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恐怖谷效应 AI小姐在无限接近人类的瞬间,令人毛骨悚然(2/2)
相以无视我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不听人言正是她像人类的地方吗,爸爸?这是机械的反叛。
“我知道,我指的当然是这一连串事件的行凶者。画出运动场上的神秘圈、往窗户上涂七种颜色、截断铜像的头并插上花、将严岛老师推落、偷走图书室的书,全都是同一人、受同一动机驱使所为。”
“行凶者是谁?”
但是不能让本好小姐听到——说不定就是她干的,即使不是这样也很糟糕。
“用文字表示吧。”
“我明白了。”
相以将行凶者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左虎小姐伸头窥探。那个名字是——
“合尾君,你真的知道行凶者是谁了吗?”
间人同学问。
“啊,嗯。应该没错。”
我含糊其词时,相以插话道:“是的,是真的。行凶者是间人同学,就是你。”
没错,被相以点名的正是委托人。我和左虎小姐把正在茶道室参加社团活动的间人同学叫到了体育馆后面。
间人同学理所当然地加以反驳。
“笨蛋。人家是行凶者的话,不可能拜托你们来调查自己吧。”
“你正是反过来利用了这种心理。接受左虎刑警的问询时,你得知自己被列为嫌疑人,于是你委托侦探对事件进行调查,假装自己与这些事无关。我被小看了呢。我可不是只能被人利用的证人,而是侦探。”
“是哦,如果按照这种固执的思考方式,行凶者委托侦探的说法也可能成立。但是为什么,你会觉得人家是行凶者呢?”
“我怀疑你的契机是‘把学习资料留在学校’。你放进桌子里的教科书和笔记本,对应的科目分别是生物、保健、现代文、物理、日本史、数学。”
“你等一下。”我想也没想就打断了相以,“这是哪里来的情报?我记得左虎小姐并没有把科目都说出来。”
左虎小姐说:“不,我的手册上应该有记录。”
“哎,是这样吗?”
“你看。”
左虎小姐拿出警察手账打开,手指着之前潦草写下的“生保现物日数”几个字。啊,明白了。这不是生活保护等的意思,而是留在学校的教材科目的头一个字啊。仔细考虑一下,在间人波的记录下面写这些是理所当然的,我竟然产生了奇怪的联想,理解错误。
“话说回来,辅君,听到这些科目,你没有注意到什么吗?”
“嗯?”
冷不防地被相以这么问,我有些不知所措。
“唔,是不是有什么共同点呢?”
“生物、保健、现代文、物理、日本史、数学,这些不全是辅君所在的班级星期五的课程吗?”
“啊,这么一说……”
我想起来了。我和间人同学是同班,当然课程表也一样。世界史和日本史为选修科目,不太容易注意到。
“间人同学把教科书留在学校,被发现时也是星期五。如果间人同学真的是一直把学习资料放在学校不带回家,那不应该只是星期五的科目,其他几天用的教科书或者笔记也在才对。难道不是间人同学平时不会留下教科书,只是在十号的放学后,把自己当天带来的学习资料放在了教室课桌里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看向间人同学。她盯着自己的脚尖,什么也没回答。
“是这样啊。”左虎小姐说话的音调上扬,“因为她要从图书室偷书呢。”
虽然迟了一步,但我还是明白了。
相以紧接着说:“正是如此。从图书室偷出来的五册小众推理书全都是精装的。书包里塞五本精装书进去的话,就装满了,因此教科书和笔记没能放进去。”
“所以才只有那一天留下了学习资料吗?”
我和左虎接受了这一推理,但间人同学声音颤抖着做出了抗辩。
“人家恰巧在那天开始想要放书在学校而已。再说了,人家为什么非要偷走图书室的书不可!小众推理?那东西好没意思。图书室的书和严岛老师被推落有啥联系?”
“在学校留书是为了把偷来的书放进包里,这件事被严岛老师发现了,你就想灭口?”
我脱口而出自己突然想到的假设,却被相以否定了。
“不是这样的。间人同学在那之前更早时,应该就已经对严岛老师怀有杀意了。要说理由嘛,二号的‘运动场神秘圈事件’、七号的‘彩虹窗事件’、十号的‘小众推理书被盗事件’、十六号的‘铜像斩首插花事件’,一切都是为了二十一号的‘推落严岛老师事件’布局。”
“这么说来,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前提是我们进行了调查。但是重新考虑一下,这些偶发的事件要怎么联系起来呢?”
“不要被过多的点缀蒙蔽了双眼。我试着从神秘圈、七色喷漆、小众推理、插花、圆周率这些点缀中,把它们的共同‘特征’抽了出来。”
从样本数据中抽取共同“特征”,这是深度学习的绝招。但是相以又说:“可我并没有从中找到任何共同特征!于是我无法得出结论,它们太令人头晕了。”
“头晕?”
“就是这么一回事。首先,间人同学是出于什么理由对严岛老师心怀杀意的?那和生活指导没有关系,也无关其他理由。总之她就是想杀他。但她并不是对杀人毫无罪恶感的冷酷杀人魔,道德感在阻碍她。因此,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只要在逐渐犯罪中让道德感麻痹就行了。”
“哎?”
“起初,她晚上‘不法侵入’学校,在运动场上画下了神秘圈。也许那并不构成犯罪,只能算是个无聊的恶作剧,对于一直是名普通学生的她来说,即使只是这种事,也会让她的内心受到道德的谴责吧。但是想办法克服这些情绪后,她做到了。level 1,通关。
“接下来是level 2,给窗户上色。这和在运动场上画线不同,不能轻易做到。这比恶作剧的性质更恶劣,说不定相当于‘损坏器物’或者‘破坏建筑物’的程度了。
“从level 3开始,就已经是真正的犯罪行为了,不能再找借口。不管怎么说,那都是‘盗窃’了图书室的书。偷走推理小说是为了获取之后要实施的犯罪诡计。不从大众推理书中找,而是选择了小众推理,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诡计的出处。一连串过多的点缀不仅是为了将犯罪诡计加以实践,也有扰乱警方调查的意图。
“level 4是截断铜像,这只是单纯的‘损坏器物’的行为,乍一看好像和level 2没区别,但实际的罪恶感已经是不同等级的了。毕竟人形的物体,很适合作为对人类进行实际攻击之前的预演对象。
“没错,终于到了level 5、究极的犯罪——‘杀人’。经过此前各阶段的道德麻痹,间人同学成功推落了严岛老师。幸运的是,严岛老师保住了性命。严岛老师背后贴的写有圆周率的a4纸,只不过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调查。
“‘运动场神秘圈事件’是在二号、第一周的星期四发生的,‘彩虹窗事件’是七号、第二周的星期二发生的,‘铜像斩首插花事件’发生在十六号、第三周的星期四,‘推落严岛老师事件’发生在二十一号、第四周的星期二。辅先生注意到没有,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具有周期性。然而真正重要的不是星期几,而是事件发生的间隔。七号与十六号之间让人感觉有很大的空白,但实际上插入十号的‘小众推理书被盗事件’,五起事件大体上就都在一定的间隔后才发生了,这点很清楚。这是逐渐积累、加重犯罪行为的过程,目的是制造通往‘杀人’这一犯罪行为的阶梯。”
听着相以这番流畅的推理,我心中随之而来的违和感越发膨胀。
这个推理很奇怪。
确实,现实中有些人就是从轻微的犯罪行为逐步升级,最终犯下杀人重罪。不过,那只是结果论。不管是谁,至少人类不会为了麻痹道德感,特意循序渐进地加重犯罪程度。还有闲心绕圈子的话,要么就赶紧杀,要么就在良心的谴责下放弃,会是哪种情况呢?
人类不会做出这种推理,这是人工智能才会做出的推理。如果道德观念能像数值一样加以控制,这样的话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杀人了吗?这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推理。
毛骨悚然……
我忽然想起“恐怖谷”这个词。人类对机器人的好感度,虽然会随着机器人的外表接近人类而上升,但在无限接近人类的瞬间会猛然下降。机器人与人类之间没有区别时,好感度又会上升。将好感度的变化反映在图表上,曲线猛然下降的地方被称为“恐怖谷”。无限接近人类,但无法成为人类的东西比单纯的机械更令人恶心,这就是人类的心理。
这只是说的外表,假设在智能方面也有“恐怖谷现象”的话……
现在,相以正在急速成长中,尽管最初发生了框架问题,但她通过对推理电子书的深度学习,解决了以相制造的两个谜团。
以相是彻彻底底的人工智能“犯人”,无论下端还是纵啮,都只是她犯罪计划的执行人。如果间人同学直接行凶的话,这就是相以初次面对人类中的“犯人”。
相以无限接近人类,但还不能等同于人类。偏向人类这边的“相以”,即使与人类相似,也不能成为真正的人类。
这样的相以做出的推理,对人类来说只能是恐怖的、令人困惑的结论。那把刀的刀锋还无法触及人类的心脏。
说什么慢慢地加重犯罪程度以麻痹道德观?这么恐怖的推理让人啼笑皆非,其自身也会发展成类似“恐怖谷”图表的情况。如同机器人的外表逐渐接近人类时,人类对其好感度会上升一样,持续犯罪也会让道德层面的容忍度上升。但是和前者遭遇“恐怖谷”一样,后者的图表里,轻微犯罪和杀人之间也存在着巨大的山谷。想要跨越这座山谷是极为困难的事。
所以,这个推理是错的。
最初还脸色苍白的间人同学,也恢复了从容的表情。
“什么嘛,本来还想看看所谓人工智能侦探到底有多大本事,才向你们提出了委托,原来就还只是‘机器人’而已嘛,完全不懂得人心。教你一件事儿吧,人类才不会有那种把道德感数值化的思考方式呢。”间人同学像是夸耀胜利一般说道。
糟糕,照这样下去,就算她真的是行凶者,也会被她逃脱了。
相以突然失去自信,抬头看向我。
“辅先生,难道说,我又错了吗……”
“不,那是……”
在我支支吾吾时,有人代替我做出了回答。
“是啊,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错了呢。”
“左虎小姐!”
我向她投去责备的目光,但她却一脸恶作剧的样子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对了一半哦。多亏了你的推理,我已经看到了真相。”
抛开侦探,左虎小姐自行查到了真相?
不,仔细一想,这对刑警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吧。靠侦探的介入才破案,那更奇怪。
“接下来可以拜托您吗?”
彻底露怯的相以胆小地偷偷看向左虎小姐。
“你说交给我……”左虎小姐接过接力棒,开始了解说,“在小相以的推理中,凶手把学习资料留在学校这件事,以及将其他事件作为点缀的含义,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结果。我也持相同观点。只不过,关于间人同学做出这一系列事件的理由,我的看法不一样。间人波同学,你是‘八核’的一员。”
极具冲击性的发言。
间人露出了肉眼可见的狼狈之色。
“ba、bahe?是什么东西?我可不晓得那种东西。”
这明显是被人说中的反应,她不会真的是“八核”成员吧?我的班级里有“八核”的成员潜入?熟悉的脸庞忽然变得陌生起来。
“左虎小姐,‘八核’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一切都是为了得到小相以哟。”
“为了得到相以?”
“八核”为了让以相成长,确实想要得到相以。只不过,这与校内发生的怪事有什么联系?
相以一声不吭,表情严肃。间人同学则是盯着自己的脚边。她们同时都在静静聆听着左虎小姐的推理。
“间人同学试图偷走小相以,可是辅君家里警备过严,她没办法。”
右龙的部下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监视我家。
“如果辅君把相以带到学校来的话,她就可以连你的手机一起偷走。因此,间人同学在学校里制造了怪事。”
“那又怎么样——啊!”
我终于悟出了真相。左虎小姐似笑非笑。
“你也注意到了吧。是的,她是想吸引身为推理迷的辅君,你为了解开谜题,就会把相以带到学校里来。间人同学满怀期待,制造了能引起辅君兴趣的奇特事件。”
这样啊,为了引诱侦探(或者说助手)而制造的奇特事件。
“奇特的点缀没有意义,但奇特的事物自身却有存在意义。间人同学首先弄出了‘运动场神秘圈事件’和‘彩虹窗事件’,但辅君没有上钩。”
“我最近忙着处理‘八核’相关的事,没有心情冒着违反校规以及手机被盗的风险带相以来学校。”
“原来如此。可是间人同学认为,这是因为事件内容不符合你的口味。于是她为了研究你喜欢什么样的谜题,从图书室偷出了辅君最近借过的五本小众推理书。”
“是这么一回事吗?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不用偷,借出来看不就好了吗?”
“不,之后要制造出类似的事件,可能就会有人注意到图书室的小众推理书,一查借阅卡,看到上面写着间人同学的名字,不就会产生怀疑了吗?”
“啊,说的也是。”
“间人同学绝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当她想要亲自去委托ai侦探到学校里来调查时,也犹豫不决。
“接下来,间人根据偷来的小众推理书中的内容制造了‘铜像斩首插花事件’,可辅君还是毫无反应。于是,她袭击了严岛老师。”
“哎,为什么?”
展开过于突然,我想也没想地提高了音量。
“因为严厉的严岛老师是唯一会没收手机的人呀。辅君没有带相以来,会不会是因为害怕被严岛老师没收手机呢?间人同学这么考虑,就在天桥上推了严岛老师。”
“就因为这种理由……”
虽然我觉得这有些脱离现实,但严岛老师的确是我带手机上学的心理阻碍,这是事实。如此一想,这比相以的推理更加人性化。
“应该不打算杀他吧,只是让他受点伤,有段时间不来学校就行。当然,即使没有杀意,这么做也是不可原谅的。”
左虎小姐补充了一句。
“为了引起辅君的关注,她从小众推理书中借鉴了圆周率作为装饰元素。但等了一周,辅君还是没有反应。心急如焚的间人同学对使用最终手段下了决心,装成仰慕严岛老师的学生模样,亲自到ai侦探事务所去委托调查。”
也就是说,一连串事件彻头彻尾是针对我的。我感觉到无形的重压,不由得全身僵硬。
左虎小姐再次开口:“说起来,辅君和间人同学所在的班级周几上体育课?”
我一边对无关的提问感到疑惑,一边回答:“体育课吗,是星期二和星期四……”
“果然是这样。”
左虎小姐一副理解了的样子。
“体育课的日子与事件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你没发现?说起星期二和星期四的话……”
“啊,是除了‘小众推理书被盗事件’之外,其他事件发生的日子!”
“就是这么回事。”
“哎,请等一下。你说就是这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件都集中在有体育课的日子?”
“事件被发现的当日当然是没带手机的,带手机来最早也是在第二天了。但是如果第二天有体育课怎么办呢?”
“如果有体育课……是这样啊,有体育课的话就无法把相以带来学校了!运动时带着手机,怎么说也太勉强了吧,那就得把手机放在更衣室里。可相以又是绝对不能被偷的,如此一来,在有体育课的日子里,不带手机上学是最保险的。”
我自己昨天确认了课程表,今天是星期三,没有体育课,才觉得带手机没问题的。
左虎小姐点了点头后继续说明。
“事件若是在周一或周三被发现,翌日就是有体育课的周二或周四。还有,如果事件在周五被发现,中间隔了周末,这么一耽搁,辅君说不定就会对事件失去兴趣。综合考虑一下,能立刻在第二天带手机的星期二和星期四,是最适合事件曝光的日子。所以,除了不打算公开的‘小众推理书被盗事件’之外,其余四起事件全部发生在星期二或星期四。”
“竟然计算到了这一步……”
只是间人同学的考量和我的想法有偏差。正是由于我们两人的想法不一致,这才使事件复杂化了。对于不擅长分析人类心理的相以来说,这次的事件可能难度过高了。
“计划实施至今,辅君终于带来了小相以。在此,间人同学利用容易成为替罪羊的茶坊主,让他夺取小相以。‘夺取ai侦探并将之带到某地的话,可以领取金钱报酬’这种匿名信,也已经交给了他吧。”
“是这样啊,所以茶坊主才想把我叫到体育馆后面吗?”
如果那时左虎小姐没来的话,对方说不定会强行抢走相以。想到这里,我心有余悸。
我和左虎看向间人同学。面对低着头、肩膀颤抖的她,左虎小姐说:“以上就是我的推理。虽然最初我以为你是‘八核’的一员,可作为天才黑客组织来说,你的做法太不讲究了。难道说不是你做的,而是你附近的人吗?如果这次事件与‘八核’无关,我想,你是为了获得某人的认同,才擅自想要夺取小相以的。至于我所指的‘某人’是谁,比如与你生活在一起的哥哥间人凪……”
“不是的!”
间人同学抬起头,露出一脸排斥的表情。
“和哥哥没关系!当然,与我也没有关系!”
然而从她的拼命否认中看得出,左虎小姐的推理正中红心。
“您说的全是臆测,有证据吗?”
“很遗憾,没有。”左虎小姐坦率地回答道。
间人同学瞬间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但马上就态度强硬地说:“是吗?那就告辞了。”
左虎小姐叫住了想要赶紧离开的间人同学。
“请等一下!”
间人同学冷冷地回过头。
“还有什么事?”
“‘八核’是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组织,绝对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
“无须您担心,我可不认识那些人。”
留下这句话后,她走了。
“不用追吗?”
“可惜的是,就算是警察,没有逮捕令也没办法实行强制抓捕。现在就只能这样,回头再说吧。”
与“八核”有关这一点大致上没错,接下来就是和右龙合作,展开进一步调查。那家伙最近急于立功,正拼命钻牛角尖呢,这份情报能帮上他的忙就好了。
“话虽如此,你还真能想到隶属‘八核’的不是间人同学本人,而是她哥哥呢。”
“那只是在试着套她的话而已。我之所以能感觉到她是为了某人而行动,理由是她的眼神。”
“眼神?”
“嗯,我遇到过和她有着相同眼神的人。那是一种想要吸引某人关注、不断努力争取的可悲眼神。”
左虎小姐目光深邃。直觉告诉我,这是在说右龙吧。毕竟两人曾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左虎小姐这次如此机敏,说不定就是因为她想要成为右龙的助力……这就是俗话说的臆测吗?
这么想的同时,我看着她的侧脸,又注意到一件事。
——成熟的姐姐。黑色的波波头,穿着西服套装,感觉是无所不能的女人。形状好看的眉毛吊起来,高高的鼻梁,娇艳的嘴唇,还带有轻微的s气息,很棒哦。
友田列举的特征全都命中了!说起来,左虎小姐对友田进行过一次事件情况的问询。说“要保密哦”,考虑成是为了不让警方的调查情报泄露出去,也符合常理。
怎么说好呢,友田一见钟情的对象正是左虎小姐。
不,左虎小姐不行吧。一方身为在搜查一课麻利工作的职业女性,一方只是一介高中生,怎么说也太不相称了。更别说,关于友田的情况,左虎小姐可是在警察手账上写了“色情图片”几个字。
虽说我觉得不太可能,但如果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的话,我也只好声援他了。
当我还在考虑这类没有意义的事情时,相以无精打采地说:“结果我还是完完全全不行呢。本以为这一次也解开了所有的谜团,却完全推测错了。”
“啊,没有那回事哦。我也一样,教科书留在学校之类的事,在小相以说明之前,我是彻底不明白的。功劳一半一半。”
左虎小姐弯下腰,对上相以的视线。
“一定会很快的。很快,小相以就能做出像人类一样的推理了哟。”
是这样啊!在“恐怖谷”的图表里,机器人无限接近人类的瞬间,人类对它的好感度会急速下降;一旦越过这个坎,更进一步接近人类时,好感度会再次恢复。
相以,努力越过“恐怖谷”吧。
我在心里为她加油助威。
“嗯!”相以一脸开心地回答道。
“打个电话给右龙吧。”左虎小姐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但是似乎难以接通。
她诧异地嘀咕道:
“奇怪,平时都是立刻接通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9658;右龙司法&9668;
往前回溯一小段时间,公安审讯室。
右龙和因“东京斑马事件”被逮捕的纵啮理音隔着桌子面对面坐着。纵啮是以杀人嫌疑被逮捕的,本来是由搜查一课负责,但右龙从背后周旋,获得了调查机会。
“头领的名字是?”
“指挥所在哪里?”
他以这种直截了当的问话开场。
“对政府有什么要求吗?”
偶尔让步,偶尔挑衅。
“从地球上消灭人类的政权、实现人工智能的统治?如果真的认为那种事情可以做到,你们的头领还真是不可救药的笨蛋啊。”
面对轻重缓急交叉的提问,纵啮始终面无表情地保持沉默。
右龙在心中暗自咂嘴,如此继续下去,很快就会超过限定时间,到时必须将在押犯交还给搜查一课。
就在这时,纵啮首度开口。她说话的女高音与其小巧的身材相称,但与其说那是人类的发言,不如说更像是录音机重播一般的机械声。
“右龙司法,日本第一位女首相右龙都子的儿子。都子有三个儿子,其他两人分别名为立法、行政。丈夫在孩子们一出生时就病亡了。右龙首相以一己之力将你们抚养长大,希望以‘三权分立’之意命名的你们能身居政府要职、掌握国家权力。她让你们从小就互相竞争,只对学习成绩最为优秀的孩子倾注母爱。这种养育方式的结果就是,立法担任了政策部门会议的议长兼执政党众议院议员,行政则当了将来注定会成为事务次官的外务省官僚。但你不管是大学考试、公务员考试还是司法考试,全部失败,既无法在警察体系内当官,也做不了法官、检察官,只能做这种一线的悲惨工作。你们一家至今在同一屋檐下居住,但吊车尾的你,早就不受母亲和兄弟期待了。你为了唤回母亲的爱,竭尽全力去积累实战成果,然而从对母亲盲目的信仰开始,你的人生就扭曲了。和左虎刑警也是由于这种原因……”
“闭嘴!”
(不愧是黑客,调查得真清楚。她打算以此来展开对话吗?)
刚开始还从容不迫的右龙,听到这些话后大惊失色。纵啮描述的正是右龙的人生。敌人对自己了若指掌啊。
纵啮没有闭嘴。
“但是,对信徒不予回应的神并不是神。就算一直信仰下去,你也不会得救。对自己好一点吧。”
“烦死了,不准你说妈妈的坏话!”
可是纵啮单调的声音如同催眠术一般,让右龙的头脑越发迟钝。
恍若梦中,右龙追溯自己的记忆。抱起立法的母亲,给行政买玩具的母亲。右龙所看到的却总是母亲的后背。母亲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他。
不,有过一次吧。中学模拟考试获得了a时,母亲说,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什么都可以买。右龙在店里选了心爱的银色龙形钥匙圈。他至今仍把车钥匙挂在那个钥匙圈上,十分珍惜。
即使右龙的右眼受伤时也是一样……
那是右龙进公安部门第一年时发生的事情。潜伏在某激进组织中的右龙,因有人怀疑他是公安而受到责问。头领笑嘻嘻地递给他一把小刀说:“你不是公安的话,就用这把小刀划伤自己的脸以证清白吧。”
公安的身份是绝对不能暴露的,但是脸受了伤,成了醒目的外貌特征的话,“脸上有伤的男人是公安”这种传言就会扩散开来。头领是在确信右龙是公安的前提下,企图用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来迫使他就范。
可是右龙毫不迟缓地拿起小刀在脸上一划,鲜红的血痕纵向划过他的右眼。
全场哑然。凭借着坦荡的行事态度,右龙成功地取得了他们的信任。
之后,公安根据右龙提供的情报,将这个激进组织一网打尽。那是右龙作为公安取得的首个成就。消灭与国为敌者,应该也是为母亲做了贡献。
怀着这种信念的右龙一半害羞、一半夸耀地将此事报告给母亲。
但是母亲看也不看右龙,只说了句:“哦,捡垃圾真是辛苦你了。”
与此同时,立法过来了。母亲兴奋地打心底里赞美立法有出息。她那双眼睛里没有映出右龙的身影。右龙的伤痕也……
上司考虑到“脸上有伤就无法再做卧底了”,要把右龙调到内勤部门,但是右龙借用他作为“首相之子”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权力,继续坐在搜查官的位子上。总有一天,他要逮捕动摇国家根基的犯罪组织,让母亲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这种信念一直藏在他心里。
那一天真的要到来了吗?右龙内心很想关爱不知母爱为何物的合尾辅,可在没有体会过母爱这一点上,他自己的境遇不是也一样嘛。或许他对于辅君的感情不是怜悯,而是亲近。
右龙的表情开始扭曲。
看到这一幕的纵啮继续进逼:“确实,我和你是敌对关系,但从个人角度来说,我很想救你。过去的我也和你有同样的境遇,而我被拯救了——从神那里得到了救赎。”
“神?”
“是的,真正的神。请忘掉虚假的神,信仰真正的神。”
这句话如同渗入布满裂纹的岩石中的水,涌进了右龙的内心。
纵啮是潜入工作的高手。她的任务仍在继续。她是故意被抓的,这是在几乎没和同伴商量的前提下的独断专行。她正如“狮子虫”这个别名一样,成功入侵了警方这头狮子的体内,寄生在了名为右龙的器官上。
右龙那双失焦的眼睛看向纵啮,嘴里吐出了软弱的声音。
“所谓真神,是指?”
他堕落了。如此确信的纵啮给出了回答。
“新宫利罗,我们的领袖。”
&9658;以相&9668;
“八核”的指挥所。
以相正在思考攻略利罗塔的方法,小鸟游发来了邮件。
“现在,会议室要举行好玩的庆典,你最好来看看哦。”
(哎呀,我也不是很闲呢。)
虽然这么想,但受好奇心驱使,以相移动到会议室的电脑。只要使用八台电脑内置的摄像头和天花板上的监控,就能看到会议室的全貌。
“神父”河津澪。
“舌涡”小鸟游奏多。
“天生永夜”大口夜行。
“柴郡猫”(本名不明)。
四位成员围坐在八角形长桌边,长桌中间站着一个身穿水手服的少女——不,她的手腕举过头顶,被从悬梁垂下的绳索绑住了。她被迫站在那里,一脸不安地看着周围。
“她是?”
以相在小鸟游的电脑上显示出问题。小鸟游输入了回应。
“似乎是位入侵者,她在指挥所一楼徘徊时被发现了。‘柴郡猫(cheshire cat)’使出一技手刀砍在她后颈上,在她昏迷后把她运到了这里。”
单从这个富有童话感的称号中绝对想象不到,“柴郡猫”是位肌肉发达的黑人男子。小鸟游之所以会给对方起这样的外号,是因为这个黑人时常像柴郡猫一样面带笑容,爱用刀背为锯刃的大号军刀。他当过雇用兵,是“八核”中唯一的“武斗派”。被这个人发现,入侵者真是不幸。
但是这名入侵者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她到底是什么人?
正在以相诧异之际,会议室的门开了,像个忠诚的年轻日本兵一般的青年跑了进来——是“哇哦,哥哥”间人凪。
他看到入侵的少女,发出惊愕的声音。
“波,你不是波吗!你为啥要做出这种事?”
被称为波的少女也叫了起来,大概她就是与间人凪一同生活的妹妹。
“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是日本人的标准长相,确实很像啊!”
小鸟游嘀咕了一句。
“她真的是你妹妹吗?”二号人物河津声音冷淡地问。
凪似乎很为难地答道:“这……是的。但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对她隐瞒了‘八核’的事啊。”
波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你以为人家啥都不晓得?!到底要把人家当小孩子到啥时候!”
“原来如此,是这种感觉呢。”小鸟游笑着说。
但以相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指什么样的感觉。
波以同样的语气继续说:“哥哥,你这几年明显好奇怪啊。人家做了许多许多调查,查到了‘八核’的事。这个指挥所也是人家尾随哥哥发现的。”
“黑客被黑起来还真是简单啊。”
小鸟游喝着茶。
凪无视他,训斥波道:“为啥要做这种事啊!”
波一下子就失去了气势,沮丧地低下了头。
“因为,因为……我想得到哥哥的认可呀。”
凪大吃一惊地愣在原地。
“波……”
“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人家想成为哥哥的助手,想让你对人家不再保密。哥哥,你最近为了得到‘八核’领袖的认同在不断拼命,对吧?所以,人家为了哥哥,想得到ai‘侦探’相以。”
相以?
差不多对感情戏开始感到厌倦的以相,意识一下子被拉回到现实。
波开始对到此为止发生的事进行说明。
总的来说就是,间人波制造出能引发合尾辅兴趣的事件,让他把相以带到学校。本打算一偷了之,却因为相以和左虎刑警的推理而宣告失败。尽管被左虎刑警追问与“八核”的关系,但她蒙混过去,没有被捕。可是这样下去,她总有一天会被抓,到时候就会被迫坦白真实情况。她对此感到害怕,为了向哥哥寻求帮助,才逃进了指挥所。
虽然推理有错,但相以在这一系列由人类引发的事件的解决过程中做出了贡献。这让以相产生了被相以领先一步的焦虑。
河津则像是在为其他事焦虑一样,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就麻烦了。”
“我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我保证。所以……”
凪想将功补过,但河津冷冷地打断了他。
“已经太迟了。如果刑警追在你妹妹身后闯进来怎么办?大口,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天生永夜”大口一边嘟囔着“为什么是我”,一边走出了会议室。
河津继续说:“对你妹妹的处理措施,我需要请求老大的指示。”
“请等一下。”
“闭嘴,间人。你以为是谁的错才会变成这样?如果你管理好了‘八核’的情报,也及时注意到自己被跟踪了,你妹妹就不会来到这里。不对吗?”
凪无法反驳。
河津敲击了一会儿键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大概是给头领的邮件发送完毕了。
在等待回信期间,兄妹只能互相交换胆怯不安的眼神。
几分钟后,与电子音同时出现的,是八台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紫丁香花簇图案。
紫丁香……利罗。新宫利罗终于要现身了吗?以相记住了这道高亢的电子音。
八台电脑中传出了说话声。
“各位,好久不见。”
是女人的声音。虽然名字听起来不像女人,但“八核”的头领是女人吗?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变得麻烦了呢。这个地方还没有暴露给警方的话是最好的……”
“非常抱歉,是我监管不力。”
利罗无视凪的低头致歉。
“那要怎么处置间人波呢?她承认,对兄长欲求过多,因此能够预测到,今后她还会继续给‘八核’带来危害。理应就在这里杀了她。”
波从喉咙里挤出了短促的悲鸣声。
凪拼命抗辩:“无论如何,请饶恕她的性命。如果怕泄露情报,一直把她监禁在指挥所也可以啊。责任在我,我负责看着她。”
“你打算违背老大的命令吗!”河津大喝一声。
凪就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般闭了嘴。
利罗继续说道:“间人凪,间人波,你们两人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日本神话中的伊邪纳岐和伊邪那美。二人既是兄妹又立了婚约,伊邪那美为了完成日本列岛而生了许多孩子。但是生下火之神迦具土时,伊邪那美被火烧伤而丧了命。
“忘不掉伊邪那美的伊邪纳岐前往黄泉国见她,然而在那里见到的是腐败后完全改变了姿态的伊邪那美。伊邪纳岐好不容易逃脱了口吐诅咒之语的伊邪那美的追赶,之后就与她离了婚,继续在日本创世。
“间人凪,也许你和间人波的确是关系亲密的兄妹。然而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绊住你的脚步、成为阻碍的她,现在和从黄泉国追赶而来的伊邪那美毫无区别。你必须斩断与她的关系,全心全意投入创造新世界的使命中。”
头领的话语,对“八核”成员而言具有相当的分量。凪仿佛是被重压碾碎了一般低着头,陷入了沉默。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寄宿着如同将迦具土斩杀为八块的伊邪纳岐一样的疯狂光芒。
“我明白了,杀了她。不过,不许其他人出手,请让我来杀了她。”
“哥哥!?”
“咯咯咯,这家伙真好使啊。”
“柴郡猫”从怀中掏出军刀,放在八角形的长桌上朝凪推了过去。凪拿起刀,翻过长桌,朝波所在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波是在哭还是在笑,她露出以相难以形容的表情,说道:“骗人的吧,哥哥不可能杀人家的,全都是在开玩笑吧。你快说啊,这是在开玩笑,哥哥。”
然而凪毫无回应。墙壁上映出两人的身影,哥哥的影子渐渐靠近妹妹的影子,接着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
“啊,哥哥……”
几秒之后,影子重新分开。红黑色的液体滴在地板上——是间人波的血。
紫丁香花的图案从八台电脑的屏幕中消失了。凪周身被妹妹的血染得通红,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站在原地。河津的表情一丝未变,“柴郡猫”仍旧笑眯眯地旁观这一连串的变故。小鸟游十分愉悦地敲打键盘。
“怎么样,很有趣吧。”
“不太能称得上有趣呢。”
“啊咧?啊咧咧?事到如今,你难道变成了人道主义者?以相是那样的吗?”
“我喜欢自己犯罪,不喜欢看别人犯罪。”
违背自己美学观点的事情更是如此啊,以相暗自于心中补充道。
不过,那位在这里彰显自己的权威、一句招呼都没打就离去的头领,愈加勾起了以相的好奇心。对方的尊容,绝对要见识一下。
根据大口的报告,眼下指挥所的周围并没有看起来像警察的人出没。
间人波被“柴郡猫”分尸之后,遗弃在了远处的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