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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刀下亡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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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道:“拿你的铁斧。”

薛斌道:“那也用不着。”

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特,微笑着看了看他的老家人,道:“是时候了。”

老家人道:“是时候了。”

薛斌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家人道:“也只有一句。”

他忽然也笑了笑,一字字道:“那白天羽实在不是个东西!”

这句话说完,傅红雪已燕子般掠进来。

但他已迟了。

薛斌和他的老家人都已倒下去,大笑着倒了下去。

他们一哦胸一哦膛上都已刺入了一一哦柄一哦刀。

一一哦柄一哦锋利的短刀。

刀一哦柄一哦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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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着梧桐,风剪不断,愁也剪不断。

但仇恨却可以断的──剪不断,却砍得断。

薛斌用自己的刀,砍断了这段十九年的冤仇。

现在已没有人能再向他报复。

就连傅红雪也不能!

他只有看着,看着地上的两个死人,死人的脸上,仿佛还带着一种揶揄的微笑,仿佛还在对他说:“我们已活够了,你呢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活着的”

为了复仇

这段仇恨是不是真的应该报复

“那次我们做的事,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现在若回到十九年前,我还是会同样再做一次!”

“……洁如本来是我的,但是白天羽却用他的权威和钱财,强一哦占了她。”

“我为什么要说谎你难道从来未听说过你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个……”

“我也只有一句话要说,那白天羽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薛斌的话,柳东来的话,那老家人的话,就像是汹涌的一哦浪一哦涛,一阵阵向他卷过来。

他们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他们说的话为什么全都一样

傅红雪拒绝相信。

他父亲在他心目中,本来是个神,他一向认为别人也将他父亲当做神。

但现在,他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因为现在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在武林中极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惜将自己的身家一哦性一哦命孤注一掷,不顾一切地要去杀他”

这问题有谁能回答有谁能解释

傅红雪自己不能。

他站在那里,看着地上的一哦尸一哦身,身一哦子又开始不停地发一哦抖。

风吹进来,吹起了死人头上的白发。

他们都已是垂暮的老人,他们做的事就算真的不可宽恕,也未必一定要杀了他们。

傅红雪对自己做的事是否正确,忽然也起了怀疑。

他本是为了复仇而生,为了复仇而活着的。

但现在他却已不知该怎么样了。

是不是应该再去追杀别的人

还是应该饶恕了他们

这仇恨若是根本不应该去报复,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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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的脸,已渐渐僵硬,脸上那种揶揄的笑容,变得更奇特诡秘。

他们的眼睛本是凸出来的,现在眼睛里竟突然流下泪来。

死人绝不会流泪。

他们流的不是泪,是血!

他们的嘴角也在流血,七孔中都在流血,一种紫黑一哦色一哦的,闪动着惨绿碧光的血。

那也绝不像人类流一哦出的血。

就连地狱中的恶鬼,流一哦出的血都未必有如此诡秘,如此可怕。

这难道是他们在向傅红雪抗议

傅红雪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刀,但他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他忽然想冲出去,赶快离开这地方,越快越好。

可是他刚转过身,就看见了叶开。

这一哦陰一哦魂不散的叶开。

(四)

叶开也在看着地上的死人,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丁灵琳远远地站在后面,连看都不敢往这边看。

她并不是从来没有看见死人,但却实在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可怕的死人。

傅红雪道:“你又来了。”

叶开点点头,道:“我又来了。”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跟着我”

叶开道:“这地方难道只有你一个人能来”

傅红雪不说话了。

其实这次他并不是不愿意见到叶开。

因为他刚才见到叶开时,心里的孤独和恐惧就忽然减轻了很多。

也许他一直都不是真的不愿意见到叶开的,也许他每次见到叶开时,心里的孤独和恐惧都会减轻些。

可是他嘴里绝不说出来。

他不要朋友,更不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

丁灵琳身上的铃铛又在“叮铃铃”地响,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铃声听来非但毫不悦耳,而且实在很令人心烦。

傅红雪忍不住道:“你身上为什么要挂这些铃”

丁灵琳道:“你身上也一样可以挂这么多铃的,我绝不管你。”

傅红雪又不说话了。

他说话,只因为他觉得太孤独,平时他本就不会说这句话。

现在他已无话可说。

所以他走了出去。

叶开忽然道:“等一等。”

傅红雪平时也许不会停下来,但这次却停了下来,而且回过了身。

叶开道:“这两人不是你杀的。”

傅红雪点点头。

叶开道:“他们也不是自一哦杀的。”

傅红雪道:“不是”

叶开道:“绝不是!”

傅红雪觉得很惊异,因为他知道叶开并不是个会随便说话的人。

“可是我亲眼看见他们将刀刺入自己的一哦胸一哦膛。”

叶开道:“这两一哦柄一哦刀就算没有刺下去,他们也一样非死不可。”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们早已中了毒。”

傅红雪耸然道:“酒里有毒”

叶开点点头,沉声道:“一种很厉害,而且很奇特的毒。”

傅红雪道:“他们既已服毒,为什么还要再加上一刀”

叶开缓慢地道:“因为他们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毒。”

傅红雪道:“毒是别人下的”

叶开道:“当然。”

傅红雪道:“是谁”

叶开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正是我最想不通的事。”

傅红雪没有开口。

他知道连叶开都想不通的事,那么能想通这事的人,就不会太多了。

叶开道:“能在薛斌酒里下毒的人,当然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

傅红雪同意。

叶开道:“薛斌已经知道你要来找他,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才会先将家人全部遣散。”

傅红雪同意。

他在路上也遇见过被遣散了的好汉庄的壮丁。

叶开道:“下毒的人既然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当然知道薛斌是非死不可的。”

傅红雪同意,这道理本就是谁都想得通的。

叫开道:“薛斌既已必死,他为什么还要在酒里下毒呢”

这道理就说不通了。

傅红雪道:“也许是薛斌自己下的毒。”

叶开道:“不可能。”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他用不着多此一举。”

傅红雪道:“也许他怕没有拔刀的机会!”

叶开道:“要杀你,他当然没有拔刀的机会,可是一个人若要杀自己,那机会总是随时都会有的。”

傅红雪不太同意,却也不能否定。

他可以不让薛斌有拔刀自尽的机会,但是他绝不会想到这一着。

叶开道:“最重要的是,薛斌绝不会有这一种毒一哦药一哦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他一向自命为好汉,生平从不用暗器,对使毒的人更深痛恶绝,像他这种人,怎么肯用毒一哦药一哦毒死自己”

他不让傅红雪开口,很快地接着又道:“何况这种毒一哦药一哦本就是非常少有的,而且非常珍贵,因为它发作时虽可怕,但无论下在酒里水里,都完全无一哦色一哦无味,甚至连银器都试探不出。”

傅红雪道:“你认得出这种毒一哦药一哦”

叶开笑了笑,道:“只要是世上有的毒一哦药一哦,我认不出的还很少。”

傅红雪道:“这种毒一哦药一哦是不是一定要用古玉才能试探得出”

要试探毒一哦药一哦,大多用银器。

用古玉是极特殊的例外。

叶开道:“你居然也知道这法子”

傅红雪冷冷道:“对毒一哦药一哦我知道得虽不多,但世上能毒死我的毒一哦药一哦却不多。”

叶开笑了,他知道傅红雪并不是吹牛。

白凤公主既然是魔教教主的女儿,当然是下毒的大行家。

她的儿子怎么可能被人毒死

傅红雪也许不善用毒,也许没有看过被毒死的人,可是对分辨毒一哦性一哦的方法,他当然一定知道得很多。

只不过他懂的虽多,经验却太少。

傅红雪道:“你的判断是,薛斌绝不会自己在酒里下毒。”

叶开道:“绝不会。”

傅红雪道:“别人既然知道他已必死,也不必在酒里下毒。”

叶开道:“不错。”

傅红雪道:“那么这毒是哪里来的呢”

叶开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傅红雪在听着。

叶开道:“下毒的人一定是怕他在你的面前说出某件秘密,所以想在你来之前,先毒死他。”

傅红雪道:“可是我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死。”

叶开道:“那也许因为你来得太快,也许因为他死得太慢。”

傅红雪道:“在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至少喝了四五杯。”

叶开道:“酒一端上来时,已下了毒,但薛斌却过了很久之后才开始喝,所以酒里的毒已渐渐沉淀。”

傅红雪道:“所以他开始喝的那几杯酒里,毒一哦性一哦并不重。”

叶开道:“不错。”

傅红雪道:“所以我来的时候,他还活着。”

叶开道:“不错。”

傅红雪道:“所以他还跟我说了很多话。”

叶开点点头。

傅红雪接口道:“可是他并没有说出任何人的秘密来。”

叶开道:“你再想想。”

傅红雪慢慢地走出去,面对着满院凄凉的秋风。

风中的梧桐已老了。

傅红雪沉思着缓缓道:“他告诉我,他们在梅花庵外等了很久,忽然有人说,人都到齐了。”

叶开的眼睛立刻发出了光,道:“他怎么知道人都到齐了他怎么知道一一哦共一哦有多少人要来这件事本来只有马空一哦群一哦知道。”

傅红雪点点头。

叶开道:“但马空一哦群一哦那时一定还在梅花庵里赏雪喝酒。”

傅红雪道:“薛斌也这么说。”

叶开道:“那么说这话的人是谁呢”

傅红雪摇摇头。

叶开道:“薛斌没有告诉你”

傅红雪的神一哦色一哦几乎就好像这秋风中的梧桐一样萧索,缓缓道:“他说他就算知道,也绝不会告诉我。”

他的心情沉重,因为他又想起了薛斌说过的另一句话:“白天羽实在不是个东西。”

这句话他本不愿再想的,可是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心里总是会想起一些不该想、也不愿去想的事。

叶开也在沉思着,道:“在酒中下毒的人,莫非就是那天在梅花庵外说‘人都到齐了’的那个人”

傅红雪没有回答,丁灵琳却忍不住道:“当然一定就是他。”

叶开道:“他知道薛斌已发现了他的秘密,生怕薛斌告诉傅红雪,所以就想先杀了薛斌灭口。”

丁灵琳叹了口气,道:“但他却看错了薛斌,薛斌竟是个很够义气的朋友。”

叶开道:“就因薛斌是他很熟的朋友,所以他虽然蒙着脸,薛斌还是听出了他的口音。”

丁灵琳道:“不错。”

叶开道:“那么他若自己到这里来了,薛斌就不会不知道。”

丁灵琳道:“也许他叫别人来替他下毒的。”

叶开沉吟道:“这种秘密的事,他能叫谁来替他做呢”

丁灵琳道:“当然是他最信任的人。”

叶开道:“他若连薛斌这种朋友都不信任,还能信任谁”

丁灵琳道:“夫妻、父子、兄弟,这种关系那就都比朋友亲密得多。”

叶开叹息着,道:“只可惜现在薛家连一个人都没有了,我们连一点线索都问不出来。”

丁灵琳道:“薛家的人虽然已经走了,但却还没有死。”

叶开点了点头,走过去将壶中的残酒嗅了嗅,道:“这是窖藏的陈年好酒,而且是刚开坛的。”

丁灵琳嫣然一笑道:“你用不着卖一哦弄一哦,我一向知道你对酒很有研究──对所有的坏事都很有研究。”

叶开苦笑道:“只可惜我却不知道薛家酒窖的管事是谁。”

丁灵琳道:“只要他还没有死,我们总有一天能找得出他来的,这根本不成问题。”

她凝视着叶开,慢慢地接着道:“问题是你为什么要对这件事如此的关怀,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傅红雪霍然回头,瞪着叶开,道:“这件事跟你全无关系,我早就告诉过你,莫要多管我的闲事。”

叶开笑了笑,道:“我并不想管这件事,只不过觉得有点好奇而已。”

傅红雪冷笑。

他再也不看叶开一眼,冷笑着走出去。

丁灵琳忽然道:“等一等,我也有句话要问你。”

傅红雪还是继续往前走,走得很慢。

丁灵琳道:“她呢”

傅红雪骤然停下了脚步,道:“她是谁”

丁灵琳道:“就是那个总是低着头,跟在你后面的女孩子。”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一哦抽一哦紧。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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