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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光明街上的黑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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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牙炳失踪了。

大家找他,寻他,喊他。不见了就不见了。想必是趁着混乱离开了英京酒家,但是为什么离开,又去了什么地方,谁都摸不着头脑。大家能做的是你眼望我眼,七嘴八舌地,争吵着,讨论着。

阿冰颓然坐在椅子上,身子朝后仰靠在椅背,天花板的吊扇嘎嘎啦啦地转动画圈,似是个旋涡把她吸进黑暗无底的大海。耳畔是吵杂的声音,有人跑到家里查看,人没回去,人像被扔进海里的小石头,瞬间不知所踪。萧家俊用热毛巾替阿冰抹脸,又劝她喝热茶,她半闭眼睛,整个人瘫软着,再也顾不得主人家的仪态。

到底怎么回事?阿冰实在想不透。好端端的一场宴会,老公忽然跑了,老公的老相好翻脸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的面子尽毁,今后叫她怎么见人?快要移民离开了,却留下这样的烂摊子,她在香港生活了几十年,可不愿意变成这里的人流传在嘴边的笑话。才一瞬间,她由赢家沦为输家,输得彻彻底底,想起便非常地冤。阿冰万般不服气,自问尽心尽力为丈夫、为女儿、任劳任怨,这晚落得如斯下场,是老天对她不公道。想着问着,问着想着,阿冰流了一脸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晕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阿冰转醒,张眼见嘉宾走得七七八八了,新兴社的几个亲信兄弟当然留下,萧家俊、仙蒂、世文等亦在,抽烟的抽烟,喝闷酒的喝闷酒,没人说半句话。看见阿冰醒来,鬼手添打破沉默,厉声道:“炳嫂,你问仙蒂,她肯定知道发生乜事。她不可能不知道。”鬼手添先前瞄见仙蒂和哨牙炳在贵宾厅内聊了许久,还有阿群,见到她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其中必有古惑。

仙蒂故作镇定道:“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是阿群吃醋花牌名单内没她的份,来找炳哥撒娇,女人嘛,谈不到几句便哭,哭了便骂,骂了便走。你阿添又不是没见识过女人,应该比谁都明白。”

阿冰忽然想起阿群确实神色怪异,开席前过来问她记不记得安娜,又问是否知道安娜和南爷以前的关系,她忙着应酬,随意敷衍几句便没理会。当时不察,现下倒觉得另有隐情。陆世文插话道:“我觉得那个群姨好奇怪,问我的出生日期和家事,紧张到不得了。”

仙蒂不顾长辈身份,怒道:“冇乜好紧张!她只是等钱驶,想来揾着数,她就是个贪得无厌的死八婆!”又对阿冰道:“炳嫂别担心太多,说句难听的话,炳哥可能舍不得金盆洗捻,去揾女人在床上告别。几十年夫妻,你应该明白他的为人。不如你先回家休息,等炳哥回来了,你闹他三天三夜,我保证他不敢回半句嘴!”

阿冰摇头道:“不会的,我了解炳哥。他平日三心两意,却不至于在这时候一走了之。他咸湿,但他不是黐线!他不会无缘无故扔下我。去!去找他!把湾仔翻转亦要把他找出来!”她双手按住椅柄勉力站起来,但是过于激动,精神彻底耗尽,身子瘫软无力,咚一声跌回椅上。众人连忙劝道:“炳嫂,你在这里休息比较稳妥,我们去找就好了,肯定找得到!”

阿冰用似哭非哭、像嚎非嚎的声音喊道:“马上去!我要衰佬还我一个公道!怎么其他女人虾我,他竟敢跑掉!你们去,谁先找到炳哥,我保证让谁做新兴社的龙头!衰佬不答应,我上吊,死给他看!”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动作最快的是鬼手添和潮州仔,他们交头接耳一番,带着满身酒气步离大厅,仙蒂和花王二仍在慢慢思量对策。

仙蒂想了一会儿,忽然问花王二,炳哥平日最惯常到哪里揾女人。花王二答道:“难说,只要是有女人的地方炳哥都会去。”这时候陆世文嗫嚅道:“炳叔先前在贵宾厅问我有没有去过九龙寨城,我说有。他又问我有没有看过寨城艳舞,我答没有。他说约了一个寨城老友,这两天找时间带我去开开眼界。”

花王二用手指敲一下自己的额头,“呀!”了一声,说炳哥确实跟他提过,寨城的龙门戏院最近来了一个艳舞团,有日本妹和法国妹,只留一星期便转到越南,这是最后两日,他一直嚷着要去,顺便探望“九新堂”的德叔,德叔早阵子走楼梯失足跌伤脚踝,今晚来不了,只派手下细强送来一个金算盘做贺礼。细强私下透露,其实脚伤不是问题,关键是临近圣诞节,差佬通风说这几天将有洋警司带队落城扫荡鸦片场,德叔必须留守打点,交出若干白货给他们带回警署交差演戏。

“九龙寨城?”阿冰当然知道德叔,是哨牙炳三十多年的老朋友。沉吟一阵,她道:“走,我们过海,落城。”

走出英京酒家,仙蒂建议分头行事,鸡佬成到湾仔的风月场所打听炳哥下落,她和花王二沿菲林明道往码头搭船前往九龙城,陆世文嚷着跟来,仙蒂不同意,道:“你咁斯文,姐手姐脚,去到那边会吓死你。”

花王二却说:“他是风哥的儿子,新兴社出了事,有他在旁帮忙亦是应分。”

仙蒂听见“风哥”名字,想到的却是陆南才,心里想:“他是南爷的儿子,让他接触一下父亲的世界也是有道理的。”于是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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