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信 01(1/2)
夫人:
如果我没有马上把这个故事讲下去,那是因为我希望获得一点喘息的时间。请不要催促,也请您迁就我如此直白的描述。在回忆的过程中,我的自尊心已经饱受伤害。
的确,您或许已经听腻了各种各样的放荡行为,然而要描述情色之事只能这么做。无论是什么样的场景和花样,欢爱的本质诚然就是这么回事,少不了重复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主人公、相似的写法。这本来已让人不快了,然而让人更厌烦的是那些词语——欢愉、激情、沉醉、狂喜及诸如此类的乏味表达。这些词语原本和欢爱本身是如此相称,然而对风月之事花太多笔墨,也减弱了它们的魅力。考虑到上述原因,我须得指望您是公正的,指望您能体谅我的难处;至于我笔力所不及的,您可以用想象力和悟性来补充——一来能让您身临其境;二来如果我乏味的词句让您生厌,或不能尽述其迷人之处,适度的想象也会为之增色不少。
此外,我要感谢您如此通情达理,心地善良,您理解我长篇赘述的不易——粗野、丑恶、下流的描述固然让人不快,然而自始至终都以一种高雅的方式讲述极其困难,且装腔作势的比喻和矫揉造作的遁词也会让人取笑。我行事皆由着性子,让天生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您对此中肯的评价让我心存感激。
接下来要从上次停笔的地方讲下去。我们到住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科尔太太帮我安置好以后,在新公寓里陪我度过了一晚。我们一起吃了点东西,对于这个我将要踏入的新行业,她给了我最好的建议和指导——教我从私底下享乐转为公开地寻欢作乐,充分地利用自己的长处,在风月场上一试身手,无论是为了谋生还是寻求个人的享乐,或者二者兼具。不过,她说道,这个行当有个神秘的成规——鉴于我在城里算是一张新面孔,我须得佯装处女,这才能头一遭就找到大生意——这也算是让我对即将进入的这行当有个了解,不至于有什么偏见。她最痛恨的就是浪费时间,如果我能接受她好心的帮助和建议,她会即刻就替我找个合适的人,再找个好时机;我只要假装失身,就能得到跟真正的处女一样的好处。
我承认,在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人情世故;我直率而聪明,本应当拒绝令自己有些反感的提议,但因为不愿违拗已决定死心塌地追随的人,终究是轻率地依从了她。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我俩的亲密感情,尤其是女人间的那种情谊所俘虏的——这情谊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难以抗拒。她哄我说,我和她夭折的独生女长得很像,她女儿芳魂逝去的时候就像我这么大,因此她很喜欢我。或许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源自一些微妙的动机,与性情和喜好有关,然而比起其它更说得通的理由,它却让人们的感情更亲密持久。尽管我和她的接触仅限于和h先生同居的时候,她借机卖给我一些女帽;不过我知道,她已经巧妙地一步步取得了我的信任,让我盲目地落入了她的掌控之中,最终尊敬她、热爱她并遵从她。公正地说,她待我亲切诚挚,事事为我着想,这在她这个行当中是难得一见的。那个晚上,在达成了一个开诚布公的协议之后,我们就分别了。第二天早上,科尔太太来了,头一回把我领到她家里。
第一眼看来,这里布置得体面而质朴,一切都井然有序。
在外面的客厅,或者说是商店里,坐着三个年轻的女人,看似在认真地做着女帽,实际上这只是个幌子,而她们本身才是更珍贵的商品。三位都差不多年纪且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其中两位极为白皙,大的不到19岁,还有一位是性格活泼的黑里俏,漆黑的眼睛闪闪发亮,身材和容貌都很完美,完全不亚于那两位更白皙的女伴。她们的服装设计精妙却不显繁琐,利落、高雅又简洁。这些就是科尔夫人手下的姑娘,她们被女主人调教得很好——要知道,年轻的姑娘一旦放纵起来很容易变得轻浮狂野。如果她发现哪个姑娘过了调教期还不驯服,决计不会留下她。就这样,她一点点地建立起了一个充满爱的小家庭,成员们各得其所,人人都很快乐,人人都有好处,这和谐实属罕见。她们对外的举止是端庄的,而私底下又有不受限制的自由——科尔太太选择她们的标准是美貌与脾性并重,这样管教起来双方都很轻松。
科尔太太把我作为新的寄宿者介绍给她调教有方的学生,说我很快就会融入这房子里的亲密氛围;这些魅力十足的女孩热情地接待了我,她们非常满意我的相貌,这一点我心里也有数。她们实际上很清楚,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因此必须摒弃所有的嫉妒,不互相攀比魅力,且要把我当作同伴,因为我的加入对于这里的生意绝对有益无害。她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围在我身边,前前后后地打量着我,对这个快乐的群体来说,我的加入就是一个小小的节日。科尔太太特别嘱咐她们友善地招待我,她自己则去料理其他家务事了。
我们都是干这行的女孩,年纪相仿,观点近似,于是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仿佛已相识多年。女孩们带我参观了房子,她们各自的卧室既舒适又豪华,除此之外还有一间沙龙,常有一群人聚在这里寻欢作乐。女孩们热情似火,嬉闹中带着无拘无束的放荡。她们的行规就是藐视敬畏、矜持或嫉妒。在这个圈子里,不管是何种情感空洞,都可以被花样繁多的刺激、安逸享乐的生活充分弥补。这个秘密场所的创立者和拥趸,幽默地称自己为黄金年代的重建者,在那个年代,享乐还是自然纯洁的,而后来,它们的纯真却被如此不公平地冠以罪名和耻辱。
一入夜,商店就露出了真面目,好戏就要上演。卸下矜持的面具之后,姑娘们受欢愉或利益所诱,一一跟从男人而去。这些主顾都是科尔太太严格挑选出的,品行端正且为人谨慎。简而言之,这是城里最安全、最优雅,同时也是最顶级的会所——这里处处都彰显着体面,却又不会妨碍到最放荡的享乐;连这栋房子的熟客也不明白,这番风雅是如何与最粗野彻底的感官享受结合起来的。
上午,几位刚认识的女孩亲切地给了我一些指导,然后我们去用餐。科尔太太在最前面带队,我首次领略到她的管教和言辞,她通情达理,受到女孩们由衷的喜爱和尊重——没有人冥顽不化,也没人呕气和嫉妒,大家都坦诚相待,气氛自然而然地欢乐、轻松而愉悦。
用餐过后,科尔太太告诉我,当天晚上她们要为我办一次欢迎晚宴,姑娘们也附和这个提议。其间我们要装做不经意地为我伪装的童贞找第一个合适的买主。我将会经历一个启蒙的仪式,她们说我一定会喜欢这个安排。
我就此入了行,还被新伙伴的魅力所折服,对她们言听计从,毫不犹豫地赞成了这个提议。就此,我很乐意地将自己全权委托给她们。她们赞许般亲吻着我,夸我驯顺又纯良。我成了她们口中“甜美的女孩……”、“优雅地跨入了这个行当……”据说我并没有“矫揉造作的羞怯”……我应当“成为这栋房子的骄傲”等等。
事情定下来后,年轻的女士们都出去了,留下科尔太太来跟我谈话,安排各项事宜。她对我解释,当晚她就要把我介绍给她最好的四个朋友,根据这栋房子的习俗,她会选中一个人,优先与我在第一个宴会中共享欢乐,同时向我保证,他们都是讨人喜欢的年轻绅士,在各方面都无懈可击;追求享乐的共同爱好使他们聚在了一起,于是他们成了她这栋房子最重要的主顾。他们慷慨打赏取悦自己的姑娘,因此确切说来,他们是这个小小后宫的创始者和赞助人。这里也有其他客人光顾,但她伺候这四位绅士可谓格外称心。比如说,她不打算让我在这四位绅士面前装处女,他们太老练,太见多识广,不会轻易上当,而且对慷慨的施主们做这种事实在不可原谅。
我有些心潮起伏,把这归因于即将到来的欢乐时光。然而我还有女人的矜持,于是装作还有些扭捏,全因女主人的缘故才放下了身段。此外我还提出,或许自己该回去换换装,以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但是科尔太太却表示反对,她安抚我说,我要见的绅士出身高贵,品味不凡,才不会为华丽的衣饰动容,也并不喜爱装扮过度的女人;这些老练的酒色之徒最鄙视的就是矫饰,他们喜爱的是纯粹的自然美,随时会弃一个神色萎靡、涂脂抹粉的贵夫人于不顾,而选择一位红润、健康、结实的乡下少女。至于我呢,上天已经待我不薄,让我拥有了丝毫不亚于画中人的美貌。随后她又说,总之,眼下还是穿便服最为合适。
在这些问题上,我这位老板娘的意见总是很中肯,让人难以反对。接着她又以哀婉的语气劝说我乖乖听话,让我不要抵触那些肆意纵情的享乐。对这些享乐方式,有人视之为风雅,有人则视之为堕落。至于究竟是哪一种,这并不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应该考虑的,她会从这享乐中得益,只须遵从就好。正聆听这些有益教诲之时,茶点端上来了,年轻的女士们也回来加入了我们。
我们聊天嬉闹了好一阵,其中一个姑娘发觉在宴会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于是提议每个女孩都给大家讲讲自己经历中至关重要的一段,即她是怎么从处女变成女人的。大家接受了她的提议。科尔太太比我们年长许多,我还要保留有名无实的童贞(我的故事至少要留待完成这栋房子的规矩之后再说),于是暂时被豁免了,大家希望提议者抛砖引玉。
她的名字叫艾米丽,是个美妙绝伦的姑娘。通常人们对于美的定义是纤细苗条,但她的四肢匀称丰满,非传统意义上的美。她蓝蓝的眼睛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甜美,嘴唇俏丽无比,牙齿整齐洁白。于是她开始了:
“我出身平凡,生活中最重要的经历也不足为奇,要讲的这个故事更没有什么可炫耀的地方。我的父母或许现在还是村子里的农民,那村子离城里不到40英里。他们偏爱儿子,只待他好,对我却很粗暴,这让我无数次想逃离那个家,把自己放逐到外面的世界。不过最终,是一件意外促使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孤注一掷。我打破了一个瓷碗,那是他们引以为傲的珍宝,想到最少也得遭到一顿无情的毒打,我就在那个懵懂的年纪离开了家,踏上了通向伦敦的冒险之旅。我不知道他们有多憎恨我造成的损失,离家至今,我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我所有的财产就是我教母的两块大金币、几个先令、银鞋扣和银顶针。我收拾好行李,衣服只有随身穿的那件。我行色匆匆,每一丝风吹草动都令我胆战心惊。后来我疲惫不堪,停了下来,而此时我敢说自己走了少说有12英里。最后我坐在一个门槛上痛哭起来,想着自己逃跑的事,越来越觉得害怕。然而我更怕回到那不近人情的父母身边,这简直比死还让人畏惧。我休息了一会儿,哭了一场,觉得好了些,于是继续上路,此时一个健壮的乡下小伙子赶上了我,他想去伦敦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儿干。和我一样,他也没跟朋友打招呼就溜了出来。他不到十七岁,面色红润、五官端正,亚麻色的头发乱蓬蓬的,戴着顶小翻边帽,穿着粗布长袍,线织长袜——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完美的乡下小伙子。他对我吹着口哨,拿着根棍子,上面挑了个包袱,这就是他的行李。我们就这样走了一阵,谁都没说话。最后我们结伴走在了一起,打算就这样到旅行结束。我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我只能说,那时的自己仍是天真无邪。
眼看天色将晚,我们得找个旅馆安顿下来。这就又给我们增添了一个困扰,当人们问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时候,要怎么回答呢?苦苦思索了一阵子以后,这个年轻人提出了一个建议,我觉得最合适不过了。什么建议呢?他提议我们装作夫妇,于此我压根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做了这个重要的决定之后,我们来到了一家为步行的旅人开设的简陋客栈,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古怪的丑老太婆,见我们远道而来便邀请我们进去。蒙混过关以后,我们很高兴地进去了,我那位旅伴倾其所有,让我们尽情享用旅店所能提供的服务,并像夫妻一样吃了晚饭。我们的样貌和年纪太容易识破,竟也都瞒天过海混了过去。只是到了就寝时间,我们俩都畏手畏脚起来,谁也不敢以夫妻之名行夫妻之实,最令人愉快的是,对于如何才能避免与我同床共枕,这个小伙子似乎也一样为难,毕竟我们是假装的夫妻。正在困窘之际,女房东拿来了蜡烛,要领我们去客房,我们走过了一个很长的院子,院子尽头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我们只能跟着她,谁也没有提出异议。这间下等房里仅有一张床,理所当然地,我们要一起过夜。我当时天真得令人难以置信,以为和这个年轻人一起睡就像和我们挤奶的女工一起睡那样,不会有什么大碍。或许他也没抱什么不轨的想法,直到当时那个场合提醒了他。
然而,在我们脱衣服之前,他熄灭了蜡烛,天气太冷了,我不得不上床去。我脱了衣服,钻进了被单,发现这个小伙子已经躺下了,我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并没害怕,却觉得很舒服。我对自己尴尬的处境感到不安,无法入睡,但是却并没有觉得危险。可是,哦!身体的本能是多么强大!想要满足它的欲望又是多么强烈!这个小伙子的胳膊滑到了我的身下,把我温柔地拉向了他,好像要依偎着取暖一样。我们的胸部碰在一起,见我并未惊慌失措,他大胆地吻了我,我也不知不觉地回应了,并不明白这个举动将会带来什么。在这个吻的鼓励下,他的手从我的胸前滑落到了最敏感的部位,那里就像一下子着了火,升起一种奇怪的燥热,痒痒的,让我们两个都很舒服。他摸索着,直到有点过了火。我感觉到了疼痛,抱怨起来。于是他拿起我的手,引我抓住了他两腿间滚烫的东西,我顺从地照做了。他用手把玩着那东西,直到它立了起来,似乎很为自己的雄性天赋而自豪。我被这新奇的东西吓到了,把手收了回去,但是,在一种奇妙快感的驱使下,我忍不住问他这是做什么用的。他说如果我愿意的话,他会用行动告诉我。还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他就用一个令人愉悦的吻堵住了我的嘴。他趴在我身上,把一条腿放在我的双腿之间,并将其分开以方便他行事,而我已经魂不守舍,完全被一种新的力量控制了。我又担心又期待,乖乖地躺在那里,直到一阵刺痛让我哭了出来。但为时已晚,他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我,我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抵抗只增加了他的欲望。最后那不可抗拒的一击立刻就夺去了我的贞操,也几乎要了我的命。此刻,我为女人与生俱来的构造流了血,为的是头一次从荆棘中采出蜜来。
但痛苦消退了以后,快乐便涌了上来。我很快就接受了新的考验,在这个夜晚,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眼前这个夺取我贞操的人更加亲切了,此时此刻,他就是我的一切。
至于我们是如何共用了财产,如何一起来到了城里,住了一段时间直到不得不分别,我又是如何干了这行,一半是因为我的随性,另一半是出于意愿,幸而这栋房子收留了我,不然如今我早就受尽了摧残,这就是我的境遇,我聊以塞责,就讲到这儿吧。
按照座位的顺序,下一个讲述的是哈里特。在我以前见过的,或者说这辈子见过的美人中,没有几个人比她更美;你并不能用娇美来形容她,因她本人就是娇美的化身,她那匀称而纤细的四肢是那么恰到好处。灿若宝石的黑眼珠衬得她原本白皙的皮肤更加白皙,使她的面孔生气勃勃,面颊上悦目的甜美潮红又让它不那么苍白。这潮红渐渐晕开,直到自然地与白皙的肤色交融在一起,而她精致娇小的脸形让整个面容愈加完美。她有着一种慵懒、娇弱而风流的韵态,正与她的面容相得益彰。在大家的催促下,她微笑着,微微红了脸,开始讲下面的故事。
“我家在约克郡的一座城市附近,父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磨坊主,在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和我母亲就死了,我由一位守寡的姑妈照顾,她是n老爷的管家,没有孩子,无微不至地照料着我。在我不到17岁的时候——我现在也不到18岁——就有几个不错的追求者来提亲,他们就是看上了我这个人(因为我可是一点财产都没有)。但不知道是我在这方面天生就迟钝,还是因为还没哪个异性激起我的情感或者好奇心,我在那个年纪还十分天真,不知为何对此事怀有一种恐惧,由此我对婚姻毫无渴望,就像我不渴望死亡一样。我的姑妈是个善良的女人,她喜爱我这种羞怯,将其视作一种孩子气的情感,以她的经验看,这种想法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于是便替我应付了那些追求者。
老爷一家已多年不住这里了,这个地方现在全归我姑妈和两个老仆来照料,因此整个宽敞又空荡的房子还有花园都成了我的领地,这里离别的住宅有半英里远,其间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类似村舍的房子。
我在这种宁静和纯真之中长大,没有发生过什么值得铭记的意外,直到那命运转折的一天。那天我和平常一样,在吃过晚饭姑妈休息以后,去了一幢古老的消夏别墅,那儿离我们的住宅有些距离。我带着手头的活计,坐在溪边,面对着别墅的门窗。那时天气很热,我躺在一个藤条沙发上,枕着手里的活计小憩了一会儿。很快我就被一阵水花声惊醒了,起身来看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一位邻近的绅士,后来我才知道的(因为我以前没见过他),他带着枪闲逛,运动过后感觉很热,天气太闷,见小溪清凉干净,他忍不住脱下衣服,从靠近森林的那一边跳了进去,林子里的树垂向水里,形成一片舒适的绿荫,他把衣服放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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