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辛纳蒙再出发(2/2)
“你们俩要去哪儿?”
“我们,哦……”
“别……”辛纳蒙狠狠地警告我。
“哦……我也不知道。”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呢?”
“只是跟着你们。”他面无表情地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
我靠,我暗想,他妈的,这小子有枪!也可能是喷雾剂,可以喷出氯气那种!
“哦……辛纳蒙……”我叫道。
她终于转过身来,刚好看到他从口袋里拿出20美元。
“算我一份!”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钱递给我。
“你说什么……”
“你们俩是在周游美国吧?不花钱那种?算我一份,我可以捐20美元。”
我大声笑了起来:“哦,谢谢你,哥们儿,但我不能接受现金。”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
“为什么不?是我给你的。你没事吧?”
“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解释,但我就是不能接受现金,只能接受食宿。”
“哦,我明白了,这样你就不会变成乞丐。好吧,这样,我把这20美元扔到空中,然后转过身去,你就当是偶然捡到的,没有人会知道。”
辛纳蒙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我注意到她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一时间,我几乎有些动摇了。
“对不起,朋友,但我还是不能接受。非常感谢,但我确实不能违反规则。”
“看来你是个很讲诚信的人。我喜欢。那么祝你们好运!”他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后转身走开了。
在酒店登记时,辛纳蒙用了个新名字:芭芭拉。
“你总是这么做吗?”我问道。
辛纳蒙一边把钱包塞进口袋,一边说:“当然,莱奥!谁知道他们发现我后会做什么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天已经不早了,我现在只想要一张床,一个枕头,让我好好睡上几个小时,但辛纳蒙显然不这么想。
她用门卡打开房门,开灯,然后开始对房间进行一次全方位的军事检查:床底下,卫生间,梳妆台……她甚至戴着白手套摸了一遍浴缸,看是否平滑。她还抬起马桶盖,冲了一下水,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检查椅子下面,拉亮台灯,拿出电视机遥控器里面的电池,甚至摘下床头的灯泡检查了一下。当她站在桌子上检查火警装置时,我实在忍不住问道:“辛纳蒙,你在干什么?”
她头都没转就告诉我:“看看他们是否来过。”
然后她接着说道,大多数汽车酒店都有cia安装的窃听装置,所以要先检查这些东西。她还告诉我,除非确定房间百分之百安全,没安装窃听器,否则她根本无法入睡。
“哦,好吧,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
“哦,莱奥,”她站在桌子上看着我,“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们下楼去大堂旁边的餐厅吃晚餐,路上我开始问自己:“凯伦/辛纳蒙/芭芭拉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还是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美国不为人知的一面?”我也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相信她的话。有时我感觉相信,可当她说起一些明显不太可信的话时,我又会立刻回归理智。妈妈以前说过,只要观察一个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她是否在说真话。那些眼睛里放射出疯狂光芒的人,通常都是不太理性的。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留意过辛纳蒙的眼睛。但我暗想,说不定晚上我可以有时间看看。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天已经彻底黑了。
晚餐之后,我们要休息了。
“哦,莱奥,今天过得很愉快!”她躺到床上,用一直胳膊肘支着脑袋告诉我。我坐在我的床上,开始有些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应该不会觉得我们会……吧?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大脑保持高度警惕。要是她有行动,我该怎么办?
“你棒极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直直地盯着我,脸上的笑容明显柔和了很多。
这可不太妙。白住可以,付出这样的代价可就不行了。
“你,哦,你最好先睡一会儿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今天一天可够长的,明天也会很忙,对吧?”
“啊,是的,明天。”她开始转移话题,“明天,你还是会跟着我,是吗,莱奥?我可不想自己去毒素研究中心。”
我的心跳开始放慢。看来她开始恢复正常了。
“是的,是的,当然,我会跟你一起去。但现在我们最好还是赶紧休息。”
她转过身去,灯还没关就已经睡着了。
我躺在床上,借助微弱的灯光打量着整个房间,黄色的油漆,吱吱呀呀的破床,到处是烟和尘土的味道。我想到了父亲,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各种各样的酒店里度过,每个房间都是那么不熟悉,各不相同,我想他一定不会对任何一个房间产生特殊的感情。我开始在脑子里列数他去过的地方,想着他都看到过什么:远东、北欧,看过大海、群山,看过海上日出……然后我列数自己去过的地方,有的坐船,有的做飞机,还有的是自己开车去。
他此刻离我很远,但在心里,我们却离得很近很近。就在此刻,我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因为他,我才来到这里。
这可能是他给我的最好的礼物,虽然他可能并不知道,但他却一直是我的灵感来源,让我不停地去想象其他世界,去梦想那些遥远的地方。他是因为工作关系才四处旅行的,但对他来说,旅行从来都不只是工作。恰恰相反,我感觉他是因为喜欢旅行才选择这份工作的,是为了满足自己看世界的欲望。他一直都在旅行,每天都在寻找新的历险。虽然我从来没跟他一起出去过,但内心深处,我一直在追随他。多年以后,我仍然在追随他。是他让我成了一名旅行者,之前我一直为了享受孤独而旅行,此刻我却是在寻找联系。
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这些呢?多明显啊。记得以前我曾告诉过他,我才不要做他这样的工作,想必那时他一定很失望。
“你回来之后不一定会有工作。”记得我离开之前他曾告诉过我。
“我也不一定会回来。”我回答道。
我们当时都没发现这一点——我其实是在追随他的足迹。如果说远方向我发出了呼唤,那一定是因为父亲我才听到它们的声音。
第二天早晨。自助餐。我海塞了橙汁、牛奶、谷脆片、鸡蛋、培根肉、多纳圈、饼干……很多人在看我,旅馆的工作人员甚至怀疑我是不是酒店的客人,我想当时的样子我一定很恶心,但我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儿。
辛纳蒙拿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小口。我认识她还不到24个小时,可却感觉我们已经一起旅行好几个月了。我发现,当一个人在极端条件下旅行时,他的时间感会被拉长,几个小时感觉像是几天,几天感觉像是几个月。
毒素研究中心的事一直在她心头盘旋,真相即将揭晓。她付完账单之后,我们一起跳上旅馆的巴士,前往附近的租车点。
“能借你信用卡用用吗?”她问我。
“哦……我没有信用卡,辛纳蒙。我根本没有钱……”
“哦,是的,是的。好吧,我用这个卡试试,但我不知道它还能用多少次。”
可以用。于是我们出发了。辛纳蒙很认真,她坚持要换个地方:“不能去里奇蒙德的毒素研究中心,他们肯定已经去过那里,跟医生商量好了。我们去夏洛特斯维尔(charlottswell),从里奇蒙德往西一个半小时。”她告诉我一定要去夏洛特斯维尔的毒素中心。虽然我对此表示怀疑,但既然我也要去夏洛特斯维尔,所以也没反对,并安慰她说无论去哪儿,我都会跟她一起去。
还没走十英里,她就已经连闯了三个红灯。我建议让我来开,这样不仅更安全,而且她还可以有时间来讲她的故事。她同意了。
我们开的不快,一边开一边闲聊,当然,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她的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她是名通灵人士,有个亲戚是女巫,她说美国已经在其他星球上派驻军队了,她还可以跟历史上任何人交流,只要集中注意力,她就能凭借意志力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知不觉间,我们到达夏洛特斯维尔。不停地讲话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当然,她说的这些事让我脑袋都有些疼了。
开进城里后,我把车子停在路边距离市中心几个街区的地方。她突然改变主意,要独自一人前往毒素中心。当然,我也没有强求。说不定本来就没有这回事,但说穿了对我们都没好处,所以我同意。
“好吧,莱奥,看来要说再见了。”她看起来有些忧伤。
“再见了!”我们约定改日再见。我真想知道她的检测结果如何,她给了我她的手机号,我答应旅途结束后给她电话。
“这只是说说罢了。”她说道。
“不会的,我们不是一般的朋友,对吧?我们以后一定会再见的,我肯定。你一定要告诉我检测结果。”
“好吧,我尽量。”她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红晕。我们拥抱了一下,然后我跳出车子,奔向未知的未来。
“回见!”我透过车窗对她说。
辛纳蒙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飞吻,然后开走了。
回想起来——事实上,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我看着她的车子扬尘而去,自己步行前往市中心时,我开始告诉自己,虽然这个人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内心总是充满焦虑,但她和我却有一点共通:我们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都对未来充满不确定。
有时我们太孤单、太害怕了,所以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闯入他人的空间,期待跟他人建立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