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1/1)
10月31日,星期一
去伯恩&米尔纳裁缝店[27]最后一次试穿礼服。谢默斯·伯恩的奉承话跟以往一样令人难以信服:“这就是我说的完美的一身,蒙斯图尔特先生。”不管怎样,我还是利用这个机会,又量身定做了四套衣服:一套单排扣、白色细条纹的深灰色套装;一套双排扣的午夜蓝套装;三件套的豆绿色粗花呢套装;轻薄款的威尔士王子方格纹套装。总共三百英镑。和彼得在常青藤餐厅共进午餐。苔丝和孩子[28]现在住在亨利镇外的小屋,彼得每天通勤去城里上班,轮到夜班的时候就住在城里。我让他睡在我格利伯公寓的沙发上,可他已经预订好帕丁顿火车站旁一家提供住宿和早餐的小旅店。他洋溢着婚姻生活的幸福感,而对我来说,我高兴的是我们昔日的友谊恢复了正常,没有留下什么戒备或尴尬的感觉。原来,没有明显的理由,人与人也会逐渐疏远:这是真的。我们都很忙,我们不可能把时间都用来保持联络。对友谊的考验就是要看它能否经受得住这些不可避免的间隔期。他对洛蒂非常好奇:“伯爵的女儿!天哪,你可真是飞上了枝头呢,洛根。”至于苔丝,他说她热切期盼来参加婚礼。彼得还要写第三篇关于莫斯利和英国法西斯联盟[29]的社论。我告诉他,我见过莫斯利,对他印象深刻——别忘了,他当时还是工党的政治家。为什么政治家都喜欢制服?——这些滑稽的欧洲小男人穿着他们滑稽的戏服。话说回来,莫斯利的很多言论在眼下根本不算狂热或夸大——他又不是墨索里尼。可彼得不相信。
后来,去克拉里奇酒店和洛蒂、伊妮德(我现在得学着这样称呼她了)喝茶。伊妮德笑容满面——她这么喜欢我,我还担心什么呢?婚礼近在眼前:我多么希望那一天赶紧完事啊。母亲因为不知道该穿什么而陷入惶恐(我也没法跟她解释,娶了伯爵的女儿并不意味着我也成了爵士)。全诺福克的人似乎都收到了邀请。迪克·霍奇说,他认为我和洛蒂结婚是在犯一个“弥天大错”。我料到迪克会说出如此直截了当的话,但没想到他会在婚礼只差几天时这样说——他有时候真的太过分了。
11月25日,星期五
最后阶段的准备工作完成了。母亲和我住在斯沃弗姆的酒店。我们想要多少房间,就有多少房间,可在这个特殊时刻,我不能忍受当个陌生宾客的感觉。天气寒冷,大风呼啸,刮落了秋日的树叶。今天下午散步回来时,我看到一大群八哥——仿佛巨大的鱼群,一会儿朝这儿飞,一会儿朝那儿飞,一直在变化着整体的阵型和方向,如同有某种智慧控制着每只鸟的头脑。
可怕的疑惑困扰着我。洛蒂是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可我发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兰德:我无比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此刻会有怎样的感受。我没有邀请福瑟吉尔家的任何人,我是故意的,但我邀请了格迪斯·布朗,也是故意的(他无法前来,但送来了一幅相当漂亮的画作为结婚礼物)。我相信——我必须相信——我和洛蒂结婚不只是为了让兰德伤心。我和洛蒂结婚是因为我准备好结婚了,我爱洛蒂,而兰德又不肯接受我。无论如何,这都不能算是报复。去年夏天,洛蒂和我再次见面时,我就已经彻底放下了兰德拒绝我这件事。
11月30日,星期三
蒙特卡洛[30]。布里斯托大饭店。洛蒂正在我们的房间小睡,我坐在休息室草草写着这些文字。蜜月很愉快,顺利进行中。她是那么甜美、那么可爱,我的新婚妻子。我们的第一晚是在克拉里奇酒店度过的(洛蒂是处女——她说她觉得痛——兰德从没这么说过。我不能再想兰德、再写兰德了)。第二天,我们坐上开往巴黎的水陆联运火车,睡了一夜的卧铺,来到这个奇异的小公国。
婚礼——还不错,我认为。我让安格斯做我的伴郎,这样我就不用在本、彼得和迪克三人中间选了(他们都是男傧相)。最奇怪的事是再次见到了苔丝,她戴着宽边帽,穿着毛皮外套,显得时髦又高贵。我们说话时,她直直盯着我的眼睛,每句话似乎都带着隐秘的弦外之音。我知道她什么都没跟彼得说,就像我知道她还喜欢我一样。不得不说,当地人简直可怕至极。洛蒂从伦敦来的一些朋友似乎还有趣点,可我害怕一旦熟悉起来,我们就将融入那个社交圈。我刚点了杯白兰地加苏打水。下午时间还这么早,我不应该喝酒,但管他呢,我在度蜜月。
(1932年12月—1933年1月)
行程。蒙特卡洛—拉斯佩齐亚(去看雪莱在莱里奇最后的居所)—比萨—锡耶纳—罗马。罗马—巴黎(坐飞机去的——这才是旅行的最佳方式)。巴黎—伦敦。伦敦—索普戈丁厄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