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圆场(2/2)
“我是很泄气,那有什么奇怪?”
“就一个男人来说,你对雷迈克印象好吗?”
“还好吧。”利玛斯有点无助地说,“现在再说那件事没有什么意思。”他又加了一句。
“雷迈克被害后的那个晚上,你是怎么度过的?”
“喂,这算什么事情啊?”利玛斯激动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雷迈克是最后一个,”头儿若有所思地说,“他是一系列被害者中的最后一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一个被杀的是名姑娘,她参加婚礼后,从电影院里出来时被枪杀。接着是德累斯顿的那个人,再后来吉娜被捕。一个接一个,就像侦探小说里的那十个小黑人。保罗、维莱克和兰瑟都死了以后,最后轮到了雷迈克。”他露出轻蔑的微笑。“这样的代价不算小啊。我想你是不是已经受够了?”
“受够了?什么意思?”
“我想你是不是觉得很疲惫,需要好好休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随你的便。”利玛斯最终说了一句。
“我们这一行是不讲怜悯的,是不是?当然在实际生活中很难做到。我们相互配合,曾度过不少艰难的时光。可不能再那样继续下去了……人不能一直待在寒冷之中,有必要从寒冷中归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利玛斯眼里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场面。鹿特丹郊外漫长的公路,又长又直,在山丘中穿过,路上是一队队行走的难民。远处有架小飞机飞来,人们停下来看着它。飞机飞来了,像是擦着小山飞来。炸弹在路上炸开了,一片混乱,好似地狱。
“我不想再兜圈子了。”利玛斯最后说道,“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在寒冷中再坚持一会儿。”利玛斯没有说话。头儿就接着说了下去:“按照我的理解,我们的工作有个准则,那就是从不主动进攻。你认为这样对吗?”
利玛斯点了点头,尽可能地少说话。
“我们在和对手较量中,总是处于守势。不能说这种做法是错误的,我们和对手较量是为了让普通大众能安全平静地生活。这样说,是不是太浪漫了?当然我们也不否认,有时也用些很毒辣的手段。”他像个孩子似的笑了笑,“在这个特殊的领域,我们对欺骗有各自的衡量标准。无论如何,现实和理想还是有差距的,是不是?”
利玛斯听糊涂了。以前他也碰到过听头儿说一大堆废话后才谈正题。可头儿刚才说的那些话,却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
“我是说必须把现实的工作方式和最佳的方式比较一下。我想我方和对方在战后的工作方式变得越来越相似了。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因为我们政府的政策比较宽厚,我们在工作中就可以心慈手软。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他低声笑了笑。“决不能心慈手软。”他说。
我的天啊,利玛斯心里叫道,这么一大堆该死的说教。他到底要说什么?
“所以啊,”头儿接着说,“我就认为我们应该想办法除掉蒙特……对,除掉他。”说完,他生气地转向门口。“为什么该死的咖啡还没有送来?”
头儿走到门前,开门和外面什么地方坐着的姑娘说话。回来时他说:“我真的认为有机会就要除掉他。”
“为什么?我们在东德的内线全没了,一个不剩。你刚才也说过,雷迈克是最后一个。我们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头儿坐下来,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一会儿。
“也不能这样说。”他终于开口说话,“不过详细情况我就不说了。”
利玛斯耸了耸肩膀。
“告诉我,”头儿接着说,“你是不是对间谍工作厌倦了?不好意思,我可能问过你这个问题了。我的意思是,那也是我们这一行可以理解的心理。就像飞机设计师要考虑金属疲劳问题一样,我们特工人员也有疲劳和厌倦,我觉得两者很有可比性。如果你真的厌倦了我们这一行,请直说。”
利玛斯想着早上乘飞机回伦敦的情况,依然沉思着。
“如果你真的厌倦了,”头儿加了一句,“我们就要另想办法去对付蒙特。我想的是采取一些特别的手段。”
门外的姑娘送来了咖啡。她把托盘放在桌上,倒好两杯咖啡。头儿等到她出门,才开口说话。
“真是个傻姑娘。”他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好像再也找不到好的女秘书似的。要是吉妮没有在这段时间休假就好了。”他郁闷地搅了一会儿咖啡。
“我们必须让蒙特吃点苦头。”他说,“你说,你是不是喝酒喝得很多?我是指威士忌之类的烈性酒。”
利玛斯觉得自己对头儿还是很不了解。
“我平常是喝点酒,不过从不过量。”
头儿理解地点了点头。“你对蒙特了解多少?”
“他是个杀手。他在这里待过一两年,是东德钢铁业代表团的长驻人员。那时候,我们有一个行动顾问,叫曼斯顿。”
“一点不错。”
“蒙特那时候发展了一名特工,一个外交人员的妻子。后来他杀了那个女的。”
“他还试图杀害乔治·史迈利。当然把那个女人的丈夫也杀了。他是个非常可恨的人,曾经加入过希特勒的青年团等组织。他不是那种知识型的共产党员,而是‘冷战’的急先锋。”
“和我们一样。”利玛斯冷淡地说了一句。头儿没有笑。
“乔治·史迈利对这件事情很了解,可他已经离开了。尽管如此,我希望你去找他。他目前在研究17世纪的德国,住在切尔西,就在斯隆广场后面的贝瓦特街,你熟悉那里吗?”
“是的。”
“吉勒姆当时也参与了,他现在就在四号楼一楼。你驻外期间,这里的变化还不小。”
“是啊。”
“你花个一两天和他们见见面,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我家度周末吧。”他连忙又加了一句,“我妻子要去照顾她的母亲,家里就我们两个人。”
“谢谢,我很愿意。”
“这样我们可以在放松的环境下谈事情了,会很开心的。我想你可能会有个赚大钱的机会,而且赚到的钱全归你。”
“谢谢。”
“当然,如果你还愿意去干……没有觉得厌倦或有其他什么情绪。”
“如果是要去杀蒙特的话,我很愿意干。”
“你真的愿意?”头儿礼貌地问道。他仔细地打量了利玛斯一会儿才说:“是啊,我真的觉得你行。但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我想说这个世界上的爱恨情仇都是过眼云烟。有些事情过去了,留下的仅是些不愉快的记忆,人们不愿意再提起的记忆。我冒昧地问一下,对卡尔·雷迈克被枪杀这件事,是不是就给你这种感觉?你对蒙特没有恨,你对卡尔也没有爱,你只是有一种深深的挫折感……他们告诉我说,那天你一夜没睡,一直在柏林的大街上行走。是那样的吗?”
“我是出去散步了。”
“散步散了一夜?”
“是的。”
“艾尔维拉情况怎么样?”
“谁知道……我现在只想和蒙特算账。”他说。
“好,很好。另外,如果你见到这里的老朋友,我想你最好也不要和他们谈起这件事情。事实上,”头儿停顿了一下,“我不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就让这里的人认为我们对你很不好吧。要做一件事情,那就开个好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