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卿在何方(2/2)
素心大师道:“灵素早有慧根,割断情丝后,更一心别绝红尘,二十年前,便已在贫尼剃度下出家了。”
楚留香失声道:“出家了……现在……”
素心大师微笑道:“以她那样的慧根灵悟,自然不会久在红尘受苦。”
楚留香骇然道:“她……她难道已死了么”
素心大师合十道:“潇洒来去,无牵无挂……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结果倒当真是大出楚留香意料之外,他委实再也想不到这秋灵素竟非嫁人,而是出家,更未想到她竟已死了。
他整个人都怔在那里,竟似已动弹不得。
素心大师含笑道:“施主自何处来,何不自去处去”
楚留香茫然转身,走出了门,喃喃道:“秋灵素既已死了,那些书信又是谁写的呢难道是别人假冒她的姓名难道左又铮出门根本就和她没有什么关系”
直到此刻为止,本来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左又铮等人所接到的书信,就是秋灵素写的。
他现在所能证实的,只不过是左又铮、西门千、灵鹫子、札木合等四人,都曾为秋灵素着迷而已。
楚留香喃喃苦笑道:“但这并非就是说他们都是为她而死的呀,现在,秋灵素既然早就死了,我一切又得从头做起。”
这时他已走出桃林,又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失声道:“不对!这件事有些不对。”
他将这件事每个细节又想了一遍,拍手道:“素心大师足未出户,又怎知我去找过孙学圃又怎知道他告诉我‘灵素请人作画,乃是为了赠别’”他转身又入那庵堂,梧桐树下,已无人影。
梵唱仍不绝,楚留香冲进去,堂一哦内一哦诵经晚课的女尼,都被惊起,楚留香目光自她们脸上一一扫过,找不着方才那乌衣白袜的女尼,大声道:“素心大师在哪里”
一个老年女尼惶然道:“小庵中并没有人号做素心。”
楚留香道:“素心大师明明是乌衣庵的主持。”
那老尼道:“小庵乃是桃花庵,乌衣庵从此绕城西去,还有数里。”
这里竟不是乌衣庵
楚留香又不禁怔住了,讷讷道:“方才站在树下的一位乌衣白袜的师父,不是贵庵中的人么”
那老尼瞧着他,就像瞧着疯子似的,缓缓道:“小庵中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晚课,方才梧桐树下哪里有人”
楚留香向西急奔,暗叹道:“我怎地如此糊涂,城里的大车,怎会在贫民窟外等着接客贫民窟里哪会有坐得起车的人他明明是在那里等着我,等着我上当的,他如此做法,自然是要我以为秋灵素已死,将我诱人歧途。”
这时已是黄昏,这里是郊外,楚留香施展起轻功,没有多久,就又瞧见一座寺院建在山脚下。
荒凉的寺院,闪着一盏鬼火般的孤灯,风吹得庭院中的落叶沙沙响,仿佛有幽灵在上面踽踽独行。
晚风吹来,楚留香只觉背脊上凉嗖嗖的,又仿佛有鬼魅在他脖子后吹气,他身形不停,往灯火处直掠过去。
孤灯旁坐着个乌衣尼,呆呆的出神,她身上僧衣千疮百孔,面一哦色一哦蜡黄,神情痴呆,竟似已被鬼迷。
楚留香暗叹道:“难道这乌衣庵竟没落已至于此,那‘车夫’若是真的将我带来这里,只怕我反而难以相信。”
他干咳一声,道:“这里可是乌衣庵么”
那女尼茫然瞧了一眼,道:“乌衣庵,自然是乌衣庵,谁敢说这里不是乌衣庵。”
楚留香看不出她有作假,又问道:“不知素心大师可在”
那女尼想了想,突然格格笑了起来,道:“在,自然在,谁敢说她不在。”
这诡秘的荒庵,奇秘的痴尼,诡异的笑声,竟使得楚留香也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道:“不知师傅能否带领在下前去参见素心大师”
那女尼霍然站了起来,道:“随我来。”
她手托着那盏油灯,鬼火般的灯火,照着荒庵里褪一哦色一哦的神幔,金漆剥落的佛像,也照着落叶、荒草、积尘、蛛网。
她高一脚、低一脚的走着,穿过荒凉的院落,这乌衣庵中竟瞧不见别人的影子,若有,便是鬼魅在暗中窥人。
后院里没有燃灯,沉沉的暮一哦色一哦,萧瑟的梧桐下,有间小小的禅堂,狂风吹着残破的窗户,发出一阵阵令人悚栗的声响。
那女尼忽然回头一笑,道:“你等着。”
楚留香瞧着门上密集的蛛网,忍不住问道:“素心大师莫非在坐关”
那女尼痴笑道:“坐关,自然是在坐关,谁敢说她不是在坐关。”
她痴笑着拨开门上的蛛网,走了进去。
楚留香只好在门外等着,院子里更黑,树上似有枭鸟夜啼,宛如鬼哭,他站在树下,心里不觉有些发一哦毛一哦。
过了半晌,只听那女尼在禅堂中道:“师父,有人来瞧你了,你可愿见他么”
又过了半晌,那女尼又举着灯走了出来,笑道:“我师傅点头了,你进去吧!”
楚留香松了口气,道:“多谢。”
无论如何,他总算能见着素心大师了。
他大步走了进去,闪烁的灯光,从门外照了进来。
楚留香道:“素心大师……大师。”
一哦陰一哦森黝暗的屋子里,没有人回应。
楚留香再走进去两步,有风吹过,突然一条影子飘了过来,借着那鬼火般的灯光一瞧,这哪里是人
这竟是一副死人的骷髅。
这副枯骨就悬在梁上,随着风不住飘荡,一阵阵腐一哦尸一哦的臭气,令人作呕,楚留香不觉吓得呆了。
那女尼疯狂的笑声,已自门外传了进来,拍手笑道:“你见着她了……你见着她了,为什么不说话呀”
这梁上的枯骨,竟然就是楚留香一心要寻访的素心大师,她竟然早已悬梁自尽了,连血一哦肉一哦都已化为枯骨。
这痴狂的女尼竟未埋葬她的一哦尸一哦体,竟和楚留香开了个疯狂而恶毒的玩笑,她竟是个满怀恶意的疯子。
灯火熄灭,鬼气更重。
楚留香掌心不禁有些一哦湿一哦湿一哦的,一步步往门后退,突然间,那梁上的枯骨竟向楚留香扑了下来。
楚留香惊骇之下,又想闪避,又想伸手去接。
就在这时,一一哦柄一哦剑闪电般自枯骨中穿出,直刺楚留香的一哦胸一哦膛,这一剑来得好快、好毒。
楚留香竟几乎不能闪避,一哦胸一哦腹陡然向后一缩,“嗤”的一声,剑尖已划破了他前一哦胸一哦的衣服。
也就在这里,几点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的风声,直打他咽喉、一哦胸一哦腹间几处要一哦穴一哦,广条人影自梁上飞起,“蓬”的,撞开屋顶,带着一阵阵凄厉诡秘的笑声,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楚留香避开一剑,已料到对方后面必有杀手,身形早已乘着一哦胸一哦腹的收缩之势,向地上倒了下去。
乌光便堪堪擦着他身一哦子飞过。
只见那穿屋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赫然正是害死“天一哦强星”宋刚,以忍术遁入大明湖的那个人。
等到楚留香翻身掠起,亦自穿屋追出去时,这诡秘的人影早已不见了,星月连天,凉风飕飕。
楚留香站在屋顶上,冷汗不觉早已一哦湿一哦透重衣。
他怔了半晌,回身跃下来,那女尼仍然痴痴站在院子里,动也不动,连笑声都已顿住。
楚留香掠到她面前,厉声道:“那是什么人你可是与他串通好了的么”
夜一哦色一哦中,只见那女尼面上突又泛起了一丝诡秘的笑容,眯着眼瞧了楚留香几眼,格格笑道:“他……我……”
笑声突然中断,身一哦子突然一阵一哦抽一哦搐,仰天倒了下去,然后,便有几点鲜血自她咽喉、一哦胸一哦膛间沁出。
原来方才未击中楚留香的暗器穿门而出,竟全打在她身上。
楚留香俯下一哦身一哦子,只见鲜血的血迹,流一哦出来后,立刻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惨碧颜一哦色一哦,她眼鼻五官里,也渗出了鲜血。
楚留香悚然道:“好毒的暗器,你……你……你好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