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笑傲生死(1/2)
就在此时,远远本有几条人影奔来,一听啸声响起,便倏然顿住脚步,其中一人身材窈窕,秋波盈盈,正是郭玉霞。
她身侧一左一右,两个男子,一个是潇潇洒洒任风萍,一个是面容苍白的石沉,身后四个老人,却是江南七鹰中的兄弟。
郭玉霞柳眉一皱,道:“这会是谁,怎地……”
黑鹰堵住耳朵,颤声道:“听来像是昔年火焚‘万兽山庄’的风漫天,以绝顶一哦内一哦力化成的‘破玉啸’。”
郭玉霞秋波一转,道:“风漫天,他难道还没有死么”
任风萍道:“闻道那风漫天昔年曾以‘破玉啸’震慑万兽,是以才会大破‘万兽山庄’,啸声一起,比佛家的‘狮子吼’还具威力,今日听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郭玉霞媚一哦笑道:“那不过是我们离得还远而已。”轻轻一拉任风萍的腕子,道:“既然姓风的老怪在这里,就算我们倒霉白来一趟好了,快走为妙。”拉着任风萍,转身而行。
石沉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在郭玉霞拉着任风萍的纤手,眉宇问亦不知是愤怒抑或是悲哀,但终于还是垂首跟在郭玉霞身后,如飞掠去,去的有如来时一般迅快。
这七人来而复返,那边的人自然全不知道,南宫夫人早已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啸声渐渐低弱,有如啸声般袅袅,但却另有一种夺人神志的威力。
啸声之中,惨嚎也变为呻一哦吟,夹杂着一片野兽咀嚼之一哦声,南宫平只觉心头热血翻涌,再也忍受不得,他虽然明知这些人俱是十恶不赦之徒,对于善良的人来说,他们甚至比狼豺虎豹还要恶毒。
但他毕竟是人,南宫平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仁心一起,啸声对他便全无作用,他如飞掠到铁笼前,双手挥动,将铁笼一齐打开,一步窜到风漫天身前,大喝道:“罢手,罢手。”
风漫天目光一闪,亦不知是惊奇抑或是喜悦,啸声一顿,突地仰天长笑起来。
笑声一起,亦有如洪钟大吕,万鼓齐鸣,不但有震人心弦之力,而且是惊天动地之威。
数十只猛狮一闻笑声,刹那间只见狮虎煞威,豺狼无力,有如遇到对头克星一般,连当前的血一哦肉一哦都顾不得了。
铁笼中还有二十余个侥幸未死、挣扎至今的汉子,一听这笑声,却有如当头棒喝,一齐震醒,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铁大竿右臂已被齐根咬去,赵雄图满身血迹淋一哦漓,亦不知伤了多少处,胡振人却早已一哦尸一哦骨破碎,饱了狮吻。
刹那间所有的人俱都连滚带爬地逃得于干净净,杜小玉暗道一声:“侥幸。”也无声无息地走了。
风漫天铁杖一点,身形飞掠,只听一连串铁杖点地的“叮叮”声响,他随手在野兽身上一斫,夹头一把抓起,便将之抛入箱一哦内一哦,片刻间竟将数十只狮虎狼豹一齐制住,一齐抛入箱一哦内一哦,那百十条毒蛇,也像是蚯蚓一般地爬回箱子里,大地间又恢复了平静,若不是地上一片血一哦肉一哦狼藉,谁也看不出这里方才已发生过一幕令人不忍卒睹的人间惨剧。
风漫天仰天笑道:“你们饱餐了一顿恶人的血一哦肉一哦,又可乖乖给我蹲上数十天了。”
南宫平道:“这便是你饲兽的方法么”
风漫天笑道:“以恶徒来饲猛兽,岂非是天地间最合理之事牛羊狗马是畜类,却远比这类恶徒可怜得多,何况他们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南宫平木立半晌,只觉无言可对,但目中却已有莹莹泪光泛起。
鲁逸仙吐出一口长气,寻着酒葫芦,痛饮了几口,长叹道:“我当真未曾想到你箱子里装的竟是这些东西,只奇怪这些猛兽藏在箱子里竟会如此服帖,我若非眼见,怎能相信”
风漫天笑道:“此事说来,并无奇处,我制住这些猛兽的手法,正如武林高手点人一哦穴一哦道一般,野兽虽然不似人类有固定一哦穴一哦道,但周身血液循环,却和人类一样有固定系统,你只要算准时间,看准部位,在它血液流经之处一斫,使它血液立时凝住,便是再凶狠的野兽,一样也可被你制住。”
南宫常恕道:“如此说来,这手法岂非如‘排教’中的‘下手’一样”要知“下手”一法,虽与“点一哦穴一哦”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其实手法却是大不相同!
风漫天抚掌道:“这正与‘排教’中之‘下手’一样,只是当今江湖上,懂得此法的人已不太多了。”
他们在这里谈论着武林传言中说来比“点一哦穴一哦”更加玄妙的“下手”之法,南宫平却充耳不闻,心中只在暗自思忖,如何埋葬铁笼里的残一哦尸一哦断体,如何收拾这一片血腥,只听身后轻轻一叹,南宫夫人道:“我来帮你。”他虽然一言未发,但南宫夫人却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当下众人便在山林中掘了一个大坑,将残一哦尸一哦断肢全都埋了下去,堆起一个高高的土坡,直到日后此事在江湖中传说开来,武林中人便将此地唤作“恶人冢”。
半个时辰过后,马一哦群一哦才渐渐恢复常态,但数百匹健马,却已被吓死大半,车马再复前行,人人俱都不再说话,心头俱是十分沉重,会时越来越短,别时越来越近,二日后到了三门湾,极目远眺,已可见到那一片湛蓝的海水。
天水相连,碧波荡漾,南宫平初次见到大海,一哦精一哦神不觉一振,将两日前积郁心头的闷气,全部一扫而空,中华自唐代以来,海运已开,这三门湾一地,正是浙帮、皖帮、徽帮商人出口贸易的必经之路,是以市面倒也十分繁盛,只是街道上行走的人一哦群一哦,大多都带着几分粗犷之气,连微风吹到身上,都似乎带着些咸味。
黄昏一过,街上便充满了短衣赤足、敞一哦胸一哦露臂的船夫、渔翁,身上的海水犹未全干,发中犹自带着海水的盐粒,便三五成一哦群一哦,出来买醉,他们衣衫虽褴楼,囊中虽羞涩,但面上的笑容,却甚是开朗,久被大海熏洗的汉子,心一哦胸一哦自然开阔得多。
南宫平只觉这城市的风味与人物俱是这般新奇,不禁留在店门外,不忍遽入,但方自流连半晌,便已听得南宫夫人的呼唤之一哦声。
风漫天肠胃中除酒之外,仿佛便别无他物,才一坐定,又喝将起来,一斤落肚,他突地自怀中取出一条长长的纸单,展在桌上,纸单上字迹零乱,大小不一,有的写得风致秀逸,有的写得铁画银勾,有的写得力透纸背,有的却写得有如幼童涂鸦,有的是柳体,有的是颜体,有的是王草,有的是魏隶,有的是孩童体,有的却是谁也认不出是什么体来。
开头一行写的是“汞一百斤,铅三百斤”,接着是“棉线一百斤,一哦精一哦铁一千斤”,还写着一些零零碎碎干奇百怪之物,却原来是张货单,却又俱非日用之物,最后一节,开的货物竟是“猛虎、雄狮雌雄各一头,毒蛇一百二十条,狼、豹雌雄各两头。”众人心中不觉大是奇怪,不知道那百十年来一直被武林中人视为圣一哦地的“诸神殿”,要这些东西作甚
南宫平目光一扫,看到最后一行,写的竟是“恶人十名”四字,心头不禁又是一跳,脱口道:“恶人难道也算货物么,要来有何用处,你却又要到哪里买去”
风漫天微微一笑,道:“你慢慢自然就会知道的。”笑容之间,隐含神秘,神秘之中,却又带着一些悲哀。南宫平猜不透他表情中的含义,却也没有再问,风漫天饱餐一顿,便去采购,却也不见他带有货物回来。
到了晚间,风漫天摆上一桌极为丰盛的酒菜,开怀畅饮,高谈阔论,谈的俱是些风花雪月,以及他生平得意之事,他口才极佳,说的当真令人忘倦,俱都忘了问他何时启程,自何处启程,他也绝口不提有关“分手”之事。
不知不觉间,更漏已残,风漫天突地端起酒壶,为南宫常恕等四人各斟满一杯,举杯说道:“长亭十里,终有一别,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风漫天再至江南,能见到各位如此风光霁月的朋友,实是高兴得很,只是聚日不多,别时已至,饮完了这一杯送别之酒,风某便该去了。”
众人只当他货物尚未办齐,在这里总该还有数日逗留,闻言不觉一震。
南宫夫人颤声道:“如此匆忙作什么,风大侠如不嫌弃,请再多留几日,待我为风大侠再整治一些酒菜……”
鲁逸仙口道:“正是正是,人生聚散无常,你我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何不留在这里,再痛饮几杯孔雀开屏”
风漫天微笑不答,举杯道:“请、请。”众人对望一眼,仰首一饮而尽。
南宫夫人目光深深凝注着南宫平,道:“风大侠好歹也要等过了今日再走,今夜我好好做几样菜……”突觉头脑一阵晕眩,一句话竟然也说不下去!
刹那间人人都觉眼花缭乱,天旋地转,面上的杯、盘、碗、筷都像是风车一样地旋转起来,南宫夫人心念一动,为之大骇,呼道:“平……儿……”站起身一哦子,向南宫平走去。
风漫天仰天长笑道:“人生本如黄粱一梦,生生死死,聚聚散散,等闲事耳,各位俱是达人,怎地也有这许多儿女俗态,咄……”
“咄”字方自出口,只听一阵杯盏跌倒声,众人竟都倒了下去。
南宫平只觉眼重心眩,再也支持不住,模模糊糊,朦朦胧胧间,他只看见他慈母的忧郁悲哀的眼波,像十月的秋水一样……终于,他的灵魂与一哦肉一哦身,都深深地坠入无边的黑暗,有如死亡一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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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殿,这虚无缥缈的神秘之地,莫非只是聪明人用来欺骗世上愚人的一个骗局
莫非世上根本就没有“诸神殿”一地
莫非“诸神殿”只是存在死亡中而已!
南宫平迷迷糊糊间到了一个岛屿,只见遍地俱是瑶花琼草,奇珍异果,闪亮的黄金,炫目的珠宝,满满铺了一地,他践踏着,就正如人们践踏泥土一样,绵羊与猛虎,一哦共一哦卧在一株梧桐树下,树上栖卧着一对美丽的凤凰,梧桐的叶子,却是整块的翠玉。
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宫殿,白玉为阶,黄金作柱,金梁玉瓦建成的殿背,高一哦耸入云,几与天齐,来往的人一哦群一哦,也都是仙风道骨,不带半分火气,他恍恍惚惚地信步前行,突地见到他父母双亲也杂在人一哦群一哦中行走,大喜之下,狂奔而去。
哪知脚步竟忽然不能动弹,仿佛突然被人点住一哦穴一哦道,他又惊又急,苦苦挣扎,刹那间只见到所有的珍宝花果都变作了恶臭垃圾,往来的人一哦群一哦也都化为了毒蛇猛兽,梅吟雪、叶曼青、王素素、龙飞,以及他的父母双亲,都被数十条毒蛇紧紧缠住,毒蛇的眼睛,却忽然都变成郭玉霞含笑的秋波……
他用尽全身之力,大喝一声,奋然跃起……张开眼来,眼前却只有一盏孤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四下水声潺一哦潺,他举手一掠,满头冷汗,汗透重衣,才知道方才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转目望处,四壁萧然,只有一床、一几、双椅,高处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一哦群一哦星闪烁,原来他已睡了一天一一哦夜,他定了定神,挣扎站起,只觉地面不住摇晃,再听到四下的流水声,他才突然发觉,他已置身海上。
就在方才昏睡之间,他已远离了红尘,远离了亲人,远离了他生长的地方,所有他熟悉与他深一哦爱一哦着的人们,此刻已与他远隔千里之外,而且时间每过一分,他和他们也就更远离一分。
一念至此,他只觉心一哦胸一哦欲裂,不禁悲从中来,突地重复坐下,热泪夺眶而出,难道他的生命真的从此便不再属于他自己了么,那岂非等于生命便从此结束但父母师门之恩,俱都未报,红尘中他还要去做的事,更不知尚有多少
也不知过于多久,他突地伸手一抹泪痕,奋然长身而起,自语道:“我还要回去的,我还要回去的……”
突听门外朗声一笑,风漫天推门而入,道:“你还要回去么”
南宫平挺一哦胸一哦道:“正是!”
风漫天笑声一顿,长叹道:“好、好,你有此志气也好!”他手持巨壶,脚步跄踉,酒意更浓。
南宫平虽然有许多话想要问他,但见他如此神情,只得住口,过了半晌,海风突盛,强劲的风声,在船外呼啸而过,海行更急,也却更加摇晃。
但只有独一哦腿一哦的风漫天,在摇晃的船板上,却走得平平稳稳,他搬来许多酒食,与南宫平对坐而饮,转瞬间天光已亮,南宫平只听四下渐渐有了嘈杂的脚步与人语声,不时还夹着狮虎的吼声。
一线一哦陽一哦光,穿窗而入,风漫天突地长身而起,道:“随我来!”
两人一齐出了船舱,南宫平一眼望去,只见海天极处,金光粼粼,四下天水相接,金光波影,景一哦色一哦当真壮观已极,但船板上却是说不出的龌龊零乱,四下满堆着箱笼杂物,后桅边却放着一排铁笼,笼中的狮虎豺狼,俱已自箱中放了出来,一见生人,便不住怒吼剧跃,张牙舞爪。
一个消瘦而沉默的汉子,敞着衣襟,立在后梢掌舵,另一个矮小臃肿的汉子,穿着一身油腻的衣衫,满头癞疮,立在他身边嘻嘻丑笑。
南宫平一见此人,心中便有说不出的厌恶,渔人船夫,虽然穷困,但大多俱是明朗而洁净的,此人却是既龌龊,又猥琐,笑声更是刺耳难闻,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风漫天道:“伙夫。”
南宫平呆了一呆,想到今后自己要吃的饭菜,竟是此人所做,一哦胸一哦口已不觉起了一阵恶心,皱眉道:“怎么寻来如此人物”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我能寻着这些船夫,却已大非易事,纵是生长海面之人,又有谁愿意跟着陌生的船飘洋过海”
南宫平道:“那么前辈你又是如何找来的”
风漫天突然张手一招,那八哥便远远飞了过来,风漫天道:“叫七哥来。”那“八哥”咕咕叫道:“七哥,七哥……”低低飞了一圈,甲板突地掀起一块,一个黝一哦黑的汉子,自船板下一跃而出。
南宫平目光转处,心头不禁又是一跳,原来此人生相更是奇特,身材矮短宽阔,有如棺材一般,背脊弯曲,头陷入肩,行动却是轻捷灵敏无比,轻轻一步,便已到了风漫天身前,面目之丑恶,更是骇人听闻,獠牙阔口,下颔突出,有如野兽般激动鲁莽之一哦色一哦,垂首道:“主人有……有何吩咐”语声嘶哑缓慢,口齿极是不清。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我与他两人,乘着一艘独木之船,飘洋过海,来到江南,此番回去,谁还愿意如此吃苦何况又多了不知多少货物,自然要换只最大的船,自然要用许多船夫。”
南宫平道:“多少船夫”
风漫天道:“莫约十一二人,你可要见见他们”
南宫平连声道:“不用了!”他见到这野兽般的“七哥”与那癞头汉子,心中已是作呕,哪里还愿再看别人转开目光,望向笼中的猛兽,只觉那些狮虎豺狼虽然凶猛,却也比这两人看来顺眼得多。
这海船制造甚是坚固,只有一根船桅,确是难见的大船,此刻船帆俱都张起,便连后樯也已纵帆,都被海风涨满,蓝天碧海,万里无云,南宫平初次来过这种海上生活,不两日便已渐渐将一哦胸一哦中的不快忘去,反而充满新奇之感,只恨不得早日到达目的,完成责任,那时用尽千方百计,也要重回江南。
船上船夫,大多形容古怪,面一哦色一哦陰一哦沉,一个个不住以奇怪的目光,窥伺着南宫平,有如野兽窥伺猎物一般,完全不似海上常见的船夫,南宫平心中不觉暗中起了一哦警一哦惕,但风漫天却似满不在意。
他每日清晨,一哦陽一哦光初升之际,都要站到船头,撮口长啸一番,直震得海天都掀起波澜,除此之外,便是终日坐在舱中饮酒,而且言语越来越少,有时甚至终日不发一言。
他不但自己饮酒,而且每餐每饭,都要强劝南宫平喝上几杯他那葫芦里的烈酒,南宫平每次见到那癞子端来菜饭时,心头都觉得十分难受,不喝几杯烈酒,当真是食难下咽。
那癞子厨师当真龌龊已极,连脸都未曾洗过一次,幸好船上清水甚是珍贵,他菜又烧得极好,虽然人人厌恶于他,却还可容忍,他终日惟有痴痴呆笑,更似乎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每见到南宫平时,都咧嘴一笑,使得南宫平一听他的笑声,就赶紧将目光转过一边。
船行数日,举目四望,仍是海天茫茫,见不到一片陆地。
南宫平忍不住问道:“不远了么”
风漫天却只是冷冷回答:“到了你自会知道!”
船行越久,他脸一哦色一哦就越一哦陰一哦沉,酒也喝得越多,这自是大违常情之事,只因无论是谁,离家渐近,心里总是该高兴的。
这一日风一哦浪一哦甚大,南宫平多喝了几杯,想起亲人,心头不觉甚是烦闷,悄悄出了舱门,走到船头,只见天上星一哦群一哦影入海中,天水相映,几乎令人分不出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他心神方觉一畅,突听甲板上传来一声痴笑,接着船板一阵轻响。
南宫平实是不愿见到此人,眉头一皱,身形闪动,轻轻掠至船舱旁的一哦陰一哦影中,只见两个船夫夹着那癞子伙夫跃上船面,南宫平本待闪身入舱,见到这三人行迹仿佛十分鬼祟,心念一转,手掌一搭,全身隐没在船舱边的短檐下。
只见那两个船夫,一个身形枯瘦,身材灵便,名叫“金松”,另一人却是一哦陰一哦沉的舵手“赵振东”,这两人船上生涯俱都十分一哦精一哦到,在船夫中仿佛甚有权威,是以南宫平都认得。
金松一上船面,四望一眼,轻轻道:“缺点子!”
赵振东冷冷道:“你再去四面踩踩盘子,掌舵的不是并肩子!”
他两人出口竟是江湖黑话,南宫平不禁更是疑云大起。
要知“缺点子”便是无人之意,“踩盘子”乃是探查,“并肩子”便是“朋友”,这几句话绿林豪强最是常用,南宫平虽非老江湖却也懂得。
金松果然展动身形,四下探查了一番,身形轻捷灵便,轻巧竟似极有根基,嗖地自南宫平身侧掠过,摇头道:“没有动静,只有掌舵的那厢还在舱那边,而且伏一哦在舵上,似已睡着了!”
赵振东微一颔首,将那癞子厨师拉到一堆货物下,那癞子跌跌撞撞,笑也笑不出来了,赵振东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嗖地自靴里拔一哦出了一一哦柄一哦解腕尖刀,在癞子面前一晃,一哦陰一哦恻恻笑道:“你要死要活”
那癞子骇得缩成一一哦团一哦,结结巴巴地说道:“自……自然要活!”
赵振东道:“要活就得听老子们的话,老实告诉你,老子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你只要是在海面上混的,大概就听过老子们的名字,老子就是‘舟山海豹帮’的‘海豹’赵老大!”
那癞子不由一愣,苦着脸道:“大……大王有何……吩咐小人都听话。”他一骇之下,话更说不清了。
赵振东冷冷一笑,道:“谅你也不敢不听!”自怀取出一个纸包,接道:“明天给我漂漂亮亮地做了一锅海带鸡汤,把这个一半下在汤里,一半混在饭里!”
那癞子颤声道:“鸡汤里不用放胡椒盐的!”
赵振东笑骂道:“呆子,这不是胡椒,告诉你这就是杀人的毒一哦药一哦,无论是谁,吃下半点,立刻七窍流血而死,你记着千万不要将它放入口里,事成之后,老子们发了财,少不得也要分你一点,但你若走漏一点消息,老子们就要把你大卸八块,抛下海里喂鱼,知道了么”
那癞子点头如捣蒜,连声应了,金松轻轻一笑,道:“小弟这几日暗地观察,这一票油水就足够我兄弟快乐半辈子,只是不但那跛子跟那怪物有些扎手,那个漂漂亮亮的小白脸,手底下也有两下子。”
赵振东冷“哼”一声,道:“你当汪治,孙超,连那边掌舵的那死脸子李老三是好人么我看这三人混上船来,也没有安着好心,八成也是黑道上的朋友,只是他们既然不是咱弟兄一路,明日索一哦性一哦连他们也做翻了算了!”
这两人轻言细语,直听得南宫平暗中心惊,心中暗道:“侥幸,天教我无意中窥破他们的一哦陰一哦谋,否则岂非要着了他们道儿。”
心念转动间,突听左面一声衣袂带风之一哦声“嗖”地划过。
南宫平心头一惊,只见一条黑影人影一掠而来,冷冷道:“赵老大你好狠心,连我兄弟你也要一齐做翻喂鱼么”
赵振东面一哦色一哦大变,翻身跃起,掌中紧一哦握尖刀,轻叱道:“谁”
黑影中缓步走出一人,死眉死眼,长脚大手,面上不带半分表情,正是被赵振东暗中唤做“死脸子”的李老三。
赵振东、金松如临大敌,虎视眈眈,李老三神情却仍是呆呆板板,缓步走了过去,道:“癞皮狗,快把毒一哦药一哦拿出来。”
那癞子缩在箱笼间,当真有几分像是癞皮狗,赵振东叱道:“你先把命拿来!”刀光一闪,便要扑上前去。
李老三道:“且慢动手,要知我令你们交出毒一哦药一哦,并无恶意,那跛子是何等角一哦色一哦,岂是一包毒一哦药一哦就可以解决得了的,若是被他发觉,岂非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快把毒一哦药一哦抛入海里,我自然另有好计来对付他们。”
赵振东果然停下脚步,但口中仍在发狠,道:“你是什么玩意,我‘海豹’赵老大要听你的!”
李老三冷冷道:“你不认得我么我就是……”突然凑到赵振东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赵振东面一哦色一哦大变,身一哦子一震,“当”地一声,连掌中的尖刀都落到地上,颤声道:“你……你老人家怎……”
李老三道:“不要多话,快回到舱里睡觉,时候到了,我自会通知你,你‘海豹帮’显然辛苦了一趟,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赵振东道:“是,是……”拉起金松就走。
那癞子畏缩地跟在后面,“李老三”突然一把抓起他臂膀,厉声道:“好大胆的杀胚,你当太爷没有看出你是什么变的么!拿命来!”右掌一扬,立掌如刀,“刷”地一掌,向癞子天灵直劈而下!
南宫平心中大奇:“难道这癞子也是个角一哦色一哦”
那癞子却早已骇得瘫在地上,只见“李老三”一掌已将震破他头顶天灵,他却仍然动也不动,哪知“李老三”掌势突地一顿,只是在癞子肩头轻轻一拍,道:“不要怕,我只是试试你的,去吧!”
他无论做什么事,面上都丝毫不动声一哦色一哦,话一说完,转身回到舵边,那癞子爬起来爬下舱板,目光却在有心无意之间,望了望南宫平隐身的短檐。
南宫平不禁又是一惊,只听船舱上一只老鼠跑过,他方才只当那癞子发现他行藏,哪知那癞子只不过是看到了老鼠而已。
南宫平哑然一笑,见到四下再无人影,轻轻掠下,一手拉开船舱之门,方待闪身而入……
哪知他目光一抬,黑暗中竟赫然有一双发亮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紧盯着他,仿佛早已隐在船舱门后,等着他进来似的。
南宫平一惊之下,双掌一错,护一哦胸一哦防身,只见面前的不过只是那怪物“七哥”而已。
“七哥”咧开阔口,露出那一排森森白牙,朝他一笑,便转身走开,脚步间真当没有一丝声音。
南宫平又惊又奇,忖道:“难道这怪物也听到了方才那些话么怎地他却不动声一哦色一哦!”大步走入,找着风漫天,只见他仍在灯下喝酒,他从不睡觉,也不吃饭,老天生下他来,仿佛只是为了喝酒似的。
他头也不回,缓缓道:“还没有睡么可是要喝两杯”
南宫平沉声道:“前辈若再喝酒,以后只怕永远喝不成了!”
风漫天朗声一笑,道:“世上竟当真会有能令老夫喝不成酒的事么如此说来,我倒当真要听上一听!”话说完,又满满喝了一口。
南宫平道:“前辈可知道船上的船夫,全是杀人越货的海盗么”他一口气将方才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哪知风漫天却全然不动声一哦色一哦,南宫平皱着眉道:“晚辈虽也未将这些恶贼放在心上,但既已知道他们的一哦陰一哦谋,好歹也该有所举动……”
风漫天哈哈一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自他们踏上此船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这些人里全无一个好人,只有那癞子痴痴呆呆,并非他们一路,是以我才要癞子来做伙夫,但我犹自放心不下,早已在酒中下了可解百毒之一哦药一哦,是以我每餐都要你喝上几杯,便是防他一手,至于他们若要动武,哈哈,那便是他们死期到了,你看我终日饮酒,当我真的醉了”
南宫平暗叹一声,道:“前辈之能,当真非人能及……”
风漫天大笑截口道:“我不过年老成一哦精一哦,看得较清楚而已,你若是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知道世上的一哦陰一哦谋诡计俱都可笑得很,只是……那李老三看来倒是个角一哦色一哦,却不知道他是什么变的……”
南宫平道:“此人必定大有来历,但在前辈你的面前,只怕他也难施展了!”他此刻对风漫天已由心中钦服,绝非故意奉承。
风漫天大笑道:“不管他有什么来历,他要姓赵的那厮不要在酒菜中下毒,倒是聪明得很,无论是多高明的迷一哦药一哦,无论他下在何物之中,老夫若是看他不出,便算枉活这七八十年了!”
南宫平道:“前辈难道不准备揭破他们的一哦陰一哦谋么”
风漫天道:“我每日长啸,便是为了要唬住他们,否则他们只怕早已动手了,若是揭破一哦陰一哦谋,杀了他们,还有什么人来做船上的苦工”他仰天一笑,道:“这帮恶人遇着老夫,只怕是合当倒霉了。”
南宫平心中突地一动,懔然道:“前辈货单上最后一项,难道便要以他们充数么”
风漫天笑道:“正是,我早知会有人自动送上门来,是以绝不费心去找,到了地头……到了地头……”笑声突地一顿,又痛饮起来。
南宫平暗叹一声,只觉这老人既是可敬,又是可怕,目光转处,只见他双眉突地紧紧皱在一处,心中竟似甚是忧闷,一杯接一杯,不住痛饮,忽又回过头来,道:“老夫生平惟有一件憾事,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事么”
南宫平摇头道:“不知。”
风漫天“啪”地一声,将掌中巨觥,重重放到桌上,长叹道:“老夫生平憾事,便是饮酒不醉,便是终日不断地喝,仍是清清楚楚,当真可悲可叹。”
南宫平大奇道:“干杯不醉,是为海量,乃是人人羡慕之事,有什么可悲可叹”
风漫天道:“常言道:‘一醉解千愁’,世上饮酒,十之八九,多是为了消愁解忧,古往今来,圣贤豪杰,英雄诗人,有几个逃得开这个‘酒’字,便是为了人人心中俱有烦闷之事,‘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那曹阿瞒虽是大一哦奸一哦巨恶,这句话却是说得对的,那谪仙诗人李太白说得更妙,‘劝君更进一杯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哈哈,万古愁,哈哈,好一个万古愁!这三字一个字便值得喝上一杯!”
他拿起巨觥,连尽三杯,方自接口道:“世人饮酒,俱是为了消愁,量浅之人喝上一点,便能将忧愁浑然忘却,岂非大妙,海量之人。久饮不醉,既费金钱,又耗时间,已是大大不幸,若似老夫这般,永远喝它不醉,更是不幸中之最最不幸了,岂非可悲可叹之事!”
这一番言论,南宫平真是闻所未闻,不禁大笑道:“话虽如此说法,但老前辈一生英雄,名满天下,晚来更能隐于武林中人心目中的天堂乐土‘诸神之殿’,可说是福寿双全,却又为了什么定要以酒消愁”
风漫天呆呆地愕了半晌,喃喃道:“诸神之殿,诸神之殿……”突地挥手苦笑叹道:“我已有酒为伴,你去睡吧!”
南宫平直到入睡以前,心里还在奇怪,不知道风漫天为何如此愁苦,第二日他上到船面,只见赵振东、金松,以及“李老三”等人仍是照常做事,他自然也装作糊涂,但心中却又不禁为这些人的命运悲叹。要知他生长大富之家,幼有才子之名,长有英雄之誉,可说是个天之骄子,是以悲天悯人之心,便分外浓厚。
风漫天索一哦性一哦将连日来的长啸都免却了,酒喝得更凶,南宫平见他一哦精一哦神似乎日渐萎颓,心头忧郁日渐沉重,就正如那笼中的狮虎一样。
要知海上食物清水最是珍贵,自无足够的饮食供给狮虎,再加以一哦浪一哦大船摇,狮虎豺狼虽是陆上之雄,到了海上,却也不惯,几日下来,这一一哦群一哦猛兽早已被折磨得无一哦精一哦打采,威风尽失,就连吼声听来俱是有气无力。
南宫平看看风漫天,看看这一一哦群一哦猛兽,不禁为之叹息。
四面仍是海天茫茫,连船舶的影子都看不到,入海自是极深了,“李老三”面如死水,坐在船边,拿了根钓竿钓起鱼来,到了黄昏,风漫天拿着葫芦上了船板,倚在船桅上看他钓鱼,似乎看得津津有味。
南宫平笑道:“大海中钓鱼,可钓得着么”
风漫天道:“只要有饵抛下水去,多少总会有一两条鱼来上钩的!”
话声未了,“李老三”钓竿一扬,果然钓上一条鱼来,满身细鳞,微带红一哦色一哦。
风漫天叹道:“这条鱼正是海中最称美味的‘红鱼’,下酒最是佳妙,只可惜没有令堂那样的妙手烹调而已。”
提到南宫夫人,南宫平神一哦色一哦不禁一阵黯然,但瞬即展颜笑道:“在下的手艺,却也不差哩。”
风漫天大喜道:“真的么”
南宫平笑道:“自是真的!”他为了要为这老人暂解愁绪,竟真的拿过那尾鲜鱼下舱做起菜来。
要知“烹饪”一道,其中亦有极深的功夫,极大的学问,火候、刀法、作料,有一样差错一点,味道就大不相同,但南宫平天资绝顶,不但诗词书画,一学便一哦精一哦,就连做菜,竟也无师自通,风漫天兴高采烈,看他做菜,那癞子也一直在旁痴痴呆笑。
片刻间便已做好,一条鱼端将出来,果然是一哦色一哦、香、味俱全,风漫天早已等不及了,一面喝酒,一面吃鱼,还未回到船舱,便已将鱼吃了大半,眼见一盘子里只剩下半段鱼尾,一个鱼头,方自讪讪笑道:“你做的菜,你也要吃上一点!”
南官平含笑夹起一段鱼尾,慢慢咀嚼,他看到这老人的笑容,心里也甚是开心,风漫天回头一望,只见那怪物“七哥”也站在旁边咧嘴而笑,仿佛甚是羡慕,便含笑道:“你想吃么鱼头拿去!
那怪物“七哥”拿起鱼头,整个抛入口里,竟连皮带骨地大嚼起来,当真有如野兽一般,南宫平见了他的吃相,不禁暗中皱眉。
风漫天哈哈笑道:“好,好,有其母必有其子,想不到你居然也烧得一手──”语声、笑声,突地一齐顿住,他语声本自越说越响,有如纸鸢越放越高,此刻笑声突顿,有如纸鸢被人一刀斩断长线,又被狂风呼地卷走。
只见他双目圆睁,面一哦色一哦渐渐变青,突地狂吼一声:“不好!”呼地一掌,五指箕张,笔直向南宫平抓来!
南宫平惊愕之下,全然呆住,哪知风漫天一掌抓来,竟是劈手夺过了南宫平手中犹未完全吃净的半段鱼骨,厉喝道:“好畜生,老夫竟上了你的当了!”喝声凄厉,目眦皆张,手掌一扬,鱼骨“刷”地飞出,向立在船舱边,手中犹自拿着钓竿的“李老三”击去。
只听一缕尖风,破空而至!“李老三”一哦陰一哦陰一哦一笑,掠开数尺。
“夺”地一声,鱼骨全都嵌入舱板里,风漫天大喝道:“鱼中有毒!快动手将这般恶徒全都杀净!”铁拐一点,飞身而起。
“七哥”仰天长嗥一声,当真有如恶虎凶狼一般,十指箕张,抓向“海豹帮”中的一条汉子,那汉子早已被这一声狂嗥骇倒,竟然不知躲闪,被他一把抓住,十只手指,全都一哦插一哦入一哦胸一哦骨之中,牛声惨嗥未尽,已自气绝身死。
“七哥”随手一抖,将那人的心肝五脏俱都掏出,竟放到口中大嚼起来,只见他目闪凶光,满面鲜血,口中咀嚼有声,怪笑着扑向另一条汉子。
那汉子早已心裂胆寒,不敢回手,撒一哦腿一哦就跑,哪知,七哥一声怪笑还未笑完,突然两眼一翻,仰天跌倒,满口的鲜血,沿着嘴角流了出来。
南宫平一掌击毙了一条大汉,与“金松”交手方自一招,亦觉头脑晕眩,不能支持,心中暗道一声:“罢了!”他不愿落到这一一哦群一哦恶贼手中,身形一展,便要投海自绝!
哪知赵震东却突地一把拉住了他的腰带,狞笑道:“你想死得这么舒服么真是做梦。”竟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但他却已不省人事了!
那边风漫天身形如风,扑向“李老三”,“李老三”见了他如此神情,如此武功,亦是暗暗心惊,不敢招架,闪身而退,口中却冷笑道:“老匹夫,你还不倒下!”他身形虽快,风漫天更快得不可思议,巨掌一捞,闪电般抓住了“李老三”的衣衫。
“李老三”大惊之下,全力前冲,只听“嘶”地一声,衣衫撕作两半,“李老三”心胆皆丧,头也不回“噗”地跳下海去。
风漫天霍然转身,铁拐一点,便已到了一条彪形大汉身前,这大汉身材极为魁梧,面容更是凶恶,在贼一哦党一哦中有“大力鬼”之称,此刻还妄想招架一阵,哪知风漫天伸手一抓,便已将他庞大的身一哦子举了起来,随手向外抛去,摔在船板之上,这大汉厉吼一声,天灵碎裂,脑浆直溅出五尺开外。
风漫天身形不停,扑向“金松”,他自知已中迷毒,便想将船上的恶贼全都杀净,哪知他中毒已深,所中的迷一哦药一哦,又是异品,纵然功力通神,却也支持不住,只觉目眩神迷,眼前“金松”的人影,由一变二,由二变四,刹那间竟似变成了无数条人影,在他身旁飞来舞去。
他自知再也无法支持,一代英雄,竟落于小人之手,他不禁狂吼一声:“恨煞我也!”挥手抛出了胁下的铁拐,便翻身跌倒,这最后一击,他不但用尽全身之力,便连一哦胸一哦中的悲愤之气,也随之发出,这力道是何等惊人!
只听一阵狂风呼啸而来,金松呆呆地愕在当地,竟不知闪避,原来他早已被吓破了苦胆,只见一条铁拐,生生自他前一哦胸一哦穿入,后一哦胸一哦穿出,势力未歇,余力犹劲,“夺”地一声穿入舱板,竟将“金松”生生钉在舱板之上。
这一切发生俱在刹那之间,船板上侥幸未死的人,一个个早已骇得胆破心寒,呆如木鸡,双掌一一哦捏一哦,掌心俱是冷汗。
留在甲板下厨舱中的癞子,听到甲板上的响动、惨呼,连忙爬上甲板。
但这时南宫平、风漫天与那怪物“七哥”俱已昏倒在地,只有那“八哥”在船桅上飞来飞去,咕咕叫道:“笑话,笑话……”突然一头撞在船桅上,沿着船桅,跌落下来,只有海风依然,船行依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李老三”水一哦淋一哦淋地自海中爬了上来,目光一扫,淡淡道:“还好还好,只死了四个!”挥手道:“快抛入海里,将甲板上洗干净,明日清晨我要好好款待这三条畜生。”
经历了这许多变故,他面上还是声一哦色一哦不动,俯身在南宫平、风漫天,以及那怪物“七哥”身上,各个点了三处大一哦穴一哦,心里却还不放心,又以油浸的麻绳一哦药一哦制的牛筋,将他们绑得紧紧的,方自入舱更衣。
赵振东等人早已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遵命收拾甲板,看来他方才在鱼饵上下了极烈的迷一哦药一哦,那条鱼吃了鱼饵,便已满含迷毒,风漫天一时大意,只当自己眼见他自海上钓的鱼,又是南宫平亲手做的,更加以“李老三”本是极力拦阻别人下毒的人,这条鱼想必万万不会有毒,便放心吃得干干净净。
哪知道这条万万不会有毒的鱼里,下的却是天下无一哦药一哦可解的迷一哦魂毒粉,等到风漫天自知中毒,再想以一哦内一哦力一哦逼一哦出的时候,已自来不及了,这一代英雄竟被人有如粽子似地捆在甲板上。
直过了一个对时,星月升起落下,天光又复大亮,“李老三”睡足了觉,更衣而出,令人在他们身上淋了三桶海水,三人方自悠悠醒来。
南宫平只觉一阵一哦陽一哦光刺目,一阵笑声刺耳,悚然醒来。
只听“李老三”冷冷笑道:“我三十六条计谋,只不过施出一计,你们便已着了我的道儿,倒教我失望得很。”口里虽说失望,但语声中却满是得意。
南宫平张眼望去,只见自己与风漫天以及那怪物“七哥”,俱都是被缚在一只铁笼的栏杆上,除了眼睛之外,全身上下不但丝毫不能动弹,而且麻木得失去知觉。
甲板上早已洗得于干净净,像是一条鱼肚朝天的巨鲸,浸浴在海上明亮的一哦陽一哦光下,甲板上的人,却像是一一哦群一哦春天的蚱蜢,不住在各处跳来跳去,兴奋得片刻都无法安静,赵振东虽然立在船尾掌舵,但目光也不住地朝这边的箱笼打量。
“李老三”手里可多了一条长长的鞭子,他一扬鞭梢,笔直地指到风漫天的鼻子上,冷笑道:“风漫天,你还有什么话说,听说你武功之高,一时无两,但此刻你却也只好任凭我宰割。”
风漫天虽已醒来,但始终未曾张开眼来,此刻突地冷“哼”一声,缓缓道:“老夫早已活得够了,你要剁要割,任凭尊意。”
“李老三”道:“我等这机会已等了数十年了,今日你终于落到我的手中,我若是叫你舒舒服服地死去,实在有些对不起你。”他语声本是沙哑低沉,但说到最后两句,突地变得异常尖锐。
风漫天双目一张,容颜惨变,道:“你……你,竟然是你!”
“李老三”仰天笑道:“好好,你终于认出了我,只是,却已太迟了!”随手一鞭挥出,长长的鞭梢,呼啸着自风漫天身侧挥过。
南宫平只听身后一声虎吼,原来他身后的铁笼里竟关着一只猛虎。
那猛虎似乎正待跃起,但被“李老三”随手一鞭,打得再也不敢动弹,伏耳贴在地上,有如遇着对头克星一般。
南宫平听到这“李老三”的语声,见到他的伏虎之能,心头一动,突地想起一个人来,骇然道:“得意夫人!”
“李老三”哈哈笑道:“好好,连你也认出了我。”一面说话一面背过身去,话声一了,他霍然转回身来,一个面目蜡黄、死眉死眼的“李老三”,便突地变成了年华虽去,但风姿犹存的“得意夫人”!
南宫平暗叹一声,忖道:“难怪她面目一哦陰一哦沉,被人唤做‘死脸子’,难怪她能在鲜鱼腹中下毒,又有伏虎之能,原来她竟是‘得意夫人’易容而成,我今日既已落到此人手里……唉!”闭上眼睛,再也不发一言,因为他知道在“得意夫人”面前,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一心惟有等死而已。
得意夫人走到风漫天面前,伸手在他面上轻轻一一哦摸一哦,轻笑道:“风老头子,我想你想了这么多年,今日我打算要怎样对付你,你可猜得出么”
她手腕一转,掌中便已多了一个小小的丝囊,接口道:“你可知道我这囊中装的是什么”
风漫天已合起眼睛,闭口不语。
得意夫人眼波一转,咯咯笑道:“我这丝囊中装的是天下至一哦婬一哦的媚一哦药一哦,任何人只要嗅上一点,立刻就欲一哦火上冲,你可要嗅上一点!”
她易容时虽是“死脸子”,但此刻每说一句话,面上却有千百种表情,当真是风情万种,荡意撩人。赵振东远远望来,竟看得痴了。
风漫天容颜已是惨变,但仍闭目不语,得意夫人拈起丝囊荡笑着又道:“来,闻闻看,香不香,你嗅过之后,却又全身不能动弹,那种滋味一定舒服得很,保险比世上任何事都要舒服几倍……”
南宫平心头一寒,这种令人闻所未闻的酷刑,当真比世上任何刑罚都要残酷数倍,他忍不住张眼望去。
只见得意夫人手里的丝囊已离风漫天鼻子越来越近,风漫天双目紧闭,满头俱是冷汗,这称雄一世的老英雄,此刻纵然用尽全力,却也无法将自己的鼻子移动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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