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蛇蝎心肠(2/2)
马二凭闪进茅屋,立扑里间。
他脑海中所构想的画面果然实现,里面竹榻之上半躺着一个全身上下已无寸缕、身上还有不少血痕的年轻妇人,一动不动,似已晕绝,身边还堆了一些被撕烂的中小衣等。
一个衣裳不整的壮汉正击碎后窗,飞纵而遁。
马二凭人刚抢进里间,那壮汉边自逃遁,边自扬手掷来三点粉红色的星光!
马二凭何等江湖经验,一看星光色泽,便知是下三滥绿林人物才用、最遭正派侠士之忌的迷香暗器!
于是,他先摒呼吸,再挥大袖!
在内家罡气的狙击之下,“波、波、波”三声轻爆,使这茅屋里间幂布了一片粉红色的烟光!
马二凭儒衫大袖接连几挥,排散驱去了漫空粉红色的烟光,但那壮汉却已逃之夭夭,失去踪迹。
凭马二凭的绝世脚程,自然不难追到他,但在这种情况下,追人似乎不如救人要紧。
因为屋外老妇显然已死,榻上年轻妇人却不是晕厥,便是被那下流贼子点了穴道。
马二凭只消救醒少妇,问出那下流恶贼的大概来历,何愁不能加以追寻,给他个应得报应!
但马二凭欲待下手解救,又觉有点为难。
因为那年轻的少妇是仰面躺在榻上,全身赤裸,委实不太雅观!
马二凭无可奈何,只得先取过榻上业已撕成碎片的中小衣,胡乱遮盖了少妇的私处,然后再仔细端详她究竟是惊吓晕厥还是被人点了穴道
谁知就在马二凭低头向这赤裸少妇仔细端详,并伸手到她双峰之间试探气息之际,茅屋窗外却射进了两道冷峻的目光!
这两道目光是来自一个绝美的白衣少女!
也许是白衣少女的轻功太高,也许是马二凭专心救人,竟未发现窗外忽有人来,而来人又正是他苦苦追寻的“寒霜公主”狄小珊!
狄小珊人在窗外,看不见马二凭试探气息的动作,只看见马二凭是把手儿伸向一个赤裸少妇高耸的双峰!
于是,她脸上现出了鄙薄之容,但未发出什么冷哼,只是嘴角一披,悄然而退。
她来既无声,去亦无迹,马二凭哪里知道竟又背了一个莫大的黑锅,他已认定榻上少妇只是受惊晕厥,遂轻轻一掌,向她当胸拍下!
谁知一掌才落,少妇口中“嘤咛”一声,竟应掌喷出了大片血光!
马二凭心想,这少妇倘系晕厥,一掌应可震醒,然后,再替她诊察脉象,看是被点了什么穴道!
总而言之,马二凭不知已背了莫大的黑锅,他想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对榻上赤裸少妇尽量作肌肤上最少的接触!
“晕厥”的情况在他意料之中,被“点穴”的情况,也是加以假设,但一掌才落,竟会将赤裸少妇震得从口中喷出大片血光的特别情况,却完全出于这位“孤星俊客”的意料之外!
这情况倒有点像是赤课的少妇被人点了“五阴绝脉”的模样。
赤裸少妇也必至玉殒香消,毫无挽救的余地。
因凡被点了“五阴绝脉”之人,纵受片羽之加,疼痛也如刀磔,则自己适才当胸的一掌,岂不把这赤裸少妇的肝肠脏腑震得寸寸碎裂!
但那万恶贼子既将这少妇褪去内外衣裳,分明意在淫辱,又怎会用内家极高手法点了她这不能再经任何触碰的“五阴绝脉”
故而,手掌才落,血光一喷,马二凭心中便布满极复杂的情绪!
他心中有惊,有疑,有想不通,更有对这赤裸少妇的一百万分怜悯和一百万分抱歉!心中情绪如此复杂,使动作上和反应的敏锐程度上难免略受影响!
何况,他与那赤裸少妇几乎是一躺榻上,一站榻前,面面相对,距离太近!
更何况那片血光喷得太以出人意料,又四飞如雨,面积极广!
这么多的因素加在一起,马二凭躲不开了,他被那片血光喷了个一身一脸!
马二凭被惊、疑、怜悯、抱歉等情绪,暂时蒙蔽的灵智,在一被血光喷中之时,便立告完全恢复!
因为这片血光不应是脏腑尽碎之人绝命前所喷,其中竟蕴有“洒雨飞星”
的高明内家真力!
马二凭怒哼一声,身形电闪,退出里间,到了堂屋之内。
这举措有点反常,他既灵智恢复,明白了这是假采花的下流伎俩,应该把那居心恶毒的赤裸少妇立毙掌下才对,为何反而好似心生怯意地向后倒纵而出
其实,马二凭不是反常,是衡量轻重,觉得在杀人和防身之间应有所选择。
他在血光才一上脸之际便嗅得奇腥,心知必蕴剧毒,双目之中并有一种极不舒服的刺辣的感觉!
故而,他顾不得下手诛敌,赶紧先退到堂屋之中,以最快的速度举袖拭目!
“格格格格格格”
这是一阵极娇、极脆、极淫、极荡、极具销魂蚀骨魅力的女子媚笑!
马二凭听得笑声,悚然失声,向里间诧然问道:“咦,是谁你你是玉娘子么”
又是一阵“格格”的笑声,那少妇体无寸缕地翻身下榻,得意扬眉说道:
“不错,是我,马大侠,你中的是用金线虾蟆、红脚蜈蚣、白壁虎、蓝蝮蛇、双尾黑蝎综合熬炼的特殊的‘五毒血浆’,如今大概已双目中起了一片白翳,看不见任何东西了吧”
马二凭双目之中确实已模糊一片,逐渐失明,皱眉讶声叹道:“玉娘子,我们曾是朋友,你为何竟对我施展这种手段”
玉娘子面容一板,冷冷答道:“朋友我就是为了这两个字儿伤透了心!
不错,我们昔日确曾做过朋友,但我玉娘子衷心倾慕,最少有七次以上在你面前解带宽衣,裸裎自献,你马大侠却搂都不肯搂我一搂,抱都不肯抱我一抱,可知道这种过份高傲的举措,多么伤了女孩子的自尊心么”
话方至此,马二凭双眉剔处,一掌前劈,身形则向茅屋门外倒纵而出!
发难倒是蛮快,却可惜全在那位玉娘子的预料之中!
马二凭掌儿才扬,她已不肯硬碰地向左侧方闪开数尺。
故而,强劲掌风过处,只把茅屋旧颓的墙壁震塌不少!
玉娘子只避不追,听任马二凭纵退的原因,是因为茅屋门外正悄悄然垂落了一面丝网。
马二凭掌往前击,人向后退,恰好撞进了那面银光闪闪、看去相当不俗的丝网之内!
丝网一松,把马二凭整个网住,玉娘子双眉扬处,娇笑说道:“马大侠,不要动了,这是我的‘天丝障’,绝非人力暨刀剑等物能毁,何况网外还有几名原先就静静躺在屋上、用龟息法潜伏的要好姊妹,分立四面,将你监视,她们手中的‘罗汉落魂砂’、‘紫光死雷’和‘天癸化血雨’,你这血肉之躯能吃得消么”
马二凭因一来自己中了那特殊的“五毒血浆”后,居然双目已盲,二来又身落玉娘子用天蚕丝、金猱发、风磨铜合制的“天丝障”内,知道情势太以险恶,必须镇定应付,妥谋对策,不能躁急乱动,以免死在这荡妇淫娃手下,侠名扫地,遗恨终身!对于“天丝障”他倒不怕,因身有峨嵋仙物“紫星剑”,足可破网而出,最大的问题是双目白茫茫一片,无法见物,不知是暂时失明抑或永久盲去一定要设法从玉娘子口中套问端倪,筹谋自救之策!
利害一明,主意一定,马二凭立时放松一切紧张愁急,定下心来,在玉娘子话完之后,哦了一声,轩眉说道:“‘罗汉落魂砂’、‘紫光死雷’和‘天癸化血雨’全是当世武林知名的煞物,莫非马某昔日几位红粉旧交,‘摩伽仙子’等,都到了么”
在他西面的七八丈外起了阵比玉娘子更甜更嗲的“格格”娇笑,应声答道:“摩伽与‘辣手双花’焦氏姊妹问候马大侠安好!”
马二凭一时无计,必须设法拖延时间,遂佯作愤怒,双眉一挑,恨声说道:“柳摩伽,你这‘安好’二字,用得不妥当吧,马二凭如今双目已盲”
话方至此,站在他西面,一身红衣、娇媚绝世的“摩伽魔女”柳摩伽便接口笑道:“马兄,不要担心,你如今双目虽盲,但只要和我们把交情更进一步,便仍有重见天日之望!”马二凭听柳摩伽已改口称自己“马兄”,又有“重见天日”之语,已知事未绝望,遂装痴作呆地发话问道:“什么叫‘把交情更进一步’”
柳摩伽笑道:“你方才不是承认我们都是你的红粉旧交么更进一步之意就是把冷的交情变成热的交情,把干的交情变成湿的交情,你在衣香鬓影里到处留情,不至于听不懂,一定要我画人儿画出肚肠来么!”
马二凭早知必有一番风流罪过要受,双眉一蹙,摇头说道:“这种事要动之以情,不能强之以威,你们认为我马二凭是贪生怕死、甘于屈膝之人”
玉娘子笑道:“我懂,但我们必须先把你弄到手中,再复以柔情软磨,否则,我们姊妹四人姿色虽然自信不差,江湖名声却不甚好,恐怕斗不过那人又美、名又正的‘冷月仙娃’和‘寒霜公主’呢”马二凭一惊道:“你们对于我的情况竟弄得这般清楚”玉娘子笑道:“我姊妹慕君久矣,处心积虑,步步暗中追随,自然知道你的风流行动,以及一颗心儿究竟在甚女孩子的身上!”马二凭知晓对方都是一流好手,自己在双目无法见物的情况之下,独力绝难脱身,必须依靠外援!他所期的外援,是“冷月仙娃”萧冷月和师姊玉清师太。因她们一左一右,距离自己不远,若能尽量拖延时间,或许有人赶来,便有望改变局面!期望一起,便故意找话,长叹一声,向玉娘子叫道:
“玉娘子,你这次计划虽是周密,但仍然留有破绽,可惜我已然起疑,却因自信太强,不曾十分在意,才”玉娘子不等马二凭话完,便自有点不服地接口问道:“我的破绽何在”马二凭道:“你面目虽早经高明易容,又不开口,形声均无可辨,但那样一身细皮白肉,像不像个山居农妇”
玉娘子失笑道:“不错,这是一点破绽,但我们唯恐败露形迹,一直对你遥缀,等待机会,并未过份接近,想不到竟在前途山径狭路相逢,时机太以匆促,才杀了一名老妇,布置这临时陷阱,哪里还有时间把一身肤色再作改变”
柳摩伽吃吃笑道:“玉姊,这也怪马兄过份以柳下惠、鲁男子自居,昔日曾和你保持距离,不太亲密,否则,你那雪梨一般、特坚特挺的岭上双梅,岂不就是到眼便可辨认身份的最好标志”
话方至此,左侧方突有步履声息传来。
马二凭心中一喜,因起程之时,萧冷月在他右边,玉清师太在他左边,如今左方既有人来,莫非一支“涤尘玄拂”颇具神妙、江湖阅历也丰的玉清师姊,听得这边有甚动静,及时赶来接应
虽然,玉娘子、柳摩伽暨“辣手双花”焦氏姊妹全是一流好手,玉清师太一人赶来,不单必然占不了便宜,还会落入险境,但只要争斗一起,声息传出,萧冷月定也寻到,那时,自己定有机会暗拔“紫星神剑”,割破“天丝障”,便可控制局面!
他动念之间,眉间不过微展,并未现甚喜色,却已被极懂得男人心理、眼光犀利的玉娘子看破,向马二凭嫣然笑道:“马兄别动糊涂心思了,你如今业已势穷力蹙,身落人手,应该识点时务!左方来人不是你新交女友萧冷月姑娘或‘烟雨庵主’玉清师太,她们两位因所行位置较高,望见金鼎峡中烽火,以为争斗方殷,双双足下加劲,赶去接应,无法及时来援助你这条釜底之鱼,碗中之肉了!”
马二凭听得方自心中一冷,玉娘子又自“格格”娇笑,得意说道:“来人是我们姊妹派出去探听情况的密使,为了使马兄对你那位红妆密友完全死心,我不妨再告知一桩秘密,这桩秘密大概最使你入耳惊心,也会使你恨我入骨!”
马二凭虽然猜不到自己又在“寒霜公主”狄小珊的眼中背了个大黑锅,但也知晓绝对不是好事,遂钢牙一挫,尽量以平静的心情聆听究竟!
玉娘子披了一件外衣,向由左面高峰驰落的一个灰衣壮健汉子,扬眉问道:“魏老四,狄小珊的情况如何”
“狄小珊”三字入耳,马二凭便不由自主地心底悚然,打了一个寒颤!
那名叫魏老四的灰衣壮健汉子向玉娘子抱拳躬身,陪笑说道:“启禀总当家的,狄小珊是一声不发,转身离开茅屋,但边行边自不住落泪,到了峰后与秦黛黛会合,抱起另外一名女子,飞速驰向西北。”
马二凭惊怒道:“玉娘子,你又对狄小珊用了甚鬼蜮伎俩”
玉娘子笑道:“没有,没有,我对她一点都没有冒犯,因为我的江湖情报十分正确,知道那位‘寒霜公主’几乎功力通神,比你这‘孤星俊客’或‘冷月仙娃’更是难缠,只是设法把她诱来,让她在茅屋窗外,看看你对一赤裸少妇的胸前双峰之间动手动脚、风流不羁的举措!”
马二凭知道这一来何异于火上添油,更添了一层难以解释的误会,使自己与狄小珊重续前缘之事几乎宛如梦想,绝难实现!
越想越气,在网中连连顿足!
玉娘子向魏老四挥手道:“魏老四,你去布置一下,我们姊妹今夜要宿于‘秦中别馆’,把那间最宽大的‘逍遥暖室’打扫得特别干净一些!并在别馆之外加派双重岗卡,绝不许任何人接近惊扰!”
魏老四躬身领命,匆匆退去,玉娘子又语音尽量放得妖媚柔软,向马二凭笑道:“马兄,你不要生气,不要跳脚,‘寒霜公主’与‘冷月仙娃’虽然完蛋,但玉娘子、‘摩伽仙子’和‘辣手双花’愿意自动补位抵偿,两个换四个,你等于赚了一倍,彩头不算小呢!”
马二凭嘴角方披,一丝哂笑犹未挂唇,玉娘子又已笑道:“马兄,不要披嘴,我们除了名声没她们正大之外,无论身材相貌,绝不逊色分毫!尤其你应该知道,邪派女子要比那种冷冰冰、死板板的正派女子风情好得多呢!”
马二凭闻言之下,觉得自己如今必须要以最大决心作个了断!因为目前形势,自己双目暂盲,身在网中,外援又绝,这场风流劫数,却是如何逃得过为全侠誉,是否干脆认输,来个嚼舌而死刹那间,决断便得!马二凭目难见物,身难自由,但功力仍在,他要嚼舌自绝,委实太以容易!但他不肯他不是怕死,是不甘心认输,也不相信自己生平行事上顺天心,下匡国法,中合人情,极度扶持正义,竟会落得如此下场,被四位荡妇妖姬逼迫而死
他既要奋斗,从最恶劣的环境中谋求自救翻身之道,则暂时便需忍辱!
但忍辱必须有个限度,马二凭认为吃苦不妨,忍受各种侮辱罪罚也都可以,却绝对不能污及清白,自己必须对狄小珊、萧冷月两位红妆知己有个清清白白的交待,否则,便埋恨九幽也在所不惜!
主意方定,柳摩伽已在一旁媚眼如丝地娇笑说道:“马兄,你听见玉姊姊业已命人收拾她‘秦中别馆’的‘逍遥暖室’了么我们走吧,彼此相违甚久,应该好好聚上一聚了呢!”
马二凭如今虽然看不见柳摩伽的满脸媚笑,却从她的语音之内,听得出得意的神情,遂苦笑答道:“你们这叫‘霸王请客’,我不去也不可能,且命人放松这‘天丝障’吧!”
玉娘子对马二凭委实钟情已久,一听他已肯就范,高兴得扬眉叫道:“备轿,起障”
一语方出,“辣手双花”焦氏姊妹中的大姐焦月英便摇手叫道:“玉姊姊,备轿可以,松障则暂时不可!”
玉娘子一怔,目注焦月英道:“焦大妹,你有什么顾虑马兄双目业已暂时失明,在我们四姊妹的重围之中,还怕他能跑得掉么”
焦月英笑道:“玉姊姊,常言道:‘虎死威风在。’何况马二凭兄只是双目暂盲,松开‘天丝障’后,他这‘孤星俊客’若是突然暴怒,发起威风,来上一招威震八荒四海的‘孤星不孤’,我们姊妹四人中恐怕任凭是谁,也未必接得住吧!”
玉娘子略一沉吟道:“未必,他施展‘孤星不孤’的绝学,最多能伤我们一或二人,但自己却立将无可逃生,必然死在其余两三人所发的‘罗汉落魂砂’、‘紫光死雷’和‘天癸化血雨’之下!”
“辣手双花”中二妹焦月蛾笑道:“玉姊姊说得虽是不错,但马二凭兄既已鸟落罗内,鱼游釜中,我们何必还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玉娘子向“辣手双花”焦氏姊妹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依焦大妹和焦二妹的看法,应该把马二凭兄怎么办呢”
焦月英道:“在松开‘天丝障’之前,似乎应该先制住马二凭兄的穴道,使他无法提聚内力,发不得威,便只好死心塌地和我们四姊妹把干交情变成湿交情,结一场销魂蚀骨、春色无边的欢喜缘了!”
马二凭听得不禁暗咬钢牙,对这焦月英简直有点恨入骨髓!
玉娘子闻言还在沉吟,柳摩伽已在一旁含笑说道:“玉大姊,别犹疑了,焦大妹的话儿说得极有道理。”
四人中已有三人同意如此作法,玉娘子也不便独排众议,只好苦笑道:
“马二凭是只可情动、不可威屈之人,但三位妹子既已同意,我也不便独自反对,你们谁来动手”
柳摩伽自然知晓谁若动手,马二凭便会恨谁,遂目注焦月英笑道:“欲论辣手,自让双花,何况我和马二凭兄总还有点似真似假的昔日旧交,不好意思对他太不客气!”
焦月英既是提出这项意见之人,又被“摩伽魔女”柳摩伽拿话拘住,只得点头笑道:“好,我来动手,马兄不要生气,焦月英要请你尝尝我在当代武林中也还小有盛名的‘辣手兰花指’了!”
说完,走到“天丝障”边,伸指向马二凭身上轻轻拂了两拂!
马二凭身上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默然垂头,神情立刻委顿不少!
这时,暖轿已备,玉娘子便吩咐把马二凭身外的“天丝宝障”撤去。
马二凭果然极识时势,不等四女劝驾,便听风辨位,纵身坐进暖轿。
玉娘子等相顾一笑,纷纷在轿外簇拥相护,一同前往“秦中别馆”。
“孤星俊客”身落脂粉罗网,双目暂盲,又中了“辣手兰花指”,穴道被制,委实灾情惨重,境遇堪虞,那“冷月仙娃”和“寒霜公主”的情况又复怎样
关于“寒霜公主”狄小珊方面,前文曾经略提她是误中诡计,目睹马二凭对裸女大探禄山之爪的轻狂丑态,气得伤心而去,并发出“从今永远不再见马二凭”之誓言!
“孤星俊客”为情魔所困,“寒霜公主”为情绪所伤,“冷月仙娃”却为情势所激!
萧冷月、玉清师太和马二凭是同时出发,但在速度上说,却是萧冷月和玉清师太比马二凭走得略快一些。
因为她们走的是小路,马二凭走的是大路,小路无人,大部分时间都在风驰,大路不断有行旅经过,马二凭须一一加以察看,自然便比较慢点!
到了马二凭出岔之处,萧冷月与玉清师太均比他约莫超前了十五六里。
该处已离金鼎峡并不太远,萧冷月在翻过一座峰头之际,目光遥注,便发现金鼎峡方面似乎烽火冲天!
她有此发现,立刻略微止步,发出了连络信号。
马二凭一来遭遇困难,二来又落后了十来里,故而接获信号赶来与萧冷月相会之人只有玉清师太。
玉清师太一到,便急急问道:“月妹发现了什么情况莫非你已获得了狄小珊的踪迹”
萧冷月伸手指着前面烽烟大起之处,向玉清师太说道:“师姊请看前路,烽烟大起,那方向好像便是金鼎峡呢”
玉清师太对于中原地势自比萧冷月稍熟,略一打量,点头说道:“大概不会有错!”
萧冷月道:“那金鼎峡内既起烽烟,莫非狄小珊姊姊援救秦盼盼之事有了波折,正与金冷月等恶斗方殷”
玉清师太道:“这是应该可以想像得出的当然结果,金冷月觊觎秦盼盼辛辛苦苦经营的金鼎峡基业,在已与各派武林雄豪订约争名之际,怎肯听任这极强的帮手秦盼盼脱身事外,双方一言不合,定起争端,甚至形成窝里反,大打出手,也极为可能”
萧冷月听至此处,双眉一皱,神情焦急地接口说道:“师姊既也如此看法,我们便应立即前往金鼎峡,免得狄小珊姊姊过份势孤,但要不要分人通知马大哥一声”
玉清师太略一沉吟道:“我看不必,狄小珊人在金鼎峡中,马师弟于路上必无所遇,定会赶去,我们还是把握时间,赶紧赴援,免得群魔肆虐,倚众逞凶,使狄小珊等有所伤损!”
计议一定,两人立即往烽烟起处飞驰,哪里想得到功力绝世的马二凭竟会中途遇伏,双目已盲,身陷极端困窘的风流魔障,而狄小珊更已中了诡计,痛恨马二凭太不上进,含恨绝情而去。
虽然望见烽火,但距离金鼎峡仍有三十来里的崎岖山路。
又赶了十来里,距离渐近,看出烽烟冲天,峡中火势极大,玉清师太遂咦了一声,止步诧然说道:“月妹,事情有点不对,照这火势看来,已成一片野火,金鼎峡中恐怕全变了焦土,不能再期望作甚关中霸业之地了!”
一语方毕,萧冷月挑眉说道:“师姊小心,你背后那片崖壁后好像藏得有人”
几声厉叱随同响起,果然从一片排云峭壁之后转出几个人来!
来人共是六个,四名是侍婢模样,另二人却是金冷月和一位身段婀娜的红衣女子。
萧冷月想不到金冷月竟会在此出现,心中不禁微觉诧异,加上又不认识那位神情冷傲的红衣女子,遂扬眉问道:“尊驾是谁”
那红衣女子双眉微微一轩,口中吟道:“血印三煞,我得人和,在地有网,在天有罗,与我为友,酒食丝罗,与我为敌,万劫不复”
萧冷月嘴角略微一披,哦了一声,冷冷说道:“直说你是‘血印三煞’之中的‘修罗夫人’郝柔心便了,何必这许多张致”
她是觉得彼此今日必然大动干戈,言语中遂毫不客气。郝柔心倒并不动怒,只向萧冷月上下略一打量,傻傻地问道:“郝柔心武林末学,原本不值一提,但姑娘环姿玉质,必然是天上神仙,却恕我眼拙,是哪一位呢”萧冷月还未答话,玉清师太已在一旁念了声佛号说道:“郝施主猜得不错,贫尼这位师妹正是广寒宫阙的天上神仙!”双方都是当世武林中的绝顶人物,自然一点就透,金冷月微吃一惊,目注萧冷月道:“广寒宫阙,天上神仙
难道姑娘便是‘孤星、冷月、寒霜’中的‘冷月仙娃’”仍是玉清师太合掌一宣佛号,点了点头,代为答道:“不错,贫尼这位萧师妹不单正是‘冷月仙娃’,并与金姑娘有巧合同名之雅。”
金冷月冷笑道:“久仰芳名,今日幸会,我金鼎峡那点基业被无名劫火付之一炬,定是萧姑娘和玉清庵主的杰作了”
玉清师太一怔道:“金姑娘何出此言我们虽欲前往金鼎峡,但尚未到达,便见火光烛天,怎会”
话犹未了,那位“修罗夫人”郝柔心便向金冷月含笑说道:“金二妹,火焚金鼎峡之举,看来似非萧姑娘与这位玉清庵主所为,则彼此今日是否不必结甚过节”
金冷月道:“随便她们,我虽不一定想多事,但也绝不怕事!”
郝柔心闻言,目注玉清师太道:“庵主,金鼎峡不知被谁纵火所毁,已成一片劫火,元宵之约只得取消,郝柔心陪我金二妹前往西昆仑星宿海”
金冷月接口道:“你们是去投靠冉东明的‘万妙魔宫’”
郝柔心笑道:“我金二妹与‘万妙魔君’冉东明有特别交情,谈不上‘投靠’二字,倒是有意参与元宵大会的海宇群雄,倘若不怕西昆仑路远,无妨在五五端阳驾临‘万妙魔宫’,举行一场规模更大更热闹的武林胜会!”
玉清师太道:“好,五五端阳,西昆仑见,两位施主请吧!”
玉清师太又道:“郝施主与金施主是否已传告群豪”
郝柔心道:“我们已尽量派人传讯,但仓促之间,或有不遇,有烦庵主向友好代为致意!”
玉清师太点头道:“可以。”
郝柔心与金冷月方待转身,萧冷月突然想起一事,高声叫道:“且慢!”
郝柔心与金冷月一齐讶然目注萧冷月,由郝柔心发话问道:“萧姑娘有何指教”
萧冷月道:“武林盛会虽然改于五五端阳在西昆仑星宿海举行,但我如今却想向金姑娘乞讨一件东西”
金冷月略一侧身,指着金鼎峡中的冲天火光,苦笑答道:“金鼎峡已化劫灰,多年心血毁于一旦,金冷月如今两手空空,身无长物,恐怕将使萧姑娘失望了!”
萧冷月摇头道:“不求身外物,但惜广寒名,我想向金姑娘要的只是‘冷月’二字!”
金冷月哦了一声,目内碧色精芒略闪,扬眉说道:“原来萧姑娘是嫌我‘冷月’二字冲犯了你的名号”
话方至此,萧冷月便摇手接道:“‘冲犯’二字不敢当,广寒素影,朗照大千,只要是正人君子、清白娇娃,纵有‘千冷月’、‘万冷月’,又复何害”
这话儿说得并不十分含蓄,几乎直指金冷月不是清白娇娃,是个淫邪妖女!
但她词色虽已不逊,金冷月却仍不以为意,点了点头,娇笑说道:“这问题不新鲜了,上次‘瘦马书生’马二凭大侠光降金鼎峡时,已对我提过”
萧冷月接口道:“金姑娘肯不肯呢”
金冷月笑道:“我要求以名易名。”
萧冷月不知当日之事,听得方自一怔,金冷月又加以解释说道:“我要求马大侠替我改个名字,但在‘金’字之上必须冠以‘马’姓!”
萧冷月嘴角微披道:“原来金姑娘是想献身下嫁,向马大侠弹了一曲‘凤求凰’,以你这等绝代姿容,马大侠定是无所推托,好事必成的了!”
金冷月听出对方说的反话,暗含讥讽之意,仍不理会,摇头笑道:“马二凭又穷又臭又硬,他竟摆起一副架子,不识抬举!”
萧冷月看着金冷月道:“上次马大侠既未与金姑娘谈拢,萧冷月今日只好再提旧事,我们均是女儿身,你不会再要我‘以名易名’了吧”
金冷月道:“改一个字,以艺易名”
萧冷月妙目之中神光电闪,盯在金冷月脸上,轩眉问道:“金姑娘,你这‘以艺易名’之意,是不是要与我见见真章”
金冷月笑道:“当然,世间万事,不服强权,便服真理,但‘真理’二字太以抽象虚渺,往往需各以言词反复辩论,还不如崇拜强权,大家动动巴掌来得干脆!”
萧冷月道:“好,我们就以艺争名,败的一方不许再用‘冷月’二字!”
金冷月点头道:“我和郝姊姊尚须长途跋涉,去往西昆仑星宿海,向冉东明报告端阳订约之事,请他筹备一场集四海八荒绝顶高手的旷世武林盛会,故而时间不多,我们就暂斗一百招吧,倘若胜负不分,便等端阳大会之后,再”
话犹未了,便被玉清师太以一声清宏佛号打断,她看着萧冷月,含笑问道:“月妹,用得着一百招么”
萧冷月断然答道:“何必百招,十招不胜,萧冷月江湖除名!”
话儿斩钉截铁,毫无回环余地,而“江湖除名”的份量,又不知比“改名”的份量重了几千百倍!
金冷月有点冒火,怫然说道:“萧姑娘,你未免太狂!”
萧冷月接道:“一点不狂,十招之数,已把你金姑娘目为一流高手,倘若寻常俗流,大概连我的第一招都接不住!”
金冷月肝火上腾,脸色如霜,向郝柔心抱拳说道:“郝姊姊,我们且耽误片刻行程,我要领教萧姑娘十招绝学!”
郝柔心笑道:“金二妹不要冲动,武家过手,最忌气机不纯,‘冷月仙娃’誉满八表,威名绝非虚致”
萧冷月点头道:“郝夫人说得对,但萧冷月绝不乘隙出手,占人便宜,你先调匀气机”
金冷月怒犹未平,悻悻说道:“不必,接你十招之数,我根本就用不着调甚气机”
萧冷月笑道:“好,我要出手了,但保证给你充分准备的机会语音才了,腿未弯、肩未动、腰未拧,人已像长箭穿云般向空中拔起五丈!
就凭这一手轻功,便看得玉清师太点头赞好,郝柔心脸上失色!
金冷月更是知遇罕世劲敌,赶紧收摄心神,静看对方怎样攻来,不敢再令灵明为怒火所蔽!
萧冷月去势将尽,再用“海鹤钻云”,又称“梯云纵”的极上乘轻功,双脚互踹膝盖,继续上升!
一直到了七丈三四高空,才出声清啸,掉头下扑!
人在七丈以上,一扑便到当头,根本看不见她怎样发招,金冷月前后左右数丈方圆,却又布满了如幻如真、绝似中天月照、波心光映的百变掌影!
金冷月茫然了,她不知应向何方闪避
但她仍属一流高手,闪不开,却认得准,能从千百幻影中认出萧冷月向她当头拍落的一只真正玉掌!
挥掌凝劲,准备硬拼一记!
但分明是真,却告成幻,就在金冷月翻掌上迎的刹那之间,萧冷月迎头飞拍的一只玉手突然消失!
金冷月脸上一热,心头一惊,知道大事不妙,自己变式护身业已不及,恐怕要把一条性命交代在此!
但萧冷月未为已甚,身形落处,只在金冷月背后轻轻按了一掌,含笑说道:“金姑娘,承让,承让,西昆仑星宿海再会之时,请你易换新名,归还我‘冷月’二字!”