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09(1/2)
第三十五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夫人,我应当依从您的意思;我必须向您表明,虽然您喜欢认为我身上有不少过错,但是我至少还相当知情识趣,不会让自己遭受抱怨;我至少也有足够的勇气,来让自己承受最痛苦的牺牲。您命令我保持沉默,忘掉这回事!好吧!我会迫使我的爱情保持沉默;如果可能,我也要忘掉您对我的爱情所表现出的严酷的态度。当然,我想赢得您的欢心并不等于我有权利这么做;同时我也承认,我需要您的宽恕也并不意味着我有资格取得这样的宽恕。可是,您把我的爱情看作对您的侮辱;您忘了,假如这样的爱情是个过错,那您就既是这个过错的原因,又是可以为它申辩的理由。您也忘了,我已经习惯于向您敞开胸怀,即使这样把心里话说出来会对我不利,我也无法再对您隐瞒充满我内心的感情;这是我真心诚意的结果,您却把它看作放肆无礼的产物。我对您怀有最深切、最恭顺、最真诚的爱情,而我得到的结果只是被您赶得远远的。您最后还向我谈到您的憎恨……受到这样的对待,有哪个别的人会不抱怨呢?只有我完全服从;我忍受着一切,却没有一句怨言;我受到了您的打击,却仍然对您充满爱慕之情。您对我具有不可思议的影响,因而您成了我的感情的绝对的主宰;我的爱情之所以仍在抵抗,没有被您摧毁,那是因为它是您的成果,而不是我的产物。
我并不要求您改变主意,我根本不抱这样的奢望。我甚至也不期望得到您的怜悯,您过去有时表现出对我的关心,这倒曾使我希望得到这样的怜悯。但我承认,我觉得可以要求您主持公道。
夫人,您告诉我,有人竭力破坏您对我的看法。倘若您当初听信了您的朋友的劝告,您甚至不会让我接近您,这是您的原话。这些好心的朋友究竟是谁啊?这些道德观如此苛刻、态度如此严厉的人想必会让人家说出他们的姓名,他们想必不会愿意躲藏在阴暗的场所,跟那些卑劣的恶意中伤的家伙混在一起。我不会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以及他们对我的非难。想想吧,夫人,我有权知道这些情况,因为您是根据他们的观点来对我作出评价的。要判决一个罪犯,就应当告诉罪犯他犯了什么罪,告发他的人是谁。我并不要求别的恩典,我要提前为自己辩护,并迫使他们收回自己所说的话。
也许我对公众的毫无意义的喧嚷过于藐视,根本不把这些闹哄哄的声音放在心上,但是您的赏识在我看来却并不如此。我用整个生命来博得您的赏识,因而我是不会让它白白地被他人夺走的。这种赏识对我显得特别宝贵,正是由于它,您才会向我提出如今您还害怕提出的要求。按照您的说法,这个要求会让我有权利得到您的感谢。啊!我根本不要求您表示感谢,相反,如果您能给我提供一个叫您高兴的机会,我觉得我倒应该感谢您呢。因此请您比较公正地对待我吧,不要再把您想要我做的事儿瞒着我。如果我猜得出来,我就不会要烦劳您说出口来了。让我既能愉快地见到您,又能幸运地为您效力,这样我对您的宽容大度一定深为庆幸。谁能阻拦您这么做呢?我希望,您不是担心遭到我的拒绝吧?要是您有这样的担心,那我就无法为此而原谅您。不把您的信还给您,并不意味着拒绝您。我比您更希望这封信对我不再有什么用处;但是我惯于相信您有一颗十分柔和的心,所以只有从这封信里,我才能看到您乐意让我看到的模样。当我发誓要让您动情的时候,我从这封信里便看出您是不会答应的,而只会远远地避开我;当您身上的一切加深了我的爱情,并且表明这种爱情无可非议的时候,又是这封信提醒我说,我的爱情是对您的亵渎;当我见到您,觉得这种爱情是至高无上的福分的时候,我需要看一下您的信,这样就觉得这实在只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您现在可以理解,我最大的幸福就是能把这封给我带来不幸的信还给您;再向我索回这封信,就是让我不再相信这封信的内容。我巴不得把这封信还给您,我希望您对此不要有什么怀疑。
一七xx年八月二十一日于xx
第三十六封信
德·瓦尔蒙子爵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盖有第戎邮戳的信)
夫人,您一天比一天更为严厉,请恕我冒昧说一句,您害怕的似乎是宽容大度,而不是不够公正。您不听我的解释就对我加以指责,您想必一定觉得,不看我信上写的理由,要比回答这些理由更不费事。您执意不肯收下我的信,轻蔑地把我的信退还给我。我唯一的目的只是想让您相信我的诚意,就在我这么做的时候,您却逼得我只好运用计谋。您使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无疑这一点就足以让您原谅我采用的方法。况且由于我感情真诚,确信只要让您充分了解这种感情,就会得到您的认可,所以我觉得不妨耍上这么一个小小的花招。我也冒昧地认为您是会原谅我这么做的,而且您对下面这一点也不会感到怎么奇怪,即爱情总能巧妙地表现自己,而冷漠的意中人往往难以将其排斥。
夫人,请允许我向您完全敞开我的心扉。我的心是属于您的,您应当了解它。
我来到德·罗斯蒙德夫人府上的时候,完全没有预料到等待着我的是什么命运。我并不知道您在这儿,而且我要以我特有的真诚补充说,就算我知道您在这儿,我的安定的心神也不会受到搅扰。这倒并不是因为我不愿对您的美貌作出谁也无法拒绝的正确评价,而是因为我一向只感受到肉体的欲望,只沉湎于很有希望获得满足的肉体的欲望,我还没有体味到爱情的痛苦。
德·罗斯蒙德夫人一再要求我在这儿盘桓一阵子,这是您亲眼看到的。那时我已经跟你们一起过了一天,然而,就为了,或者我认为就为了向一位可敬的亲属表示敬意所有的那种十分自然、合乎情理的快乐,我依从了。这儿的生活跟我习惯的生活无疑有很大的不同;但我一点没费什么力气就适应了。我不想深入了解我身上发生变化的原因,我把这种变化都归功于我的随和的性格,我想早先已经向您谈过我的这种性格了。
不幸的是(为什么这非得成为一桩不幸呢?),经过对您更深的了解以后,我立刻意识到,您那原来唯一叫我感到惊讶的娇艳迷人的容貌,实际上只是您身上的众多优点中最微末的一点;您那卓越非凡的心灵惊动也迷惑了我的心灵。我欣赏美貌,但更崇仰德行。我当时并不谋求得到您,而只是努力地要使自己配得上您。我要求您对过去加以宽恕,同时也渴望您对未来表示赞同。我在您的言谈中寻找这样的意思,在您的目光里窥探这样的神色;从您的目光里射出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因为无意地散发以及毫无戒备地接受而变得更加危险。
于是我懂得了爱情。但我一点也没有为此而抱怨!我决定把爱情埋藏在永恒的沉默之中;我毫无畏惧、毫无保留地沉浸在这种甜蜜的感情里。它的影响一天天地增强。见到您原来是一种愉快,不久就转变成一种需要。只要您离开一会儿,我的心就愁闷得直抽搐;听到您回来的声音,我的心又高兴得直扑腾。我似乎只是靠了您、为了您才活在世上。然而,我恳求您回答:在欢快、嬉笑的游戏中,或者在气氛严肃的谈话中,我可曾脱口说过一句泄露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的话?
最后,来到了我的不幸开始的那一天;由于不可思议的命运,一件善良的行为竟成了我的不幸开始的信号。不错,夫人,就是在受到我救济的那些不幸的人中间,您使一颗早已为爱情所陶醉的心彻底迷失了方向,当时您充满了可贵的同情心,这既使您的美貌变得更加艳丽,也为您的德行增添了价值。也许您还记得,当天回来的时候,我是多么心事重重!唉!我是在尽力克服一种我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倾向。
我在这场双方力量强弱不等的斗争中耗尽了精力以后,一个出乎我预料的偶然的机会又使我单独跟您呆在一起。我承认那会儿我支持不住了。我那感情过于饱满的心灵再也无法容纳其中的话语和泪水。但这难道是一种罪恶吗?就算是的,我已经经受了十分可怕的煎熬,这样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我为毫无希望的爱情所折磨,恳求您的怜悯,而得到的却是您的憎恨。见到您成了我唯一的幸福,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四处寻找您,但我又害怕接触您的目光。您叫我陷入了痛苦难熬的境地,身处这种状况,白天我强颜欢笑,夜晚我尽情发泄自己的痛苦。而您却宁静安详,您对这种痛苦的了解只是为了造成痛苦,并且暗自得意。然而,发出怨言的是您,请求原谅的却是我。
夫人,这就是您所谓的我的过错的实情,把我的过错称作我的不幸,也许更为恰当。纯洁真挚的爱情、始终不变的敬意、彻头彻尾的服从,这就是您使我产生的感情。我并不害怕把这些感情奉献给上帝本身。您呢,是上帝最美好的造物,请您也效法他的样子宽大为怀吧!请想一想我的难熬的痛苦;特别请想一想,您已使我处于绝望和无比的幸福之间,从您嘴里说出来的头一句话就将永远决定我的命运。
一七xx年八月二十三日于xx
第三十七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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