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03(1/2)
直到后来,有几次欢愉让疼痛不再敏感,我才感受到这酥痒的侵犯带给我的甜蜜和舒缓。我终于得到甘美的回报,所有的激情在这愉悦面前都不堪一击,极致的痛苦最终给我带来了极致的快乐。此后,当我惯于此事,我开始真正品尝到个中乐趣,享受这快感中的愉悦,当酣畅的冲刺在身体里热情喷涌,多美的潮汐!多销魂的迷醉!多强烈的欢愉!这太狂热、太非凡,人的身体真的能承受如许吗?……于是它心醉神迷,欢快战栗,释放出甜美的汁液,它在那一刹那解脱了——融入无边的仙境中。当人在满足中瘫软,在解脱中失去知觉,愉悦自身也沉没无踪。
有多少次,当极乐的潮汐退去,感官的狂欢散场,我就陷入微妙的沉思里,冷静地问自己,造物主是否也赋予了别的生灵同样的快乐?或者像这样一夜尽欢,如这举世无双的多情少年使我的眼目和心灵皆得愉悦,那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整个下午,不停缠绵,亲吻,嬉闹,做诸如此类让人愉快的亲昵游戏,就这样直到晚餐时间。查尔斯穿上衣服,坐在床边,我正不解,晚餐送了进来。我们把床当桌子,把床单当桌布。没有宾客也没有侍从,而他并不介意自己用餐。他胃口极好,而且看着我吃东西他似乎也很高兴。至于我,对比如今的幸福,我过去的生活是多么黯淡无趣,想到此我就激动不已。我想幸福真是太轻易就得到了,哪怕我付出了童贞的代价,也哪怕它可能并不长久。我的小脑袋瓜里满满都是当下所有,已无暇顾及其它。
那晚我俩躺在一起,一再地耽于享乐、满足本能,这让我们精疲力竭心满意足地睡去,我心爱的年轻人搂我在怀中,想到这点就能让我的梦更香甜。
第二天上午我醒得很迟,看见爱人还在沉沉睡着。我小心地离开他的怀抱,屏住呼吸,怕扰了他的安眠。我的帽子、头发、亵衣在狂乱中都已不成样子,我趁此整理了一番,一边还不时瞄着我那睡梦中的年轻人,心里喜不自禁。至于他给我的所有伤害,我则默默地承认,我得到的幸福已经远超我的伤痛。
天色已明,我坐在床上,天气很闷热,一番躁动的激情之后,我俩衣衫凌乱,随意扔在地上。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趁此机会欣赏着他宝贵的青春美貌。因为炎夏和这房间的热度,他的衬衣恰到好处地卷了起来,几乎全裸着。我迷恋地依偎着他,他的胴体如此迷人,我的目光简直无法从他身上离开。我真愿自己长有一百双眼睛,把他端详个够。
噢!我能说得出此刻他是什么样吗?他浑身散发的男性之美。这景象至今还在我愉快的记忆中。脸庞毫无瑕疵,唯有青春的神采,这美既阳刚又阴柔,无关乎性别,而上唇初生的茸毛已依稀可辨。
从那两片红宝石般的嘴唇里呼出的气体似乎更加芳香纯净。啊!我要多克制才抵挡得住如此诱人的吻。
他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及两旁,随意地打着卷,脖子形状优美,恰如其分地连接着头和身体,而且健壮有力。他的皮肤精致光滑,肌肉饱满结实,这给他的男子气中更添了几分秀美。
他的胸膛白皙强壮,比例完美。其上朱红的两点则如玫瑰盛放。
覆裹在他身上的衬衣也遮不住他修长匀称的四肢,圆润的臀部则在耻骨处与腰部相连。那儿的皮肤光洁平滑,白得耀眼,又坚实饱满,轻轻一按就有一个小涡,或者毋宁说这象牙般的皮肤光滑得抚摸都无法停留其上。
我的情人长着一双漂亮的大腿,红润浑圆,逐渐延伸到膝盖,仿佛这才配得上支撑优美的身体。在身体的底端,进入我眼底的是那可怕的物件。我现在瞧着它还有点害怕,也有些柔情密意。就在不久前,这物件还粗暴地闯入、撕扯着我娇嫩的身体,我几乎让它伤着了,不过好在这也并非剧痛难忍。现在看着这东西,它已经蔫了,红头冠垂在腿上,软耷耷的,让人很难想像它就是那场残酷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它的根部围绕着茂密虬曲的短毛发。中端则是白的,看得见蓝色的脉络,这会儿它很柔软,从上面看显得矮胖敦实。这物件蜷缩着,在两腿间无精打采。下面支撑着两个趾高气扬的圆囊,那是上天赐予的珍宝袋,就缩拢在予人欢乐的物件下面,让这景致更完美。这是世上最动人的一幕,远胜任何画家或雕塑家价格不菲的艺术创作。世上少有人能尽情欣赏这样完美的身体,只有少数,他们被赋予充满激情的想像力,藉由真知灼见的热切引导,得以一窥美的源头,这自然界无与伦比的杰作。它胜过所有艺术对其的模仿,是无价之宝。
但是好景总不长,这天使般的年轻人在梦中动了动身子,衬衣和床单遮住了这副俊美的身体,让我无法再仔细端详。
我又躺下,把手伸到身体的隐秘处。眼前的情景激起了那儿的热情,压倒了疼痛,现在我的手指得以轻易进入。但我还没来得及分辨出少女和女人的区别,查尔斯就醒来了。他转身朝着我,温柔地问我昨晚休息得如何。还不待我回答,就用他火热的吻印上了我的唇,这让我的心里一下窜起了火苗,很快又燃遍全身。然后,像是报复为我刚才偷偷观察他,他把床单掀开,把我的亵衣往上卷到最高处,开始尽情欣赏上天给我的美貌。他的手也不安分,抚遍了我的全身。我含苞待放的胸脯耸立着,皮肤洁白紧致,面庞清新宜人,四肢匀称,这一切都让他享受。但他想要一窥究竟他蹂躏过的那个地方,不仅爱抚,还把枕头放在我身下,好让他放肆地查看。随即,他的眼里闪耀着欲火,手中燃烧着激情。他发出愉快的叹息,轻柔地探入,表达他的赞美之情。这时他的物件在我面前昂头挺立,向我展示了它的雄姿勃发。他感觉到了,似乎很满意它的状态,接着,带着温柔优雅的笑容,抓过我的一只手,温和而又坚定地让我握着它,这自然之骄傲,最伟大的杰作。
我微弱地抗拒着,禁不住觉得我无法抓住这洁白的象牙圆筒,上面带着美丽的青筋,头部则是生气勃勃的朱红色——它的坚硬尤胜兽角,光滑尤胜丝绒。查尔斯又引着我的手向下到了另一个地方,它的构造堪称奇妙,且又能给人带来欢愉。它们如此巧妙地与最重要的工具和主宰维系在根部,就是称它为捧玺官也不过份。我的手穿过其上覆盖的茸毛,明显地感觉到了——它们就像是用来嬉耍的一对圆球,十分脆弱,不禁外力。
但是我柔软温暖的手对这个敏感之地的探索让它陷入了一片狂野之中,已经不需要前奏。于是他借着我姿势的便利,让狂风暴雨落入了我急切盼望的地方,他确信自己正当其中。于是在顺从分开的花瓣间,我感觉到了坚硬的接触。而我的花瓣也为了享受生活而绽放。那儿的窄小不再让我痛苦难当,也让我的爱人更加愉悦而不是困扰。我的叶鞘紧紧包裹着它,柔软又温暖,跟它严丝密合。它深入尽头,让我觉得无比欣悦,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随后就是致命的冲刺和数不清的吻,都妙不可言。这欣悦很快又被一波更大的快感淹没了。然而这风暴太狂野,不可能持续太久——不多久,兴奋的武器就爆发了,火焰也随之熄灭。我们的游戏持续了整个上午,只好把早餐和午餐合二为一。
在我们休息的间歇,查尔斯原原本本对我说了他自己的事。他父亲是个小税务官,他则是独子,他父亲靠菲薄的薪俸度日,因此没让这年轻绅士受什么教育,也没学到什么一技之长,只是盘算着给他在军队里买个官衔,谋个职位。也就是说,假如他能筹到钱或是有什么熟人能帮忙的话,而这两者要指望他实在希望渺茫。他父亲眼光短浅,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让这年轻人在大好年华里,在成人或者说将近成人的年纪里无所事事。此外,他也没有哪怕费一点心思教导自己的儿子不要沾染城里的恶习,也没告诉他年轻不通世故的人身处其中的险恶。他住在家里,浪荡行迹在他父亲面前毫无收敛,他父亲自己也有个情妇。假如查尔斯不问他要钱,他则听之任之——查尔斯随着自己的性子说慌,找各种借口,而他父亲的惩戒也轻微得无足挂齿,毋宁说是在纵容他,并不对他加以管教。不过说到供他的花费,查尔斯的母亲早逝,年老昏聩的外祖母很宠他。她有一笔可观的赡养金度日,愿意为她心爱的外孙倾其所有。他父亲对此妒火中烧,颇为生气,因为她不仅如此供他的儿子挥霍,而且她喜欢查尔斯,却不怎么待见他。我们很快就会知道这唯利是图的嫉妒会让他父亲给他带来怎样的命运。
由于外祖母的慷慨溺爱,查尔斯足够养活一个情妇。我对自己的爱情相当满意,还有我的好运――我向来这么称呼它,正如以上所述,当他需要的时候,是好运把我指引向他。
至于性情,他始终待人亲切,似乎生来就是为了给家人带来幸福——他温柔有礼,风度翩翩。如果有什么不快或憎恶的事让他失去了好脾气,他也会尽量克制自己,这是他的优点。他不具备天才的种种伟大品质,也不是名倾一时的大人物,但他具备所有的社交美德——有一些见识,谦逊温厚,这些就算没有博得人们的赞赏,也让他得到了更为可贵的——大家都喜爱和尊敬他。然而当初我爱上的是他的仪表,且彼时我也不大辨别得出品德的好坏。其后我才有机会慢慢发现他的好处。在年少轻浮时,这些美德也很可能不像美丽的外表和愉悦的感官享受那么打动我的芳心。不过让我们言归正传。
我们在床上吃午餐,极尽狎昵之能事。之后查尔斯起了床,依依不舍地向我道别,他要离开几个小时去城里,和一位精明的律师商议事情。他们要一块儿去见我可敬的前东家,我头天才从她那私逃出来,他打算把我在那的花费结清,好让我跟这地方不再有瓜葛。
他们这就去了,不过顺便提一句,坦普勒,他的朋友据查尔斯所述的经过,度其情势觉得可以利用机会索要赔偿,而不是去付这笔钱。
他们进屋后,姑娘们簇拥着查尔斯,她们都跟他相熟,而且对于我之前逃走的事,她们决没想到他已见过我,所以对他毫不疑心。她们纷纷在他跟前献媚,至于他的同伴,她们则以为他大概是个第一次去见识的傻瓜。不过很快坦普勒就让她们的猜想落了空,他表情凝重地跟这老妇人说他有要事相商。
夫人立刻如临大敌,让女士们都回避了。这律师很严肃地问她是否认识,或者打着雇佣人的幌子哄骗了一个年轻姑娘,那姑娘从乡下来,名叫弗朗西斯或芬妮·希尔,随后根据查尔斯对我的描述向她形容了我的相貌。
在正义的询问面前,恶人总是恐慌的。布朗太太在我这事上还算没完全泯灭了良心,就算她在城里历练已久,知道怎么对付她这行的各种不测,也不禁对这问题惊慌起来,尤其是他说到了治安官、新门监狱 [注:伦敦西门的著名监狱,1902年废弃。] 、中央法庭、对她开办妓院的起诉书、枷锁、流放,总之其中的种种法律程序。她以为我把她告上了法庭,大为茫然,然后开始百般狡辩。总之,长话短说,他们旗开得胜地带走了我的行李,出于害怕,她并未争上几句。这还不止,他们保证不起诉这宅子,好处不过是一杯潘趣酒,本来她还让他们任选姑娘作陪,但他们拒绝了。查尔斯自始至终装作跟这律师是偶然相逢,只是因为知道这宅子,所以带他来这儿,而且表现得跟这事一点牵连也没有。只因这老鸨生怕他们以为她已经逼良为娼,原原本本说了事情的始末,查尔斯听到我没骗他倒是意外地高兴。其实只要凭布朗太太对这件事的熟谂,任何人都猜得出她花了不少心思想让我就范。
菲比,我亲爱的教导者菲比此时不在,或许去找我了,不然她们的胡诌就说不过去。
他们商谈了好一阵,对我来说尤其漫长。好在有老板娘来和我做伴,我才没有孤零零地一个人待在陌生的房间里。之前查尔斯跟我说她是个慈爱的妇人,我们的话题很愉快,因为说的都是他。然而夜已渐深,他并没按时返回,我禁不住焦躁起来,越来越感到担忧,这也是羞怯的女人随着爱意渐浓常会陷入的情绪。
我并没等多久,他的出现让我欣喜不已,温柔的埋怨还没到嘴边就烟消云散。
我还下不了床,走不利索,查尔斯飞奔过来揽着我,宠爱地拥我在怀里,对我讲了他去办的事,我则喜得为了他凯旋归来连连吻他。
听到那老妇人吓坏了,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我天真但不再纯洁的脑袋瓜想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看起来她似乎认为我记起有个可以投奔的人,逃到那儿藏了起来,我厌恶她们逼迫我,于是上演了刚才那幕。因为,正如查尔斯所料,在那个寂静的凌晨,邻近并没人看到我奔向马车,甚至没人注意到他也在那儿。宅子里也没人疑心我跟他说过话,更想不到我如此草率就答应跟这完美的陌生人私奔。看来,那些看似最不可能的事往往也最不使人们起疑心。
我们这两个轻浮的小东西欲火难耐,尽情作乐。我已将终身幸福寄予查尔斯,所以并不想别的,唯看到眼前拥有他的欢乐。
他不失时机地上了床,第二晚,疼痛减轻了些,我已完全品尝到了完美的愉悦——畅泳沉醉在绝美之境。欲望得到安抚,热情得以平息之后我们沉沉睡去,醒来即投入下一场狂欢。
在切尔西这所旅馆里,我们不分日夜地缱绻,就这样10天过去了。查尔斯给这段时间离家外出找了可信的借口,一边不忘跟溺爱他的慷慨外祖母周旋,她时常给他钱,足够应付我俩的花费。相比他以往偶尔的寻欢作乐,这些花费也算不上什么。
查尔斯随即让我搬到了圣詹姆斯区d大街的一所私人寓所里,寓所一共两间房间,二楼还有个盥洗室,家具都是现成的,租金每星期半个畿尼。他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这房子,与旅店相比,现在他可以更频繁地往这儿来。我对先前那个秘密的地方还有点舍不得,因为在那儿,我第一次委身于查尔斯,将我的珍宝交付与他,而我已永远失去了这珍宝。鉴于此,这房间于我是心爱的地方。店主倒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查尔斯出手阔绰,失了我们这样的主顾未免有些可惜。
到了我们的新居所,尽管租金不便宜,房间却很普通,我记得自己当时觉得这房子很好。哪怕查尔斯把我带到地牢,只要有他在,那里就不啻于凡尔赛宫了。
房东琼斯太太在我们的寓所欢迎我们,她很健谈,向我们介绍这房子的种种便利之处——她自己的侍女会服侍我们,房间设施很好,房间的一楼住着一位大使馆的外交官和他的夫人,我看上去很和善……诸如此类。我的虚荣心让我兴奋得脸红红的,她的恭维话对一个像我这般处境的姑娘来说实在中听。由于查尔斯的先见之明,我的穿着已经不像出逃时那么花枝招展,他还介绍我是他的妻子,我们秘密结的婚,不能让他的朋友知道这事(老掉牙的故事)。我敢说,对于一个如此精明老成的妇人,这番话简直是鬼扯。不过她对此无动于衷——很少有人比她更无所顾忌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把房间租出去——至于真相,绝不会让她大惊小怪,更不会黄了她的好买卖。
我会对她和她的经历做一番描述,好让你知道后面她为什么那样算计我。
她大概四十六岁,高高瘦瘦,一头红发,是那种你随处可见的平常相貌,并不引人注目。她年轻时跟过一位先生,考虑到他们的女儿,那人去世后留给她每年四十磅的赡养费。她却在女儿十七岁时把她卖给了一个男人,并没卖得几个钱。后来那先生出使海外,把她女儿也随行带走了。他待这女孩极为和善,据说已经秘密和她结了婚。但他一直不许她和母亲书信来往,因为她母亲如此丧尽了为人母的天性,甚至于卑鄙到了出卖自己的亲骨肉的地步。而她既没这天性,除了贪财以外,也没有任何感情,因此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由于这项买卖,这母亲失去了其后搜刮财物的机会,且从女儿身上再得不到好处。她的为人正是如此,对余事都漠不关心,只想尽办法敛财。于是她私底下干上了一种老鸨的勾当,她端庄正派的外表倒是合适干这个,有时她就打着做媒的幌子交易。简言之,只要为了钱,她无所不做,而且路子很广,不但自己做生意,也替别人拉皮条,私底下替人典当,另外还做着些其它见不得光的营生。她对自己的住处也是尽可能利用,把多余的房间都租了出去。虽然她财产有近三、四千英镑之多,但不允许自己动用这笔钱一个子儿。而是压榨她的房客,从中挤出生活用度。
当她看到一对年轻的情侣住了进来,不出奇,首先盘算的就是想尽办法从我们身上捞钱。她摸清了我们的底细,而我们涉世未深,很快就让她有机可乘。
于是我们搬了进来,搬进了这让人憧憬的庇护所,也落进了哈耳皮埃 [注:希腊神话中的鹰身女妖,生性贪婪。] 的手中。她盘剥我们的骇人手段在此我就不赘述了,这在您是无关紧要,在我却不甚愉快。查尔斯嫌搬家麻烦,对此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对于一个在钱财上并无裁度、甚至肆意挥霍的年轻绅士,各项花费的多少本也不在他心上,而一个少不更事的乡下姑娘对此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即便如此,在美妙爱人的荫庇下,我还是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我拥有了查尔斯,而他身上有我迷恋的心所向往的一切。他带着我去看各种演出、听歌剧、参加假面舞会,享受伦敦的种种玩乐。我快乐极了,尤其快乐的是他陪在我身边,向我指点我不明白的地方。这些场景第一次进入一个乡下姑娘的眼中,当然使我惊讶赞叹不已,我对一切的乐趣都感到新奇,这或许也让他很快慰。然而,对我来说,这一切都证明我已为唯一的激情所占有,全身心都在爱恋中,除了爱,我的心已盛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至于我在那些场合和其余地方遇到的男人,跟我的美男子比起来真是不忍卒睹。我眷恋着他,一刻不曾对他有过不忠的念头,他是我的全部,除了他,别的对我毫无意义。
我的感情就是如此强烈,以至从不对他猜忌。只因有这个念头都让我深受折磨,我自爱,而且深深恐惧会发现他真的不忠,这让我永远不会对他猜忌。事实上我也没嫉妒的机会——查尔斯为了我不惜回绝了一些很有地位的女人(就他的品貌而言,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在此我避讳了她们的名字。我或许应该向您列举出这几桩事例以证明他对我并无二心,不过请恕我先告诉您一个愉快的插曲,很久之前,它就曾满足了我的虚荣心。
在我们玩乐的闲暇,查尔斯就他所能躬身传授,教给我生活的方方面面,由于我本身所学很少,对这些可说一无所知。我不仅没遗漏心爱的老师说出的每一个字,还留心他的每一个发音,将他的话奉为神谕。其间他给了我许多让人愉悦的吻,那些吻来自比阿拉伯糖果更香甜的嘴唇,我对之欣然接受。我一天天进步,没过多久我的用心就有了回报——我能逐字复述他传授的知识,并且不全是鹦鹉学舌,我也对所学提出质疑,加入自己的看法,请他解答。
我那充满乡土气息的口音、土气的步态、行为举止几乎荡然无存了,我学得如此之快,他一天天地愈加喜爱我。
说到钱,他常把得来的都交给我,说服我收下它们可费了他不少口舌。他劝我穿着整洁大方的衣裳,他中意我这么穿,我也乐于如此。我甘于最辛苦的活儿,勤劳不辍,喜滋滋地服侍他。于此您就能猜得到,我多么不愿成为他的负担,多想报答他,我一心这么想。查尔斯也完全感觉到了我的真心。假如说他对我的爱并不如我对他的那样多(这是我们唯一的甜蜜争论),他至少也会尽力让我愉快。
房东琼斯太太常到我们的房间来,而查尔斯不在时,我也总难对她撒谎。很快她就轻松地套出我的话,打听到我们还没结婚,我们又是怎么生活在一起的。探听到的消息让她很满意,开始寻思打我的主意。唉!她很快就有机会这么做了。同时她也很老练,知道如果她现在就想拆散两颗紧紧相连的心,无论她的法子多巧妙,其结果只会是失去两个房客。而假如我俩其中一个着了她的道,对她而言都能得到很大的好处。一旦她做成了这笔生意,那也就意味着我离开了查尔斯,甚至已经堕落。
然而命运可悲,很快她想拆散我们的阴谋就得了逞。那时我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十一个月,快乐的日子匆匆而过,而深情注定了总是难以持久。我当时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平日里他总让我相信他的温柔会与日俱增,如今则待我更加体贴。就在此时这不幸——意外的分别降临到了我们身上。我会择其紧要很快说到重要的那一刻,如今回想我是怎样熬过了那段日子,还是让我恐惧,就是此时,我也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我已经整整两天没了他的消息,我依赖他,从没有过一天没见他或没他的消息。到了第三天,我已极为焦虑,恐慌得生了病。我实在受不了这煎熬,躺在床上按铃叫了琼斯太太(那几天她一直对我的受苦视而不见)。她来了,我极度虚弱,上气不接下气地求她救救我,请她想办法打听他的下落,他是我唯一的寄托和依靠。她表示同情我,而她那种同情却让我更加痛苦,随后她就出门去办这差使。
她并没去离这儿不远的查尔斯家里,而是走上一条直通科芬园的街道。之前我考虑再三,给了她一个仆人的名字。到了那条街后,她走进一家旅店,请人带信给这个女仆。
这女仆很快来了,琼斯太太向她打听查尔斯先生是否出了什么事,或是出了城。女仆也没对她隐瞒东家儿子的遭遇,因为第二天,所有的仆人全知道了。只因她东家嫉恨儿子跟他外祖母的亲密关系,遂想出个狠毒的招惩罚自己的儿子,他找了个很正当的理由,就这样私底下突然把他送走了,唯恐外祖母会袒护查尔斯,不让他离开英国。他安排儿子离开的借口是——他最近收到消息,加上一份遗嘱,一个富有的商人(他自己的兄弟)去世了,给查尔斯留下一笔数目可观的遗产,而他必须去这商人在南海的工厂,以确保遗产的安全。
他如此急着送他儿子走,在查尔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并没给他时间为出行做些准备。他是一条船的船主,又是船长的赞助人,他们事先商议好,船长乐得跟他串通一气,向他保证船会准时出发。总之,他的计划进行得如此秘密,如此成功,他儿子还以为只是在河里行上几个小时,于是查尔斯登上了一艘船,没法与外界通信,船上的人把他看得比政治犯还紧。
就这样,我心爱的人与我分别了,被迫踏上漫长的旅程。没有与朋友告别,也没得到只言片语的安慰,只有父亲几句干巴巴的解释和指示,告诉他到了港口后怎么做,另外准备了一些推荐信好让他去工厂。所有这些我是过了好一阵子才知道的。
这女仆又补充说她亲爱的少东家如此下场,他外祖母定活不长了。她不幸言中,老夫人听说此事后,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呜呼。而且由于她的财产是年金俸给,除此之外并无积蓄,所以没给她遭嫉恨的外孙留下什么财产。当然,临死前,她坚决不愿见他的父亲。
琼斯太太返回后,我见她的表情如此没有心肝,甚至可说近乎高兴,于是宽慰自己她给我带来了好消息,我就要不再受折磨了。然而这却是残忍的幻觉——这冷血动物只是简短漠然地告诉我,他被送走了,至少会外出四年(她故意说长了时间),我再见他的希望很渺茫了,这简直是戳中了我的心。当时我怀有身孕,这席话由不得我不相信——它们的确太过真实了!
她话没说完我就晕了过去,其后又发作几次,伴随着歇斯底里和不省人事,就这样,我流产了,失去了和查尔斯爱情的结晶。您以为这已够凄惨,却不知不幸还在后头,正如谚语所说——女人不易做。
琼斯太太别有用心地照顾了我,用她那种寡情的方式。于是我回到了这可憎的生活里——生活一度充满欢乐,却在转瞬间将我置于深深的伤悲、恐惧和痛苦中。
我就这样躺了六个星期,以年轻强壮的身体和寻死的欲望来回争斗。我常想死亡是我的解脱,然而,在求生的意志前,这想法渐渐地打消了。最终,我的身体得以康复,精神却处于恍惚和绝望之中,随时可能会失去理智,被送进疯人院。
然而时间总是最好的安慰,我渐渐不再那么痛苦,变得情感麻木,也恢复了健康,虽然还是郁郁寡欢打不起精神,肤色失去了乡下人的红润,却更显纤弱动人。
我的房东一直殷勤地服侍我,看我需要什么。后来,她见我已经康复,觉得已可以为她所用了。一天,我们一起用餐之后,她祝贺我已痊愈,而她将此事完全归结为自己的功劳,随后,她说了一番卑劣的话:“你如今,芬妮小姐,已大好了,只要你愿意还住在这里,我不胜荣幸!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没跟你张过口,不过我的确需要你填补上自己花费的亏空。”说着,她拿出一张账单,计有房租、伙食、药费、护理费等等,共23磅23便士。我身边总共只剩不到七个畿尼(她清楚得很),这还是我亲爱的查尔斯平时给我的,碰巧剩下这么多。于是她问我有什么法子来偿付这笔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跟她说了我的境况,说我会卖掉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尽可能地补偿她。我的凄惨境遇可正合她的意,只会让她更冷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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