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无恶不作,众善奉行(1/2)
一九五〇年是李嘉诚值得高兴的年份,也是陆北风的。这一年,李嘉诚拓展业务,成立了“长江塑料厂”;同一年,陆北风的新兴社亦壮大了势力,一批又一批拥到香港的国民党残兵旧部被他收容到堂口,成为他的马仔。吴铜青当然有在幕后帮忙,湾仔的地盘他抓得更稳当了,新兴社成为响当当的名号,道上的人谁来湾仔,谁都要先拜风哥的码头。
高明雷的事情让他不舒服了好一阵子,但也只是不舒服。江湖道上,各有各的路,身作身受,命作命抵,别说是拜把兄弟,就算是亲生父母亦只能做个旁观者。若真要怪,只怪高明雷当时沉不住气,搞出了大麻烦。但毕竟高明雷是跟他搏斗才误伤力克,又是他的拜把兄弟,陆北风自觉有收尸的责任,送殓当天,他对棺材喊道:“雷大爷,来生别做乱世人!”
当天夜里,陆北风梦见高明雷站在贵宾房抽烟,用嘴巴滋滋地吸,烟雾却从颈上的一条裂缝里呼呼喷出。高明雷睨他一眼,尽是恨。陆北风拱手道:“大哥,一切可好?”高明雷不作声,猛力蹬腿踢翻椅子,椅子竟像弓箭般飞撞过来,他抬臂挡拦,不知何故双臂完全不受使唤,眼看木椅快要撞到额前,金牙炳突然推门进房,房门轰轰隆隆地往前延伸成一道木墙替他挡住了椅子。高明雷忽然像云雾一样在他眼前消失,墙上依然悬挂着书法对联,“每恨江湖成契阔,长留篇什继风诗”,那个“风”奇怪地变得很大很大,仿佛急不及待想从对联里蹦跳出来。
惊醒后,陆北风恍恍惚惚地琢磨出一番道理:“呵,‘风’就是我呀!江湖无情,人来人往,谁能够‘长留’谁才是赢家。原来命运早已写在纸上。当天如果不是阿炳突然闯入,高明雷不会被椅子绊倒,后局难料。雷大爷,当年救你一命的人,竟亦是今天害你一命的人,你认命了吧?”沉吟半晌,陆北风又领悟:“看来,阿炳是我的贵人!”这阵子金牙炳重提过几次退出之意,陆北风眼看新兴社日渐人手兴旺,本来也考虑遂其心愿,让他跟阿冰专心经营粮庄和菜馆,然而经此一梦,决定免了,必须把贵人留在身边做护身符。
力克出院后返回英国休养半年,再被调往马来西亚槟城做警政官,赴任前在香港停留一天,从陆北风手里接过一个手提箱,里面塞满英镑钞票,算是买断他在鸳鸯楼的干股。力克的工作暂由饶木处理,全盘管住港岛的堂口,大家唤他“饶总华探长”。官方制度里其实没有“探长”的职位,“探长”只是警署署长,官阶是“沙展”,但因为日夜带领下属在华户查探案件,直接面对三教九流,手里握有实权,始尊称“探长”。饶木是港岛区最能主事的探长,故又加个“总”字,而是华人,故又有个“华”字。陆北风跟饶木向来谈得投契,少了力克的掣肘,更是无话不谈,其中少不了三角码头的控制权。
陆北风向饶木试探道:“是时候收拾飞天东了?”
饶木耸肩没答腔,只摇一下头。
“还等什么?”陆北风心下一凛,连忙追问,“夜长梦多,没必要吧?”
饶木笑道:“不是要等,只是不必用拳头、动刀枪。”
港英当局去年订立了《驱逐不良分子出境条例》,举凡被认定为“不良分子”的人皆可被强押到内地乡间,任其自生自灭。乞丐、疯子、“无人供养,不能谋生”的人,统统属于“不良”,黑帮堂口当然亦在其中,饶木打算利用这条法规把飞天东和他的兄弟赶回潮州。
陆北风瞪目道:“哎哟,我亦是不良分子啊,岂不也会遭殃?”
饶木轻拍陆北风的肩膀,道:“风哥是帮忙缉捕枪杀洋警官的功臣,怎会不良?如果我做得了主,肯定颁个英王勋章给你!”陆北风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不喜听见提起贵宾房里那天的兄弟阋墙。
主意定了便要行动,为免显得只针对飞天东,饶木指派手下分头扫荡各区不同的堂口,筲箕湾、北角、西环、上环,以至湾仔亦有行动,只不过预先把时间地点通知陆北风,由陆北风吩咐兄弟,找几个替死鬼在现场束手就擒,再给安家费,风声过后再想办法把他们接回。事情本来简单顺利,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阿冰兄长阿火在大搜捕当夜在友人家中喝酒,酩酊大醉,扶路而归,半途竟然醉倒在汕头街的楼梯口,一群警察正好收队路过,刚才抓得兴起,顺带也把阿火扣上手铐。阿火在迷迷糊糊中挣扎,一个警察拔出警棍,朝他后脑重重敲下,就这么一敲,血流披面的阿火从此变了个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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