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长笑天君(2/2)
独眼大汉大笑道:“那只是少年时的勾当,人越老越一哦奸一哦,今日我也不愿与人动手拼命了,只好使些手段,出些一哦奸一哦计。”
南宫常恕微微笑道:“在下虽早知阁下武功惊人,却未想到前辈竟是风漫天风大侠,更想不到风大侠黄山会后,一隐多年,居然还在人间。”
风漫天笑道:“黄山一会,江湖中人只道那些老怪物都已死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神龙丹凤’两人,却不知这些人老而不死,不知有多少人尚在人间,只是大多已去了‘诸神’、‘一哦群一哦魔’两地,认真说来,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南宫平惊道:“风大侠便是武林人称‘冒险君子,长笑天君’的么”
风漫天仰天大笑道:“这只是江湖中人胡乱称呼而已,我却不是‘君子’,只不过是个真正的小人而已。”
他笑声一起,全身便充满了活力,笑声一顿,神情又变得懒散无力。此刻风雨稍住,窗外已微微有了些曙一哦色一哦。
南宫常恕、鲁逸仙将地上散落的珠宝,俱都聚到一起,装入那两口被震开箱盖的箱子里。
南宫夫人取出了一坛好酒,一件干衣,好酒给了风漫天,干衣却叫南宫平换过,本自弥漫在厅堂中的沉沉杀机,突地变成了一种凄凉忧愁的别离情绪。
风漫天、鲁逸仙,一言不发,对面而坐,不住痛饮,那八哥也伸出铁喙,在杯里啜着酒吃,两人一鸟,片刻间便将那一坛美酒喝得干干净净,风漫天伸手一拍鲁逸仙肩头,乜眼笑道:“好酒量。”
鲁逸仙大笑道:“你酒量也大是不差,我真不懂你为何要到那‘诸神殿’去,留在红尘间多喝几坛美酒,岂非乐事”
风漫天眼中的嘲一哦弄一哦神一哦色一哦,突地一闪而隐,仰天出神了半晌,霍然长身而起,喃喃道:“乐事乐事……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天光已亮,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南宫夫人身一哦子一颤,凄然道:“要走了么”
风漫天道:“趁那些厌物还未回来,早早走了,免得麻烦。”
南宫夫人黯然望了南宫平一眼,道:“地窖里还有几坛好酒,风大侠何妨喝了再走。”
风漫天眼帘一合,沉声道:“酒终有喝完的时候,人终是要走的,夫人,你说是么”
南宫夫人默然半晌,缓缓点子点头,道:“终是要走的……”缓缓伸出手来,为南宫平扣起一粒钮扣,道:“平儿,好生保重自己,对风老前辈要有礼貌,不要乖一哦性一哦使气……”
她语声极为缓慢,但话说完了,一粒钮扣却仍未扣好,要知天下慈母一哦之心,俱是如此,在要离别一哦爱一哦子之时,能再拖一时半刻,也是好的,那一首慈母别子的名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便是形容这般情景,游子临行之时,慈母多缝一针,便可多见一哦爱一哦子一刻。
南宫平虽早已热泪盈眶,却仍然强颜笑道:“孩儿又不是初次离家,一路上自会小心的。”
鲁逸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司马中天垂首坐在椅上,此刻若有人见了他,谁也不信此人便是名满中原的铁戟红旗。
南宫夫人手掌簌簌颤一哦抖,一粒钮扣,竟仿佛永远扣不好了。
南宫平突觉手背一凉,他不用看,便知道定是他母亲面上流下的泪珠。
一刹时他只觉心头热血冲至咽喉,突地大声道:“一哦妈一哦,你不用担心,孩儿发誓要回来的。”
鲁逸仙伸手一拍桌子,大声道:“好,有志气,世上再牢的笼子,也关不住有志气男儿的决心,风大侠,你说是么”
风漫天懒散地张开眼来,道:“是么不是么是不是么”
鲁逸仙呆了一呆,突也长叹道:“是么不是么……”
南宫常恕缓缓道:“风大侠,这些箱子你两人怎能搬走……”
风漫天道:“你们可是要送一程好好,送一程,送一程……”仰天一笑,道:“纵然千里长亭,终有一别,但多送一程,还是好的,南宫庄主你说是么”
那八哥咕咕叫道:“是么,不是么……”鸟语含糊,似乎也已醉了。
南宫常恕四望一眼,黯然道:“司马兄不知可否暂留此处,等这山庄的新主人来了再走。”
司马中天缓缓点了点头,道:“南宫兄只管放心,小弟虽然老了,这点事还能做的。”
南宫夫人展颜一笑,道:“如此就麻烦你了。”那粒钮扣,立刻就扣好了。
司马中天道:“山庄外本有小弟留做接应的车马,此刻不知是否还在”
鲁逸仙振衣而起,道:“我去。”嗖地掠了出去。
南宫平道:“二叔等我一步。”展动身形,立刻跟出,两人并肩飞掠到山道上,只见遍地断剑残刀,暗林中,乱草间,零乱地倒卧着一些一哦尸一哦身,一哦尸一哦身上的鲜血,却已被风雨冲得干干净净。
两人心底,不禁俱都升起一阵凭吊古战场般的寂寞,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转首望去,正有几匹无主的马,徜徉在林木间,健马无知,尝不到人间的凄惨滋味,却正在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新鲜的春草。
南宫平仰天吸了口清冷而潮一哦湿一哦的空气,与鲁逸仙一齐步入林中,突听远处草丛中,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呻一哦吟之一哦声,两人对望一眼,一起纵身跃去,只见两株白杨,残枝叶坏,树干之上,竟似被人以一哦内一哦家真力抓得斑斑驳驳。
树下的花草,亦是一片狼藉,两人稳住心神,轻轻走了过去,突听一声惨笑,两条人影自草丛中霍然站起!
南宫平一惊之下,低叱声:“什么人”叱声方出,却已看清这两人赫然竟是“无心双恶”!
只见他两人衣衫狼藉,满身乱草,似是从树下一路滚过来的,面目之上,眼角、鼻孔、嘴角、耳下俱是血迹殷殷,双睛凸出,满是凶光,南宫平、鲁逸仙纵是胆大,见了这两人的形状,心头也不禁为之一寒,掌心忽然沁出冷汗。
无头翁厉声惨笑,嘶声道:“解一哦药一哦,解一哦药一哦,拿解一哦药一哦来……”双臂一张,和身扑了过来。
南宫平一惊退步,哪知无头翁身一哦子跃起一半,便已“噗”地跌倒。
黑心客大喝道:“赔我命来!”手掌一扬,亦自翻身跌倒,却有一道乌光,击向南宫平,他临死之前,全身一击,力道果然惊人!
南宫平拧腰错步,只觉一股香风,自耳边“嗖”地划过,风声强劲,刮得耳缘隐隐生痛。
乌光去势犹劲,远远撞在一株树干上,竟是一方玉盒。
南宫平、鲁逸仙凝神戒备,过了半晌,却见这两人仍无声息,走过一看,两人果已死了,双眼仍凸在眶外,显见是死不瞑目。
鲁逸仙看了看那方玉盒,长叹道:“那得意夫人果然手段毒辣,竟然取出这盒毒一哦药一哦,说是解一哦药一哦,‘无心双恶’虽然心计凶狡,但见她受刑之后,才被一哦逼一哦取出,以为不会是假,一嗅之下,便上了当了。”
他久历江湖,虽未眼见,猜得却是不错,只是却不知道“无心双恶”在嗅那毒之前,已先一哦逼一哦得意夫人自己嗅上一些,见到得意夫人无事,两人便抢着嗅了。
哪知得意夫人却在暗中冷笑:“饶你一哦奸一哦似鬼,也要吃吃老一哦娘一哦的洗脚水。”原来她自己早已先嗅了解一哦药一哦。
那盒中毒粉,若是散在风中,足够致数十百人的死命,只要嗅着一点,已是一哦性一哦命难保,何况“无心双恶”两人生怕嗅得不够,一盒毒粉,几乎都被他两人吸了进去,他两人纵有绝顶一哦内一哦功,也是阻挡不了,当下大喝一声,倒在地上,其毒攻心,又酸又痛,宛如千百只利箭射在身上,只痛得这两人在地上翻滚抓爬,正如疯子一般,那树上的抓痕,地上的乱草,便是他两人毒发疯狂时所留下,得意夫人却乘此时偷偷跑了。
“无心双恶”虽然满手血腥,久著恶名,但南宫平见到他两人死状如此之惨,心中也不禁为之恻然,当下折了些树枝乱草,草草盖住了他们的一哦尸一哦身,不忍再看一眼,走出林外,寻了几匹健马,套一哦上山庄外的空车,匆匆赶了回去。
只见南宫常恕、南宫夫人、司马中天,一起负手立在长阶上,人人俱是满面悲哀愁苦之一哦色一哦,黑夜终于过去,日一哦色一哦虽已重回,但死去的人命却永远回不来了。
于是众人将箱子一齐搬上马车,鲁逸仙拾起了那一日前还被他视为一哦性一哦命的麻袋,袋上亦是血渍斑斑,他想将这麻袋送给南宫平,南宫平却婉谢了,除了南宫平外,别人自更不要。
鲁逸仙不禁苦笑几声,摇头道:“这袋中之物费了我数十年心血,哪知此刻送人都送不掉。”
要知财富一物,在不同的人们眼中,便有不同的价值,有人视金钱如粪土,有人却是锱铢必较。
司马中天与众人殷殷道别,神一哦色一哦更是黯然,到后来突然一把握住南宫平的手腕,长叹道:“一哦色一哦字头上一把刀,贤侄你切莫忘了。”他还是没有忘记郭玉霞在暗地中伤的言语。
南宫平怔了一怔,唯唯应了,却猜不出话里的含义,司马中天心灰意懒,壮志全消,也不愿多说,目送着车马启行,渐渐消失在冷风冷雨里,突然想起自己的生命又何尝不是如此
车声辚辚,马声常嘶,二十七口红木箱子,分堆在两辆马车上,由浮梁笔直东行,鲁逸仙、风漫天箕踞在一辆车上,沿途痛饮,南宫父子三人,坐在另一辆车上,却是黯然无语。
道路颠簸,车行颇苦,但是南宫夫人却只希望这颠簸困苦的旅途,漫长得永无尽头,只因旅途一尽,便是她和一哦爱一哦子分离的时候,南宫平又何尝不是满心凄凉,但却都忍在心里,半点也不敢露出来,反而不时将自己这些年来所见所闻的可笑之事,说出来给他父母解闷。
别人只见他母子两人,一个含笑而言,一个含笑而听,只当他们必定十分欢一哦愉,其实这慈母与孝子的心事,却是满怀悲凉愁苦。
到了晚间,歇在厅门,五人租了处跨院,将车马俱都赶在院里,风漫天在墙上扒下一块粉尘,在车篷上划了两个“关”字,铁杖一点,转身就走,那“八哥”双翅一张,高高飞到天上。
鲁逸仙道:“你不将箱子搬下来么……”
风漫天仰天笑道:“有了这个‘关’字划在车上,普天之下,还有谁敢正眼看它一眼”
原来这两个龙飞风舞、银钩铁画的“关”字,正是他昔年威震天下时的花押,有一次他为朋友自太行一哦群一哦盗手中讨还了三万两银子,堆在荒山之中,在银鞘上划了个“关”字,便赶回鲁东,只写了张纸柬,叫主人自己去取,那主人一见之下,心里大惊,只当那辛辛苦苦要回来的银子,这一番又要被人偷走,虽然连夜赶去,却已隔了三日,哪知这三日三夜里,银子竟未短少分文,原来武林中人见了银鞘上的“关”字,不但没有下手,而且还在暗中为之守护。
这些雄风豪情虽已俱成往事,但风漫天乘着酒兴说了,仍听得鲁逸仙热血奔腾,豪兴逸飞,拍案大呼道:“酒来,酒来。”
南宫夫人微微一笑,道:“鲁二哥,你还记得我昔年为你兄弟调制的‘孔雀开屏’么”
鲁逸仙长叹一声,道:“怎不记得,这些年来,我虽然尝遍于天下美酒,却始终觉得及不上你那‘孔雀开屏’之万一。”
风漫天大奇道:“什么‘孔雀开屏’”
鲁逸仙笑道:“那便是我南宫大嫂以十一种佳酿混合调制而成的美酒,酒虽俱是凡酒,但经她妙手一调,立时便成了仙酿,那当真有如昔年‘武圣’朱大先生所创的‘鸡尾万花拳’一般,虽是武林中常见的平凡招式,被他老人家随手一掇,编在拳式之中,立时便有点铁成金之妙,今日‘鸡尾万花拳’虽已失传,但这‘孔雀开屏’酒却仍调制有方,却也是你我不幸中的大幸了。”
好酒之人,怎么能听这般言语,鲁逸仙说得眉飞一哦色一哦舞,风漫天更是听得心一哦痒难抓,连声道:“南宫夫人,南宫大嫂,如果方便的话,便请立刻一施妙手,让俺也尝一尝这妙绝天下的美酒。”
他本是神情威猛,言语庄肃,但此刻却“夫人”“大嫂”地叫了起来,南宫常恕、南宫平虽然满心愁苦,见了他这般神情,也不禁莞尔失笑。
南宫夫人微微一笑,当下说了十一种酒名,叫店伙送来,无非也只是“竹叶青”、“大曲”、“高粱”、“女儿红”……一类的凡酒,南宫夫人取了一个酒杓,在每种酒里,俱都舀出一些,或多或少,分量不一,却都倒在一把铜壶中,轻轻摇了几摇,又滴入三滴清水,一滴浓茶。
风漫天伸手接了过来,道:“这就是‘孔雀开屏’么”言下之意,似是有些失望,只觉这‘孔雀开屏’,未免也太过平凡。
哪知他方才将壶盖一掀,便有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引口一吸,酒味之妙,更是用尽言语也难以形容。风漫天哪肯再放下壶一哦柄一哦,三口便将一壶酒喝得干干净净,抚腹大笑道:“痛快痛快……”
鲁逸仙笑道:“我可曾骗你,人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却要说‘佳酒本天成’,但却要我南宫大嫂的妙手才能调制得出来。”
风漫天伸手一抹嘴唇,大笑道:“这个却未必,这‘孔雀开屏’么,俺此刻也制得出来了。”取了那一哦柄一哦酒杓,亦在每样酒中舀子一些,倾入铜壶,又滴下三滴清水,一滴浓茶,轻轻摇了几摇,大笑道:“这个不就是‘孔雀开屏’么!”引口一吸。
只见他双眉突地一扬,双目突地一张,吸一哦入口中的酒,却再也喝不下去,只觉自己口中的酒又酸、又苦、又辣,哪里有半分方才的滋味。
鲁逸仙鼓掌大笑道:“怎地,喝不下去了么老实告诉你,这个当我三十年前便已上过了,酒虽一样,但配制的分量,先后稍有不同,滋味也不可同日而语,这也正与武功一样,否则那‘鸡尾万花拳’,我鲁逸仙岂非也可创得出来了!”
风漫天勉强喝下了那口酒,却赶快将壶中的剩酒,倒得干干净净,双手端着酒壶,恭恭敬敬地送到南宫夫人面前,大笑道:“夫人,俺长笑天君这番当真服了你了,千祈夫人休怪,再替俺一哦弄一哦个几壶。”
南宫夫人含笑答应了,一连调了十几壶酒,道:“平儿,你也来喝些。”
南宫平道:“酒我不想多喝,孩儿只想能再吃几样你老人家亲手做的菜……”
话声未了,风漫天已自一哦精一哦神一震,拍案道:“夫人如此好手,菜必定也是做得好的……”
鲁逸仙亦自等不及似地截口道:“正是正是,菠菜豆腐,醋溜活鱼,干炸子鸡,这都是我大嫂的拿手杰作。”
风漫天哈哈笑道:“干炸子鸡犹还罢了,菠菜豆腐有什么吃头,我看你当真一哦人穷志短,穷得连菠菜豆腐也是好的。”
鲁逸仙摇头道:“这个你又错了,要知天下万物之中,皆有妙理,同样的文字,由李杜元白一缀,便成妙句,你我便杀了头也做不出来,同样的菠菜豆腐,不同的人做出便有不同的滋味,这正如同样的一趟‘少林拳’,在‘无心大师’掌中施出,便有降龙伏虎的威力,在江湖卖艺的掌中施出,便一文不值。”
他语声微顿,痛饮一杯,接口道:“武功有火候、功力、天赋之分,两人交手,胜负之判,还要看当时的天时、地利、人和,做菜调酒也是如此,一丝也差错不得,一丝也勉强不得,何况越是平凡之拳法,越能显出一人的功力,越是平凡的菜,也越能显出我大嫂的手艺,那菠菜豆腐正是妙不可言的美味,你若说没有吃头,等会儿你不吃好了。”
风漫天哈哈笑道:“你说得虽然头头是道,那菠菜豆腐么……哈哈,俺不吃也罢。”
南宫夫人只望在分离以前,多让南宫平快乐一些,竟真的亲自下了厨房。
南宫常恕望了望他一哦爱一哦妻,又望了他一哦爱一哦子,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知是愁是喜是悲是笑此刻他良朋一哦爱一哦侣,俱在身旁,妻贤子孝,可称无憾,却怎奈会短离长,自更令人肠断。
只听厅外“咕”地一声,那“八哥”飞了进来,咕咕叫着说:“好香,好香……”一个店伙手端菜盘,走了进来,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盘中的菜,喉结上下滚一哦动,原来也在咽着口水。
鲁逸仙一把先将一盘菠菜豆腐端了过来,笑道:“他既是不吃,平儿,只有我爷俩儿来享受了。”
风漫天斜眼望去,只见那一盘菠菜豆腐炒得有如翡翠白玉一般,一阵阵清香扑鼻,心里实是难忍,哈哈一笑,道:“说不吃么,其实还是要吃的。”伸出筷子,飞也似地夹了一筷。
这一口吃将下去,他更是再也难以放下筷子。
鲁逸仙道:“你说不吃,怎又吃了”端起盘子,左避右闪。
风漫天道:“再吃一筷,再吃一筷!”一双筷子,出筷如风。
鲁逸仙端菜盘,往来移动,一只盘子,看来竟有如一片光影,盘中的菜汁,却半点也未洒出。
风漫天手中一双筷子看来,却有如千百双筷子,只有光影旋转,筷影闪动,鲁逸仙虽然用尽了手上功夫,刹那间一盘菜还是被风漫天吃得干干净净,半块豆腐,半根菠菜也没有了。
鲁逸仙放下盘子,仰天长叹一声,道:“好武功。”
风漫天放下筷子,仰天长叹一声,道:“好菠菜!”
两人对望一眼,不禁相对狂笑起来,那八哥在他两人头上往来盘旋,咕咕叫道:“好武功……好菠菜……”原来它方才也乘机啄了几口。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三更,风漫天、鲁逸仙两人已是酩酊大醉,玉山颓倒,鞋子未脱,便倒下呼一哦呼大睡。
月一哦色一哦清清,微风依依,南宫父子三人,却仍坐在明月下,清风中絮絮低语,说到后来,一哦群一哦星渐稀,月光渐落,微风渐寒,南宫常恕道:“明日还要赶路,平儿去睡吧!”
南宫夫人道:“一路辛苦,平儿你真该早点睡了。”
南宫平道:“孩儿是该睡了,爹爹一哦妈一哦妈一哦也该去睡了。”
但直到第二日清晨,三人口中虽已说了数十句“睡吧。”却谁也未睡,对这短短的相见之期,他们是那么珍惜,只恨天下千千万万个能够终日相见的父母儿子,不知道珍惜他们相见的日子而已。
风漫天一觉醒来,见到这严父、慈母、孝子三人的神一哦色一哦,目光不禁一阵黯然,口中却哈哈笑道:“夫人昨夜的好酒好菜,吃得我此刻仍是口有余香,今日早些歇下,再好好吃上一顿,夫人可愿意么”
南宫夫人一哦大喜道:“自然!”只要能教她和一哦爱一哦子多见一刻,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愿意,一路上她调制美酒,整治佳肴,叫风漫无天天吃得酩酊大醉,风漫天面冷心热,行程越来越慢,本是数日的行程,至少走了三倍日子。
每过一地,风漫天必定要出去转上半天,回来时总是带着满满一车货物,大箱小箱,俱都关得严严密密,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只见最大的箱子大如巨棺,最小的也有三尺长短,到后来珍宝越来越少,车子却越来越多。
由浮梁东行,一路上山区颇多,黄山、天日、七里泷、会稽一带,本是绿林强豪出没之地,这一行车马,自是引人眼红,一路上只见疾服佩刀的黑衣大汉,飞骑来去,但风漫天等人却漫不在意。
那绿林豪客见到他们的车尘,知道必定油水极多,自是人人心动,但数股人互相牵制,又奇怪他们身带巨万银子,却无一个镖师相随,不知究竟是何来历,是以一路下来,谁也不敢单独抢先出手。
这一日到了东一哦陽一哦,前面便是会稽、天台、四明三条山脉的会合之处。
未到黄昏,他们便投店住下,风漫天到街上转了一圈,第二日清晨,店门外突然人声嘈杂,纷纷惊语。
原来风漫天竟在东一哦陽一哦城里每家铁匠店里,都订了一两个高有一丈,方圆也有丈余的铁笼,一哦共一哦有二十余个之多,大小不一,形状参差。
铁笼送到栈门外,人人见了都惊疑不置,谁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还有一个铁笼更是奇异,四面都密密地编着铁丝,风漫天将一些箱笼等物,俱都搬到铁笼里,又抬起铁笼放到车上,赶车启行。
踩盘子的绿林强人见到这般情况,心中都不禁暗笑,“你将金银锁在笼子里,难道我们不会将笼子一齐搬走么这五个人看来仿佛有恃无恐,却原来想的只是这个笨主意!”心中不禁大为放心,决定今夜就下手。
走过几个村落,前面便是山区,道旁飞骑往来更频,一个个直眉愣眼的彪形大汉,手挥马鞭,指指点点,那些车夫却骇得面白齿颤,也在暗中商量好了,强盗一来,就双手抱头到路旁一蹲,其余的事死也不管。
南宫夫妇、鲁逸仙、南宫平,也不知道风漫天买来这些铁笼有何用途,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便问了出来。
风漫天哈哈笑道:“从前有个笑话,一个人拿了根竹竿进城,横也进不了城门,竖也进不了城门,到后来只有从城上抛过去,另一人见了,不禁哈哈大笑,道:‘此人真蠢,为什么他不将竹竿折为两段,这样不是方便得多。”
鲁逸仙愕了一愕,还未会过意来,道:“为何不直着从城门穿过去……”
风漫天哈哈笑道:“若是直着进去,这就不是笑话了。”
南宫平忍不住噗哧一笑,风漫天道:“那些踩盘子的小强盗见我将箱子搬进铁笼,一定在笑我和那位拿竹竿的仁兄一样的笨,‘他将箱子锁在笼子里,难道我们不会将笼子一齐搬走么’却不想拿竹竿的仁兄有时会忽然将竹竿直着穿进了城门,于是那般小强盗也笑不出来了。”
鲁逸仙一一哦摸一哦头顶,道:“你这些铁笼究竟有何用处”
风漫天大笑道:“这用处若说出来,便不是笑话了。”那“八哥”咕地一声,直飞到天上,叫道:“笑话,笑话……”
突听“嗖、嗖、嗖、”三声,三枚响箭,一枝接着一枝,划空而来,那八哥咕咕叫道:“笑话来了,笑话来了……”嗖地飞回风漫天肩上。
南宫常恕早已料到此着,他生一哦性一哦严谨,不动声一哦色一哦,招呼着将二十余辆马车围成一圈,那些车夫果然抱头蹲到道旁。
只听四侧马蹄声响,烟尘滚滚,东南西北四面,各自驰来数十匹健马,东面为首一人,黑面虬须,端坐马上,有如半截铁塔,呼啸一声,振臂大喝道:“天外飞来半截山在此,众家弟兄,先请停下!”
喝声之中,他只手一按马鞍,突地翻身站起,笔直地站在马鞍上,身形虽庞大,居然十分轻捷,围着车队奔了一圈,四面的马队,果然一齐停了下来,一阵阵健马的长嘶声中,又有三条汉子,自四面马队中飞驰而出。
四匹马连袂而奔,马上人突地一跃而下马鞍,凑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鲁逸仙微微一笑,道:“这批强盗倒是互相认得的,我本想看他们狗咬狗地自相残杀一场,哪知他们倒聪明得很,居然在商量如何分赃了,看来这场热闹是看不成了。”
风漫天轩眉笑道:“热闹倒是有得看的,只要你们先莫动手,看我的意思行事就是了。”
话才说完,那四条汉子已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四人俱是神情剽悍,意气洋洋,大有不可一世之概,一个瘦小枯干、缩腮无一哦肉一哦的汉子,目光更是忸怩作态,扬声道:“车队的主人在哪里,请出来说话。”语声却有如洪钟一般。
风漫天故作茫然,四望道:“谁在说话”
枯瘦汉子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冷笑道:“便是区区!”
风漫天浓眉一皱,道:“在下与尊兄素昧平生,突加宠召,有何见教!”
枯瘦汉子哈哈一笑,道:“端台认得在下么在下便是来自枫岭之腰、秋枫寨、落叶庄的‘秋风卷落叶’杜小玉……”
风漫天哈哈笑道:“秋枫寨,落叶庄,好个风雅的名字。”
杜小玉道:“这三个一个是‘分水关’的左右双刀胡大侠,一个是……”
“天外飞来半截山”双眉一轩,厉声道:“杜兄还要与他噜苏什么朋友你也少在我铁大竿面前装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兄弟四人此刻的来意,你难道还不懂么,闲话少说,丢下买路赎命钱来,便饶你一命。”
风漫天以手捋髯,故作失一哦色一哦道:“在下只当杜郎君是来寻我吟诗作对,你怎地要起钱来!”
铁大竿目光一凛,狞笑道:“你要念诗么,老子就念首诗给你听听……此山是我开,此林是我栽,若从此路过,丢下买路财。牙缝里崩出半个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伸出海碗般大小的拳头,砰地一拳,击在一匹套车的马头上,那匹马惊嘶半声,横地而倒。
南宫常恕等人面不改容,杜小玉三人却对望一眼,失一哦色一哦道:“好神力。”
铁大竿仰天笑道:“老子的诗你们听得懂么”
风漫天惊道:“我只当你们是郊游踏青的风雅之士,哪知道你们竟是截路打劫的强盗……”手肘悄悄一触南宫平,大声道:“强盗来了,镖师何在,还不来打强盗”
南宫平心中暗笑,霍然长身而起,铁大竿四人听到那一声大喝,脚步微微一缩,抬目望去,却见这“镖师”不过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四人心里更定,铁大竿哈哈笑道:“就这镖师么哈哈!大镖师,你是哪个镖局的,听到老子们的名声,还没有吓出蛋黄么”
话声未了,突听“啪”地一声,脸上已被南宫平着着实实扇了个大耳光子,铁大竿呆了一呆,怒吼道:“畜生……”
声才出口,右面脸上也着了狠狠一记,被打得后退数步,铁大竿嘴角流血,回手一抹,便要和身扑上,哪知杜小玉却已一拉他衣角,轻轻道:“且慢!”朗声笑道:“这位镖师好俊的拳脚,不知高姓大名,拜在哪位老爷子门下,大家既然都是道上同源,说出来也许还是一家人哩!”
南宫平朗声道:“在下便是神龙弟子南宫平!”
风漫天微微一怔,实未想到南宫平毫不迟疑地便说出自己的真名实姓,他却不知南宫平生一哦性一哦磊落,从不知隐姓藏名之事。
铁大竿、杜小玉、左右双刀胡振人,以及另一黑衣汉子,“一哦陰一哦陽一哦斧”赵雄图面一哦色一哦齐都一变,四人对望一眼,失一哦色一哦道:“阁下真的是南宫平”
南宫平冷哼一声,默然不语,四人上一哦上一哦下一哦下看了他几眼,只见他卓立辕旁,神态轩昂,目光炯炯,当真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要知南宫平自从火拼快聚楼头,出入飞环庄院,声名早已传遍天下,这四人虽然俱是一方之雄,此刻也不禁心头打鼓。
“天外飞来半截山”手抚面颊,退到一边,三人俱都跟了过去,只见他挥手招来一条大汉,一把抓起那大汉的衣襟,恨声道:“我叫你详加打听,你说这车队中不是残废和老头子,便是秃子和小白脸,那么这南宫平是天上掉下来的,地上长出来的不成”
那大汉子一震,颤声道:“他……他便是南宫平么”铁大竿反手一掌,将他击出数步。
赵雄图双眉一皱,沉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这南宫平虽然听说是把硬手,但双拳也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就凭我们四人,再加上几十条响当当的弟兄,难道怕了他么”
胡振人道:“正是如此,就凭我们四人,难道还怕了他么好歹也要拼上一拼!”
他四人在这里嘀嘀咕咕,暗中商量,鲁逸仙在那边微笑道:“想不到贤侄你竟也有这么大的名声,只可惜你一下便将名字说了出来,莫要将这些强盗吓跑了,笑话岂非看不成了”
南宫平微微一笑,只见铁大竿四人又并肩走了过来,只是神情之间,已远不及方才那般得意。
杜小玉目光一转,抢先道:“这趟镖既然是南宫公子你的,兄弟们无论是看在龙老爷子面上,抑是看在公子你的面上,本都该拍手就走,只是……嘿嘿,这三位朋友,却还想领教领教公子你的武功,也好让弟兄们死心。”
他轻轻两句话便将责任一起推到别人身上,南宫平冷笑一声,一步抢出,微微抱拳,道:“哪一位上来指教”
杜小玉一哦脚步一缩,远远退下,铁大竿、胡振人、赵雄图你望我,我望你,他三人有心一哦群一哦殴,却不敢独斗,尤其是铁大竿面上痛还未消,更是杀了头也不敢出手,他人虽鲁莽,玩命的事却是不敢做的,正是标标准准的欺弱怕恶之徒,当真是身一哦子最大,胆子最小。
南宫夫妇见了他一哦爱一哦子如此威风,心中不禁得意。
只听杜小玉冷冷道:“三位兄台虽不必抢着出手,却也不必太谦了。”
铁大竿等三人面颊齐地一红,他三人再是畏惧,但在许多兄弟面前,这个台却是坍不起的。
胡振人面上阵青阵红,回首冷笑道:“杜兄怎地忽然置身事外了,倒教小弟奇怪得很。”
杜小玉冷冷道:“胡兄不愿动手,自管站在旁边看看便是!”
胡振人一哦大喝一声,道:“胡某也去领教领教又有何妨”双掌一拍,自背后一哦抽一哦出长刀,大步迎出。
风漫天突地摇手道:“且慢。”
胡振人脚步立顿,风漫天道:“南宫镖头,这场架你是万万打不得的。”
南宫平愕了愕。
风漫天道:“这场架打将下来,无论谁胜谁负,这般绿林好汉,定必要一拥而上的,那时乱刀齐下,连我这老残废的命都保不住了。我先前请你来保镖,只当就凭你的名头就能将人吓跑,此刻既然事已至此,说不得我只有破财消灾,拿钱赎命了。”说的当真活灵活现。
胡振人一哦大喜道:“老先生当真是位明达之士,既是如此,胡某负责没有人来难为你老。”
铁大竿一哦胸一哦膛一挺,大笑道:“算你见机得早。”他一听事情突地演变至此,立刻便又威风起来。
南宫平心中暗笑,退回一边。
只见风漫天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些铁笼俱未上锁,各位好汉要什么只管拿,只要给我留下些路费就是了。”
南宫平等人虽知此老此举必有玄妙,但直到此刻为止,却还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一哦药一哦。
铁大竿等人却是满心欢喜,三人各个一招手,就要指挥兄弟前来搬箱子。
赵雄图突地面一哦色一哦一沉,道:“且慢!”
胡振人道:“什么事”
赵雄图道:“亲兄弟,明算账,今日的买卖不小,我们虽是好弟兄,却也得把账算算清楚,这些箱子有大有小,箱子里的货物有贵有贱,你我手下的兄弟,若是胡乱一抢,那就乱了。”
胡振人道:“正是如此,小弟方才抢先动手,这批箱子自然该分水关的弟兄先动,至于杜兄么,嘿嘿,他既然早已置身事外,此刻也只好请他在旁边看看了。”
落叶庄一哦群一哦豪立刻一阵一哦騷一哦动,有几个立时就拔一哦出兵刃,但杜小玉却是面含冷笑,不动声一哦色一哦,原来他早已看出此事必有蹊跷,即使事情真的这般容易,他也早已准备好了,只要分水关弟兄一得手,他便出手将胡振人击倒,这四人中他不但心计最深,武功也高人一筹,是以他算来算去,心里早有成竹在一哦胸一哦。
赵雄图面一哦色一哦一沉,冷笑道:“胡兄方才动了手么铁兄,你可曾看到小弟却是没有看到。”
铁大竿道:“若说动手的话,小弟倒是最先动手的。”想到自己方才一连吃了两个耳光,面上也不禁有些微微发红。
胡振人面一哦色一哦大变,一摆掌中双刀,大声道:“依两位之见,又当如何分配”
铁大竿挺一哦胸一哦道:“自然是该我天台寨的兄弟先拿!”他一哦胸一哦膛一挺,便比其他两人高了一个头。
赵雄图冷笑道:“若是以身材大小为准,自然是该铁兄占先,只可惜有时身材再大也无济于事。”
铁大竿大怒道:“你小于说什么”
胡振人一摆双刀,大声道:“凭哪点也轮不到你!”
赵雄图双目一转,道:“还是让杜兄分配好了,杜兄武功最高,落叶庄兄弟最多,杜兄又最一哦精一哦于计算,必定不会教别人吃亏的。”他一看自己占了下风,便赶紧先招上一个帮手。
杜小玉目光转处,只见南宫平等人面上虽然不动声一哦色一哦,但目中却似有笑意,心念一动,缓缓笑道:“这货物小弟早已不想要了,怎能再为三位分配”落叶庄一哦群一哦豪一阵大乱,杜小玉手掌一挥,竟真的远远退走。
铁大竿三人齐地一愕,突听风漫天笑道:“三位若是举决不定,老夫倒有个极好的方法。”
赵雄图生怕铁大竿、胡振人两人联合对付自己,闻声大喜道:“好极好极,老先生如此明达,想出来的方法必定是公平的。”
铁大竿、胡振人对望一眼,这两人心里其实也在互相猜疑,听到如此,也一齐应了。
风漫天道:“我本来最怕流血,是以才会将偌大财富拱手奉上,三位此刻既然应了,稍等可不准反悔,否则……”
他面一哦色一哦一沉,接口道:“我这位镖师若是发了脾气,于三位可都没有好处。”
三人心头一寒,赵雄图道:“只要你方法公平,我等自无异议!”
风漫天哈哈笑道:“自是极公平的,各位既然俱是绿林好汉,双手血腥越重,便越是英雄,此刻在这里的所有朋友俱都算上,只要每人说出一件人所一哦共一哦知的英雄之事,就可站在前面,我击掌为号,号令一出,各位便可自行选择一口箱子,若是说不出的,便请退到一边。”
他话声微顿,突然一拄铁拐,自铁笼外挑起一口箱子,接口道:“而且我还可告诉各位,离我越近的箱子,越是贵重,各位抢箱子的时候,便可各凭武功,来定贵贱了。”
众人听了他这离奇古怪的方法,心中本来大是疑惑,但等他一掀箱盖、只见箱子里珠光宝气,刹那间人人眼都红了,财欲蒙心,哪里还有人想到别的,羞耻之心,更是早已抛到一边。
铁大竿等三人,自恃武功身手,谅必稳稳可以抢得一箱最贵重的珠宝,又想到自家的兄弟,怕哪一个说不出件把“英雄之事”来,三人只望钱财快些到手,当下一无疑议,一起应了。
铁大竿一拍一哦胸一哦脯,大声道:“有一一哦夜老子在临海城一一哦夜之间,连做七案,直杀得刀口都卷了起来,此事人人知道,不用我铁大竿再作吹嘘,想必可算得上是件英雄之事了。”说完仰天长笑。
胡振人哪甘示弱,立刻接口道:“这算得什么,有一日我在泰顺城外,光天化日之下,将数十个联袂至雁荡烧香的妇女,一起……”
这些人生怕来不及似的,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英雄之事”俱都说出,还生怕别人不信,俱都说出证据,一时之间,南宫平等人只听俱是一哦奸一哦婬一哦屠一哦杀、人神一哦共一哦愤之事,无论任何一事,都够资格上刑场砍头十次。
杜小玉冷跟旁观,越看越觉此事不大寻常,方才风漫天铁杖一点,他也听出了金铁之一哦声,心念数转,只觉手足发冷,越退越远,落叶庄一哦群一哦豪,本是人人跃跃欲动,但这些人却最信服杜小玉,见到庄主未动,便也强自忍下,跟着杜小玉闭口不言,退到一边。
五六十条汉子,只说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将这些“光荣的历史”说完,你挤我,我挤你,都想挤到离得风漫天近些的铁笼前,数十只眼睛,有如饿狼一般,炯炯地凝注着笼中的箱子。
风漫天仰天笑道:“好好,各位果然都是英雄,我双掌一拍,各位便可大显身手了!”缓缓分开双掌,众人只见他双掌越离越近,心头也跳动得越来越快,一双眸于更是要突出眼眶来,谁也没有听出风漫天笑声中的杀机,目光中的寒意。
风漫天目光一凛,双掌一拍──
众人轰然一声,一轰而上,手脚舞动,张牙咧嘴,将人情礼义都抛在一边,当真有如一一哦群一哦野兽,拥向残一哦尸一哦──
南宫平、鲁逸仙听了那些入神一哦共一哦愤之事,心里早已气愤填膺,此刻更忍不住跃跃欲动,南宫常恕夫妇两人,却仍是声一哦色一哦不动,都知道风漫天这武林的奇人必定有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只见那数十条大汉刹那间俱都入了铁笼,风漫天突地轻轻叱一声道:“上锁!”
南宫常恕四人身形一齐展动,有如鹰隼一般凭空飞出!
那般人只顾眼前财宝,生怕落了人后,哪有时间注意别的,何况即便注意,也来不及了。
刹那间只听一连串落锁之一哦声,南宫常恕等四人,身法、手法,是何等迅快,二十多个铁笼,一瞬间便已都锁上。
有几条汉子这才惊觉,失一哦色一哦呼道:“不好。”
风漫天浓眉一扬,放声一笑,突地撮口长啸起来,那“八哥”咕地一声,冲霄而上。
啸声一起,众人只觉心头一震,天地问都仿佛变了颜一哦色一哦。
只听啸声越来越是高一哦亢,直震得天上浮云四散,地上木叶飘落,便是南宫常恕等人,亦是面目变一哦色一哦,何况那般绿林强盗这些绿林强盗此时有的早已四肢软一哦瘫,有的虽然尚能支持,但也是面青唇白,牙齿打战,就连站得远远的杜小玉,也无法抬起脚步。
啸声之中,二十多只铁笼里,俱有一两口箱子的箱盖,已经缓缓自动掀起,众人方才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突听震天般一声狮吼,一条猛狮,自一口巨箱中缓缓站起……
接着,虎吼之一哦声亦随之大作,豹鸣、狼嗥,万兽齐鸣,声震天地,与啸声相合,更是震人心悸。有的铁笼中是狮虎怒啸,有的铁笼中是狼豺凶嗥,那四面编着铁丝的铁笼里,箱盖掀得最迟,也最慢,箱子里却拥出了百十条毒蛇,只见红信闪闪,蛇目如炬,四面的数十匹健马俱已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方才还自像野兽一般要择肥而噬的人,此刻却已变成了俎上鱼一哦肉一哦,—个个浑身战栗,缩向铁笼角落。
长啸,兽吼,惨呼,天一哦色一哦低冥,木叶萧萧,天地间立刻满布杀机!
一哦群一哦兽被风漫天制住,困在箱中,此刻亦被啸声震醒,早已饿极,刹那间只见血一哦肉一哦横飞,当真是令人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