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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一条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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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上山容易,下山也不难。

太阳还没有下山,他们就已下了山。

山下有条小路,路上有棵大树,树下停着辆车,赶车的是个小伙子,打着赤膊,摇着草帽蹲在那里晒太阳。

树荫下有风,风吹过来,传来一阵阵酒香,是上好的竹叶青。

附近看不见人烟,唯一可能有酒的地方,就是这辆大车。

这小伙子一个人在外面晒太阳,却把这么好的酒放在车子里吹风乘凉。

丁喜叹了口气,忽然发现这世上有毛病的人倒是真不少。

邓定侯看着他,问道:“你想不想喝酒?”

丁喜道:“不想。”

邓定侯很意外,道:“为什么?”

丁喜道:“因为我虽然是个强盗,却还没有抢过别人的酒喝。”

邓定侯道:“我们可以去买。”

丁喜道:“我也很想去买,只可惜我什么样的酒铺都看见过,却还没有看见过有开在马车里的酒铺。”

邓定侯笑道:“你现在就看见了一个。”

丁喜果然看见了。

那赶车的小伙子,忽然站起来,从车后面拉起了一面青布酒帘,上面还写着:“上好竹叶青加料卤牛肉。”

若说现在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丁喜和邓定侯高兴一点,恐怕就只有好酒加牛肉了。

邓定侯道:“那老乌龟实在很不好对付,我只怕还没有撕下他的耳朵来,就已先被他打下了我的耳朵。”

丁喜道:“所以你现在就很发愁。”

邓定侯道:“所以我要去借酒浇愁。”

丁喜道:“好主意。”

两个人大步走过去。

“来十斤卤牛肉,二十斤酒。”

“好。”

这小伙子嘴里答应着,却又蹲了下去,开始用草帽扇风。

他们看着他,等了半天,这小伙子居然连一点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丁喜忍不住道:“你的牛肉和酒自己会走过来?”

赶车的小伙子道:“不会。”

他连头都没有抬,又道:“牛肉和酒不会走路,可是你们会走路。”

丁喜笑了。

小伙子道:“我只卖酒,不卖人,所以……”

丁喜道:“所以我们只要想喝酒,就得自己走过去拿了。”

小伙子道:“拿完之后,再自己走过来付账。”

马车虽然并不新,门窗上却挂着很细密的竹帘子,走到车前,酒香更浓。

“这小伙子的人虽然不太怎么样,卖的酒倒真是顶好的酒。”

“只要酒好,别的事就全部可以马虎一点了。”

邓定侯先走过去,掀起了竹帘。

邓定侯怔住。

丁喜跟着走过去,往车厢里一看。

丁喜也怔住。

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手里拿着一大杯酒,正咧着嘴,看着他们直笑。

这个人的嘴表情真多。

这个人赫然竟是“福星高照”归东景。

车厢里凉爽而宽敞,丁喜和邓定侯都已坐下来,就坐在归东景对面。

归东景看着他们,一会儿咧着嘴笑,一会儿撇着嘴笑,忽然道:“你们刚才说的老乌龟是谁?”

邓定侯道:“你猜呢?”

归东景道:“好像就是我。”

邓定侯道:“猜对了。”

归东景道:“你准备撕下我的耳朵?”

邓定侯道:“先打门牙,再撕耳朵。”

归东景叹了口气,道:“你们能不能先喝酒吃肉,再打人撕耳朵?”

邓定侯看看丁喜。

丁喜道:“能。”

于是他们就开始喝酒吃肉,喝得不多,吃得倒真不少。

切好了的三大盘牛肉,转眼间就一扫而空,归东景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邓定侯道:“等你先看看六封信。”

六封信拿出来,归东景只看了一封:“这些信当然不是你亲笔写的。”

邓定侯道:“不是。”

归东景苦笑道:“既然不是你写的,当然就一定是我写的。”

邓定侯道:“你承认?”

归东景叹道:“看来我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丁喜道:“谁说不行?”

归东景道:“行?”

丁喜道:“你根本就不必承认,因为……”

邓定侯紧接着道:“因为这六封信,根本就不是你写的。”

归东景自己反而好像很意外,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不是我写的?”

丁喜道:“饿虎岗上的人,不是大强盗,就是小强盗,冤家对头也不知有多少。”

邓定侯道:“这些人就算要下山比武决斗,也绝不该到处招摇,让大家都知道。”

丁喜道:“因为他们就算不怕官府追捕,也应该提防仇家找去,他们的行踪一向都怕别人知道。”

邓定侯道:“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招摇得厉害,好像唯恐别人不知道似的。”

丁喜道:“你猜他们这是为了什么?”

归东景道:“我不是聪明的丁喜,我猜不出。”

邓定侯道:“我也不是聪明的丁喜,但我却也看出了一点苗头。”

归东景道:“哦?”

邓定侯道:“他们这么样做,好像是故意制造机会。”

邓定侯接道:“好让我们上饿虎岗去拿这六封信。”

归东景道:“你既然知道这六封信不是你自己写的,就一定会怀疑我了。”

邓定侯道:“于是我就要去打你的门牙,撕你的耳朵。”

归东景道:“到时我就算否认,也一定没有人会相信。”

丁喜道:“于是那个真正的奸细,就可以拍着手在旁边看笑话了。”

归东景不解道:“饿虎岗上的好汉们,为什么要替我们的奸细做这种事情?”

丁喜道:“因为这个人既然是你们的奸细,就一定对他们有利。”

归东景道:“你呢?你不知道这回事?”

丁喜笑了笑,道:“聪明的丁喜,也有做糊涂事的时候,这次我好像就做了被人利用的工具。”

归东景也笑了,道:“幸好你并不是真糊涂,也不是假聪明。”

邓定侯道:“所以现在你耳朵还没有被撕下来,牙齿也还在嘴里。”

归东景盯视着他,忽然问道:“我们是不是多年的朋友?”

邓定侯道:“是。”

归东景道:“现在我们又是好伙伴。”

邓定侯道:“不错。”

归东景指着丁喜,道:“这小子是不是被我们抓来的那个劫镖贼?”

邓定侯微笑点头。

归东景叹息着,苦笑道:“可是现在看起来,你们反而像是好朋友,我倒像是被你们抓住了。”

丁喜笑道:“你绝不会像是个小贼。”

归东景道:“哦?”

丁喜道:“你就算是贼,也一定是个大贼。”

归东景道:“为什么?”

丁喜道:“小贼唯恐别人说他糊涂,所以总是要作出聪明的样子;大贼唯恐别人知道他聪明,所以总是喜欢装糊涂,而且总是装得很像。”

归东景大笑,道:“讨人欢喜的丁喜,果然是真的讨人欢喜。”

他大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丁喜的肩,道:“这辆马车我送给你,车里的酒也送给你。”

丁喜道:“为什么给我?”

归东景道:“你喝了酒之后,就喜欢送人东西,我也喜欢你。”

丁喜道:“你自己呢?”

归东景笑道:“我既然已没有嫌疑,最好还是赶快溜开,否则就得陪着你伤透脑筋了。”

归东景道:“奸细既然不是我,也不是老邓,那么能跟饿虎岗串通的,怎么会知道你们要来?”

他摇着头,微笑道:“这些问题全部伤脑筋得很,我是个糊涂人,又懒又笨,遇着要伤脑筋去想的事,一向都溜得很快。”

他居然真的说溜就溜。

丁喜看着邓定侯,邓定侯看看丁喜,两个人一点法子也没有。

归东景跳下马车,忽又回头,道:“还有件事我要问你。”

丁喜道:“什么事?”

归东景道:“你们既然已怀疑我是奸细,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的?”

丁喜笑了笑,道:“因为我喜欢你的嘴。”

归东景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喃喃道:“这理由好像还不错,我这张嘴也实在很不错。”

只说了这两句话,他的嘴已改变了四种表情,然后就大笑着扬长而去,却将一大堆伤脑筋的问题,留给了邓定侯和丁喜。

邓定侯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人实在有福气,有些人好像天生就有福气,有些人却好像天生就得随时伤脑筋的。”

丁喜道:“哦?”

邓定侯道:“他刚才既然说出了那些问题,现在我就算想不伤脑筋都不行了。”

丁喜同意。

邓定侯道:“有可能知道我们已到饿虎岗来的,除了我们外,只有百里长青、姜新和西门胜。”

丁喜道:“不错。”

邓定侯道:“现在看起来,嫌疑最大的就是西门胜了。”

丁喜道:“因为他亲耳听见我们的计划。”

邓定侯道:“也因为他九份纯利中,只能占一份。”

丁喜道:“可是他却已被归东景派出去走镖了。”

邓定侯苦笑道:“所以我才伤透脑筋。”

丁喜道:“百里长青呢?”

邓定侯道:“两个月之前,他就已启程回关东了。”

丁喜道:“现在有嫌疑的人岂非已只剩下了‘玉豹’姜新?”

邓定侯道:“算来算去,现在的确好像已只剩下他,只可惜他已在床上躺了六个月,病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苦笑着又道:“据说他得的是色痨,所以姜家上上下下都守口如瓶,不许把这些消息泄露。”

丁喜怔了一怔,道:“这么样说来,有嫌疑的人,岂非连一个都没有?”

邓定侯叹道:“所以我更伤脑筋。”

丁喜的眼珠转了转,忽又笑道:“我教你个法子,你就可以不必伤脑筋了。”

邓定侯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法子?”

丁喜道:“这些问题你既然想不通,为什么不去问别人?”

邓定侯立刻又泄了气,喃喃道:“这算是个什么法子?”

丁喜道:“算是个又简单又有效的法子。”

邓定侯道:“这些问题,我能去问谁?”

丁喜道:“去问‘无孔不入’万通。”

邓定侯精神又一振。

丁喜道:“熊家大院的决战那么招摇,一定是他安排的,和你们那边奸细勾结的人,也一定就是他。”

邓定侯道:“至少他总有份。”

丁喜道:“所以他就一定会知道那奸细是谁。”

邓定侯跳起来,拉住丁喜,道:“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不走?”

丁喜却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微笑道:“莫忘我已是有车阶级,为什么还要走路?”

02

他们赶到熊家大院时,熊九太爷正在他那平坦广阔、设备完美的练武场上负手漫步。

他平生有三件最引以为傲的事,这练武场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他退休之后,的确已在这里造就过不少英才,使得附近的乡里子弟,全部变成了身体强壮的青年。

现在他温柔可爱的妻子已故去多年,儿女又远在他方,这练武场几乎已成为他精神上最大的安慰和寄托。

阳光灿烂,是正午。

七月初六的正午。

练武场上柔细的沙子,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他平秃的头顶,赤红的脸,在阳光下看来,亮得几乎比两旁兵器架上的枪还耀眼。

他是个健硕开朗的老人,仪表修洁,衣着考究,无论谁都休想从他身上找出一点老人的蹒跚臃肿之态。

丁喜和邓定侯已在应有的礼貌范围内,仔细地观察他很久。

他们只希望自己到了这种年纪时,也能有他这样的精神风度。

在骄阳的热力下,连远山吹来的风都变得懒洋洋的,提不起劲来。

老人“唰”地展开手中折扇,扇面上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清风徐来。

这四个字看来好像很平凡,很庸俗,但你若仔细咀嚼,就能领略到其中滋味。

熊九太爷轻摇着折扇,已带领着丁喜和邓定侯四面巡视了一周,脸上带着一种骄傲而满足的微笑,道:“这地方怎么样?”

邓定侯道:“很好,好极了。”

他们只能说很好,但他们说的也并不是虚伪的客气话,而是真心话。

熊九太爷微笑道:“这地方纵然不好,至少总算还不小,就算同时有两三千人要进来,这里也照样可以容纳得下。”

邓定侯同意,他们就这么样走一圈,已走了一顿饭的工夫。

熊九太爷道:“一个人十两,三千人就三万两,别人在拼命,他们却发财了。”

邓定侯道:“这件事前辈也知道?”

熊九太爷纵声大笑道:“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以为给我戴上顶高帽子,就可以利用我,却不知我年纪虽老了,却还不是老糊涂。”

邓定侯试探着道:“前辈这么样做,莫非别有深意?”

熊九太爷笑说道:“我这里排场虽摆得大,却是个空架子,经常缺钱用。”

邓定侯道:“我听说过,贫穷人家的子弟到这里来练武,前辈不但管吃管用,还负责照顾他们的家小。”

熊九太爷点点头,目中露出种狡黠的笑意,道:“这笔开销实在很大,可是有了三万两银子,至少就可以应付个年。”

邓定侯也不禁微笑。

现在他才明白熊九的意思,原来这老人竟早已准备黑吃黑。

熊九太爷用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直视着面前这两个人,忽又笑了笑,道:“两位远来,我直到现在还未曾请教过两位的高姓大名,两位一定以为我礼貌疏缓,倚老卖老。”

邓定侯道:“不敢。”

熊九太爷笑道:“阁下想必就是‘神拳小诸葛’邓定侯了。”

邓定侯怔了一怔,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熊九太爷道:“一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除了神拳小诸葛外,谁能有这样的风采,这样的气概?”

他目中忽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笑意,道:“何况,远在多年前,我就已见过阁下的真面目了,否则我还是一样认不出来的。”

邓定侯又笑了。

他忽然发现这老人的狡黠,非但不可恨,而且很可爱的。

熊九太爷已转向丁喜,道:“这位少年人,我倒眼生得很。”

丁喜道:“在下姓丁,丁喜。”

熊九道:“就是那个聪明的丁喜吗?”

丁喜道:“不敢。”

熊九太爷又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好,果然是一副又聪明又讨人喜欢的样子。”

他微笑着,忽然出手,五指虚拿,闪电般去扣丁喜的手腕。

这招正是他当年成名的绝技,“三十六路大擒拿手”。

他的出手不但迅速、准确,而且虚实相间,变化很多。

丁喜直等到脉门已被他扣住,手腕轻轻一翻,立刻又滑出。

老人脸色变了。

三十年来,江湖中还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掌握下滑脱的。

他看着自己的手,忽又大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来我真的已老了。”

丁喜微笑道:“可是你双手却还没老,心更没老。”

熊九大笑,拍着丁喜的肩,道:“好小子,真是个好小子,你下次若是劫了镖,有剩下的银子,千万莫忘记送来给我,我也缺钱用。”

丁喜道:“前辈昨天岂非还赚了三万两?”

熊九道:“连一两都没赚到。”

丁喜道:“日月双枪和霸王枪的决斗,难道会没有人来看?”

熊九道:“有人来看,却没有人决斗。”

丁喜愕然道:“为什么?”

熊九道:“因为王大小姐根本就没有来。”

丁喜怔住。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饿虎岗上的那些好汉们呢?”

熊九道:“他们听人说起王大小姐和金枪徐的那一战,就全都赶到杏花村去了。”

邓定侯立刻躬身道:“告辞。”

熊九道:“你们也想赶到杏花村去?”

邓定侯点点头。

老人眼里第三次露出那种有趣而狡黠的笑意,道:“到了那里,千万莫忘记替我问候那朵红杏花,就说我还是不嫌她老,还等着她来找我。”

车马已启行,熊九太爷还站在门外,带着笑向他们挥手。

从画窗里望去,他的人愈来愈小,头顶却愈来愈亮。

邓定侯忽然笑道:“其实我也早就见过他了,只不过一直懒得跟他打交道而已。”

丁喜道:“为什么?”

邓定侯道:“因为我一直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昏庸自大的老头子,想不到……”

丁喜道:“想不到他却是条老狐狸?”

邓定侯点点头,微笑道:“而且是条很可爱的老狐狸。”

丁喜伸直了双腿,架在对面的位置上,忽然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笑个不停。

邓定侯道:“你笑什么?”

丁喜笑道:“假如我们真的能替他跟红杏花撮合,让他们配成一对,那岂非一定很有趣?”

邓定侯大笑,道:“假如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情愿输给你五百桌酒席。”

丁喜的人立刻又坐直了,道:“真的?”

邓定侯道:“只要你能叫那老太婆来找他,我就认输了。”

丁喜道:“一言为定?”

邓定侯道:“一言为定。”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聪明的丁喜一定有这种本事,可是他却情愿输。

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熊九和红杏花这么年轻的老人。

所以他们就应该永远有享受青春欢乐的权利。

所以他希望他们真的能生活在一起。

他也相信,假如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人能让那老妖精去找那老狐狸,这个人一定就是丁喜。

03

红杏花忽然从藤椅中跳起来,跳得足足有八尺高,人还没有落下来,就一把揪住了丁喜的衣襟,大声道:“什么?你说什么?”

丁喜赔笑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话都是那老狐狸说的。”

红杏花瞪眼道:“他真的说我怕他?”

丁喜道:“他还跟我打赌,说你绝不敢走进熊家大院一步。”

他作出一副不服气,一副要替红杏花打抱不平的样子,他恨恨地道:“最气人的是,他居然还认为你一直都想嫁给他,他却不要你。”

红杏花又跳了起来:“你最好弄清楚,是他不要我,还是我不要他。”

丁喜道:“当然你不要他。”

红杏花道:“为什么?”

丁喜叹道:“因为我知道这种死无对证的事,是永远也弄不清楚的,就让他自己去自我陶醉,我倒也不会少掉一块肉。”

红杏花瞪着他,忽然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又顺手打碎了酒壶,然后就像是条被人踩疼了尾巴的猫一样,冲了出去。

丁喜摸着自己的脸,喃喃道:“看来这次她真的生气了。”

邓定侯道:“你看得出?”

丁喜苦笑道:“我看不出,却摸得出,我至少已挨过她七八十个耳光,只有这次她打得最重。”

邓定侯道:“就因为打得重,可见她早已对那老狐狸动了心,只不过自己想想,毕竟已有了一大把年纪,总不好意思临老还要上花轿。”

丁喜大笑道:“答对了,有奖。”

邓定侯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一直认为这法子很不高明,想不到你用来对付她,倒真的很有效。”

丁喜道:“所以现在你已经在后悔,本不该跟我打赌的。”

邓定侯故意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现在已经输了吗?”

丁喜道:“难道你认为你自己现在还没输?”

邓定侯淡然道:“你怎么知道她一定是到熊家大院去的?”

丁喜道:“我当然知道。”

邓定侯道:“她连一点行李也没有带,连一样事都没有交代,就会这样走了?”

丁喜微笑道:“她不想走的时候,你就算用火烧了她的房子,她还是一样会动也不动地坐在房子里。”

一直斜倚在旁边软榻上的小马,忽然也笑了笑,接着道:“她若想到一个地方,就算光着屁股,也一定会去的。”

邓定侯忍不住大笑,道:“看来你们两个人的确都很了解她。”

丁喜道:“哦?”

小马道:“她明明知道我宁可让伤口烂出蛆来,也不愿这么样躺在床上的。”

他整个人就像是件送给情人的精美礼物一样,被人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邓定侯看着他,笑道:“幸好你这次总算听了她的话,伤口里若真的烂出蛆来,那滋味我保证一定比这样躺着还难受得多。”

丁喜也同样在看着这个像礼物般被包扎得很好的人,眼睛里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问道:“岳麟、万通他们还没有来?”

小马显得很诧异,反问道:“他们会来?”

丁喜慢慢地点了点头,目光不停地往四面搜索,就像是条猎狗。

一条已嗅到了猎物气味的猎狗。

小马道:“你在找什么?”

丁喜道:“狐狸。”

小马笑了,一笑起来,他的伤口就痛,所以笑得很勉强。

邓定侯忍不住问道:“这屋子里有狐狸?”

丁喜道:“可能。”

邓定侯道:“老狐狸在熊家大院。”

丁喜道:“小狐狸却可能在里面。”

邓定侯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丁喜道:“当然是母的。”

邓定侯也笑了。就在这时,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好像有人同时摔破了七八个杯子。

这间房是红杏花的私室,外面才是贩卖酒的地方。

小马皱眉道:“这一定是老许伺候得不周到,客人们发了脾气。”

老许就是杏花村唯一的伙计,又老又聋,而且还时常偷喝酒。

这时外面又是“哗啦啦”一声响,酒壶酒杯又被摔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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