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1)
(5月)
在南安普顿金斯伯格家过周末。托德·休伯也在,还有他的妹妹玛莎。玛莎也是画家:满头红发,一双奇怪的蓝眼睛有点歪斜。她和巴尼特·纽曼一样,画的都是粗条纹的抽象画。托德热切希望“利平之子”能买她的画。“马吕斯可是很有兴趣的哦。”他为了刺激我这样说。
直到睡觉前,嘉儿一整晚都在“寻找斯普特尼克[27]”。我跟她一起站在草坪上,有点儿飘飘然,夜色完美,我和她抬头仰望繁星,寻找那个移动的光点。我感觉脑子空白,头晕目眩,失去了平衡。嘉儿扶我从草坪上站起来。“你怎么摔跤了?笨爸爸,”她说,接着又说,“笨洛根。”我很高兴她没有看到我眼中闪烁的泪花。
(7月)
米斯蒂克之家。今天早上看着阿兰娜一丝不挂地剃着腋毛,让我产生了一阵小小的悸动的颤抖,就跟以前一样。我溜下床,走进浴室,用我坚挺的阳具顶她的屁股。“亲爱的,我来例假了。”她说。可我知道她没有。
(7月)
早上十点,我直接用酒瓶喝起杜松子酒,我只想要那种兴奋感、那种小小的震颤。浓雾散去,露出薄雾蒙蒙的蓝天,海峡里的海水奇怪地变得不再透明,而像牛奶。我很无聊,所以这么早就拿起酒瓶:阿兰娜要在城里住三天。雪莉来帮忙照顾两个姑娘和她们的两个朋友。四个小姑娘在家里——不是打打闹闹,就是咯咯嬉笑,好像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8月)
看着剃须镜里自己的脸,发现它变得越来越粗糙:小瘤子和斑痕,暴出的毛细血管,皱纹和松弛的皮肤,一切都是随年岁增长而累积的细小伤害。我的头发好像也在减少,美人尖变得愈发明显。我尝试用不同的方法梳头,结果我都不喜欢。拜托,我五十二岁了,没必要再装模作样了。
(8月)
纽约。托德打来电话,非常兴奋,他让我来看看玛莎的新画。独自一人住在公寓感觉很奇怪。没有两个姑娘和阿兰娜的存在,它显得如此之大。我还有几个会面,决定周末也待在这里,周一再走。
我去了玛莎的画室。怪异的作品,让人难以忘怀。画幅都很大——二点五米长、一点二五米宽,或三米长、一点五米宽——很有想法,画着透纳风格的色彩漩涡。光与影,印象主义风格。可看上去又有一些不完美的印记,像是被溅上了极小的深色颜料,又像是画布的纹理以某种方式显露了出来。当你凑得很近去仔细端详时——要凑得很近很近,只隔几厘米——你就会看到,这些小点实际上是微缩的人物或动物——要我说,应该不超过三毫米高。而等你再往后退时,这一视觉的突然转变会带来惊人的效果。感知器官会自动发生变化,你简直能在脑海中听到它们切换的声音。你再看这幅画时,它就不一样了。突然间,这些模糊的晕染和耀眼的色调成了巨大神秘的荒野,在惊人的天气和光影效果下,小小的人儿在其中穿梭。我和玛莎签了举办画展的协议。我们在村子(格林尼治村的昵称)里吃午餐,开怀畅饮以示庆祝。
(8月)
今天,星期日,还有点宿醉未醒,下午去看了场电影——《金粉世界》[28]。哪怕是这个虚伪的好莱坞版本也让我无比渴望能去巴黎、去欧洲、去那个旧世界。从影院出来时,我想:也许我应该带着阿兰娜和两个姑娘去趟巴黎——想想她们会有多爱那儿吧——又或者,即便她们不爱那儿,去一趟对她们也是有益的,是她们教育的一部分。
我沿着莱克星顿大道散步,寻找出租车,满脑子想着阿兰娜,就在此时,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人从街对面的咖啡馆走了出来。就是她。我大喊,她没有听见。我跑到街对面,可她已转过街角。我觉得是四十四街。我看到她走进一家酒店。阿斯托利亚酒店。我走进大堂——没有她的踪影。接着,我看到了她,她和一个男人坐在酒吧,半转身背对着我。那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肤色黝黑,颇有魅力,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从这两个人挨着坐在酒吧里的模样,你就能知道他们有多亲密。我对此确信无疑。我在酒店外等了半个钟头,又重新走进去。他们不在酒吧里,但也没有出来。
(8月)
我回到米斯蒂克,阿兰娜告诉我,她星期天去了纽约——说是她姐姐有什么急事。她给公寓打过电话,没有人接。我去看电影了,我说,《金粉世界》。这电影让我很想带你和孩子们去趟巴黎。她对这个主意很感兴趣,我们吃晚餐时一直在讨论巴黎。我在想她的情人到底是谁。
(十月,阿兰娜将自己的婚外情告诉洛根,并要求分居。她爱上了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同事,制作人大卫·彼得曼。洛根说,如果她能斩断情丝,那他确信自己是可以从内心原谅她的。阿兰娜却回答,她不打算结束婚外情。于是,洛根搬离河畔大道的公寓,穿过城区,来到上东区,租下第三和第二大道间东七十四街上一幢连排公寓楼的顶楼——从画廊走过来很近。他们达成一致,周末轮流去住米斯蒂克的房子。洛根继续去见伯恩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