差之千里),就会得到允许去研究它所处的新环境,以及体验身体的所有者拥有的惊奇和智慧。若是预防得当,作为它配合服务的交换,可以乘坐巨型飞船漫游在可居住的世界中,或是搭载巨大的船型原子引擎机器穿越宽广的大道,还可以随意地去图书馆中探索这颗星球过去及未来的记录。这一系列的方法安抚了许多被捕获至此的心智,因为来到这里的它们都极其敏锐,对于揭开地球的隐藏奥秘——难以想象的、已完结的过去篇章,再到令人眩晕的未来时间漩涡,其中包括了自己真实时代以后的岁月——虽然这期间常会带来深不可测的恐惧,但也是它们生活中一段非凡的经历。
有时某些被捕获来的魂魄也会允许和其他源自未来的灵魂会面——和那些同时代之前或之后一百年、一千年,甚至百万年的意识交流思想。不过它们会被要求用各自的语言记录下一切内容,而这些文件随后会被送至宏伟的中心档案馆。
要补充的一点是,还有一类特殊的被捕获者,它们有着远远超过其他群体的权利。这些灵魂都是濒临死亡的永久流放者,它们自己的身体在未来时代中被那些即将死亡、寻求精神解脱的伟大种族成员给占据了。然而此种可怜的放逐者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多,因为伟大种族的寿命极其漫长,由此会使它们并不热爱自己的生命——尤其是那些心智成熟,能够穿越灵魂的成员。由于年老的灵魂进行了永久的交换,才会产生后来历史中那些人格永久转变了的案例——其中也包括人类种族。
对于探索过程中的其他正常案例——当去往未来的伟大种族成员了解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后,它就会制造出一种装置——如同开启这次穿越的一般,并倒置交换灵魂的程序。这样它就再次回到了自己所处时代的那个身体中,而近期捕获的灵魂也会重返未来适合自己的身体中。但是万一其中一个身体在灵魂交换期间死亡了,那就再也没有互换的可能了。这种情况下,去往未来探索的灵魂——像那些躲避死亡的成员一样——只能在未来那具身体中过活;或者是那个被捕获的灵魂——就像濒临死亡的永久放逐者——在伟大种族的时代及那具身体里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这种命运还不算恐怖,那些被捕获的灵魂也属于伟大种族的一员了——但这种情况并不常发生,因为其所处的时代中,它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的未来。那些濒临死亡而被放逐的成员少之又少——主要是因为如果它们同未来的伟大种族成员互换了灵魂,就会遭受到极其严峻的惩罚。若是一旦以这种方式进行了灵魂互换,伟大种族们就会在其未来的新身体上动了手脚,以惩戒那些动机邪恶的成员——有时甚至会被强制复原交换过程。交换灵魂之后的探索过程极为复杂,或是已经捕获的灵魂又被更远古的各区域的灵魂所侵占,这类事情被伟大种族发现了,也会细心纠正记录。自灵魂互换被发现之后,每年都会有来自远古的伟大种族成员长期或是短暂地旅居至其他种族的身体内,虽然这样的事情并不常发生,但也都详尽地记录在册。
当被捕获的异域灵魂重新回到它未来的身体中时,那么它在伟大种族的时代中所了解的一切内容都会被一种复杂的催眠机器清除掉——因为它们发现若是向未来传送大量的知识会引起某些极其麻烦的后果。曾有过几个未清除记忆的案例,结果都引起了、或是在已知的未来引起了巨大的灾难。有两起由此导致的事件(据古老神话记载)令人类知道了有关伟大种族的事情。而如今,那个远古世界所遗留下切实的、与之直接相关的遗迹,就只有在遥远海底的巨石残余,以及《纳克特抄本》中部分恐怖的文字了。
由于催眠的影响,当被捕获的灵魂重返其所处时代后,只会对在远古时代所发生的事情有极为模糊和残缺的幻象,能够被抹去的记忆都被清除了,所以多数情况下它们的记忆都只会停留在起初互换时,而自那以后就是一片空白了。有些灵魂会记忆起更多的东西,而在拼凑记忆的过程中,偶然会将那些过去的禁忌记忆带到未来的时代中。异教团体或组织可能会永远秘密地保留着某些远古记忆。《死灵之书》中就描述了人类社会中存在着这样的异教团体——他们有时会为那些从远古种族的时代中游离下来的灵魂提供帮助。
与此同时,伟大种族逐渐变得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还不断地开始与其他星球上的灵魂进行互换,探索它们的过去及未来。它们同样试图彻底了解那颗黯黑、死寂了千万年的遥远星球的过去及起源——因为它们的精神就是在那里得到了承袭——它们的灵魂远比其肉身更为古老。它们本是生活在某个即将消亡的远古世界,掌握了终极奥秘之后,便开始寻找全新的世界和物种——使它们能够颐养天年的地方;然后共同将灵魂穿越至未来那个能够适宜地容纳它们的种族——也就是是亿年前生活在我们地球上的那些锥形物种。伟大种族就这样诞生了,而那些被掠夺了身体的灵魂则被送回了濒临灭亡的世界,进入了那些恐怖的怪异身体里等待死亡降临。在接下来的时间流逝中,这个种族会再度面临死亡的威胁,那时它们就会将其种族内卓越的灵魂送至那些远比它们拥有更长寿命的躯体之中。
以上就是相互交错的传说和幻象的背景。大约1920年的时候,我的研究成果开始逐渐明朗,而最初我那愈发紧张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缓解。归根结底,虽然这些幻象都是因不合理的情绪而产生,但不也正是它们对我身上的多数反常现象作出了简单的解释吗?在我失忆期间,任何事情都可能会令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邪恶的研究上——随后我阅读了那些禁忌传说,并和那些被视为异端的古老邪教成员会面。很显然,那些所见所闻都为梦境提供了想象来源,并扰乱了我记忆恢复之后的情绪。至于梦境中那些用我所不知道的象形文字和语言标记的旁注——就都要归罪于那些图书管理员了——我的第二人格可能轻松习得了些许其他语言,而那些象形文字无疑是看过那些古老传说中的描述后,经我的想象自行杜撰出来的;随后那些文字就编织进了我的梦境。我试图在与几位知名异教头领的对话中证实某些观点,结果却都没能建立起正确的联系。
有时想到发生在远古时代那些与我经历类似的案例,依旧令我烦心如初;但另一方面,我又想到过去那些能够刺激起想象的传说无疑要比现在更为普遍。可能其他与我经历类似的病患早已熟悉那些传说内容了——虽然我自己只是在第二人格时接触过。当这些病患失去记忆的时候,就会将自己与那些司空见惯的神话中的生物联系到一起——寓言中的那些入侵者会与人类互换灵魂——并因而开始寻求知识——他们认为自己要将这些带回一个幻象中的、没有人类痕迹的远古过去。而当他们的记忆恢复之后,又倒置了这一联想过程,并认为自己是之前被捕获的灵魂,而非入侵者。因此他们的梦境和假记忆就会按照传统神话的方式进展。
尽管这些阐释看似繁赘,但还是胜过了我头脑中的其他缘由——主要是因为其他理由都过于牵强。而且诸多有威望的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也都逐渐认同了我的观点。我越是加以思量,就愈发觉得我的这些理由似乎极具说服力;直到最后,我真的建立起一道壁垒阻隔了那些依旧困扰着我的幻象和印象。就算我真的在晚上看到了什么怪异之事,那也只是我曾听说过或是阅读过的东西;就算我真的有着什么异样的厌恶感、怪诞的景象或是荒谬的假记忆,这些也只是第二人格时习得的神话在反响而已。我所梦见与感受到的一切都不会具有任何实际意义。
确证了这一阐释后,尽管那些幻象(不是抽象的印象)愈发频繁、清晰地侵扰着我,我的精神状态却有了大幅好转。1922年,我认为自己可以再度从事正常的工作了,便在大学里谋了份心理学讲师的差事,还将自己新习得的知识付诸实践。我原本政治经济学的职位早就有了合适的人选——除此之外,经济学的教课方式也与我任教时有了较大的变化。此时,我的儿子刚刚步入研究生的学业——这段学习使他成为了如今的教授,并且我们还共同工作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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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继续详细记录着那些荒诞的梦境——它们愈发频繁及生动地出现,而且我认为这样的记录作为心理学文件是极具真实研究价值的。梦境中瞥见的事物像极了记忆中的场景,但我还是相当成功地竭力避免了这一想法。在写作中,我会将幻境当作真实见过的事物来对待,但有些时候,我也会将它们看成夜晚的虚无幻象抛诸脑后。我从未在日常的对话中谈及过这些话题,但关于此事的报道就像一切这类事件那样终究会走漏出去,而这引起了有关我精神问题的各种传言。有趣的是只有那些外行人才会对这类谣言深信不疑,任何职业医生或心理学家都不会认同这一观点。
我只会稍带提及1914年后梦境中的所见所闻,因为严谨的学者会总结出更为完整的数据和记录。随着时间的推移,脑海中阻隔梦境的屏障明显削弱了,因为出现在我梦中的景象大幅增多了。尽管那些幻象依旧是些断断续续的碎片,而且还似乎并无明确的诱因。在梦中,我好像逐渐获取了更多四处游荡的自由——我在许多怪异的石砌建筑物中飘浮,经过一些仿若普通运输通道的巨型地下走廊。有时我会在最底层看到密封着的巨型活板门,而且那附近还充斥着恐惧和禁忌的氛围。我看到了广阔的棋盘格形游泳池,以及满是各式各样、莫名其妙又怪诞的工具的房间。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洞穴——里面装满了构造复杂的机器——我从未见过那种外形的机器,对其用途也毫不知情;多年之后,我才在梦境中听出了它们发出的声音。我可能在此需要提及的是,在幻象的世界中,我只有过视觉和听觉上的这两种感觉。
真正的恐惧要从1915年5月开始讲起,那是我第一次在梦境中看到活着的东西。而那时我对于神话和历史案例的研究还从未涉及过此类情况。随着脑海中隔绝梦境的屏障逐渐坍塌,出现在梦境中的建筑物里和下方街道上到处弥漫着成团的稀薄水汽渐渐明朗了起来,直到最后我能够看清楚它们的轮廓,而这却令我感到极其不安。它们似乎是庞大的、散发着虹光的圆锥体——约有十英尺高,底盘也有十英尺宽,是由某种隆起的、长着鳞片的半弹性物质构成的。在它们的顶端伸出了四条灵活的圆柱形肢体,每条都有一英尺厚,上面凸起的部分就和那些椎体自身的一样。这些肢体有时会缩至几乎什么都不剩,有时又会伸出最多有十英尺长。其中两条肢体的末端长有巨大的爪子或是螯夹;还有一条肢体的末端则长有四个喇叭形状的红色附属物;另外一条肢体末端长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浅黄色球体——直径约有两英尺长,并在其中心的一圈上长着三只巨大的暗色眼睛。它的头部顶端长着四条修长的灰色肉茎——上面还有花朵般的附属物,而那下面还悬着八条浅绿色的触须或是触角。圆锥体的巨大底部边缘是一种橡胶般的灰色物质——通过收缩来使整个圆锥体行进。
尽管它们的行动不会给我造成任何伤害,但却令我极为恐惧,比它们怪异的外貌更为骇人——因为看着这些怪诞物体做着只有人类才有的动作是极不正常的。这些东西在偌大的房间里晃来晃去,从架子上取下书,然后再放到巨大的桌面上,又或者反行之;有时还会用淡绿色的那条肢体攥着一只特殊的长杆,奋力地书写着什么。巨大的螯夹用来搬运书籍或是交流对话——由某种敲击和摩擦声音所形成的语言。它们都没有穿任何衣服,但会将提包或是背包悬在圆锥体躯干的顶端。它们通常会让头部和其他肢体保持与自己顶端的位置相持平,因为它们总是会频繁地晃动头部及肢体器官。而其余的三条肢体未经使用时就会垂在圆锥体的一侧,缩回至大概五英尺左右。它们阅读的速度、写作的效率,以及操作机器(桌子上的那些机器似乎不知如何与其思维相连)的熟练程度,从上述这些理由,我认为它们的智力水平远远超过人类。
之后,这种东西随处可见。在所有庞大的大厅和走廊里蜂拥而至,在拱形的地下室中看管着那些怪异的机器,或是乘坐巨大船型汽车在宽广的路面上奔驰。我不再对它们感到恐惧,好像它们和自然完美地融为了一体。它们之间的差异开始逐渐显露出来,而且有一些似乎受到了某种束缚。虽然这些个体并没有什么身体外形上的差异,但其多变的姿势以及行为习惯,就能够将它们与多数群体相区分开来了,而且它们在这类群体中也是各不相同、极易区分开的。它们写出了很多东西,我依稀记得它们所用的文字种类繁多——却不是多数群体所书写的那种典型的弯曲象形文字,我认为还有一些个体使用着我们所熟悉的字母。这样的群体要比那些普通的大众群体工作效率慢很多。
一直以来,我在梦境中的角色似乎是个脱壳的灵魂,要比正常情况下有着更广阔的视野;虽说被限制在普通的街道上,以及只能用跑步的速度行进,却也能够恣意地四处飘浮。直到1915年8月,身体上显现的一些症状开始令我感到困扰。我之所以称其为困扰,是因为最初那个阶段虽然会令我产生恐惧的联想——我之前提到过厌恶自己身体的场景,但一切就只是纯粹抽象的幻象。有一段时间,我在梦境中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不要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而且我还记得自己在怪异的房间里没有发现任何大镜子时会有多么愉悦。对于我常会在梦境中看到巨型桌子的事实令我极其困惑——那桌子的高度绝不会少于十英尺——我是从高于桌子平面的上空俯瞰到的这些景象。
后来,我想要低头看自己身子的欲望愈发强烈,直到某个晚上,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病态的渴望。起初我向下瞥了一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又过了一会儿,我想到这是因为我的头部长在了一条灵活的、极长的脖子上端。我缩回长脖子,大幅度地向下盯着看了身子,我清楚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满是褶皱的、散发着虹光的身体——圆锥体的身子有十英尺高,底部也有十英尺宽。就在那时我的尖叫声足以惊醒了半数熟睡着的阿卡姆居民,并挣扎着从睡梦的深渊中醒来。
这样反反复复地经历了几个星期的恐惧后,我才慢慢地习惯了自己怪异身躯的模样。我现在能够在梦境中熟练地于其他未知团体中移动自己的身躯;阅读那些在浩瀚无边的书架上摆放着的书籍;又或是用头部悬垂着的触角握着一根长杆在巨大的桌面上写上几个小时。在梦境中我所阅读和书写过的内容在我的记忆里仍残存着一丝痕迹。那些骇人的编年史书中记录着其他世界及彼方宇宙的信息,还有存在于所有宇宙之外无形生命的骚动。里面还记录着那些居住在早已被遗忘了的过去世界中怪异的生物,还有生存于人类消亡几百年后、身形极其怪异的聪慧之物将会创造的恐怖历史。此外,我还阅读到了人类存在历史的篇章——如今的学者永远都不会怀疑其存在。这些内容大多都是由象形文字书写而成;在一台嗡嗡作响的机器的协助下,我用一种奇怪的方式习得了这门语言——这显然是一门黏着语,而且词根的形式与人类语言毫无相像之处。阅读其他用未知语言撰写的卷宗时,我也是用那台机器以同样怪异的方式进行学习;还有一些是用我所知道的语言书写的,但数量极其稀少。记录中还插入了极为巧妙的图片,并由此形成了独立的收藏品——这些都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帮助。而我似乎一直在用英语记录着我所生活的时代历史。醒来之后,那些在梦中我所掌握的未知语言,就只能记起一些零碎的,或是毫无意义的片段了,但一直记那整个阶段的历史。
我了解到——我甚至在恢复意识之前就已经研究过相似案例或是那些无疑源自梦境中的古老神话了——我周围的那些群体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种族,它们战胜了时间的限制,并将灵魂穿越至各时代进行探索。我也知道,我是被俘获至那个远古时代的,而另一个灵魂正在我所处的时代占用着我的身体;那些行为怪异的个体也同我一样是被捕获至此处的灵魂。我似乎还能够通过敲击爪子说出某种怪异的语言,与从太阳系各个角落被俘获至此的智慧生物进行交谈。
那里有一个灵魂来自我们所知道的金星,源自遥不可及的未来,还有一个是来自六百万年前木星外层的灵魂。还有些是来自地球的灵魂,如来自早第三纪南极洲的半植类种族——它们长着羽翼以及星状的头颅;有一个源自传说中伐鲁西亚的爬行种族;有三个是撒托古亚的崇拜者,来自人类出现前的终北之地;有一个是极度遭人厌恶的丘丘人;两个来自地球消亡前最后时代的蛛形居民;五个是继人类灭绝之后出现的强壮的甲虫类物种,而伟大种族某天面临恐怖灾难时就会全部派出其敏锐的灵魂穿越到它们的身体中;还有几个是人类不同分支的物种。
我同那里的许多灵魂都有过交谈:来自公元5000年的哲学家杨利,它是来自一个名为赞禅的残酷帝国;来自公元前5万年的一名将军,它的族人皮肤呈棕色、长着硕大的头颅并于那时统治着南非;一个来自12世纪名为巴尔托洛梅奥·科尔西的佛罗伦萨僧侣;统治了洛玛尔那可怕的极地十万年的国王,后来西方那些矮小、黄皮肤的因努特人征服了那片土地;生活在公元16000年努格—索斯的一位黯黑征服者中的魔法师;一个名为提图斯·辛普罗尼厄斯·布莱斯乌斯的罗马人,他是苏拉时期的一名财务官;来自埃及第十四代王朝的西普涅斯,他向我讲述了有关奈亚拉托提普的骇人秘密;来自亚特兰蒂斯中部领域的一名祭司;生活在克伦威尔时期的萨福克绅士——詹姆斯·伍德维尔;来自前印加时代宫廷的天文学家佩鲁;一名澳大利亚的物理学家内维尔·金斯顿—布朗,他将死于公元2518年;一名来自太平洋上已经消失了的耶地区的大魔法师;生活在公元前200年隶属于希腊的大夏国的狄奥多提德;一位生活在路易斯十三时期的法国老人皮埃尔·路易斯·蒙特马尼;一个生活在公元前15000年西米里族名为克罗姆·亚首领;还有许多其他的灵魂,但他们向我讲述了太多惊人的奥秘和昏乱的惊奇,令我实在记不住了。
每天早上,我都会兴奋地醒来,有时甚至会疯狂地试图去佐证或质疑那些现代人类知识范围内深信不疑的信息。一些由来已久的事实也会显现出新的疑点,而我梦中所出现的想象居然可以为历史和科学做补充和说明信息,这实在是令我惊讶不已。发现了那些过去可能隐藏的奥秘令我不寒而栗,又对那些可能发生在未来的恐惧战战兢兢。那些人类消失后出现的群体在对话中向我暗示了人类的最终命运——这令我产生了浓厚的心理阴影,就不在此进行描述了。人类之后,会出现一种强大的甲虫类文明,而某天可怕的末日终会席卷伟大种族的远古时代,那时它们就会将成员们的灵魂穿越至那些甲虫的身体中,继续存活。之后,地球即将毁灭之时,那些穿越而来的伟大种族灵魂会再次穿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去往一下个旅居场所,占用那些生活在水星上的球茎状植物的躯体。但它们离开之后,还会有种族存活在星球上,在最终的毁灭降临之前,它们就只能悲怆地附着在冰冷的星球上,然后一直向充满恐怖的核心挖掘洞穴。
与此同时,我在梦境中也无休止地写着我那个时代的历史,我所记录的内容——一半原因是出于自愿,另一半就是它们承诺会让我阅读更广泛的书籍以及增加我出行的机会——都将存放至伟大种族的中心档案馆中。档案馆位于城市中心附近的巨型地下建筑物内,由于经常在那里面工作以及查阅资料,我也就非常熟悉它的位置。为了让这栋地下建筑在伟大种族存活期间能够一直维系下去,还要能够承受住地球最为剧烈的灾变,这栋储藏室被修建得如同山脉一般坚固,远比其他建筑物要牢靠得多。
这些记录都是书写或印刷在一张张极为坚韧的巨幅纤维织物上,并将其装订成从上端翻开的书籍,然后会被独立地放置在怪异且质量极轻的灰色不锈金属箱子中——箱子上面装饰着数学图形,还用伟大种族那曲线的象形文字标注了书名。这些箱子都储存在一排排长方形的储存室内——就像是紧关着、上了锁的书架——也是同样的不锈金属材质,并且用能够精细旋转的把手固定着。我所记录的史实被分配放在最底层,或说是脊椎动物层——那里专门用来存放人类文化,以及长毛类和爬行类种族的文化——它们是在人类出现之前统治着陆地的种族。
但所有的梦境都未曾向我展示过日常生活的完整画面,每一次都是些模糊又断断续续的碎片,而且这些片段一定不是按照正确的顺序排列出来的。比如说,我对于梦境中自己居住格局的记忆就很零碎,只记得似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宽阔的石砌房间。随着我作为囚犯身份所受到的限制被逐渐解除,所以看到了栩栩如生的画面——宽阔的丛林道路;在怪异的城市中逗留;探索一些无窗的黯黑色巨大废墟——那些伟大种族的成员总会很惧怕那堆废墟。我也曾搭载巨大的、有着多层甲板的船只,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在海洋上航行;或是乘坐封闭的、自动式推进的飞船——由电荷斥力发射升空及驱动,在荒野地区里面航行。在宽广和煦的海洋彼岸是伟大种族的另外一些城市,而在那里遥远的一块陆地上,我看到了一群长着羽翼及黑鼻子的生物生活的粗劣村庄;伟大种族为了规避盛行开来的恐怖灾难时,会将它们中聪慧的灵魂送至未来,这时那些生物就会进化成为统治阶级的种族。一马平川的地势与生机勃勃的绿色始终都是梦境中场景的主要基调。山丘低矮、分散,而且通常会展现出火山爆发力作用后的景象。
要是将我所见到过的动物都列举出来,够写成几本书了。所有的动物都是野生的;由于伟大种族机械化的文化,它们已经很早就没有饲养家畜了,而且它们的食物全部都是蔬菜或合成物。身形巨大而又笨拙的爬行动物总会在冒着热气的沼泽中挣扎着前行;在压缩空气中振翅,或是在海洋和湖泊中喷水;在它们之中,我认为自己能够通过古生物学知识模糊地识别出古老的生物原型——恐龙、翼手龙、鱼龙、迷龙、喙嘴翼龙、蛇颈龙诸如此类等等。但我并没有从中辨认出任何鸟类或是哺乳动物。
地上和沼泽中经常会看到蛇、蜥蜴和鳄鱼;而昆虫则在繁密的植被中不停地嗡嗡叫。海洋远处,一些看不见的未知怪物在向雾气缭绕的天空中喷射如山峰般的水柱。有一次,我乘坐的一艘带有探照灯的巨大潜艇被带到了海洋深处,并在那里看到了活着的、体形庞大得令人心生畏惧的恐怖之物;也看到了难以置信的、被淹没了的城市废墟;还有大量的海百合、腕足动物、珊瑚和随处可见的鱼类。
我很少有关于伟大种族的生理、心理、民俗以及详尽历史的梦境,而我此处描述的零散要素都是从古老神话及其他案例研究中搜集而来的,并非是我梦中的场景。一段时间后,当然,我的阅读与研究进度很快就追上,甚至赶超了梦境中的阶段;所以某些梦境碎片有了进一步的阐释,并佐证了我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一结论令人欣慰地证实了我的想法——我的第二人格阅读和研究了相似的内容,而这就是形成了我那些假记忆的原因。
梦中我所生活的那个时代不会超过一亿五千万年前,也就是中生代取代古生代的那个时期。伟大种族所占据的身体并没有——或者是科学上没有发现——后裔存活下来;它们是一种奇特的、同质化又高度特化的有机类型,十分倾向于植物类又具有动物的形态。它们具有独特的细胞活动形式,几乎从来不会感到疲惫,也完全不需要睡觉;通过巨大且灵活的肢体末端的红色喇叭状器官获取营养——这些营养物质通常呈半流质,总之与现存动物的食物截然不同。我们能够识别出的只有两种感官——视觉和听觉,听觉是通过它们头颅顶端灰色肉茎上的花朵状器官实现的——除此之外,它们还有许多其他难以理解的感官(然而,那些被遣送至它们身体里的外来灵魂是无法使用这些感官的)。它们的三只眼睛如此分布,能够比普通的生物看到更为广阔的视野;血液是一种深绿色的黏稠脓液;它们并不依靠性来繁殖后代,而是将身体底部的种子或孢子聚集起来,但这一些列行为只有在水中才能进行。它们会用大容量且很浅的水箱作为其幼小后代的生长场所——然而,因为它们的寿命都很长,因而只会繁育极少数的后代,它们普遍的寿命会长达四五千年。
有缺陷的成员一旦暴露了自己的症状,就会即刻被悄悄地处置掉。由于它们并没有触觉,也感知不到身体上的疼痛,所以就只能通过一些纯粹看出来的症状辨认疾病与死亡。伟大种族会举行隆重的仪式将逝世的个体进行焚化。正如之前提到过的,偶尔会有敏锐的灵魂为了规避死亡,最终会将灵魂穿越至安全的身体中,但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一旦发生,伟大种族会尽最大的努力善待那个从未来被驱逐至此处的灵魂,直到那副陌生的躯体死亡。
伟大种族似乎是构建了一个单一松散的国家或联合体,虽然有四个明确的区域,但却由一个主要的机构领导。所有区域施行的政治及经济系统都是一种法西斯式的社会主义——主要的社会资源得以合理分配,权力也会下放给小型管理委员会——由全部通过某种教育和心理测试的成员进行投票选出委员。尽管它们也都认为同种族个体之间是存在纽带的,而且年轻一代也普遍是由父母养育长大,但家庭组织这样的小集体仍不会得到过分的重视。
它们当然也有些与人类相似的态度和制度,这一点在那些抽象元素高度融合的领域,又或是有机生物普遍以随意的、基础的欲望为主导行事的作风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而另外与人类相似的一点就是它们在探索未来时,会通过意识接受来照搬自己喜欢的东西。工业机械化已经高度发达,虽然需要每位公民都参与其中,但也只会耗费它们很少的时间,这样它们便会利用丰富的空闲时间参与各种智力与美学活动。它们的科学水平已经发展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尽管在我梦境中的那段时期艺术活动已经过了其发展的全盛时期,但却依然是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那些原始时代的日子中,经常会发生巨大的地质灾变,因而它们的技术也得到了充分的发展,以保护自己宏伟的城市免受摧残,以在灾害之中得以存活。
犯罪现象在那里十分罕见,一旦发生,也会通过高效率的监察部门及时解决。惩罚措施涵盖了从剥夺权利和监禁到处死或是残酷的精神折磨,但在审判之前都会详细地研究罪犯的动机。在过去的几千年间所发生的战争大部分都是内战,有时也会对虫类和八腕类入侵者发动攻击,或是对抗来自南极、长着羽翼和星型头颅的旧日支配者,尽管并不常发生此类战争,但每一场都是极具毁灭性的。它们有一支庞大的军队,所有士兵都手持一种能够发射出强电波的照相机模样的武器,它们一直维系着这支军队,却从未提及过目的何在。但很显然它们所惧怕的那堆黑暗、古老的无窗废墟,以及建筑物最底层那被封锁的活板门都与这支精良的军队有着莫大的联系。
那处玄武岩废墟和活板门是它们都惧怕谈论的话题——或者,最多也就只是秘密地悄声议论。寻常书架上所摆放着的书籍显然都没有记录这一事件的具体内容。伟大种族之内都将这一话题列为禁忌,而且那似乎与过去恐怖的战争,以及即将发生在未来的灾难(届时伟大种族就要被迫将其内部敏锐的灵魂及时送往未来)有着莫大关联。尽管出现在梦境中和传说中的情节都是支离破碎、难以连贯的,但在这件事却更是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隐晦的古老神话避开了这一话题——或者可能是所有涉及到的部分都出于某种原因被抹去了。此外,在我和其他相似病患者的梦境中都很少涉及这方面的内容。伟大种族的成员们从不会有意谈及此事,而所能了解到的只言片语也是来自那些观察力更为敏锐的被捕灵魂。
根据这些零散的信息,可以得知这种恐惧源于一个更为骇人的半水螅似的古老种族——它们完全是个异类团体,来自遥不可及的宇宙空间,而且于六亿年前就统治了地球和其他三个太阳系行星。就我们所理解的物质而言,这些似水螅类的族群就只有部分物质构成,而且它们的意识以及感知媒介与地球上的生物截然不同。例如,在它们的感观中没有视觉,其精神世界是一个怪异、没有视觉图案构成的印象。然而,它们又有着切实的形体,只要宇宙之内涵括的任何正常物质,它们都能够加以使用;它们也需要居所——尽管是个怪诞之地。虽然它们的感官能够穿透一切有形的障碍,但其有形之身却无法做到;而某种形式的电力能够将它们彻底摧毁。虽然没有羽翼或是任何能够看到的悬浮手段,它们却有着在空中移动的能力。它们的思维构造极为特殊,因而伟大种族无法与它们进行灵魂互换。
当这些东西降临到地球后,就开始建造布满无窗高塔的城市——由坚实的玄武岩修筑而成——并疯狂地捕捉任何发现的东西。就在那时,伟大种族的灵魂穿越过虚无的时空来到这里;据引起恐慌又饱受争议的埃尔特顿陶片上面的记录,伟大种族那个跨越了银河系的晦暗世界名为伊斯。随后,来到此处的伟大种族发现用它们创造出的装置能够轻易地征服那些掠夺者,还将它们驱赶到土地内部的洞穴中——它们早已将自己的居所与之相连,并开始栖息在那里。伟大种族又将那些洞口封住,就这样让那些掠夺者听天由命;它们还占据了大多数建造宏伟的城市,并且保留了某些重要的建筑——其中的原因更多是与迷信有关,而不是因其漠然的态度、鲁莽的举止,抑或是对于科学和历史知识的满腔热情。
但几千万年过后,那些被关在地下世界中的远古之物逐渐呈现出一种隐约的邪恶迹象——它们变得越来越强壮,且数量增长得极为惊人。同时,一些尤为骇人的怪异之物零星地出现在伟大种族的偏远小城,以及它们早已废弃了的古老城市中——那些地方通向地下深渊的小路并没有密封或是看管妥当,才会导致此现象的产生。随后,伟大种族采取了更为缜密的预防措施,而且许多通往地下世界的小路都被永久地封死了——但它们还是将一些出口用活板门封上了,以防那些远古之物在某些始料未及的地方奔涌而出时,还能利用这些路径进行战略性的攻击;因为地质变动虽然会逐渐堵塞那些路径、缓慢摧毁那些远古之物在外部世界建造的建筑物和废墟,但同时也会在地下产生新的裂缝。
远古之物的流入一定给伟大种族带来了难以形容的震惊,因为这令它们一直心有余悸。那些东西的外貌给它们留下了永久的恐惧,因而它们从来都对此缄默不语——我也就没能获取过任何有关那些远古之物样貌清晰的描述。只是模糊地听说它们有着怪异的可塑性,而且还能够短暂地遁于无形;而且还有一些零碎的传言提及它们能够控制甚至是在发生战斗时利用狂风的威力。异常吵闹的哨声,还有五个圆形脚趾留下的巨型足印似乎都与它们有着莫大的关联。
很显然伟大种族尤为惧怕那场即将到来的毁灭性灾难——那场灾难来临之际,上百万的敏锐灵魂就会穿越时间的空隙被送往更为安全的未来,侵占其他怪异的躯体——与那些远古之物最终成功地入侵有着必要的关联。那些穿越至未来的灵魂已经清楚地预言了那场毁灭性的灾难,因而伟大种族们决定任何能够逃离的成员都应该穿越至未来规避这一切。那场侵袭将会是一次复仇战,而不是为了重新占领外部世界;这些都是伟大种族从这颗星球未来的发展历史中看到的——它们穿越至未来的灵魂发现随后在此出现而又消失的种族并未受到那个怪异之物的侵扰。或许那些远古之物更愿意留在地球的内部深渊,而不是变化诡谲、暴风肆虐的地表之上,毕竟它们丝毫不需要光亮。也可能在千万年间,它们已经慢慢衰弱了。事实上,伟大种族已经知道那些远古之物会在人类之后的甲虫种族时代灭亡——那时,伟大种族成员逃离的灵魂正旅居在甲虫族的躯体之中。与此同时,尽管伟大种族已经禁止谈论那些骇人之物,还清除了能够阅读的相关记录,但它们依然小心地警戒,随时准备好那些强有力的武器。而那些被封上的活板门和无窗的黯黑古塔附近总是围绕着一种不可名状的阴暗恐惧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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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我的梦境每晚带来的世界——尽是些昏暗、零碎的回响。我从未奢望能够了解这些场景中所包含的恐惧和骇人的具体含义,因为这种感觉完全是源自无形的恐惧——假记忆的一种敏锐感知。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我的研究成果逐渐帮助我形成了合理的心理阐释以抵制这些怪诞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愈发适应了这种抵制情绪。虽然一切印象都是模糊的,但还是偶会感受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将我完全吞噬了,1922年之后,我的生活和身心的休养就都恢复了正常。
在这些年中,我开始觉得应该将自己的经历——还有同种类的案例,以及所涉及到的一些民间传说——明确地总结出来,并进行出版,为了方便那些严谨的学者做进一步的研究;为此,我准备了一系列的文章,简要描述了整个事件发生的背景——其中简略概括了我梦境中记得的一些形状、场景、装饰图案以及象形文字。1928至1929年,这些内容陆陆续续地刊登在了《美国心理学会杂志》上,结果却未受到多少关注。与此同时,尽管纷至沓来的报道引来了一些纷扰之事,我依旧详尽地记录着我的梦境。
1934年7月10日,我收到了心理学会的一封来信,这封信将我整场疯狂的经历推向了,同时也是最为恐怖的阶段。邮戳上的地址是西澳大利亚的皮尔巴拉,而我通过询问得知,信封上面的签名是一位有颇具威望的采矿工程师,信封里面还附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照片。我会在此文中完整呈现信件内容,而后我认为所有读者都会理解这封信件及里面的照片对我产生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我曾一度几近昏厥,并且不愿相信那里面记录的内容,尽管我总是认为,那些渲染了我梦境的传说故事一定是于一些内容上有着某种事实基础的,但我依旧对于超乎想像的迷失世界中那些切实的残余毫无准备。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那些照片——它们冰冷而又无可争辩地展现了现实:以无垠的沙地为背景,上面耸立着一些破败不堪、经受流水侵蚀与风化的石块,石块轻微凸起的顶部与轻微凹陷的底部都在讲述着它们自己的故事。当我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这些照片时,在那些倾斜的石体与坑洼之间清晰地看到了巨大曲线图案,以及偶尔出现的象形文字残余——它们所暗示的含义令我惊骇不已。以下是信件的内容,它可以证明一切:
西澳大利亚皮尔巴拉
丹皮尔街49号
1943年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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