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08(1/2)
第三十一封信
当瑟尼骑士致塞西尔·沃朗热
是的,我们无疑是快乐的。我的幸福十分牢靠,因为我为您所爱;您的幸福也永远没有尽头,只要它跟我那受您激发的爱情一同持续下去。怎么!您爱我,您再也不怕向我保证您的爱情!您越是对我这么说,心里就越高兴!我看了您亲笔写的我爱您这句亲切动人的话以后,好像听到您那美丽的小嘴也在重复这样的表示。我看到您的那双迷人的眼睛正瞅着我,脉脉含情的,显得更加娇媚。您要永远为我而活着,我得到了您这样的誓言。哎!请您也接受我的誓言,我要把整个生命都奉献给您的幸福。请接受吧,并请放心我绝不会背弃这个誓言。
昨天真是快乐的一天!唉!为什么德·梅尔特伊夫人不是每天都有秘密话要对您的妈妈说呢?为什么我的甜蜜的回忆老要受到我们必须束手束脚的念头干扰呢?为什么我不能始终握着那只写了我爱您的好看的手,把它亲吻个遍呢?为什么我不能用这种方式来对您不肯向我表示更大的爱意加以报复呢?
请告诉我,我的塞西尔,在您的妈妈回来以后,在我们由于她的在场而只好彼此冷漠地望着对方的时候,在您无法再以保证您的爱情来安慰我的时候,您对自己不肯给我一些爱情方面的证明就不感到遗憾吗?“吻他一下就会使他更加快乐,而我却剥夺了他的这种幸福。”您就没有这样想过吗?答应我吧,我的可爱的朋友,下次一有机会,您不要那么严厉。只要您答应这一点,我就有勇气去经受环境给我们造成的各种障碍;同时因为确信您也与我一样感到惆怅,至少可以减轻一点这种难以忍受的煎熬。
再见了,我的娇艳可爱的塞西尔。到了我该去您家的时候了。要不是为了前去见您,我根本不可能停下笔来。再见了,您这个我无比心爱的人儿!您这个越来越叫我倾心相爱的人儿!
一七xx年八月二十五日于xx
第三十二封信
德·沃朗热夫人致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
夫人,您是要我相信德·瓦尔蒙先生的道德吗?我承认这一点我无法确定;要我只凭您向我叙述的那桩事就断定他是个好人,正如要我听说一个大家公认的好人犯了过错以后就认为他是个坏人一样困难。无论在好人还是坏人身上,人性都不是绝对的。泼皮无赖有他的长处,就像正人君子也有他的弱点一样。这条真理我觉得无庸置疑,因为正是从这条真理出发,我们才有必要对坏人像对好人一样表示宽容;因为这条真理可以防止好人骄傲,也可以免得坏人沮丧。您肯定会觉得我倡导宽容,目前却不好好身体力行;不过,要是这种宽容导致我们对坏人跟好人都一视同仁,那我就把这种宽容看作危险的弱点。
我不敢冒昧揣测德·瓦尔蒙先生的那项行为的动机;我愿意相信行为的动机跟行为本身一样值得称赞。可是他一生中给各个家庭带来的纠纷、羞辱和丑闻还嫌少吗?只要您愿意,您可以去听听接受他帮助的那个不幸的人的话;但这并不妨碍您去聆听成百个受过他蹂躏伤害的人的哭声。就算如您所说,他只是社交往来的危险的一个范例,难道他本人就不完全是一个危险的关系吗?您猜想他可能浪子回头吗?让我们考虑得更远一些,假设真的出现这种奇迹。难道反对他的公众舆论就不存在了吗?难道这种舆论还不足以约束您的行动吗?只有上帝才能在一个人悔过时赦免他的罪过,因为上帝可以看透人的心灵,而凡人只能根据一个人的行为来判断他的想法;任何人一旦失去了别人的尊重,就无权抱怨别人对他必然抱有的猜疑,这种猜疑使他很难重新获得别人的尊重。特别请您想一想,我的年轻的朋友,有时候,只要您对别人的尊重显出一点儿不以为意的样子,您就会失去人家对您的尊重;您可不要认为这种严厉的态度不够公正。因为,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一个人只要有权利得到尊重,就不会放弃这种宝贵的财富;而只有不受这种强劲有力的约束限制的人,实际才更容易做坏事。要是您跟德·瓦尔蒙先生关系密切,不管这种关系多么纯洁,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看到您为他辩护的那种热情,我很惊恐不安,因此我得赶紧抢在前面应对预计您会提出的反对意见。您会向我提出德·梅尔特伊夫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受到人家的谅解;您会问我为什么我在家里接待他;您会告诉我,他非但没有受到正派的人排斥,而且还进入了所谓上等人的圈子,甚至还很受欢迎。我觉得,对于所有这些问题,我都能作出回答。
首先,德·梅尔特伊夫人确实是个很受尊重的女人,她唯一的缺点也许就是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她是一个身手敏捷的驭手,喜爱在悬崖峭壁之间驾车疾驶,只有她的成功才说明她有道理。称赞她是合理的,效法她的样子则不免轻率;这一点她本人也承认,并为此而自责。随着见识的不断增加,她的道德原则也越加严格。我敢向您保证,她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至于我个人,跟别的人一样,我也不想多为自己辩护。我确实接待德·瓦尔蒙先生,他在各处都受到接待。社交界充满了无数矛盾抵牾的现象,这只不过是其中又添加的一种而已。您跟我都知道,我们的一生就是用来观察这些矛盾抵牾的现象,一边对其发出怨言,一边却又投身其中。德·瓦尔蒙先生很早就明白,仗着他显贵的姓氏,庞大的家产,众多讨人喜欢的长处,为了在社交界发挥影响,只消同样机敏巧妙地运用赞扬和嘲讽这两种手法就成了。谁也没有他那种两面三刀的招数:他对一个人显得殷勤可爱,却叫另一个人感到毛骨悚然。人家并不尊重他,但都奉承他。这就是他在我们这个社会圈子中的地位,我们这个社会圈子中的人都谨慎有余,勇气不足;他们宁愿迁就他,而不愿跟他交手争斗。
可是不管是德·梅尔特伊夫人,还是别的哪个女人,当然谁都不敢隐居到乡间,几乎单独跟这样一个男人呆在一起。如今居然有一个最贤淑、最稳重的女人给这样一种轻率的行为树立了榜样;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我是出于友谊才脱口这么说的。我的美貌的朋友,您的坦诚使您心里安然无忧,这反倒害了您。请您想一想吧,对您作出评判的人当中有一部分是些轻狂浅薄的人,他们不相信德行,因为在他们中间,找不出这样的榜样;另一部分则是些坏人,他们因为您有德行而要对您进行惩罚,就装作不相信德行的样子。请您考虑一下目前您做的事吧,就连有些男人也不敢贸然这样。事实上,在年轻人中间(德·瓦尔蒙先生已完全成为他们的权威人士),我发现最聪明的人都怕跟他显得关系过于密切;而您,您却一点也不害怕!唉!回头吧,回头吧,我恳求您……如果我的理由还不足以说服您,您就看在我的友谊的分上吧。是友谊促使我再次提出这样的恳求;让友谊使这样的恳求变得情有可原。您会觉得这样的友谊过于苛刻,我也希望用不着这样。不过,我宁可您抱怨的是友谊的关怀,而不是友谊上的淡漠。
一七xx年八月二十四日于xx
第三十三封信
德·梅尔特伊侯爵夫人致德·瓦尔蒙子爵
亲爱的子爵,既然您惧怕成功,既然您的计划是向人提供反对您的武器,既然您只希望作战,而不怎么希望胜利,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您的行为是谨小慎微的楷模,反过来看,也是愚蠢的典范。老实对您说,我担心您产生了错觉。
我要责怪您的,并不是您一点没有利用时机。因为一方面,我也看不清楚时机是不是已经到来;另一方面,我相当明白,不管人家怎么说,失去的时机还会重新出现,而仓促的举措则会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可是,您真正的失着就是放任自己写起信来了。我看您目前未必预料到这样做会带来什么结果。顺便问一下,您是想向这个女人证明她应当依顺您吗?我觉得这只可能是感情的问题,而不会是论证的问题。要叫她接受,就得令她感动,而不是对她说理。不过,您用信去感动她又有什么用呢?因为您当时不在她的身边,无法加以利用。即便您的美好动听的词句使对方为爱情所痴迷,您以为这种痴迷会延续很长时间,以致她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就向您承认她的爱情吗?您想一想写一封信要花多少时间,把信送到她的手里又要多少时间;再看一看,特别像您那位虔诚的女信徒那样一个有操守的女人,她是否会对一件她尽力不去想望的事儿如此长久地想望。这种做法对孩子可以奏效,因为他们在写“我爱您”的时候,并不知道他们表示的就是“我依顺了”。可是我觉得,善于推理的德·都尔维尔夫人完全懂得每句话的含义。因此,尽管您在谈话中占了上风,但是她在信中又击败了您。接着,您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吗?正是由于出现争论,人家才不愿意服输。只要想方设法地寻找理由,总能找到适当的理由;把这些理由说出来后,就会坚持下去,倒不是因为这些理由正确,而是因为不想推翻自己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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