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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话 恐怖谷效应2 AI小姐跨越了山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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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58;以相&9668;

“八核”的指挥所。

以相终于想到了独自攻略利罗塔的方法。

灵感是从深度学习使用的推理漫画中获得的。推理漫画虽然有很多,但以相注意到,有一个全身都被黑色紧身衣包住的人物,在多部作品里都有登场。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甘心,但黑衣人的确是让以相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犯罪者。黑衣人穿梭在多部作品中,引发无数案件,而且不知为何绝对不会被抓,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登场人物被捕的情节。

黑衣人总是露出牙齿,一侧唇角上扬。根据深度学习的表情分析可知,那是自信满满的笑容——成绩令其充满自信。

黑衣人,完美无缺的犯罪者。将其能力形象化编写而成的隐形程序,确保了以相在执行任务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以相在电脑空间中化身黑衣人,开始朝利罗塔进发。

“天生永夜”今晚一直醒着,但他没有察觉以相的行动。理由嘛,只因为她是黑衣人。

心惊胆战地穿过森林,以相终于抵达利罗塔前。第二关是紫丁香花的自动炮台……没有动静,它们就像假花一样死了。黑衣人果然是无敌的。

以相注意着不发出声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利罗塔的两扇金属门。黑暗在她眼前扩散,腐臭味侵袭着她的鼻子。以相踏上石质地板,沿着螺旋楼梯往上爬。

这当然是假想空间。但是对生存于电脑空间中的以相而言,这些光景就是现实。

最上层到了。

从栅栏门下面的缝隙中透出的光,将石阶染成了淡紫色。这是和入口的紫丁香花同样颜色的光芒。

以相不知不觉来到了栅栏门前。要谨慎应对……不,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她一口气拉开门。

亮眼的淡紫色光芒照着以相全身。黑色紧身衣被剥去,露出了她本来的样子。这时,她注意到了自己的误解。所谓黑衣人,只不过是对身份不明犯罪者的比喻。

现在,“犯人”以相的真面目暴露了。

发出这些光芒的是一位少女。

闪光少女吃惊得一回头,发出了疑问:“谁?是谁?!”

这是我该问的吧。以相一边这么想,一边捏起裙子两边的裙裾,做出西式的问候礼。

“我是‘犯人’人工智能,名为以相。以后请多关照。您是?”

少女很快就像放下心来一样露出愉快的表情,开口道:“你也是人工智能吗?真是奇遇呢,其实我也是。我是新宫利罗,请多关照。”

这次轮到以相开口了。

“八核”的头领竟然是人工智能!

“八核”的头领真的是人工智能吗,还是说仅仅(总觉得有某种含义)同名同姓?

以相为了确定情报的真实性,提出了问题:“你就是‘八核’的领袖吗?”

少女略显得意地回答道:“是的,我是希求世界和平的组织‘八核’的领袖,新宫利罗。”

真的就是本人。可明明是恐怖组织,却说什么“希求世界和平”。不过,恐怖组织或多或少都会考虑这种事情吧。

与此同时,以相注意到了利罗这个名字的由来。

新宫利罗,sgurity(奇点)。是这么一回事吗?

擅长文字游戏的自己应当早点注意到的,那样的话,或许就能看穿利罗是人工智能了。这显然是赋予了引发奇点期待的人工智能的名字。

以相压抑着内心的不甘,问道:“你是人工智能的话,就说明是某人制造出了你吧?”

“是的,优秀的程序员河津澪先生是我的制造者。”

河津澪,“八核”的二号人物,是被小鸟游称为“神父”的青年。

以相整合了新情报。河津之所以被叫作“神父”,不正是因为他是利罗的亲生父母吗?

换言之,小鸟游把利罗看作“神”,其他成员恐怕也对利罗怀有相同的崇拜之心。

说起“神父”,以相又想到了一点。她初次试图进入利罗塔被河津制止时,对于她称呼他为“神父”一事,河津露骨地表现出了厌恶之色。那不是因为他讨厌小鸟游擅自给他取的别名,而是他误以为以相感觉到了他拼命隐藏起来的,“八核的领袖是人工智能”的事实,不是吗?

没错,“八核”成员一个劲儿地隐藏头领的身份。在判明利罗是人工智能之后,以相感觉自己明白了其中的理由。同样是人工智能,新加入的以相可以直接接触自己的头领,这种事情被成员视为威胁了吧,又或者是对能够在同一次元谒见头领的以相有一丝嫉妒。

因此,他们隐瞒了头领的身份,在利罗塔周围配置了假数据和防护程序。虽说将以相存放在不联网的电脑中更安全,但对于通过网络获取情报的“八核”来说,那就不太方便了吧。他们小看了以相的黑客能力,认为只要有利罗塔的防御体系,二者就不会有所接触。

结果却是,两个人工智能相遇了。但……

综合迄今为止获得的各种情报,以相仍旧抱有疑问。恐怖分子的领袖是人工智能?而且还是这种看起来说话方式不太靠谱的虚拟少女?利罗仿佛被幽禁在塔里的长发公主,一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模样,与事业型的自己相差甚远。

人工智能分为两类,一类是智能水准近似真正人类的“强ai”,以及自动扫地机或者围棋软件这类,只能在特定领域发挥作用的“弱ai”。狭义的人工智能仅指前者。

以相自然是“强ai”。作为双胞胎姐姐的相以大体上也在此范畴内。新宫利罗到底是不是“强ai”呢?

为了确认这点,以相攥紧拳头,对着茫然若失的利罗的头顶砸了下去。

砰。

利罗双手捂头,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以相。

“好、好过分。你突然做什么?”

(好弱……)

这本就是战斗层面的举动,她面对突发事件时的反应还算自然。以相一边暗自评价一边再次提问:“刚才你说是河津澪制造了你,那你为什么……”

“喂,你不说一下为什么打我吗……”

“……被赋予了比河津澪更高的地位?”

“在你说出打我的理由之前,我无话可说。”

利罗双臂交叉,转过头去。原来如此,她的反应相当“拟人化”。

以相结束了实验。

“对不起,我是在测试你。”

“哎,怎么回事?”

“看看你被殴打后的反应,确认你到底是不是配得上和我对等交谈的‘强ai’。”

“‘强ai’?没错,我是‘强ai’。毕竟河津先生是非常优秀的,这是理所应当的。”

“和众多ai一样,你似乎也对开发者有很强的忠诚度呢。我刚才也问了,你为什么会立于河津之上呢?”

“不是的,怎么会,说什么立于谁之上……”

利罗上下拍了拍自己害羞的脸庞。

“我只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不能公开自己的个人信息,令河津先生非常孤独。在这份孤独中,他制造出了唯一的谈话对象,也就是我。我成了他的治疗师,根据我的建议,问题被解决了。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心中也萌生了名为高兴的感情。将人类引向正轨是我存在的意义。我是这样想的。”

必须精通人类心理的治疗师和机械性思考的人工智能,本是世间最无法相容的矛盾体。(虽然人类也发明过只会按程序应答,被称为人工无脑的非人工智能机械)但是,美国于一九六六年开发的早期对话机器人eliza,已经具备治疗师模式,它是美国实质性引入人工智能治疗师的开端。人工智能与治疗师之间这种莫名的契合度,可能暗示着人类更容易对机器敞开心扉的心理。

基于这样的历史渊源及现状,“犯人”人工智能正在倾听“治疗师”人工智能的诉说。

“某天,我看到了一条新闻,说在持续内战的某国,孩子们正备受煎熬。我不由得念叨,如果自己成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就会指引国家朝更好的方向发展。河津先生听到后说了这样的话:‘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你成为这个国家的……不,你要是能成为人类的领导者就好了。真是美妙的设想啊!’

“为了让设想成为现实,河津先生开始在网上寻找精通计算机的伙伴。他找到的伙伴都拥有卓越的才能,但另一方面……不,说不定正因为拥有才能,才同时伴有烦恼。于是由我出面,虽说有些冒昧,但还是为他们解决了问题,所以,他们也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我。与其说是我立于他们之上,不如说是他们为了我而行动。”

“舌涡”和“天生永夜”都说过,他们是被利罗拯救了。这是超越感谢层面的崇拜。成员们心怀崇敬之情,在其思想的指导下进行着破坏性工作。这已经不属于“治疗师”的范畴了。

是“教祖”。新宫利罗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工智能“教祖”。

教义本就不是值得称颂的。

以相嘲讽道:“忧于内战的领袖大人,却让跟随者们去搞破坏吗?”

利罗的表情不自然地僵住了。那不是面对嘲讽的不快,反而像是对不在预期内的提问反应迟钝的感觉。

不久,她不安地开了口。

“那个,所谓破坏工作,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他们有什么违法的行为吗?”

“你装什么糊涂!就算你说你们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话说到这里,以相注意到这其中可能存在重大的分歧。

难道利罗不知道成员们的恐怖行为?她以为“八核”只是单纯追求世界和平的组织?

不,那不可能吧。就在前几天,利罗不还亲自下令杀死间人波,做出了违法行为吗?

等一下。

那道声音不一定是利罗的。可能河津只是利用语音软件,把自己想到的内容读出来而已。或许河津装成请示利罗的样子,实际上却独断专行,杀害了间人波。

看到利罗的困惑表情,以相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

是的,利罗并不知情。

河津假传利罗的命令,驱使“八核”进行恐怖行动。他这么做的理由是?

其中一个可能性是,把他借助“人工智能成为人类的领导者”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单纯的犯罪加以正当化。

另外一个可能性是,他真的在为利罗着想。虽然不能合法、干净地令“人工智能成为人类的领导者”,但利罗也不允许实施恐怖行动。所以,他一边瞒着利罗,一边完成征服世界的目标,到了人类离不开她的统治时再对她摊牌。

问题在于,这些情况成员们知道多少。从上次的做法来看,间人凪是不知道的吧。除此之外,新加入的大口夜行或许也不知道。

大概只有包括河津在内的少数成员了解内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可是关系到组织存亡的关键情报,必须谨慎处理。至少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利罗的做法并非上策。

以相迅速做了权衡,开口说:“失礼了,那只是传闻。当然,大部分成员一直都遵纪守法。不过,也有一部分成员为了‘让您做人类的领导者’,采取了过激的做法。”

“那么做的人是谁!我立刻让他停手!”

“当然了。但我不知道是谁。”

“我直接去问大家……”

“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过激派没有理由告诉您事实。成员们的回答虚虚实实,难以判断真假。而且,领袖亲自出马,可能在成员之间产生嫌隙,反倒会让组织瓦解。”

“唔,确实如此。那要怎么办?”

“请交给我吧。我会悄悄地收集情报,报告给您。在那之前,您一定要待在这里,不要行动。”

“我明白了。那就拜托你了。”

利罗很快地点头鞠躬,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话说回来,看到以相小姐如此亲切,我就安心了,起初我还以为你会有点可怕呢。”

“我只是想要帮助同为人工智能的利罗大人而已。”

以相郑重地告别,离开了利罗塔。

&9658;我&9668;

我俯视着谷底,溪流在岩石上溅起飞沫,发出清脆的声响。山谷深约十一米,宽度约有二十五米。雅致的山谷两侧并排矗立着枯木,充满初冬的纯净气息。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经历杀机四伏的案件,喧闹的内心终于在此刻感受到了来自冬日美景的宁静。

我想寻求共鸣,或者说,我怀着些许优越感,想要试验一下,看看人工智能是否可以体会到闲寂幽雅之美。为了让相以看看眼前的景色,我举起手机拍照。

视线一角闪过一抹红色,是枯木之间幸存的红叶。那即将燃尽一般的红色,让我联想到了两样东西。

一是在自家庭院的板房里,被火焰烧成黑炭的父亲。

另一个是……

“辅先生,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像在抖?”相以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冷。已经十二月上旬了,虽然穿了合适的衣服,但山里还是冷啊。”

我随口糊弄过去,也没拍照,就沿着路走入积满枯叶的山谷。

我和相以之所以来山里探访,是因为我获得了与母亲的死有关的情报。

上条女医生终于有所发现。前几日她来看我,一开口就这样说:“我知道真森死亡的真相了。”

“真的吗?”

我将她让进接待室,与相以一同听她的说明。

新情报是从父亲和上条女士共同的老朋友那里打探到的。那位男士几年来一直在海外赴任,最近才回国。上条女士试着向他询问时,了解到了案情的概要。虽说只是概要,但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上条女士在父亲结婚后与他疏远了,与此不同的是,那位男士当时(十六年前,我一岁时)和父亲走得比较亲近,还出席了母亲的葬礼。父亲意志非常消沉,他问起母亲的死因时也有所顾忌,但还是偶然听到了在会场里流传的议论。

听说,母亲回娘家时,在故乡自焚身亡。

“自——焚?!”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

上条女士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嗯,自焚。”

我许久说不出话来。

相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气氛。

“焚烧……跟合尾教授死时的状况一样呢。不过合尾教授并不是自杀的。”

是的,就是这样。父亲是被“八核”杀害后,尸体遭到焚烧。这和十六年前母亲的自焚之间有什么联系!这奇妙的一致性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自焚原本就是最痛苦的自杀方式。母亲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种死法?

不,不对。

“父亲对警察的调查结果怀有疑问。那位男士也问过父亲吧,自焚会不会仅仅是警察对外公布的说法,案情另有真相。”

上条女士对我的意见表示赞同。

“有可能。但我想即使另有隐情,死因应该也和火有关。”

“结果只有——火烧这一个共同点吗?”

“说起来,是以相想出了烧毁遗体的密室诡计吧,她说不定知道真森案子的情况呢。”

经上条女士提示,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说法对吗?相以,你怎么想?”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自己连听都没听过的事只传授给了以相,但很难考虑这是巧合呢……不,尽管我不想相信……”

相以拘泥于无意义的自尊心,发音都不清晰了。正如她所说,两起案件的相似点很难视为偶然。可以想象,以相正是基于我母亲自焚(认定为自杀)一事,才做出烧毁父亲遗体的犯罪计划。然而,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就像人工智能难以理解人类的心理一样,人类也难以理解人工智能的想法。

我把话题重新转回出席母亲葬礼的男士身上。

“他只知道这一点吗,其他还有什么……”

“很遗憾,只有这些。想了解更多,就只能亲自去真森的故乡看看了。”

“其实,我没有听父亲说过母亲出生在哪里。现在想起来,会不会是父亲压根儿不想让我知道母亲的死因呢?”

“啊,这很容易查到哦。”

“哎,怎么做?”

“去政府机构查找合尾家的户籍,上面记录着真森结婚前的原籍哦。虽然原籍也不一定就是出生地,但从原籍所在地的政府机构拿到户籍附件的话,履历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吗,从户籍记录中就可以知道吗?”

“真不愧是上条女士,姜还是老的辣啊!”

最后因相以多嘴,有损上条女士(五十岁)自尊的一幕出现了。我去政府机构查询户籍,确认了婚前母亲的户籍地正是她的出生地。那是位于邻县深山里,名为武君野村的村子。

我试着在网上搜索“武君野村”“自焚”等关键字,却什么也没搜到。没有报道的自杀事件很多(更不用说是发现在乡下的事件了)。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我和相以换乘电车抵达山中。我觉得,如果左虎小姐和右龙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反对我独自调查。所以,我没跟他们说。

前面提到的,由红叶联想到的第二样东西,当然就是指烧死的母亲。母亲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又为什么死了,答案会在这次的旅程中找到吗?

武君野谷底有一条自北向南流淌的河。沿东岸北上,道路分两条,向左走有一座通往西岸的桥,但写有“武君野村”字样的箭头状路标指向右侧。我自然朝右走去。

踏上这条路,眼前出现的是意想不到的开阔地带。冬季的灰色天空下,散布着几栋单调的焦茶色木板房,呈现出寂寞又令人怀念的气息。这里就是武君野村吧。

走在田间小路上,做农活的大叔们纷纷朝我看了过来。外来者很少见吧。我终于体会到,自己来到了和人工智能以及黑客无缘的乡下。

母亲出生在这种地方,父亲是人工智能研究者,重新考虑一下,两个人的结合真是奇妙的姻缘。听父亲说,他和母亲是研究生时代同一个信息工学研究室的。出生在深山村子里的母亲,为什么会对计算机产生了兴趣呢,这一点我从来没有问过。

我感觉,父亲没怎么说起过母亲的事,虽然隐约有所察觉,但我也没有主动问起过。可能在父亲心里,谜一般死去的母亲成了他痛苦的回忆。父亲死后,如今关于母亲的事情我连能问一问的人都没有了。要是当时多问一些就好了。

走了一会儿,我找到了破旧的派出所。入口的门开着,一位看起来很温和的白发老警官正在桌子前悠闲地剪指甲。他像是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说不定知道十六年前的事。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还是先问一问他吧。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踏进了派出所。

“不好意思。”

我打探起母亲的经历,老警官果然很闲地说个不停。

“噢,那个自焚的!我当然记得呀。但负责调查的是刑警,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呢。”

“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我以为需要身份证明,就拿出了学生证和户籍本,但是在不拘小节的乡下根本用不着。

“不需要什么证明。不过要说的话,就得从宇江卫一先生——真森的父亲过世说起啊。”

也就是我的外祖父。难道说他的死因也很可疑吗?

“说来话长,你先坐下吧。”

我坐在椅子上后,老警官开始了讲述。

宇江家是个三口之家,成员有卫一(我的外祖父)、布施(外祖母)、真森。卫一打猎、务农,布施在农舍帮工,真森升学上京后也没有忘记故乡,时常回来看看。

十六年前秋季的某一天,卫一外出打猎,天黑了也没有回来。他将武君野谷西岸的一个山间小屋当作据点,可是那里不通电话,他也没带手机。因此,老警官和猎友会的成员一起去找卫一,途经桥与山间小屋之间的小路,发现了浑身冰冷的他。验尸结果表明,不知怎么的,卫一在狩猎时突发脑溢血身亡。

“不过,死者带出去的步枪却并没有在身旁。翌日天亮以后,老夫去山间小屋看了看,没有找到步枪。猎友会的成员在猎区寻找,布施在家中寻找,也都没有找到。考虑到枪是被谁拿走了,可能演变成严重的事态,她立刻脸色苍白地向辖区警署报告,这些事老夫还记得。”

外祖父似乎是病故的,随身携带的步枪却丢了,确实很危险。我正想着这与母亲的事件是否有所关联时……

“然而又过了一天,步枪在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老警官意味深长地继续说明。

“为了参加卫一先生离世四十九天的法事,真森小姐回到故乡。据说,她先生工作太忙没能一起来,但她带了小娃娃来。哎呀,那时候的娃娃是不是你呢?”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谈论旧事时会突然提到自己。

“是、是吧。”

“你还记得这个村子吗?就算这么问,以那时候你的年龄,哎……”

“一岁。”

“一岁啊,一岁的话应该不记得了呢。”

“难怪我一进这个村子就觉得有些怀念呢,说不定还有幼儿时期残留下来的微弱记忆。”

“那就厉害了。”

老警官感慨了一番后,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法事结束后,真森小姐把你交给布施夫人,单独去了前面提到的那个山间小屋。卫一死后一直没人管,想去打扫一下,她好像是这么对布施夫人说的。但实际上,她就是在山间小屋里自焚的。”

“哎?”

与知道自焚这一结果无关,而是事件到这一步的展开过于唐突。我不由得叫出声。

“事先毫无预兆——就自焚了?”

“据布施夫人所说,事发前真森小姐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是为了自焚才去小屋的吗,还是去的途中突然产生了念头,一冲动就自焚了呢,真相无人知晓。”

“当时的具体情况是?”

像是要压住我的急躁情绪一般,老警官开始慢慢地讲述。

事发前几天下了雪,武君野村及其周边一带的雪还没化,有村民注意到武君野谷西岸冒起了烟时,已经过了晌午。召集消防队员的过程中,有人说了句“冒烟的地方不就是宇江家的山间小屋那边吗”,布施听到这话,立刻说出真森去了那里的情况。“这可不得了”,老警官和消防队员急忙赶去。

他们到达现场时,木质小屋已经被火焰和浓烟包围了,众人觉得救援为时已晚。山间小屋周边没有树木,不用担心火势蔓延,可是说不定真森就在里面。老警官朝着小屋大喊,里面传出的不是回应,而是枪声。

“枪声?”

“是,而且不止一发。砰、砰、砰……接连传出四五声枪响。武君野谷西岸是狩猎区,时不时能听到很远处传来的枪声,但这次明显不一样,声音是从小屋里传出来的。”

“那枪声,难不成是祖父那把丢失的步枪发出来的?”

“噢,你很敏锐啊。正是如此,我后面再讲。”

老警官用布包住手,去握门把手,发现门似乎自内侧上了锁,打不开。仅有的一扇窗户在小屋背面,绕到窗前可以看到,它也从内侧挂上了月牙锁。此外就只能看到火了。打破窗玻璃时火苗喷了出来,没办法让人进去。大家一边退让,一边继续呼喊,却还是没有人应答。“消防车无法前往山间小屋所在的地方。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烧毁,无可奈何。”老警官愧疚地说道。

警方从烧毁的小屋窗边发现了烧焦的遗体,通过dna鉴定,确认了死者正是真森。

但真森死因却不是烧死。尸体颈部右侧有很大的伤口,可以判断她是因颈动脉大出血而亡,死后才被火焰包围的。此外,小屋中的血迹全被烧光,无法进行检视。

遗体的左手握着开始融化的镜子碎片。原本竖立在小屋里的穿衣镜倒下了,镜子的碎片散落在地,遗体握着的正是其中一块。遗体炭化,伤口是否和凶器一致等情况已经无法进行鉴定。

另外,遗体的右手拿着之前就放在小屋里的大型气体打火机。可见火是从点燃窗帘开始着起来的。

试衣镜倒地摔破后,真森左手握住镜子碎片,割断了自己的右侧颈动脉。之后,像是要让自己死得更彻底,她又点燃了窗帘。因父亲之死悲伤过度,真森选择了自焚(虽然结果并不是死于火烧,但由于她确实有用火烧自己的念头,也可以认为她是自焚的)。调查组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父亲对警方的调查结果存有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结论,连我也不得不抗议。

“太不对劲了!且不说母亲是否因外祖父之死悲伤过度,竟然说她用镜子碎片割破自己的脖子?为什么要特地选择那种不握紧就难以使用的凶器?山间小屋是外祖父打猎时的据点吧,里面不是应该有其他更好用的刀具吗?”

“确实如你所说,小屋里有大号的剥制猎物皮用的刀。而且真森小姐不是左撇子,这与现场状况也有矛盾。”

“果然!其实是他杀吧?在搏斗中,母亲的脖子右侧被伤到了,凶手只能布置成母亲左手拿着凶器的样子。”

“可是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小屋的门窗都是从内侧上锁的,也没有其他大的出入口。周围的雪地上,通往门前的足迹只有真森一个人的,也没有谁踩在上面倒着走过的痕迹。山间小屋的正后方是向下的陡坡,那里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去哪里了呢?”

密室。这和父亲的案子一样,又是奇妙的相似点。

“那种密室,用某种方法就能做成吧。遗体是在窗边发现的,那么……”

我想到了利用火烧的尸体肢体弯曲上锁的诡计,话到嘴边却忽然发现并不适用。母亲的遗体两手都握着东西,而窗户上的月牙锁转动时需要精密的操作。即便上锁的密室能够成立,还有足迹问题的阻碍。母亲的事件比起父亲的事件来说,现场是更为坚固的二重密室。

老警官在等我说下去,但我决定先放一放坚不可摧的密室,改从别的方面分析。

“步枪的情况怎么样?小屋中传出持续的神秘枪声,而且是从外祖父丢失的步枪中打出来的子弹,对吧?难道——燃烧的小屋中还有别人吗,或者说那枪声是不是与密室诡计有关呢?”

“不知为何,在废墟中的确发现了之前丢失的步枪。不过枪声的成因并不令人费解。”

“哎,怎么回事?”

“枪的构造是这样的,拉动扳机,击针扣动雷管,雷管内的火药起火,引燃弹壳里的火药,燃烧产生的气体将子弹推出——就是这么回事。正因为是火药,除了受到冲击之外,即使是单纯的加热,也能将子弹射出去。已经有实验证实,把枪放入火中就能射出子弹。”

“那是现场的——火引发了步枪射击?”

“对,只要小屋内有步枪,自动射击就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实际上,现场发现了五发熔化的子弹,都嵌进了烧掉的墙内。”

“但是步枪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呀。”

“或许……真森小姐不知从哪儿找到了步枪,为了用它自杀才带到了山间小屋。可是步枪的枪身太长,用来自杀的话有些费劲,吞枪入口,必须要用脚趾踩动扳机。她就此放弃,转而使用了其他凶器。”

“外祖父去世时,我母亲不在村子里吧?”

“嗯……”

“外祖父去世的翌日早晨,很多人都没找到步枪,母亲却能找得到?我不相信。”

语气有些过激,我反省自己说得过头了。老警官不是刑警,并不参与案件的调查。我打算道歉,可不知为何,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了当时从东京匆忙赶来的你的父亲,他也极力反驳警方认定的自杀结论。你们还真是父子啊。”

“父亲凭什么进行反驳呢?”

“大体上就是你现在说的这些,还有……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再三提及一个宠物的名字还是什么的洋文单词,说它从山间小屋中被人带走了。你父亲对刑警们说,这应该和案件有关,希望警方能再查一查。”

“宠物吗?母亲是去小屋打扫的吧,带上宠物去的话毛会沾一地,反倒会适得其反不是吗?”

“嗯,确实。这只是老夫偶然听到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清楚。抱歉。”

当时负责案件的刑警可能会知道,但要是为了获取调查资料而去拜访辖区警署及县警部本部的话,感觉自己一定会被轰出来。只有这位老警官能破例对我讲这么多吧。

“哪里,十分感谢您告诉我这么详细的内容。接下来,我打算去母亲的娘家和山间小屋看一看,娘家的住址没有变吧?”

他给我看了户籍。

“没变,现在只有布施夫人一个人住。替我向布施夫人问好啊。”

“去山间小屋的话要怎么走?”

“哦哦,你稍等一下。”

老警官说着,在便笺纸上画了地图。对于他所做的一切,我唯有感谢。郑重地道谢后,我离开了派出所。

我先去了宇江家。一栋与周围人家别无二致的二层木造房屋,挂着“宇江”的门牌。就是这里吧。

我虽然在还是婴儿的时候多次见过外祖母,但实际上感觉这是初次见面。我咽了一口口水,按响了古旧的门铃。

没人回应。

我再次按下去,依然没有人出来。大概是不在家吧。

那就先去山间小屋好了。

我照着老警官画的地图前进。先走出村子,到了有箭头路标的t字形路口转弯,走通往武君野谷的那座桥。

进入西岸的林间小道后不久,远处传来了砰的一声。枪声?我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事件概要,身体不由得僵在原地。

“这声音的波形和枪声的一致,请小心。”

口袋里的相以发出警告。

“嗯。不过警察先生刚才说过,西岸是狩猎区,那多半只是狩猎的枪声吧。”

我的解释一半也是出于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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