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生死之间（1/2）

李寻一哦欢在雕着木头。

那穿红衣服的小姑一哦娘一哦一直在旁边痴痴地瞧着他，忽然问道：“你究竟在雕什么”

李寻一哦欢笑了笑，道：“你看不出”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我看你好像是想雕一个人的像，但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完成它呢也好让我看看你雕的这人漂不漂亮。”

李寻一哦欢的笑容消失了，不停地咳嗽起来。

他就因为不愿被人看到他雕的是谁，所以每次都没有将雕像完成，虽然他也可以雕另外一个人的像，但他的手却已仿佛不听他的话，就算他雕的不是她，雕出来的轮廓也像是她！

因为他无法不想她。

窗外的天一哦色一哦已渐渐暗了。

小姑一哦娘一哦燃起了灯，忽然笑道：“今天你直到现在还没有喝酒”

李寻一哦欢道：“嗯。”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你不想喝酒”

李寻一哦欢淡淡笑道：“偶然清醒一天，也没什么不好。”

小姑一哦娘一哦眨着眼，笑道：“我看你还是喝些酒的好，一天不喝酒，你的手就在发一哦抖。”

李寻一哦欢的笑容突又消失了，慢慢地抬起手，手里的刀锋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青光，光芒在闪动着。

“难道我的手真在发一哦抖”

李寻一哦欢的心渐渐往下沉，他就怕有这么一天，不喝酒手就会抖，一只颤一哦抖着的手怎能发得出致人死命的飞刀

他用力握着刀一哦柄一哦，指节都已因用力而发白。

但刀锋上的青光仍在不停地闪动着。

李寻一哦欢突然觉得这只手比铅还重，连抬都抬不起了。

他慢慢地垂下手，望着窗外的天一哦色一哦，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九月三十了，明天就是初一。”

李寻一哦欢缓缓闭起眼睛，过了半晌，又张开，道：“郭先生呢”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他说他要到镇上去走走。”

她嫣然一笑，接着道：“你若想喝酒，为什么一定要等他我难道就不能陪你喝酒吗”

李寻一哦欢勉强笑了笑，道：“你现在就开始喝酒，未免还太早了些。”

小姑一哦娘一哦笑道：“既然迟早总是要喝的，还不如早些喝的好。”

李寻一哦欢垂首望着自己手里的刀锋，忽然用力刻下了一刀。

他刻得很快，本已将变成的人像，很快就完成了，那清秀的轮廓，挺一哦直的鼻子，看来还是那么年轻。

但人呢人已老了。

人在忧愁中，总是老得特别快的。

李寻一哦欢痴痴地望着这人像，目光再也舍不得移开，因为他知道从今后，已再也见不着她。

突听一人道：“这人像好美，是谁呀是你的情一哦人”

小姑一哦娘一哦已回来了，手里托着个盘子，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身后。

李寻一哦欢勉强笑了笑，将人像藏人了衣袖，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也许是天上的仙女吧……”

小姑一哦娘一哦眨着眼，摇着头道：“你骗我，天上的仙女都很快活，她看来却是那么忧伤……”

李寻一哦欢道：“地上既然有许多快活的人，天上为什么不能有忧伤的仙子”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可是你却并不快活，因为你喜欢她，却得不到她，我猜得对不对”

李寻一哦欢的脸一哦色一哦变了，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小姑一哦娘一哦笑道：“你用不着再瞒我，看你的脸一哦色一哦，我就知道猜得不错。”

李寻一哦欢苦笑道：“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既然是很久以前的事，你为何直到现在还忘不了她”

李寻一哦欢沉默了很久，黯然道：“等你活到我这样的年纪，你就会知道你最想忘记的人，也正是你最忘不了的！……”

小姑一哦娘一哦慢慢地点了点头，慢慢地咀嚼着他这两句话中的滋味，似也有些痴了，连手里托着的盘子都忘记放下。

过了很久，她才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别人都说你又冷酷，又无情，但你却不是那样的人呀。”

李寻一哦欢道：“你看我是个怎样的人呢”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我看你既多愁又善感，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一哦子，你若真的喜欢上一个女人，可真是那女人的福气。”

李寻一哦欢笑了笑，道：“这也许是因为我还未喝酒，我喝了酒后，就会变得麻木了。”

小姑一哦娘一哦也笑了笑，道：“那么我还是赶快喝些酒吧，我也想变得麻木些，也免得苦恼。”

她忽然拿起盘子上的酒壶，将半壶酒喝了下去。

越是年轻的人，酒喝得越快，因为喝酒也需要勇气。

越有勇气的人，醉得自然也越快。

小姑一哦娘一哦的脸已红如桃花，忽然瞪着李寻一哦欢道：“我知道你叫李寻一哦欢，你可知道我叫什么”

李寻一哦欢道：“你没有说，我怎会知道”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你没有问我，我为何要说”

她咬着嘴唇，慢慢地接着道：“你不但没有问我的名字，也没有问我是什么人，怎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别的人到哪里去了……你什么都不问，是不是觉得你已快死了，所以什么事都不想知道。”

李寻一哦欢笑了笑，道：“你醉了，女孩子喝醉了，最好赶快去睡觉。”

小姑一哦娘一哦道：“你不想听，是不是我偏要告诉你，我没有爹，也没有一哦娘一哦，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五年前小姐把我买下来了，所以我就姓林，小姐喜欢叫我‘铃铃’，所以我就叫做林铃铃……”

她吃吃地笑着，接着道：“林铃铃，你说这名字好不好就像是个铃，别人摇一摇，我就‘林铃铃’地响，别人不摇，我就不能响。”

李寻一哦欢叹了口气，这才知道这小姑一哦娘一哦也有段辛酸的往事，并不如她表面看来那么开心。

“为什么我总是遇不着一个真正快乐的人呢”

铃铃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里，告诉你也没关系，小姐叫我留在这里，就是要我看着你，每天想法子让你喝酒，让你的手发一哦抖，她说只要你的手一开始发一哦抖，你就活不长了。”

她瞪着李寻一哦欢，像是在等着他发脾气。

但李寻一哦欢却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十年前就已有人说我快死了，但我却还是活到现在，你说奇怪不奇怪”

铃铃瞪着眼，道：“我已告诉你，我是在害你，你为什么不骂我”

李寻一哦欢道：“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只不过是个小铃铛而已。”

他长叹着接着道：“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难免要做别人的铃铛，你是别人的铃铛，我又何尝不是那摇铃的人自己身上说不定也有根绳子被别人拎在手里。”

铃铃瞪着眼，瞧了他很久，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现在才发觉你这人真不错，小姐为什么偏偏想要你死呢”

李寻一哦欢淡淡笑道：“一心想要别人死的人，自己也迟早要死的。”

铃铃道：“但有些人死了，大家反而会觉得很开心，有些人死了，大家却都难免要流泪……”

她垂下头，幽幽地接着道：“你若死了，我说不定也会流泪的。”

李寻一哦欢笑道：“因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至少我们已认识了许多天。”

铃铃摇头道：“那倒不见得，我认识那位郭先生比你久得多，他若死了，我就绝不会流一滴眼泪！”

她自己笑笑了，又补充着道：“因为我若死了，他也绝不会流泪。”

李寻一哦欢道：“你认为他的心肠很硬”

铃铃撇了撇嘴，道：“他也许根本就没有心肠。”

李寻一哦欢道：“你若真的这么想，你就错了，有些人表面看来虽然很冷酷，其实却是个有血一哦性一哦，够义气的朋友，越是不肯轻易将真情流露出来的人，他的情感往往就越真挚。”

他心中像是有很多感触，竟未发觉郭嵩一哦陽一哦站在门外已很久──他的

确不是个很容易动情感的人。

此刻他还是静静地站在门后，面上连一点表情也没有。

一哦陽一哦光很早就照亮了大地。

李寻一哦欢醒得更早，他几乎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天没亮的时候，他已用冷水洗了澡，将须发也洗干净了，换上了三天前他自己从镇上买来的一套青布衣服。

他的身材既不胖，也不瘦，所以虽然买的是套很粗糙的现成衣服，但穿在他身上却很合身。

现在，面对着窗外的一哦陽一哦光，他觉得一哦精一哦神好多了。

一个人身上若是干干净净的，一哦精一哦神自然会好得多的，他一定要使自己干净些，一哦精一哦神好些。

因为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到了今天晚上，他说不定已不再活在这世上，但他活着时既然是干干净净的，死，也得干干净净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