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1/2)
暮色渐浓,夕阳给万物抹上金光。没有棱角的灰石向着它们念想的欧罗巴赫然耸起,也漾在这片晚照中。落日信手点染的,还有未长成的云杉、往低处藏躲的地衣、精致而不失刚健的蕨类、根茎如神经般虬结的苔藓、瘦小而强硬的越橘。灰暗的雨飑斜斜地从海上扫来,又骤然远去,不由分说得如同趁人不备的劫掠者;所过之处,所向之地,尽管仓促,都转眼间湿透了。此时,透彻的水珠捕获余晖,把彩虹的万般旖旎都收纳承托起来。港口之外的远方,陆地不可及之处,酝酿着的小暴风雨正在迅捷地逼近。那里海的蔚蓝都暗淡成灰色了,因为雨,因为距离,因为目光也会疲惫的。更远的,斯皮尔角 4 之外,有都柏林和爱尔兰的海岸;它们很遥远,但依然是距离最近的陆地,比多伦多和底特律要近,更不用提北美那些更靠西的城市了。它们隔着想象的雾霭似乎都能朦朦胧胧地望见。
头顶,象牙色的海鸥回旋嘶鸣,在纯粹的阳光和被涤净的清新空气中闪耀。有时它们滑翔至港中的青色水面上,尖声聒噪;有时它们甚至能依靠粉红色的脚蹼立于水中,好似在水上行走,还会浮夸地在胸前扇动翅膀,活脱脱一群练过了头的“真汉子”,刚刚圆满完成了他们的肌肉塑形教程;还有些时候,它们慵懒地聚在海港入口处的石堆上,或絮絮自语,或宁谧地望向远处,朝着爱尔兰和茫茫海水的方向。
港口自身不大,海岸的弧线也柔和,像个小小的、平静的子宫,培养着在外部发生、现在进入其中的生命。就从那石壁夹岸的狭窄通道中来,那个海水进出的关卡。此刻,海水又来了,挤进逼仄的入口时并不粗鲁,因为结果是注定的,它冲刷着两侧的石墙,起落翻滚着抵达了内湾。小渔舟在系泊处升高,海浪打在木桩上溅起,它们向前推进触及陆地,朝着高水位线攀爬。这就是月亮牵引的春潮。
绕着港口,鲜艳明亮的房屋点缀在潮湿、发光的石堆间。从某些方面看,这些房子甚至很像乐观到目空一切的马掌钉:黄色的、猩红的、绿色的、粉色的,活泼却又决绝、永恒地钉入那些不会碎裂的灰色巨石中。
就在海水出入港口的地方,一群小男孩正在用“汲钓法”捕捉浅橙色的犬牙石首鱼,鱼身上的斑纹很是华美。赤脚踩在浪涛打湿的岩石上,只见他们一甩手腕,就将一根根闪亮的鱼线送去潮水中,划出金灿灿的弧形。他们因为激动提高了嗓音,互相之间的鼓励、建议和安慰都很响亮。这种鱼侧身被拖向石堆时,花斑极为耀眼,在海中看起来光彩如同银辉流动。
我站在两千五百里旅程的最后一个路口,眼前所见的,也就是这些了。我的旅程在这里结束了,“这里”确切地说是一个废弃的捕鱼小棚屋,就在我身前六码之外。这个棚屋是灰色的,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两个窗子被钉了起来,而木瓦抵挡不住烈风,已所剩无几。一扇扭曲的门上牢牢拴着一个沉重的挂锁,在门和同样扭曲的门框前有一堆浮标、一小捆破烂的绳子、一个损坏了的船桨和一个锈迹斑驳的旧锚。
我坐在租来的小型大众车里,还是可以选择开完最后的六码,然后把方向盘打上无数个来回,从那个棘手的弯里绕出来。这样,我又可以面朝我来时的方向,像我来时一样简单地原路返回了。我就可以在任何事情发生之前轻松地离开了。
可是我步行走过了那个路口,走过捕鱼棚,走上一条从悬崖边缘曲折绕向大海的狭窄石径。石子滚动、翻转,刮擦着我的鞋底和鞋身,不出几步,皮鞋就满是伤痕了。我的脚趾重重地压在弯折的鞋底上。
我接近真正的海边时,四个男孩在亮晶晶的石头上激动地跳跃着。其中一个得手了,正在努力收线,要拿到他泛着银光的战利品。其他三个已经放下鱼竿,呐喊助威,甚至快要真的伸手帮忙了。“约翰,别让它跑了。”他们嚷着。“绳子别晃。”“竿子那头不能放下来。”“把绳子收紧了啊。”“就这样。”“太娘了你!”
隔着港里清澈的海水,海港那头还听得到六七个孩子同样的欣喜若狂的呼喊。泛着银光的鱼被拖向岩石。浅水处那翻腾、飞掠的鱼,用闪亮的身体划开水面,好似在用鱼尾行走。这个小渔夫的鱼竿几乎完全与海面垂直了。鱼竿顶端在高处颤动和吟唱,鳟鱼在脚下旋转和扭动。用力抓竿的双手在关节处泛出白色,而因为海水的冲刷,这些孩子手上的皮肤本来就都是红的。他正犹豫着是该放开鱼竿用手去抓那条扑腾的鱼,还是把竿子往后一甩,把鱼甩到身后去。突然他决定选择后者,可就在他要甩竿子的时候,石上太滑,他一下跌进了水里。鳟鱼在空中像芭蕾舞者一样闪亮转身,挣脱了鱼钩,只见暗绿中急促的一闪,在失而复得的水里它调整了身姿,消失不见了。“妈的!”小渔夫骂道,又在石头上站起身来。他咬着下嘴唇,不让眼眶里涌起的泪水流出来。他的手腕内侧还划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口子,一小股鲜血正往下淌;而且他膝盖以下全湿了。我蹲下去把竿子捡起来,还给了他。
只听得海港那头响起一声呼喊,鱼线噌的在水中扯紧了,震出一大串灿烂的水珠。呼喊声和互相传染的兴奋之情又重新散播开来。“别让它逃了!”“好样的。”“顶住!”“顶住!”
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喊几句很有激情的建议给他们,但我不知道该喊些什么。鳟鱼从水中飞起,画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弧线就落到了孩子们身后的苔藓中,这些植被一直延伸到被海水冲洗过的石堆边。他们飞奔去把鱼从线上卸下,一边赞叹着鱼的个头。
在我们这边,孩子跟我聊起天来。“你住在什么地方?”他们问。他们还想知道那里远不远,和圣约翰斯相比哪个更大。我很尴尬地跟他们解释“北美中西部”是怎么回事。轮到我发问时,我问他们是否上学。“上啊。”他们说。他们有些人上“圣文德”,这是个天主教学校,还有些人上的是“特威林纪念学校”,都是四五年级,而且都说喜欢上学,喜欢他们的老师。
他们告诉我现在是钓鱼的好时节,他们每天晚上都来。“昨天我给自己钓了条九磅重的大鱼。”约翰说。他们都很着急要给我展示他们简单的设备。鱼竿五花八门,鱼线也是如此。鱼线尾端的接钩绳是细细的透明线,连接着奇形怪状的三锚钩。离鱼钩一尺远的地方,他们在接钩绳上系了个银色的钉子。有些男孩子说海鳟是被钉子的银光所吸引,另外的一些说钉子只是用来当个重体或坠子。每根鱼线上都有这么个东西。
“来吧,先生,”约翰说,“试一下。别把您的鞋子弄湿了。”穿着我的软底鞋站在石头上,我两次很不利索地试着抛绳。两次都抛得过高,钉子落下的时候,离水流中奔腾的生命都还相去甚远。
“就是靠手腕这么一甩,先生,”他说,“甩手腕。你很快会找着窍门的。”他长着红色的鬈发,脸上洒满了小雀斑,有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我又试着抛了三四次,然后就把鱼竿递还给了约翰,那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呼唤声从站在五彩房屋门口的女士们那里飘下来,小孩都很听话,收拾起他们的装备、他们捕获的鱼,开始攀登那条狭窄、蜿蜒的小径。太阳往水中沉得更深了,起了凉意,意识到这一点,我打了个寒战。虽然被提醒过,我自己也算小心,但脚还是湿了,在鞋子里觉得很冷。这地方不属于那些没赤脚或者没穿雨鞋的人。或许,对于我来说,这地方压根儿就不属于我。
坡很陡,我们低着身子向上攀爬时,我的这些年轻友伴一路继续聊着天。他们说话带爱尔兰口音,带着当地的特色。其中有一个孩子的家里曾有一只驯化了的海鸥,养了七年。他的哥哥在岩石上发现了这只海鸥,就把它带回了家。爷爷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乔伊。“就因为它很吵。”约翰解释道。 5 上个礼拜海鸥死了,他们在离海湾一英里之外办了个葬礼,因为只有在那儿才有足够的土能给他挖个坟。沿着海岸几乎都是硬石,坟墓是安置不了的。他们说,人死了也一样。一周以来,他们都满怀期待沿着崖底找寻另一只海鸥,但还没有找到。他们又说,海鸥是不可以杀死的,它们受政府保护,因为它们是食腐动物,能保持海湾的清洁。
上山的路很窄,所以我们排成一列前行。到达小棚屋的时候我呼哧呼哧的觉得完全喘不过气来。对于一个三十五岁的人来说,我的身体是太过老化了,桑拿看来对我的呼吸系统一点助益也没有。这些男孩走得很轻松,正在我周围谈笑风生。他们见了我的车都兴奋地点评起来,却又不失礼貌。而我再次拥有这样的机会,重新发动我的车,沿来路返回。毕竟,除了遥遥喊来开饭消息的女士们之外,我还没有见过一个大人。我站在那里,摆弄着我的钥匙。
一个男人和一条狗突然出现,出乎我们意料。那时我们正随意地散在车前,全然没有在意周遭的事物,所以既没看见也没听到他们从那条破败的石子路上走近。这条狗黑白相间,不高大却很健壮,沿着石子路小跑的时候,表情期待地望着海港,结实的腿上和狗爪上的白色毛发随风飘扬。它全然没有注意到我。那个男人也不高大,但很健壮,而且看上去也是黑白相间的。他的套鞋是黑的,他深色的厚精纺裤由染黑了的皮带吊着,皮带上满是大块大块的磨损。皮带扣是小渔船的形状,船首还站着一个渔夫。他穿的是一件深色的绒线海军服,头顶戴了个绒线帽。帽子底下的头发是白的,三四天没刮的胡子也是白的。他的眼睛是蓝的,一双粗糙的大手有些扭曲变形。光看外表说他六十多岁到八十多岁都有可能。
“唔,今天晚上挺舒服的,”他说,先看了看约翰,又看了看我,“气压没降,大概还会有一两天的好天气。对捕鱼的是好消息。”
他从路边捡了块没用的、扭曲了的灰色木头,用右手捏着前后缓慢晃动。小狗期待得有些不能自已,在那男人身前身后不停打转,眼睛炯炯发光地盯着木棍,很是急切。等木棍被扔下山坡,他欢快地吠了几声,把自己也朝海岸往下抛去,一下就不见了,只看到小石子如同雪崩一般随之纷纷滚落。过了几秒钟,它又出现了,虽然只能见到它的脑袋——一个无声的v字形飞速地划破港湾的安宁。男孩走到堤岸边缘,大声为它叫好,就跟他们之前互相加油一样。“还要再远一点,”他们喊道,“再往右,再往右。”小狗已完全没在了水中,它划着水要找的棍子其实它完全看不见。男孩都朝着大致的方位扔石子,小狗会从水中探起身子,找到水花的位置,始终在敏锐地改变方向。
“你怎么样啊?”老头问我,拿出烟斗和一袋烟草,还没等我回答,又说,“不妨留下来吃个晚饭吧。我们那儿就三个人。”
我们开始沿着小路朝前走了,也就是朝着他刚刚过来的方向。很快孩子们也跟了上来,还有那条狗,身上滴着水,嘴里叼着找回来的木棍。它等着老头把木棍拿走,接着把蓬乱皮毛上的海水甩了我们一身。老头拍了几下,又挠了挠它湿湿的脑袋和滴水的耳朵。他没扔掉那根棍子,而是用它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雨鞋。我们继续沿着那条石子路向前走着——没多久之前我的大众车还从这里驶过。
还没走几步,我们的左手边就能见到屋舍。框架结构的房子,屋顶是平的,依附在乱石间,下觑着海港。一旦有风暴,海浪就会打在这些房屋的窗户上,不过现在暮色降下,这些鲜艳的色彩在阴影中倒无畏得让人欣喜。走到第三扇门,约翰、老头和狗转了进去,我也跟着进了门。其他的男孩继续往前走,朝我们挥了挥手说:“再见啦。”
粉刷过的大门很窄,进门后那条小道上的石头已经被无数个走过的鞋底磨得非常圆滑。在路的两侧还各有一排粉刷过的小圆石头,像是巨型的白色的蛋,或是未及烘烤的面包,正在两旁列队。再远一点,两边还有一些废弃的轮胎,也被粉刷过,当做花坛在用。每个圆圈里,斑斓的花朵低低地正在点头;还能见到偏耐寒的三色堇和可能是万寿菊的植物。这条路通向一幢绿色的方形屋子,只有边缘和百叶窗是白色的。门口木台阶的一侧钉着滑冰用的冰刀,用来蹭鞋底。穿过纱门之后是个门廊,散发着海水的咸味。木墙上有很多钉子,上面挂着各种雨衣、雨鞋、连指手套和帽子,没挂上去的就被扔在了墙角。
门廊再往里走是厨房,有位女士正在干活。我们全都进了门,小狗跑过地板上的亚麻油地毡,爪下吧嗒作响,然后满足地叹了口气,把自己扔到了木桌子下。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它就睡着了,皮毛因为那次入水还是湿的。
厨房很小,有个铁炉子,靠墙有一张桌子,配了三四张手工制作的木椅。旁边还有一张木制摇椅,盖着靠垫。弧形弯脚因为多年的使用,已被磨得十分单薄,让人很难相信它们依然在起着作用。就在桌子旁有个盥洗架,上面放着两桶水,一个脸盆就靠穿过脸盆壁的一根钉子钉在墙上;它的上方安着一个带镜子的老式药柜。房里另外还有一个大壁橱、一个低矮的沙发和一扇朝向大海的窗户。墙上除了气压计还挂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拍的是多年前的一对喜气洋洋的夫妻。照片有些泛黄,也不再清晰,但还是看得出其中的女子穿着长裙,鬈发盘起;男人穿着一件略显大的哔叽外套,花呢帽潇洒地盖住右边的眼睛。他的肩上还拴着手风琴的带子,五指张开,按在琴键和键钮上。另一张照片是耶稣孩童时的形象,下面写着:“圣主慈悲之心保佑我们。”
炉子边的女士很高,五官精致。她头发灰白,轻盈地从额头向后梳,细心盘起,靠颈后一枚大别针固定。她的眼睛是深灰色的,如同海上暴雨前飞驰的云沫。跟她丈夫一样,她的年龄也不好判断。她身着蓝色印花长裙,简单地围着一条蓝色围裙,脚上穿的是一双咖啡色的低跟鞋。我们进门时,她正在一口炒锅里煎鱼。
见到我时,她眼神里只是有些柔和的讶异。认出我来之后,双眼闪耀出不加掩饰的敌意,但这种敌意马上退落下去,转成自制的不动声色。她继续在炉边干活,我们其他人都坐到了椅子上。
接下去吃饭的时候我们话很少,很羞怯,成年人都似乎要以这种寂寞的方式摸索、保留我们所剩无几的可怜尊严。约翰倒不在意那些,聊得停不下来。他现在上五年级,在学校表现很好,他们正在学百分数和神秘的十进制。要把百分数变成十进制的小数,你得把小数点向左移两位,把百分号扔掉。你一定,一定要每回都这么照着做。他们还在学习家畜的不同种类,主要的四种奶牛是:好斯敦牛、亚尔夏牛、根西牛、泽西牛。他会吹口琴,吃完饭就吹给我听。他有自己的十二个捕龙虾的笼子。本来这些都是被海浪打到岩石上的坏笼子。他朝老人点了点头,说是艾拉帮他修好了,装了新的铁丝网,织了新的口子。现在,这些笼子沿着石岸在海港入口处放置好了。他现在每个笼子平均能捕到一磅的龙虾,“大人”渔民都说这比他们当中的一些人都要厉害。他现在用来存钱的玩具桶也是海浪冲上岸的。他想给他的小划艇买个尾挂式的发动机,现在他要划着桨去照看他的那些捕虾笼。
“我们的约翰有成为好渔夫的潜质,”老人说,“我早上五点生火的时候,他基本上都起来了。我茶还没泡好,他和狗已经从海边溜完一圈回来了。”
“我在多伦多的时候,”约翰说,“没人七点以前起来。我得自己给自己泡茶,然后等着。可难受了。不过那儿有海鸥,会从多伦多港上飞过去。有两个礼拜天我们就去看过。”
吃了晚饭,我们把椅子从餐桌边移开。老太太把盘子收走,老头打开广播。一开始他听的是天气预报,然后转成短波,能收到岸边渔船里的对话。里面聊的是捕鱼的收成、风浪的情况和留守在石岸上的女人。约翰拿着他的口琴又出来了,恭敬地站在一边。老头看到他,点了点头,便把收音机关了。他站起身,走上楼梯,只听得脚步声回荡下来。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一只破旧的手风琴。“我手上的风湿太严重,”他说,“现在弹琴费劲极了。”
坐下之后她便将胳膊穿过琴带,风箱就开始伸缩起来。女士解下围裙站到了他身后,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有一瞬间好像照片里年轻男女的神采又附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唱起来:
我说你们这些美丽的温柔女子
追求情郎可得留点心思
他们像夏日拂晓的星辰
才刚露面,转眼就要隐身
做一只麻雀多好,我常常想
我要有翅膀,我可以飞翔
飞去和我心上的人相会
他要的,我却一样也不给
可惜啊,做一只麻雀只是空想
我哪有翅膀,我也不能飞翔
天空中没有哀伤和忧郁
我却被绑在地上,直到死去
约翰坐在其中一张手工椅子上吹口琴。他和全世界所有吹口琴的人都一样:右脚打着拍子,两个幼小的肩膀拱起来,围着掌心里的乐器。
“过来跟我们一起唱歌,约翰。”老头说。
约翰很听话地把口琴从嘴上拿开,用袖口抹掉了唾沫星子。他们的生命算上两头轻轻松松地覆盖了半个世纪,一道唱了起来。老的少的都唱失去的事物,唱的是他们不同的体会。我的年龄在他们中间,格格不入,困在此刻,很不自然地用皮鞋在地毯上打着拍子。歌词在我脑中盘旋飞扬。雾或许不如雪那样触碰你,但却也来得更浓厚稠密。湿润来时那万千的形态啊!
我独自游走,迷失在河岸
观清光一束,良夜何其
我独自徘徊,见到陌生的少年
听他哀恸哭号,不住叹息
眼泪留给一个人,她睡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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